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焱朝对火器的研究虽然一直都有专门的匠人在经营维持,但有鉴于火器的缺点太过明显,无法大范围推广开来,更多时候被视为旁门左道,是故有些无人问津的尴尬。
早先苏牧还未与刘维民搭上线,只能让苏瑜通过地下渠道,搞了一把突火枪来改造,可如今结识了掌管着焱勇军后勤的刘维民,他也就不需要通过苏瑜的关系网了。
而且关于便携军粮的一些创意点子,他也必须要带过来,顺便看看刘维民的进度如何,除了托他搞些火器和火药,说不定还能探听一下朝廷关于南面方腊叛军的态度。
刘维民见得苏牧前来拜访,也是满面春风地亲自接见了苏牧,并带着苏牧到监作营参观了一番,顺便让苏牧指点一下那些研发军粮的匠人。
自从有了苏牧的这个构想,刘维民也借此得了好大一笔功绩,如今在司马麾下混得是如鱼得水,而他又亲眼见识到苏牧击败杭州第一才子周甫彦的才学,对苏牧自然也客气。
两人相谈甚欢,在苏牧的指点之下,匠人们也是豁然开朗,虽说真让苏牧动手,或许他比不得这些匠人,但在见识和创意方面,他却是超越了这个时代的任何匠人的。
拜访结束之后,苏牧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装了整整一大箱,压得马车都陷下去不少。
不过旁敲侧击之下,也没能从刘维民口中探听到朝廷关于出兵平叛的消息,大概朝堂上那些相公皆以为方腊不成气候,成不了事吧。
而且此时朝堂上正为挥师北伐之事闹得不可开交,郑则慎和余海的奏表说不定已经石沉大海了。
“看来还是要继续筹备啊。。。”苏牧如是叹道。
虽然没能探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不过刘维民还是透露了一个无伤大雅的消息给苏牧。
“兼之啊,眼看着七七乞巧节将至,诸多青楼楚馆也都在紧锣密鼓筹备评选行首和花魁之事,我听说周家已经派人到汴梁,今次说是请动了汴梁第一名妓李师师前来,周贤侄想来是要夺回杭州第一才子的名头了,你最好还是小心一些咯。”
刘维民呵呵笑着,看似随意,但言语之中的关切却是很明显,苏牧也是心头为之一暖。
作为官场之中的老油子,刘维民与他之间不过是等价交易,对方又与周家有交情,能够这般提醒自己,也算是对自己的一份情谊,苏牧又岂有不感念的道理。
只是他对文坛的事情并不在意,满脑子都是不久的将来,方腊叛军围攻杭州,在杭州建立新政权的历史节点。
一旦方腊攻陷杭州,什么风流才子,什么花魁佳人,什么诗词歌舞,到时候还不是过眼云烟一般?
说得过分一些,这些个什么才子佳人,什么诗文比斗,什么诗会雅集这样的风流韵事,在苏牧眼中,还不如一斗粗粮来得更让人舒畅呢。
早两日苏瑜也曾经提醒过苏牧,宗族长老们已经开始商议分家的具体细节,二房以苏清绥牵头,甚至跟宋家偷偷做起了生意,暗中分了不少大房的产业过去。
这个事情也是迟早要措置的麻烦,苏牧心里已有了腹稿,并未太过放在心上,至于乞巧节的事情,他就更加不在乎了。
从刘维民处回来之后,苏牧便将自己关了起来,又找来乔道清这个机关大师,一同研究突火枪去了。
而陆家小院之中,陆老汉早早收了摊子,此时关门闭户,正在院子里传授武艺,陆青花虽然年纪不算小了,但身子骨柔韧,平素里也是做惯了累活,力气也不小,加上学武心切,进展极为顺利,倒是让陆擒虎刮目相看了。
陆擒虎最拿手的便是一杆大枪,但大枪学起来很难,想磨练出火候也需要很长时间,而且他自己也觉着陆青花不过是为了防身之用,大枪不可能随身携带,倒也鸡肋了。
其实他心里还有一点不太愿意去承认,这几天杭州城里鸡飞狗跳,几乎所有欺负过陆青花,得罪过陆青花的人都住进了安济堂医馆,连巷口那条曾经朝陆青花吠了两声,吓了陆青花一条的老狗,都被那老道炖来吃了,陆青花又何必再练武。。。
不过乔道清的年岁也不小了,跟陆擒虎也是一个想法,老将不死,却也终有凋零之时,他们是不可能守护陆青花一辈子的,所以这武艺还得继续传授,而且要倾囊相授才好。
父女两正练得火热,前院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陆老汉连忙将家伙什都给收了起来,开门一看,却是捕头余海。
余海最近也是春风得意,朝廷虽然并未发下诏令,但对他和郑则慎的功劳也表了嘉奖,郑则慎成功进入了提刑司,而余海也接过了杭州府总捕的担子。
于他而言,这简直就是老树开花,本以为要老死在捕头的这个位置上,儿子都做好了世袭接班的准备,没想到还能更上一层楼,当上了总捕。
不过位置高了,担子也重了,活儿也累人了许多。
就在前两日,又有凶案冒头了,这次倒霉的却是赵家!
赵家千金赵鸾儿与宋家公子宋知晋的婚期眼看就要到了,然而早两日却被杀了五名护院,更让人心里发毛的是,凶徒居然将护院们的头颅都给割了下来,塞到了。。。塞到了赵鸾儿的床被里。
坊间传言说那宋家公子与赵鸾儿正打算做那事儿,赤身裸*体爬上床的时候,却被五颗血淋淋的人头吓了半死。
宋知晋当场便蔫了下来,今后怕是再也不能行人道敦伦之事了,而赵鸾儿花容失色、魂飞魄散,几近疯癫,赵府鸡飞狗跳,这几日也是四处寻访名医。
受到这起凶案的影响,原本要到湖州就缺的赵文裴也惨遭波及,眼睁睁看着到手的肥缺飞掉了。
让人郁闷的是,经过几日的调查,似余海这般经验老辣到不行的捕头,居然没找到半点蛛丝马迹!
无奈之下,听说陆青花和赵鸾儿曾有些瓜葛牵扯,余海只能到这老实巴交的包子老汉处碰碰运气了。
听了余海的叙述,陆老汉心里不由嘀咕了一句:“这也未免有些过分了吧。。。”
如果苏牧在场,一定会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了。
第五十章 巧兮来拜访
夏闰秋候早,七月风*骚*骚,杭州城内的大小水道送来潮湿且凉爽的清风,驱散了伏天的暑气,使人心旷神怡,很是舒适。
眼看着乞巧节将至,城内更是热闹非凡,大媳妇儿小姑娘甚至连未及笄的小丫头,都纷纷走上街头,为乞巧节做着准备,其中也不乏众多青楼楚馆的美人们。
贩卖布匹丝绸、面头首饰、胭脂水粉的店铺也是熙熙攘攘,花蝶竞芳,杭州城的男人们也跟着狂热起来,无论是眼睛还是心思,都难以安分下来。
巧兮双手托腮,正愁容满面地临窗而坐,脑子里构思着新的歌舞,好为乞巧节当晚的花魁赛做准备。
她本只是思凡楼中的小草儿,自幼年开始便苦练歌舞,然则没有太过突出的个人气质与魅力,一直也就声名不显,好不容易成了红牌,却终究跨越不过虞白芍这座大山。
而后因缘际会,与苏牧算是结识,并从中得到了机会,重午节一曲《望甲止息》让她暂露头角,到了周甫彦挑衅苏牧的那一夜,才真正进入到了诸多文人士子的眼中。
可纵使如此,与虞白芍相比,巧兮虽多了一份活泼俏皮,却少了一份雍容大气,终究是不如人家的。
最近一段时间杭州城看似太平,暗地里却发生了多起凶案,好在官府及时弹压,这才没有出现人心惶惶的乱象。
也正是这段时间,新晋为杭州第一才子的苏牧却销声匿迹了一般,诸多拜访全部拒于千里之外,近乎倨傲无人一般闭门谢客。
巧兮虽然知道苏牧不太热衷于这等文会雅集,但许是因为芙蓉楼画舫那一夜,苏牧与武林人走得有些近,巧兮的心底总有些隐约的揣测,感觉苏牧与这些凶案脱不了干系,不过想起苏牧文文弱弱的样子,很快也只是自嘲地笑了笑,打消了这些念头。
因为苏牧的闭门不出,也导致杭州文坛再度掀起了质疑苏牧的热潮,其中未尝没有周家这等有心之人在推波助澜,苏牧的文坛地位本来就不稳,如今俨然已是岌岌可危,而让人又可气又可怜的是,苏牧对此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从周甫彦跌落第一才子神坛至今,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但苏牧的“醉倒何妨花底卧,不须红袖来扶我”仍旧在坊间传唱着,这首蝶恋花也成为了大小青楼的佳人们最常唱起的词牌曲调。
都说人无远虑则必有近忧,听说周甫彦已经请来了汴梁第一名妓李师师,周家欲在乞巧节举办盛大的雅会,意图重夺杭州第一才子之名,巧兮也不禁为苏牧担忧起来。
而且她心底也有着自己的小心思,李师师这等样的人物,说得过分一些,已经有些脱离青楼的范畴,许多厩地的贵人都会捧她场子,甚至听说朝堂之中很多高官也都是她的裙下之臣。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出身青楼楚馆却拥有如此昭彰的名声,纵使身在红尘烟花之中,作为女子,也该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
李师师的到来,很快便成为了杭州娱乐圈子里最为火热的话题,而周甫彦也一扫往日的低迷,广邀宾客,开始营造声势,反而冷落了思凡楼花魁虞白芍。
这就难免有些喜新厌旧的意思了,不过这些都是外人眼中的表象,虽然大家都在传言周甫彦早已是虞白芍的入幕之宾,但思凡楼里的姐妹都很清楚,虞白芍清高纯良,与周甫彦相敬如宾,并未有过任何不清不白。
也正是因此,当周甫彦请来李师师,并开始营造声势的时候,思凡楼的姐妹们便纷纷为虞白芍鸣不平了。
虽说无论才子还是佳人,都是为了谱写佳话,赢取名声,只不过是相互利用一场,可周甫彦这等利用过后便弃若敝履的行径,无异于过河拆桥,思凡楼的姐妹们当然愤慨不已,当然了,其中也有一些趁机落井下石的。
这些青楼女子见惯了人生百态,青楼里本身就是一个小社会,自然也会有吵闹有争斗。
巧兮虽然有野心,但对虞白芍还是极为敬重,一直视为要超越的目标,便如同想要强过姐姐的小妹子。
于是她便想着,总不能整座杭州城的风头都让李师师这个外来人抢了去,既然周甫彦薄情寡义,她们也要有所回应才是。
就这样,她想到了苏牧,或许凭借自己与他的这一点点香火情,能够请得苏牧出面,乞巧节的花魁赛,也不至于太过难看。
毕竟苏牧抛头露面的次数比她们这些青楼女子还要少,对于一个文人而言,实在有些让人费解。
人的心思便是这般,越是神秘,便越让人期待,说不定苏牧的再度出场,能够力挽狂澜,为她,为虞白芍,为思凡楼带来一些些的名声呢?
念及此处,她的眉头便舒展开来,快步往虞白芍的院子走去,希望能够以虞白芍的名义来邀请苏牧,第一花魁的身份到底还是有些分量的,想来苏牧也不太好意思拒绝美人的盛情邀请。
虞白芍早已起身,素描淡妆,稍显慵懒,明明身材丰腴饱满,却给人一种弱柳扶风的娇柔感,用苏牧那个时空的话来说,便是傻白甜的高挑御姐女神。
红楼清幽,佳人淡雅,焚一段香,品一壶茶,抚一曲琴,或低吟浅唱,或轻柔曼舞,让人只觉时光都慢了下来,沉醉下去便再难醒来。
对于世人口中的才子佳人之说,虞白芍其实看得很淡,盖因她十分清楚自家的身份,外头说得再好听,自己也不过一介青楼烟花女子,纵使有些才艺,也只不过是为了求存立足。
她芳龄不过十八,正是女子最美好的时期,平素倾慕追求者也难以计数,能够入得她眼,行走较为亲切的也不少,只不过周甫彦挂着杭州第一才子的名头,比别个多了些关注,这才将他们绑在一起宣扬名声罢了。
思凡楼乃是杭州第一青楼,李师师从汴京这等首善之地来,本该入驻思凡楼来,可不知是否有意而为之,周家将李师师安顿在了白玉楼。
周甫彦在思凡楼丢了第一才子的名头,或有迁怒之意也难说,总之这一系列的安排,对虞白芍的名声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思凡楼的姐妹多有为其鸣不平者,皆言周甫彦负心薄幸云云,然而虞白芍心里很清楚,她与周甫彦不过是台面上的相互吹捧罢了,说辜负之类,反倒有些交浅言深的意味了。
“姐姐好雅致,这曲子似空谷幽兰,清淡素雅,姐姐的技艺更让人俯仰,真真是可喜可贺呢。”
待虞白芍一曲抚毕,巧兮也是嘻嘻笑着走了进来,虞白芍平素里亲和近人,对诸多小姐妹也多有提携,自从重午佳节见识了巧兮的歌舞技艺之后,对她也是提点照顾,两人感情还是不错的,虽然她也知道巧兮想要争夺花魁之名,可思凡楼里的姐妹,哪个不想当花魁?
“你这丫头又在乱张嘴,被人听去了岂不羞臊!”虞白芍亲昵地笑骂了一句,巧兮也不客气,在虞白芍的身边坐了下来。
巧兮生性活泼,虞白芍虽然恬静素雅,也经不起这丫头死缠烂打,将房里的姐妹们都撩逗起来,其乐也融融,笑闹了一阵之后,巧兮才将来意道明,虞白芍却安静了下来。
她与苏牧素无交集,这苏牧虽然是富商家的少爷,但半年前还是半年才名也无的浪荡纨绔子,似虞白芍这等样的花魁佳人,他也没有半分资格来结交,否则也不会与宋知晋为了李曼妙而争风吃醋,甚至打破头。
可自从半年前游学归来之后,苏牧这个名字便开始断断续续出现在娱乐圈子之中,虽然毁誉参半,但到底是逐渐崭露头角名声。
直到那一夜与周甫彦斗诗词,苏牧带着淡笑,直视着虞白芍,意味深长地吟出那句醉倒何妨花底卧,不须红袖来扶我,虞白芍才仿似第一次认识到这个让人有些看不透的年轻文人。
当巧兮说想邀请苏牧来坐镇花魁赛之时,房中姐妹多有质疑者,盖因大家皆以为苏牧这第一才子的名头有些名不副实,也不像周甫彦这般热衷风月场,曝光率和关注度都不高,就算请过来,声势也难以比得上有李师师和周甫彦联袂的白玉楼。
可不知为何,虞白芍沉默了片刻,居然答应了下来,巧兮喜逐颜开,兴高采烈地找杨妈妈商议去了。
虽然得了杨妈妈的应允,但巧兮的心中也开始犯难起来,因为听说三月间桃园诗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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