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批人马应声砸门而入,为首的正是苏霸天。
苏赫走过去向苏霸天行了个大礼:“爹。”
苏霸天满意地点了点头:“做得好,赫儿。”
寒尘绝冷冷乜了苏霸天一眼,仰天苦笑起来。
“师父生前曾提醒我师兄你欲念太强,戾气太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迟早会背信弃义,让我小心提防,没想到他老人家一语成谶。我在跟瞳影的对决上侥幸活下,没想到到头来却是栽在同门师兄的手上。”
苏霸天脸色一沉,面露杀气:“师弟,这是你自找的,可不能怪我。更何况,现今全天下都知道,背信弃义的是你可不是我。来人,把这个叛贼押入地牢。”
☆、第三十四章
寒尘绝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会受牢狱之灾,而且还是毁在同门师兄手上。苏霸天挑断了他的全身经脉,令他武功尽失,此外还百般羞辱,万般刁难。然一想起苏陌还落在瞳影手上,生死未卜,身体上的伤痛都抵不上心中的悔恨和疼痛了。
落在瞳影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手上,一定是吃了不少苦吧,不知道他是否能挺得下去。犹记最后一面是在大吵之后的尴尬气氛下离别,现在想想还真有些后悔,早知是最后一面,就不会让他那么郁郁离去。起初,只道是他悄无声息地独自离开,也料过是由于自己的态度冷淡所致,但没想到会酿成如今的局面。
“陌儿……”呢喃般,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这个在唇边千回百转多少次的称呼,却总是被自己硬生生地阻隔下来。不知多少次想要亲吻他微笑的眼睛,又有多少次在梦中相遇又消失不见。
寒尘绝闭上了眼睛,眼角一道银线无声地滑落下来,苦涩,疼痛到无以复加。
地牢转角处一抹淡紫色的身影深深地凝视着牢狱中默然落泪的男子,又悄声转身离去。
“你在这里作什么?不是说去见师父么?”
紫电刚转出地牢就被逮了个正着,慌忙将手背到背后。
“没……没什么。”
辟邪冷笑一声,捉住他的手:“那这是什么?没什么事偷地牢的钥匙做什么?”
紫电脸色一白,咬紧下唇,低垂下头。
“你就这么喜欢那个家伙?你要为那个家伙牺牲自己,那你有没有想过他是不是对你抱有同样的感情。就算你今天救了他,也不见得他会爱上你。为一个对自己完全没有感觉的人白白牺牲性命到底值不值,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清楚。何必这么犯贱非要倒贴上去?”
面对辟邪的一连串质疑,紫电脸色苍白如纸,猛的甩开他的手。
“我的事不用你管!还有,师兄你难道已经自大到连最基本的礼节都忘了?什么那个家伙,连师叔都不会喊了么?”
“哼,好,说得好。”辟邪冷笑一声,“不过你不要忘了,身为万剑宗六剑之一,对师叔暗生情愫,该说你性情奔放好呢,还是胆大妄为好呢?我到是好奇师父若是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
“不行!”紫电惊呼起来,“不可以告诉师父!”
“那你就给我乖乖地回房间去,往后不准再接近地牢半步。”
紫电柳眉蹙起,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眼神却异常坚定:“我不能答应你。师父薄情寡义,铁了心不会放过寒师叔,我不能眼睁睁地看师叔受折磨。”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辟邪用力抓住紫电的肩膀,像要将他捏碎一般,“为什么你的眼睛永远都看不到我?”
“师兄?”紫电露出迷惑的神色,然而下一秒便惊呆在地。辟邪猛地扣住他的下颚吻了上去。
黑暗中传来衣物摩挲的挣扎声,许久,细细的似有若无地飘起哽咽的哭声。
☆、第三十五章
寒尘绝的处决刑是江湖上一时传得沸沸扬扬的大新闻。名扬天下的剑圣寒尘绝要被武林联盟当成处决,以表伐瞳决心的事搞得人尽皆知。
寒尘绝毕竟是一代剑圣,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想到下场是如此凄惨。听到消息的,有人感慨,有人痛惜,而更多的则是一些幸灾乐祸想要看好戏的无赖。
寒尘绝的死刑被设置在姑苏城正中的广场上,处刑由现任武陵盟主苏霸天亲自施行。广场被游手好闲看好戏的人流堵得水泄不通,武林联盟这么声势浩大地处死一个人也是首次,更何况这次处死的可不是普通人。
然而比起行刑,这些唯利是图各怀叵测的武林众派最关心的反而是寒尘绝死后剑圣之名由谁继承。按理说应当由他唯一的弟子苏陌继承,然而现下苏陌身陷幻瞳教,生死未卜。也就是说,如今剑圣之位空缺,谁要能继承此名号,就能顺理成章地将轩辕剑占为己有,这可是扩展江湖势力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眼看时机已到,苏霸天冷笑一声,走上法场。
“我的好师弟,你可别怪师兄无情。这些年来师父最疼爱最器重的从来都是你,现在属于我这个大师兄的东西也该让你还回来了。你就乖乖地下去陪师父他老人家吧。”
话音刚落,轩辕剑出鞘,剑气如虹,直冲霄汉,划破一道白光冲寒尘绝劈身斩去。
只看到白光抖闪之际,一阵暖风由远至近,携带着一股花香。紧接着,苏霸天的哀号声传遍法场。
寒尘绝依旧毫发无伤地跪在地上,而苏霸天的双臂已被连根斩断,连同轩辕剑一同吭啷落地,鲜血喷泉一般从断臂处喷薄而出,血溅残阳。广场上尖叫声,嘶鸣声乱作一团。
“爹!”苏赫大叫一声,抢先冲上去扶住了苏霸天。慌乱中勉强止住了血,可苏霸天也已经吓得奄奄一息了。
行刑者反而成了受刑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正当场上场下乱作一团时,天际传来一声荡气回肠的箫声,空灵清明,如梦如幻。两位妙龄女郎翩然而至,二人手中各持一玉箫,箫声袅袅如云,缠绵绕梁。
紧接着,一阵香风带来了漫天落英缤纷。一顶由16位美人护航的八抬大轿出现在落花雨中。罗绮微动,轻纱翩跹,轿上半卧这一位妖娆美人。一张白玉面具遮去了半张脸,露出的红唇瑰艳如血,形状完美的唇瓣微微上扬起一个优雅的弧度,刹那间万芳尽黯,美艳不可方物。
男子一身艳丽红袍,露出两颗精致如珠玉的锁骨,白璧无瑕的肩上纹着一枚妖娆吐蕊的血蔷薇。他浑身散发出的妖冶气质顿时震撼了全场,所有人不论老少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仙驾而至的人间尤物。
艳。冠。天。下。
这便是传说中美貌可与瞳影匹敌,拥有千年不老容颜的梦画阑。
“真不凑巧,本座是来接属于本座的人的。”
沉静中透着妖媚的声音蛊惑人心般缠了上来。话音未落,原本端坐轿中人已然飞落到寒尘绝眼前,一把捞起跪在地上已经神志昏迷的男子,转眼间又回到了轿上。
这一来一去仿佛法术般闪花了人眼。面对眼前这个深不可测又脾性诡异的储艳宫宫主,江湖各派都是噤若寒蝉,不敢轻举妄动。
梦画阑销魂一笑,弹指之间,原本掉落在地的轩辕剑自动飞到了他手上。
眼看被拿走了宝剑,苏霸天忍痛大叫出声。
“不行!还给我!那是我的!”
“哦?你的。”他唇畔的笑意更深了,带上了一抹寒意,“苏宗主还真是厚颜无耻得超出本座预想。也罢,看来不再给你一点教训,是认不清现实了。”
他随手拿过膝上的描金折扇,一节一节地打开,就在扇面将开之时,忽然笑容嫣然,媚入骨髓。
“宫主饶命!轩辕剑我们孝敬给宫主,求宫主饶家父一命。”
苏赫双腿一软,已经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求饶。
“畜生!还嫌不够丢脸么?你这是在做什么?给我起来!”苏霸天气得脸色铁青,一面忍住剧痛,一面破口大骂。
“真是个孝顺的好儿子。那么,你替你爹去死如何?”
薄扇轻摇,香风随影,浅笑嫣然。
苏赫面无血色地呆愣在原地,浑身颤抖着,紧接着拼命摇头。
“不……不要!我不要死!爹,您别怪我。我还年轻,我不能死。”
“那就没办法了。苏霸天,看来你的好儿子也不打算救你了。”
媚入骨髓的声音里笑意渐浓,梦画阑金箔画扇随风一抖。只觉一股香风迎面而来,苏霸天不愧是习武多年,平心而论,就无功而言,在江湖中也算是个中翘楚。他翻身一跃,随即一脚将苏赫踹到自己面前挡住香风。
天地静止在无言的瞬间,风花逸散,苏赫依旧保持着惊愕的表情,身体随风左右颤巍巍地晃了晃,紧接着在断锦裂帛的撕裂声中,血肉烟花般炸裂开。一时,骨肉横飞,鲜血倾洒,刑场到底还是给血光染红,然而全场寂然,无人敢言。
“哈,没想到堂堂万剑宗宗主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卑鄙小人。一旦性命攸关,还不是连亲儿子都拿了做挡箭牌?”
梦画阑大笑起来,享受般舔了舔唇角沾到的血沫。湿润的薄唇被染作妖惑的殷红,恍如大朵蔷薇迭珈怒放。
“梦画阑,你今日大开杀戒,定为天下不容。苏某横竖一条老命,大不了和你拼了,就算杀不了你为我儿报仇,也能一死以谢天下!”
苏霸天摇晃着站直了身子,慷慨激昂的表情,浑身浴血地站在刑场中央。
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可笑的场面,梦画阑勾起唇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愧是苏宗主,死到临头还能讲出这么一番豪言壮语。也罢,就是杀了你这个废人也没什么意思。更何况,我倒想看看一个废人还能怎么统领武林。”
轿子在悠然箫声中调转方向,虚空一阵花雨飘落,一行人转眼间消失在花海深处,了无痕迹。
☆、第三十六章
千里香饭馆在繁花似锦的洛阳城里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饭馆。坐落偏角,再加上是年久失修的单间老房子,就算饭菜味道再怎么美味,价格再怎么便宜,生意也是惨淡无比。不论何时,饭馆里都是冷冷清清的鲜有客人。
然而鲜有客人最大的原因恐怕还不在此。饭馆员工只有两个人。掌柜是个须发斑白的中年男子,厨师是他的妻子。两夫妻膝下无儿,平日里独来独往,不愿与邻里有什么交集,固执地经营着这家临近倒闭的小饭馆,聊以度日。在外人看来只觉得是一对性格怪异的夫妇,又有人谣传两人是杀人狂魔,隐居在此只是为了掩人耳目。长久以往,连走这条小巷过的路人也都将近绝迹了。
这一日,和往常并没什么不同。男人早早起来开了门,按惯例和妻子一起打扫餐馆。每日都打扫的餐馆干净得纤尘不染,然而即便如此,两人还是打扫得一丝不苟。仿佛在做天底下最幸福的事,偶尔相视一笑,表情都是柔和得如午后阳光。
“给我来一碗白粥和几个馒头。”
背着初阳,一个资颜莼秀的少年跨栏而入。年十有五,如日在东。香肤柔泽,素质参红。轻袖随风,飞雾流烟。转侧绮靡,顾盼便妍。和颜善笑,美口善言。白衣胜雪,扇面文莲。
男人眯缝起细长的眼角,晨光穿过门墙勾勒出他俊朗的轮廓。
“真是稀客。云华,赶紧烧几个小菜来。”
女人闻言温婉一笑,微微点头,转入厨房。
霍游仙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了,男人随之在他对面坐下。
“前辈最近可好?”
男人苦笑一声,微微摇头道:“还能如何?饭馆的生意怎样你又不是不知。”
“能够不问世事,活得安然如意,前辈还真是好福气。”霍游仙勾起唇角,似有若无地冷笑一声。
“霍公子你就别再寒碜我了。”男人垂下头,放在桌面上的两只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
“眼下瞳影把江湖搞的兵荒马乱,人心惶惶,还害得我一个好友众叛亲离。这祸根归根结底与前辈您脱不了干系。”
霍游仙摇着折扇,一双眼睛冷峻如霜地直盯住眼前的男人,简直要在他身上看出个洞来。
男人交握的双手已经止不住颤抖,头越埋越深。
“万剑宗联合武林联盟要讨伐瞳影,眼看江湖将卷起一场腥风血雨。若不是前辈当年得罪了梦画阑,事情何以至此?事到如今,难道前辈还要事不关己地窝缩在这种地方苟且度日吗?”
“霍公子,算我求你。”男人猛地抬起头来,目中含泪,“千万别告诉梦宫主我还活着,否则……我已经对不住茗儿,不能再对不住云华。”
“那你就能心安理得地看天下大乱?还是说,事到如今你依旧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霍游仙捏紧了手中的折扇,一向没心没肺的笑容早已不知所踪。
“我……若是说当年有做错什么,那就是选择了云华,但我不后悔。就算被全天下指责,我也不会后悔,哪怕走到这一步也……”
男人提高的声音再次渐渐地低落下去,相应的,目光也暗淡下来。
“霍公子。错都在我,请别再逼迫空鹤了。”
听到争吵声,女人撩开垂帘从后厨走出来。她挽起粗布衣袖拭了拭眼角,站到丈夫身侧。
“这些年来我们过得并不舒坦。晚上空鹤总是从梦中惊醒,以为是梦宫主又追来了。再加上茗儿犯下了大错,身为父母也无法安然,只想着有生之年能多做些善事,帮自己和孩子恕罪。但是,有一点我始终不懂,两个人相爱也有错吗?两个相爱的人想要在一起这也有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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