穆桂英接到秘旨,万分惆怅。心想,狄王爷在征西、征南中,都立下了赫赫战功。狄、杨两家过去虽曾有过隔阂,但是。老王爷大义灭亲,已将仇扣解开。为何又要捉拿于他?嗯,我得设法成全他老人家。打定主意,派人把怨王爷请来,又把旨意详情述说了一遍,拿出一封银子,对狄青说:“老王爷,您先暂时隐蔽起来。等过三过五,万岁皇爷平息了怒气,我穆桂英凭着头上的功名,定要保举老王爷还朝。”
老狄青点点头说:“穆元帅,如此大恩大德,我狄青将来必定报答。”就这样,狄王爷拿好银两,辞别穆桂英,乔装改扮,远走高飞了。
狄青走后,穆桂英守口如瓶,对谁也未提及此事,只偷偷告诉了太君一人。事后,从朱茶关的死囚牢中提出一名重犯,开刀用刑。这样一来,人们都以为穆桂英把狄王爷给斩了。这是一段往事,补叙明白。
闲话休提。穆桂英听了狄难抚的这番言语,又高兴,又生气。高兴的是,老狄家有了后代,能接续香烟;生气的是,你本是中原的子民,为何去投奔鄯善、攻打你的祖先?又一想,嗳!这也难怪!他不明真情,错把仇恨记在我头上了。想到此处,穆桂英笑了笑说。“难抚啊,狄氏门中有了你这条根苗,本帅我十分高兴。不过,你可说错了,那狄龙、狄虎官报私仇,贻误了军机,是万岁皇帝将他杀死;双阳公主乃是自寻无常。至于你爷爷狄青吗?万岁曾下旨意,命我捉拿于他,这事不假。可是,我暗赠银两,将他偷偷故走,让他隐蔽起来了。难抚啊,咱狄、杨两家本无什么仇扣,纵然是有,也应以国事为重,共同御敌。你为何助纣为虐,调头来打自己的国家?难抚啊,来来采,快随本帅回营!”
“哈哈哈哈!姓穆的,你想用满口胡言,来买我这颗滚烫的复仇之心吗?真是白日做梦!看枪!”说着话,扑楞!就是一枪。
这双枪可厉害呀!穆桂英见枪到了,忙闪身形,躲了过去。接着。二马盘旋,俩人鏖战在一处。
这两个人阵前激战,后边的宋将边看边议论:“谁,老狄家的?”
呼延云飞一听:“哈哈!老狄家也有后人啦?这小子,穆元帅放了狄青,他却恩将仇报。哼,真不够两撇!”
“你怎么知道的?”
“那是多少年前的话了,老祖奶奶告诉我的。待我去收拾他!”说到这儿,忙冲前敌喊话:“元帅回来,让我对付这个免崽子!别看他双枪厉害,我砸不出他大粪来,算他头三天拉干净了!”说着话,紧催战马,来到疆场,替下元帅,到在狄难抚近前。
狄难抚带马一瞧:“什么人?”
“问我吗?我是呼延庆的儿子,震京虎呼延云飞!”
“噢?你是老呼家的?”
“对!”
“我曾听说,当初平二龙山、捉拿我爹,就是你们老呼家干的?”
“是我爹拿的。父一辈,子一辈,拿你呀,就得靠我了。过来,跪到我面前,叫三声呼爷爷,就留你条活命,如若不然,看见这把大槊了吗?砸不飞你的脑袋,算你脑袋是石头做的!”
“黑小子,气死我也。你哪里走!”狄难抚把马匹往前一进,挥双枪扎来。
云飞的马往旁边一带,躲过双枪。紧接着,把大槊一摆,鸣!朝狄难抚砸击。
第二十八回 小英雄入营盗枪 老王爷出山助阵
呼延云飞举起大槊,朝双枪大将猛力一砸,砸得他在马上又裁又晃,差一点儿掉下战马。
狄难抚踅回马头,惊叫一声:“啊,厉害呀!”
“厉害?十分劲儿我才使了一半,还有一半呢!又来了!”话音一落,呜!大槊又砸了下来。
狄难抚一看,啊呀,怪不得提起五虎大将,人人胆战心惊。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想到此处,双枪大将把师父教给他的几手精招,拿出来了。只见他把兵刃要开,枪风嗖嗖,寒光闪闪,就是泼水也难到他身上。呼延云飞那是多么善战的武将?嗨嗨,跟狄难抚打了足有四十个照面,也没分出高低上下。他费多大力气咱不知道,反正鬓角上见汗了。
过二人正在奋力撕杀,云飞就听后边有人喊话:“呔!云飞,圈马回来,我助休一臂之力!”话音一落,策马冲向前敌。
云飞心里合计,不管是谁,按换手,喘喘气儿,回来再战。想到此处,踅马回归本队。
双枪将带马抬头一瞧,对方义上来一匹花斑豹,马上一员将官,粉白脸堂,银蓝银甲,掌端一对亮银梅花锤。狄难抚近前问话:“什幺人?”
“金毛虎高英!”报过名姓,二话没说,两个人就厮杀起来。
这两个人都是拼力气的。战了三四十个回台,也末分输赢。穆元帅又派出都兴虎孟通江和卧街虎焦通海临敌。这样,狄难抚一阵就轮战了四虎大将和穆桂英元帅,只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这时,太阳已经压山。穆元帅传出将令,鸣金收兵。
狄难抚把马一勒,说道:“不战了?好吧,留你们多话一宿!”说罢,一阵狞笑,领兵撒阵。
穆元帅带领众将进了军营,来到帅帐,议论军情。众将官你言我语,商议再三,也未想出战胜狄难抚的良策。
穆桂英坐在一旁,低头沉思,狄难抚能为出众,真不好对付呀!今日一阵,便被他连战四虎大将。唯怀玉没与他交锋,可惜他有病在玉兰关调治,不能征杀!想到这里,她不由皱起了眉头。
大家正在为难,就听旁边有人大笑:“哈哈哈哈!众位,这算个什么事,还把大家愁成这样!”
众人一瞧,说话之人是曾奎。
穆元帅问:“曾奎,你有何高见?”
“今日疆场之上,我可没出阵。你们猜为什么?我专在阵前看门道。”
“什么门道?”
“我看看他的枪有什么出奇之处,为何这般厉害。我这一看哪,明白了,他的枪是对宝枪,枪尖的钢口与众不同,太阳光一晃,刷刷直冒火星。这火星一冒,晃得你双眼难睁,还怎幺胜他?”
“嗯。有道理。那你有什么办法?”
“这好办。他不就仗着这对枪逞凶吗?咱若把他这对枪弄来,不就得了?”
“怎么能弄到咱手?”
“那还不好弄?这么一拿呗!”
“你是说偷?”
“什么叫偷,看不见拿呗!”
“办这种事,你父亲曾杰可是行家里手。曾奎,你能行吗?”
“什么,我爹能偷?嗨,不是我说大话,我偷我爹都一愣一愣的!”
“既然如此,你就进城一趟。”
“行。你们又家别愁了,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我现在进城,四更天就回来;四更天回不来,迟不过天亮。”
“曾奎,此番前去,如入虎穴,千万小心。”
“没事儿!”曾奎转过身子,到后帐按好寝行衣,把浑铁点钢镬往腰里一挂,出了连营往前走,不多时就来到西夏国城外。他定睛往城头上一看,当兵的提着灯笼,来回巡城。他们一边游动,一边说话:“今日咱城内好热闹啊!”
“那可不!双枪将打了胜仗,全军庆功嘛!你没见又杀牛、又宰羊,每人还赏咱半斤洒、半斤肉?”
“嗯,今日吃饱喝足,明日一上阵,穆桂英就完了。哈哈哈哈!”
曾奎在城下一听:呸!谁完了?你们别高兴得太早,咱走着瞧!他见当兵的巡城走去,忙从兜囊里掏出爬城索,往上一扔,挂在垛口之上,两只手一拽,两条腿一蹬,噌噌噌噌蹭就上了城头。他站稳身形,把爬城索一团,掖进兜囊。一猫腰。顺着马道就往下走来。
曾奎下得城来,在西夏城内就转游开了。干什么?找狄难抚啊!他东家进,西家出,穿大街,走小巷,找来找去,直找到一座府第门前。曾奎从门缝里一瞧,蠖!府内明灯蜡烛,照得透亮;侧耳盗听,院内传来高谈阔论之声,略停片刻,双脚拧地,噌!跳上院墙;刷!又跃入院内也稳住身子,定睛一瞅,正面有座大厅,厅内灯明如昼。曾奎高抬腿,轻落足,蹑足潜踪,来到窗外,甩唾沫洇透窗纸,来了个木匠单吊线,往里一瞧,哟!内有不少战将。当中摆着一溜桌椅,正面坐着狄难抚,大家正在向他敬酒。有几个醉鬼眼珠都红了,舌头都不好使了,端起大碗当酒杯正往脖子上倒。又见一员大将,端着大碗酒走到狄难抚面前:“狄将军,您的本领盖世无双。宋营的大将,谁能胜得了您?为您明日活擒穆桂英,干杯!”
“谢谢你的姜言。这酒我是不能再喝了!”
“不行!您不干这杯酒,是瞧不起我!”
“好!”狄难抚盛情难却,端起碗来,咕咚咕咚喝了下去。接着,把碗一推,对众人说:“诸位,天己三更,大家回府歇息去吧!明日我上疆场,还需众将军观敌嘹阵。”
“好!”说着话,一个个东倒西歪,狼狈散去。
狄难抚吧众人走了,也站起身来:“来人哪,掌灯,领我回房。”
“是!”当兵的打着灯笼,直奔后院。
曾奎趁人不备,也尾追而去,走了不大工夫,曾奎一看,好!狄难抚进门了,屋里灯亮了,当兵的出来了,当啷一声,门也插上了。
曾奎一溜小跑绕到窗前,又悄悄把窗棂纸捅破,往里一瞧,狄难抚坐在床头,旁边戳着那对双枪,正自言自浯地说话:“今日阵前取胜,全凭这对宝枪呀!怪不得师父说。他请了多少高人,才给我铸造而成。只要有我这对宝枪,穆桂英休纵有干军万马,也无济于事。嗯,这事可不能让我师父知道,他若知我在这里厮杀,可就麻烦了。”一边说着话,一边拿起双枪,又戳在床头跟前,然后,摘下头盔,将灯熄灭。
曾奎在外边看了,不由心中一阵暗喜,睡吧,你不睡我怎么下手?他呆了一会儿,又近前一听,鼾声震耳,睡着了!曾奎来到门前,往腿上一伸手,抽出牛耳尖刀,插进门缝,咯楞!把门闩拨开,再轻轻推门,迈步走进痔中。里边挺黑,他借着外边的月色一瞧,狄难抚脑瓜朝里脚朝外,如稀泥一摊,合衣瘫在床上。曾奎暗想:待我将他的双枪拿走!他刚要伸手去拿,又一想,哎,这小子正在酣睡,我呀,不如亮出浑铁点钢镬,镬他一家伙!曾奎想到这里,伸手把镬抽出来,高抬腿,轻落足,慢慢来到狄难抚跟前,两手一捧兵刃,就要进招。
就在这个时候,狄难抚一抬腿,当!踹出一脚,正踹在曾奎的小肚子上,把他踹得紧退儿步,咕咚!坐到地下。
再看狄难抚,一个鲸鱼翻身,扑楞!站起身来,回身把双枪操在手中:“胆大刺客,你以为我睡着了?哼,我扎死你!”
还没等他往外扎,曾奎眼疾手快,来了个就地十八滚,滚到院内。
狄难抚一看,嗯!跑了?这是谁呀,怎么这么快?他大喊一声;“你给我站住!”
狄难抚的话音刚落,这府内可就乱套了。霎时间,护院的军卒敲锣打鼓乱嚷嚷:“快点儿,抓活的!”
“可别让他跑了!”
曾奎在院内一看,这可坏了!枪也没盗成,人也没扎死,反惹出眼前这场麻烦。他四处一踅摸,见前后左右的军卒,打着灯笼火把,朝他涌来;又见狄难抚拎着双枪,也奔出房来。曾奎心里话,你们想拿我呀?没门儿!只见他朝西跑了几步,双脚拧地,噌!越房而去。
狄难抚一看:“上房了!快搬梯子!”为什么搬梯子?不搬梯子,谁也上不了房啊!就这样,又搬梯子又上房,乱成一窝蜂了。
趁着这般乱劲儿曾奎他窜房越脊,一口气跑出了西夏城。他真是忙不择路。出得城来,头也不回,照直往山沟里跑去,生怕人家追来。他边跑边想,唉!真来晦气。我回营该怎么对众人说呀?嗯,撒个谎吧,就说狄难抚一宿没合眼,我白等了一夜,明下晚我再去…?…
曾奎只顾合计心思了,等他打定主意,抬头一看:“唉哟!这是哪儿啊?”他再往四周细瞅,坏了,没见宋营!曾奎抬头看了看三星,明白了:我走错路了。应该走东门,却走了北门了。啊呀,但不知哪条路通向宋营?若叫人家追来,我该怎么办?哎,跑吧!他又向前跑去。
曾奎脚不沾地,一直向前奔跑,直到东方发自,天光大亮。曾奎站稳身子,向四外一看,好嘛!这里除了山就是岭,遍地是树木丛林。
此时,他真为难了。这该怎么办呢?找人打听一下吧,可这地方真缺德,连个人影儿也没有。他心想,嗳!一不做,二不休,走,反正总会碰到人的。他迈开双脚,又朝前走去。
曾奎沿着山路,又走了顿饭工夫,抬头一瞧,前边闪出一大片树林,树林之中影绰绰好象有兰问草舍。曾奎心想:哎,有房就有人,待我进去打听打听。想到此处,又朝树林中走去。
曾奎进了树林,来到草房跟前,用手一推,柴门关着。他伸右手,紧握拳,嘭嘭嘭叫人开门:“开门哪!”
工夫不大,就听里边说话:“谁呀?大清早怎么就来叫门?”话到人到,咣当!两扇柴门一开,从里边走出一个老头。
曾奎上眼一看,这老人,年纪七十开外,发似山头雪,须赛九重霜;面如古铜,皱纹堆垒,两只眼睛,灼灼发光。头戴黄缎子鸭尾巾,身穿土黄色长袍。看他的相貌打扮,决非一般庶民。
曾奎看罢,忙上前施礼:“老爷子您好!”
老头仔细打量来人说:“啊!你是一”
“我是走道的。老爷子,请赏给碗水喝。”
“好,随我进屋。”
“不。天刚大亮,你家里有大姑娘、小媳妇的,我进去不大方便。’
“不不不,这儿没有家眷,就有孤身一人。走,进屋!”
“啊,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话,老一少进到屋内。
曾奎进屋一看,屋内陈设十分简陋,除一桌一床之外,就是些日用家俱。
此时,老头叫他坐在桌旁,又递过一碗茶水。曾奎端起碗来,咕噜噜倒入肚内。喝罢,他正要询问路径,老头却开口问请:“这一壮士,看你穿了身夜行衣,不象一般之人。你这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呀?”
“啊呀,你还挺内行呀!“
“哈哈哈哈,不敢说内行,老朽我略知一二。”
“哎,老爷子,你是干什么的?”
“过去我是个保镖的;如今年事已高,保不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