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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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1-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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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和想象的要多得多?敦煌觉得足够清醒了就站起来;拉开窗户;门前不时有行人经过;几步外有个大妈在卖煎饼果子?风停了;世界百无禁忌?行人都很从容;扭头看这个从早餐屋里往外爬的人?敦煌对他们视而不见;拍打身上尘土的时候闻到了煎饼果子的香味;他感到了饥饿和口渴?他走到大妈的摊子前;要了一个煎饼?一杯豆浆?大妈开始烙煎饼时;敦煌拿起一杯压过膜盖的豆浆;插一根管子喝起来?喝完了煎饼也做好了;上面还摊了个鸡蛋? 
  “多少钱?”他问;已经把煎饼送进了嘴里;烫得他直想蹦? 
  “不要钱;”大妈说;“送你的;吃吧?” 
  敦煌脑子有点短路;接着就明白了;一把将煎饼摔在地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拍在摊子上;说:“我他*的不是个要饭的;不要人可怜!”拎着包就走;大妈在后面说哎哎;钱;敦煌没回头?他的腰杆僵硬挺直;步子迈得像个悲壮的大僵尸?又有人从他身边走过去了还回头看他;他们奇怪这小伙子为什么满脸亮堂堂的眼泪?敦煌不管他们;继续直直地往前走;在拐弯的地方遇到一个交通用的大圆镜子;他在镜子里看见了一个陌生的自己?满头满脸的尘灰;不算长的头发变成灰白色;眼泪经过的地方一道道水槽;一个大花脸?夹克吊在身上;左边高右边低;圆领毛衣也这边松那边紧;裤子皱得不像样;低头看见脚上的鞋子仿佛刚从沙漠里出来?不是流浪汉是什么?不是个乞丐是什么?三个包也难看得要死?敦煌抹把脸往回走?卖煎饼的大妈在低头给别人烙煎饼? 
  敦煌说:“大妈?” 
  大妈抬头看看他;又低下头做煎饼;跟没看见似的? 
  “大妈;对不起;”敦煌机械地点着头;“您别生气?我;想再买一个煎饼和一杯豆浆?” 
  “等这个烙完吧?瞧你这小伙子;冲的?” 
  敦煌谦恭地笑笑;又说对不起? 
  现在的问题是找住处?房子暂时租不起;北京的房东刁得不行;都要求季付?半年付甚至年付?一下子拿出起码三个月的房租;除了卖身他没别的办法?所以他想先找个按天或者按周算钱的房子;最好是床位;一间屋四个人或者更多;越多越好;多一个人就少花一点钱?敦煌去了北大;三角地那里这类广告铺天盖地? 
  离北大不远的承泽园的一个地下室;四个床位;每个每天二十五块钱?敦煌约好房东在北大西门见面?一个四十来岁的病恹恹的瘦男人;腰有点弓;昨晚的大风把他吹上天应该问题不大?穿过蔚秀园;过一座桥就是承泽园;敦煌一年前交货时来过这里;园子里有棵连抱的老柳树;肚子是空的;能钻进去一个人? 

  地下室不大;有种阴森的凉;摆设像一间逼仄的学生宿舍?两个学生用的高低床基本上就把空间挤满了;其余的地方只能放一张小桌子和一个盆架?桌子上放点小杂物;毛巾牙缸啥的都放在盆里?三个床位上已经住了人;还剩一个上铺?行李箱都塞在床底下?房东说那三个都是来北大听课的;准备考研究生;绝对安全可靠?但敦煌感觉极其的不好;好像在哪部恐怖片里见过类似的房间?他不打算住这里;就随口压了价;说住一周?房东及时地答应了;然后神秘兮兮地说;他们三个回来了你可别说是二十啊;他们都交二十五? 
  敦煌想了想;住就住吧;总比早餐屋舒服点?“好;我就说三十?” 
   
  7 
   
  就这么在一张高低床的上铺住下了?收拾结束;敦煌洗了个澡;光鲜体面地去了北大;在三十二楼前面的跳蚤街上摆起摊子? 
  到天黑之前敦煌卖了十一张碟;其中一张是用来换书的?邻摊是个卖旧书的;敦煌拿起一本研究电影的书;竟有一篇专门谈《罗拉快跑》的文章;一看竟也看进去了;觉得人家说的都在理?这碟片他卖了三十一张之后;因为好奇也硬着头皮看完了;不喜欢;不知道导演和来来回回跑的罗拉到底要说啥?这篇文章解释得头头是道;看得他直咬手指头?一部电影竟能搞得这么高深?又翻到其他地方看;居然也看懂了?他一直以为学术文章山高水深;艰涩难懂?这让他兴奋?就用一张碟换到了手? 
  那本书敦煌一直看到地下室的床上?书中有对香港电影的评论?这块他熟;提到的电影几乎都看过;更觉过瘾;还有难得的成就感?其他三个十点半后才陆续回来?一个要考北大外语系的硕士;长一张崇洋媚外的大胖脸;一个考数学系的硕士;戴眼镜;一看就营养不良;下巴尖尖的;体形如同一个放大的问号;另一个考哲学系的博士;眼神不好;却喜欢从眼镜上面看人;挂在鼻尖上的眼镜仿佛只为了摆设?哲学博士看见敦煌在看一本电影研究的书;就问他考艺术系还是中文系?敦煌想了想;说艺术系?听起来气派?搞艺术的;听听? 
  “硕士还是博士?” 
  “博士;”敦煌谦虚地说;“考着玩?” 
  哲学博士的眼光立马从镜片上方向他看过来;那两只小而无神的眼?敦煌觉得这家伙挺傻?他说:“咱俩一个战壕的;我也考博士?哲学博士?”敦煌欠了欠身子;有点慌?这谎撒大了?人家是考哲学的?那是所有学问里敦煌最崇敬的一门;他不知道那种玄而又玄的学问怎么玩;看不见抓不着啊;对他来说;那完全和呼风唤雨一样是门巫术?敦煌看见哲学博士爬上床;脑袋伸得像只鹅看手里的书;他怎么就觉得哲学博士的样子挺傻呢? 
  外语硕士和数学硕士对他这个艺术系博士不感冒;直到睡着了开始磨牙说梦话;跟他说的也只有一句话:“刚来的啊?”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去北大吃早饭和看书了?敦煌不急;没人一大早忙着买碟?他睡到八点才起;在承泽园门口的小摊上吃了豆浆油条;决定去人大和双安商场那儿卖碟?中关村大街早就开始堵了;从早堵到晚?为什么要修一条用来堵车的马路呢?敦煌在车上想了十分钟;车只移动了不到五米?他干脆下车步行?大学门口比较清静;敦煌不敢造次;就去了双安;刚过马路就有几个女人围上来;奇了怪了;几乎每个女人都抱着个小孩? 
  她们说:“大哥;要办证吗?发票也有?” 
  敦煌说:“发票你们也卖啊?” 
  她们说:“早就卖了?你要多少?” 
  敦煌说:“我办证的时候没卖过假发票?” 
  女人们面面相觑?一个女人怀里的小孩哭了;她气愤地说:“哭什么哭!神经病!”其他几个都瞪了他一眼才走?敦煌心里挺高兴;他*的;骂我?他办假证的时候的确没卖过发票;看来能公费报销的人越来越多了? 
  敦煌刚走几步;又上来一个背孩子的女人;黑瘦;应该是从农村出来的;正在吮手指头的小男孩被捆在她腰上?女人凑近了说:“要光盘吗?什么样的都有?” 
  敦煌看她空荡荡的双手;问:“盘呢?” 
  “跟我来;在那边?” 
  她对着路边的大楼划了一个弧;手指抽象地落在了楼后面?敦煌本来想跟她去看看;又觉得没意思;装作突然发现手机上的短信;说有人急着找他;得马上走?女人很失望;在身后喊;要买再过来啊;我一直在这地方?随后又遇到几个办证和卖光盘的?敦煌发现;现在办证的和卖光盘的主力是女人;而且大部分都带着一个正吃奶的小孩?带孩子当然是为了安全;逮住了你也没辙;孩子的奶你来喂?另一个发现是;这地方一定常有警察出没;否则她们也不会空着两只手来卖碟?敦煌一想;还是换个地方放枪吧;别给自己找不痛快?就去了北太平庄附近的牡丹园小区? 
  打了两天游击;生意不好不坏?到第三天就难以为继;时下流行的大片卖光了;挑选余地也越来越小;剩下的几张碟留不住客人的眼?当初这些光盘只是为一天准备的?第三天下午敦煌早早收工;没的卖了?接着就茫然;他没有货源;后悔当初没和夏小容一起去拿碟?不过他要去夏小容也未必答应;他知道往往这种生意的货源都是保密的?就像他当初和保定揽了生意;做假证也是定点的;这个点他们也不告诉别人?敦煌几次要给夏小容打电话;拨了半截子号又把电话掐了?这个醋吃得没道理他懂;但一想到此刻停留在夏小容大腿上的手是一个名字叫旷山的家伙;他心里还是相当的不舒服?敦煌觉得牙根有点痒?他把手机塞进兜里;没路了?没路也跟自己耗着? 
  他去了一个小饭店;吃了三个大馒头才把牙根里的痒止住?然后步行回承泽园?路上经过一个专卖五元十元盗版书的铺子;买了一本关于电影的随笔集;那本书看完了;快到海淀体育馆;夏小容打了他手机;问卖完了没有? 
  “卖完了?” 
  “卖完了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过来拿碟吧;他不在?” 
  碟已经分好了;每一类若干张?他们相互不看对方;说话时眼盯着光盘;像在对电影里的人说话?“够你卖三天的;”夏小容把一张碟翻来翻去;“那种碟还在床底下;要多少你自己拿?”敦煌弯腰从床底下拿出一堆毛片;扭头时看见夏小容拖鞋里的脚;灰色的棉袜子让他觉得温暖?他抬头顺着她的腿往上看;看到了她的胸部和脸;夏小容看见他的目光立刻改向别处看?敦煌慢慢地站起来;把夏小容扑倒在床上?毛片扔了一地?夏小容叫了一声;敦煌才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吃惊;但他停不下来?夏小容推他;再推他;就不推了;她箍住敦煌后背的两条胳膊越来越紧? 
  开始急鼓繁花;后来像一部二三十年代舒缓的默片?结束时如同悠远的一声叹息?结束了敦煌不知道怎么办;他把头埋在夏小容胸前;一声不吭;然后爬起来穿好衣服;收拾好碟;背着包就要走?夏小容说:“你说北京好吗?” 
  “挺好的?” 
  “我还是想回去?” 
  在敦煌听来;这句话的意思是:只能和“他”一起;某一天回到老家去?但敦煌的脑子里却出现一溜女人;孩子在怀里或者背上;见人就问;要光盘吗?办证吗?敦煌头一次看见夏小容眼角出现了四条皱纹;一边两条?它们的队伍将会不断壮大? 
  敦煌临出门时说:“应该回去?” 
  他们没有谈到这些碟卖光了该怎么办?敦煌第二天打电话还是犹豫了一下?他跟她说;北大的一个学生要三十五部《柏林苍穹下》?夏小容挂了电话;过一会儿又打过来;没问题;让他晚上过去拿? 
  敦煌去的时候他们在吵架?旷山是个瘦高男人;三十多岁;鼻子底下留一道精明的小胡子?夏小容坐在床上哭得像打嗝;脖子直伸;气不够喘似的?敦煌多少年前见过他妈也这样哭过;那会儿他爸他妈闹离婚?敦煌说:“小容;姐;她怎么回事?” 
  旷山一挥手说:“没事瞎闹呗;女人嘛;能有什么事?” 
  夏小容歪倒在床上;因为委屈;哭声扬起来? 
  “你欺负她了?”敦煌的脸跟着撂下来? 
  “跟你没关系;拿碟走人?”旷山斜着眼看敦煌;“买碟的钱留下?”敦煌没动?旷山说:“怎么;碟不要了?”这时候夏小容停止哭声;走过来推敦煌;让他赶快回去?推几下没推动?旷山的脸色就不好看了;他不知道他们俩的事;但他感觉出敦煌有点不对?他说:“怎么;我跟老婆吵吵架也不行?” 
  夏小容说:“谁是你老婆!我跟你没关系!” 
  旷山说:“别蹬鼻子上脸啊;就是你亲弟弟来了;我也照样抽你?” 
  敦煌的拳头就上去了;一拳打得旷山两鼻孔蹿血?夏小容没想到敦煌这么快就动手;半个身子都用上了要把他往门外推;敦煌不得不后退?旷山急了;跳过来要还击;“你他妈凭什么打我!”敦煌的拳头越过夏小容的头顶;又是一下子;打在旷山的左眼上?敦煌说:“打的就是你!” 
  “好啊!”旷山气急败坏地说;“你弄出一个野弟弟来对付我!有种你丫别走!” 
  这家伙一急把北京土话都用上了?还你丫你丫的;你丫算个什么鸟;还真把自己当首都人民了?敦煌没骂出口;就被夏小容推到门外?夏小容说;求你了;别给我添乱?敦煌心里一凉;把准备好的钱扔进屋里;转身下了楼?旷山追到楼下;一路骂骂咧咧;你丫给我站住! 
  敦煌转过身;“你丫想怎样?” 
  旷山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你他妈有什么资格打我?” 
  敦煌抬头看见一个脑袋从三楼的窗户里伸出来;语气一下子温和下来?“你该好好待她;”敦煌说;“这么好的女人?” 
  “为什么非要我好好待她;她就不能好好待我?还有;你丫算哪根葱;上来就打我?”旷山的喊声把周围的几个声控的门灯都震亮了;看得见暴起的脖筋在跳? 
  敦煌正想发作;夏小容在头顶喊:“敦煌!”她担心他再次出手?敦煌知道;自己已经失败了?暗自觉得好笑;他不过就是个“干弟弟”罢了?他对楼上的“干姐姐”说:“你放心;我陪姐夫喝两杯就没事了?”然后对旷山说;“走吧;我请客?” 
  旷山半天没回过神;“请客?请什么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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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敦煌今晚对酒没兴趣;只想用酒来对付旷山?有夏小容在;拳头不好再动了;灌他一下总还是无伤大雅的?“每人先来五瓶?”敦煌说? 
  “五瓶?”旷山看看摆在他面前的五个瓶子;有点蒙;咬咬牙说:“好吧?”他不打算在拳头之外再输一次? 
  开始敦煌一个劲儿地劝酒;他不想和对面的家伙多废话;早灌倒早完事?旷山酒量不算太差;抵挡了一阵子就慢下来了?慢不是找借口推辞;而是止不住要说话?敦煌能感觉他的舌头在一点点变大?舌头大了;目光就柔和了;慢慢就有了他乡遇故知的表情?敦煌觉得旷山喝了酒虽然有点脸红脖粗;但看起来还真诚一点;比清醒时抖着个傲慢的小胡子让人舒服点? 
  “你是她干弟弟;所以你打我?” 
  “你让她不高兴了?” 
  “我他*的还不高兴呢!我容易么;一天到晚东奔西跑;做梦都想着赚钱?发财;想着在这鬼地方安身立命?” 
  “那是你的事?她要回老家?” 
  “回个屁老家!老家有金子还是有银子?我们都出来五年了;回得去吗?拿什么回去?再说;我的事业刚开始;我得等着它发展?壮大?我要让别人知道;我旷山混了几年还是弄出了点名堂!” 
  敦煌转着酒杯看旷山;用嘴角和鼻子在笑?就你!呵呵?喝酒? 
  旷山这次喝得爽快?“兄弟;”他把脑袋凑过来;右脚一抬;后跟踩到了凳子边上?敦煌一看见他抖动的右脚尖;就觉得老家可能更适合他?“小容没跟你说?我开了家光盘店;当然了;是跟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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