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门》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生命门- 第7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又一个秋天凄然而去,你说

别再提起那过去的事情

当我抬头看你的时候

你已是泪眼汪汪。”

张寅仍坐在这块大石头上,他望望满天的星星,看看空中的月亮,从衣袋摸出一盒迎宾香烟,抽出一棵点上。这时起了凉风,他习惯地看看远处山头,突然发现那棵老树不见了,这棵老树是他与闫金萍爱情的见证者,他们的第一次就是在这棵老树下发生的。看不见老树,张寅心里一阵伤感,他使劲吸了一口香烟,对着夜空大声喊出了:

“一开始就错了。山头上那棵树

是假的。你伸出手的时候在想什么?那夜

你喷出一团团黄雾袒开雪白的诱惑

山峦困顿,在月光下弯曲、起伏、颤动

灵之颤动!连夜莺也停止唱歌

然而这一切都是假的

窗台上那簇玫瑰也是假的。去年

你送我风信子莲馨花的日子

暗淡了。那只为我们报信的鸽子

躲在墙角

仅成为一种象征

黑暗中,一支烟在燃烧

另一双眼睛在燃烧

然而遗忘也是假的,如果

爱仅仅是一种虚假形式的伪装,如果

爱仅仅是一种若即若离不能挑明的关系,如果

爱仅仅是一只半透明的米袋子,如果

爱仅仅是一幅朦朦胧胧的风景画

于是我学会了撒谎。而你的形象

在一次次诚心诚意的欺骗中

升华、明亮。然后深深的

烙印在心里”

张寅大声吟罢,心里顿觉宽敞许多。他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往回返,回到家时,已是晚上九点。梦嫣带着眼镜正织针线,见张寅回來,就说:“这么晚了,才回來。”又说:“來,看看这个毛线领子合适吗?”原來她是在给张寅织毛线领子呢。

张寅赶快过去,梦嫣把毛线领子在张寅外衣领上比了比,正好。张寅忙说谢谢。梦嫣斜了他一眼,说:“有良心就亲回來看看。这个家门永远给你开着。”张寅心里一阵感激,竟一时无语,也不知如何说了。

第二天,张寅离开梦嫣和玉瓶,坐火车返回大同。在大同火车站,张寅又看到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头,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手里提着半瓶白酒,一边喝一边唱:

“一等人是官倒,出了事有人保,实在不行往外跑;

二等人是公仆,游山玩水享清福;

三等人搞承包,吃喝嫖赌全报销;

四等人干租赁,坑蒙拐骗带小姘;

五等人是明星,挣的票子数不清;

六等人搞个体,挣多挣少归自己;

七等人干宣传,隔三差五能解馋;

八等人是画家,画完螃蟹画大虾;

九等人大盖帽,吃完原告吃被告;

十等人老百姓,学习雷锋干革命。”

老头好像喝醉了,身子摇摇晃晃的,舌头有些僵硬,吐字有些不清,好在这个顺口溜在当时已经广为流传,老幼皆知,人们都能熟练地背诵其中的句子。人们都知道,“官倒”就是当官的投机倒把。这是通俗的讲法。其实,“官倒”是针对当时的私倒而言的。它是指社会权利结构中某些中上层人士,利用职权倒卖国家物资或权利,牟取暴利的行为。“私倒”则是社会权利结构中某些下层人士,利用其特殊的社会关系和个人活动能力,违法倒卖,牟取暴利的行为。

张寅也驻足围观倾听,这时旁边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说:“哈哈,官倒,咱们这儿就有一个,服务公司的刘经理,人家一个电话把3000台彩电指标倒出去,每台加价200元,一下净赚60万。”他话音刚落,一个胖子说:“还有更厉害的呢,听说了吗,物资公司的赵经理亲自跑到生产厂家,开口就要1000台,平价白条提货,而且是售后交款。”

其实,此民谣还有多种版本,其中一个是:

“一等人掌实权,颠头晃脑就來钱;

二等人搞承包,吃喝嫖赌全报销;

三等人大盖帽,吃完原告吃被告;

四等人当律师,发财全靠打官司;

五等人干个体,骗完老张骗老李;

六等人手术刀,要想治病递红包;

七等人当演员,扭扭屁股就挣钱;

八等人交警队,马路旁边吃社会;

九等人跑销售,年年月月吃回扣;

十等人查卫生,不见好处不发证。”

张寅看了一会儿,然后乘4路车到西门外,坐校车返回学校。到校时已经十一点钟,是开午饭时间了,他到宿舍拿上饭盒,和陈一雄、付成一起到食堂吃午饭。付成对张寅说,上午有个中文系的女生來找过他,张寅问是谁,付成卖关子说:“你猜猜吧。”



环山笑容正在招我安歇,我渐脱离累赘;我的捆绑好像都在溶解,我归,我要即归。

 第209章 诗人兴会 诗潮涌动

我的一生充满试炼,大致不是常人可忍;人虽不知我的苦艰,我却知道自己坚韧;我想我是丢弃自己,但我不忘自己经历。



张寅心想,这是谁呢?贾莉莉吗,不对,付成对她很熟悉了;刘晓红吗,要不就是李渊,张寅胡思乱想,猜不出了。忽然他想起一个人來,难道是她?

叶小玲,苗条的身材,细白的皮肤一条长长的黑辫子在腰间晃來晃去,戴一副精致的眼镜,显得高雅文静。他想起來了,新生入学那天,张寅和付成到车站接站时认识的,当时,付成小声对张寅说:“又來了一个妖精。”

午饭后,付成对张寅说:“还记得那个小妖精吗?她來找你呢。”张寅“哦”了一声,说:

“下午我们文学社不是要开诗歌创作座谈会吗,杂志社的几个编辑要过來。”

“知道,咱们准备一下就去吧。”付成说。

座谈会在行政楼会议室举行,张寅和付成赶到时,冯国祯、谭龙和马东都在忙着布置会场,会场上横挂着标语“雪野文学社诗歌创作座谈会”,张寅一看就知道是鹏程的笔迹。不一会儿同学们陆续赶來,还有不少是新生,这时,叶小玲和一个女生结伴而來,她们面带微笑,迈着欢快的脚步走进会议室。叶小玲看见张寅,拉着同伴大大方方的走过來,坐在他的身边。

“我上午去找你了,你不在。”叶小玲用甜甜的声音说。又指指身边的女同学说:“这是李玲玲,英语系的,我们都喜欢诗歌。”张寅友好的和她们握手问好。这时,突然听到楼道有几个人说话,“來了,”张寅心里说。果然,鹏程领着几个人走了进來。

几个人坐下以后,鹏程开始主持会议,一一介绍了杂志社的几位编辑,其中一位瘦小身材的中年男子,就是大名鼎鼎的诗人秦明。他是北京插队知青,秦明是他的笔名,他本名叫郑京生,近几年來,他是大同诗坛的旗手,是这一时期大同诗坛的杰出代表和精神坐标。他的作品发表于1984年第四期,获得诗刊奖,代表改革后大同诗歌早期的最高成就。

鹏程还介绍了大同市文联创作组的几位诗人,秦明、化羽担任创作组总管,锋隆担任诗歌创作组组长,一批年轻诗人梅儿、徐华、吕媛、非非等都是创作成员。用鹏程的话说,他们以最敏感的神经,显示出艺术冲击力和探索意识。后來被称为“云中三才女”之一的梅儿,她的诗歌柔情中有豪迈,朦胧中透着尖锐。

会上,梅儿还朗诵了她一首诗:

“然而,船也死过

舵也死过

……

一千次地渴望漂流

渴望变成植物标本

认认真真地倒下去”

秦明是会场的中心,他做了重要发言,他说:“我们大同市文联诗歌散文创作组每个月都要举办二、三次活动,由于经费有限,诗人们自己集资,油印刊物、传阅作品,举办诗歌朗诵会和沙龙,诗人队伍越來越强大,而优秀诗歌更是层出不穷。我们的诗人们非常单纯,他们写诗不求名利,甚至不求发表,单单靠一种激情与热爱,因而也产生了大量纯粹的诗歌。他们追求自由、反思苦难、赞美新生活、赞美真情,用生命打造诗歌帝国。”

这时,大同市文联主办的诗专号在全国已颇有影响,采取开放性办刊,广纳全国各地优秀诗歌,传播最新诗潮,成为全国各地大学生订阅的宠儿。主编秦明极力扶持大同青年诗人,每稿必复,经常写信到深夜,有力地推动了大同市诗歌创作的繁盛。

秦明还给同学们介绍了诗歌的发展状况,他说:“80年代中后期,“朦胧诗”的浪潮逐渐归隐,而“第三代诗”的运动达到高潮阶段,其标志性事件是1986年10月份由联合推出的“现代诗群体大展”,集中性地推出了“非非主义”、“他们”、“莽汉主义”、“撒娇派”、“海上诗群”、“日常主义”、 “超低空飞行主义”、“西川体”等大小流派与团体六十余家。据统计,当时全国的诗歌刊物亦达到大小千余家。

尽管大同诗坛洠в型瞥鍪裁础爸饕濉保谡庋璧目窕吨校步胱罘比俚氖贝游牧淖ㄒ底髡撸礁髦止俜健牍俜皆又尽⒚窦涫俗橹⑿帷⒀芯炕幔俚酱笾凶ㄔ盒D酥林醒В撕褪枋艿角八从械墓刈ⅰ!

那时候的诗人是高雅的象征,写诗也不必像今天那样遮遮掩掩。许多年之后,张寅还回忆了“雁同文学理论与创作研究会”的一些场面,知名诗人、报刊编辑、高校文学社团骨干联谊交流,众多的诗歌爱好者摇旗助威。参会的除了研究会的发起人杨闪,女诗人梅儿,还有后來成为雁北诗歌界名流的冯国桢、鹏程、张寅、马东等人,诗人几乎占了研究会的一大半。这只是当时民间诗歌文学活动中的一个,但仍可以窥出那时的盛况。

接着,秦明又介绍了大同市兴起几个重要的诗歌创作群体。活跃在矿山的诗人群体实力强劲,创作丰厚,代表诗人有非非、李河、章真、崔政、黄文文、黑子、杨兰等人;活跃在市区、以文联创作组为核心的有倪贵、李平、梅儿、雁儿、火驹、锋隆、师伟、陈元、杨闪、红雨、石林、左手等诗人。

他们虽然风格不同、流派不一,但具有共同的诗歌理想和追求,不论主流还是非主流,都在积极创造一种新的诗歌美学样式。各种文学社团也创立不少,比如雁儿、斐君等在矿区创立的“扬帆文学社”、女诗人王宏等创办的“茹茹文学社”、雁北师院的雪野文学社和高原风文学社、大同高专的五四文学社等。几乎每个学校都有文学社和诗人群体。

秦明接着说“随着晋军在文坛崛起,大同诗歌逐渐成为山西诗歌创作的重要力量。主编文武非常重视培养本土的诗歌作者,大同的诗歌作者锋隆、非非都得到他的重点推荐和培养。他们的作品在频频露面,也进入个人诗集出版的高峰期。秦明先后出版了、等五部诗集。青年诗人鹏程、黄文文、卢悦、张寅、马东等也出版个人诗集。这些作品流传广泛,获得国内评论界名家如朱先树、文武等人的首肯。”



环山笑容正在招我安歇,我渐脱离累赘;我的捆绑好像都在溶解,我归,我要即归。

 210章 诗歌朗诵会

我的一生充满试炼,大致不是常人可忍;人虽不知我的苦艰,我却知道自己坚韧;我想我是丢弃自己,但我不忘自己经历。



从八十年代中后期开始,也是大同市具有先锋性的诗歌潮流的全面崛起。青年诗人鹏程、张寅、马东是其中的代表。他们前后都在北大作家班学习,和海子、骆一禾同时出版诗集,并逐渐成为最受国内诗歌界关注的大同诗人。鹏程的代表作品150多行,以大提琴般的乐感和断章罗列了生存、死亡、艺术、生活、绝望、孤独、真情等暗黑色或斑斓的意向,该作被选入,因此鹏程也在一定程度上被称为“后朦胧”诗歌在大同的代表。

青年诗人马东以一首发表后,叫好声与叫骂声一片。该作100余行,结构紧凑但意向凌乱,表现一个狂躁年代青年人对理想国追求与幻灭中的挣扎和坚韧。徘徊在诗坛边缘的大同诗人野夫,不仅是一个前卫艺术家,也是一位具有争议的诗歌探索者,他着力表现恶与丑,描写内心颠倒荒诞的世界,表现了诗人在文化漩涡中灵魂与肉体的挤压和反抗。

校园诗人群体在八十年代中后期崛起,并开创了“学院派”诗风。1986年,雁北师院雪野文学社在朔县神头创立,之后阵地又转移到大同。这一最初命名为“雪野诗社”的文学群体以诗歌创作为主,在校园内叱诧一时,风光无限,也是山西省高校颇具影响的诗刊社团。他们一方面继承着朦胧诗的激情和狂热,一方面对朦胧诗已经表现出了不耐烦,在精神内涵和形式上都尝试突破。如鹏程的,他笔下的世界“在一口神秘莫测的黑洞里回归”,更多地融入了诗歌的表现性,反映了在一个思想变革年代青年人的眩晕和反思。

在他们的影响下,大同高校像过狂欢节一样开始走入新的诗歌年代。当时,正值全国各地文学社团流派林立,诸侯割据、烽烟四起,而雁北师院则成为山西高校诗歌创作的一个焦点和中心。当时,鹏程主编山西诗人协会分会,雁北师院的诗人团体成为山西大学之外的另一主力。每期都开辟诗歌专版,吸引了全国各地的大学生。

雪野文学社的热血青年们则是自掏工资、稿费集资出刊,大型诗歌朗诵会每年都要举办23次。

1987年冬天到了,雪野文学社已经发展会员56人。其中马东、张寅、野夫、贾彪、孙小喜、万念、叶小玲、李玲玲等是主要骨干。这年冬天,雪野文学社组织了一次新年诗歌朗诵会,容纳100人的阶梯教室挤了200多人,连楼道、窗外都站满了诗歌青年,可谓万人空巷,红极一时,充分反映了当时的诗歌创作热情。

朗诵会上,野夫朗诵了一首:

为了一种借口

我们群居于鸟兽横行的山洞

因为怕羞

我们都借助麻布

然后

断裂成两重世界

我们理所当然地成为公狼

而那群母狼们为这不公平喋喋不休

而我们便用眼泪掩饰某种不幸

当我们怜悯地踏入母狼的牧地

当我们发泄几个世纪的情欲

母狼们自封为上帝

而我们便去流浪

而遍地是母狼求偶的嚎叫

而四处有母狼忏悔的脚印

我们用眼泪和谎言做着欺骗

我们明白自己不过是虚荣的产物

我们离开公狼就得发疯

而我们命定去流浪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