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轻松的空气。那积攒四年的小金库也算是没有亏待我,竟有三百多块钱,实在是
出乎意料。
挑好衣服,已近十一点。与店主讨价还价了许久,终于如愿以偿按自己所预想
的价位买了下来,两件衣服花了一百二。希望爸妈会喜欢。
讨价还价真的可以带来一种妙不可言的战斗感与胜利感。其实我一进门就相中
那条浅灰的裙子,妈妈最爱那种颜色了。可我当作没见,倒是把旁边那条女孩子家
穿的素白裙子摸了又摸,并不停地挑着毛病。最后让那店主的脸色都晴转多云了,
我才装作无可奈何地拿起那条早就相中的裙子。得了,开价一百八,最后成交五十
块。想来这个辛苦的店老板这下可没从我身上刮去太多油水。
爸爸的衬衫倒是好买。一口价,就那多。
说来也怪,男人的服饰价位,我们这似乎水分不多。不知是为什么?也许这是
生意上的某种道理。
出了门,扬手招来个三轮。蹬车的竟是个发白老头。有点不忍心坐,但一想,
若是不坐的话,这一块钱他不就也是没赚着吗?便小心翼翼地坐上去。很快就是一
段上坡的路。我便招呼着停下来,与他一起走上去。老头一连串地说着谢谢。倒让
我很是不好意思。忽然想起,这也就是个社会调查的好机会,便试着与他聊了起来。
老人很是健谈。他是附近某乡的村民。儿子要在外面找工,前些日子寄了封信
来,说是要回家结婚。老俩口犯难了,结婚大事,父母总得有个样子,一合计,也
就出来踩这三轮。才踩了一个月。
问起生意如何,老人有点高兴,比干农活那可是强太多。老人开始与我算开了,
家里十亩田,一年化肥要多少,种子要多少,不算力气,一年到头,刨了各种提留、
税费与一家口粮,也不过是几百块钱的结余。
老人嘿嘿地笑起来。很是满足的样子。有点不敢问他的年纪。想了想,还是问
了出来。结果吓我一跳,这不是老人家,不过才四十多岁。
为何这张脸会如刀刻石雕般有着这样坚硬的沧桑?我想在他脸上每一条皱纹里
都定会有着让人心酸的故事。
但他(我不敢再称之为老人)显得还是乐。我想在岁月之无情折磨中,人的心
态却真是无比重要。若是曾在他身上发生的苦与累放在别人身上,那人可是会承受
得了?想起书上所见,说是在某个时期有些人因要蹲牛棚,扫厕所,便觉得是莫大
的侮辱,想不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与之相比,他们是懦夫。
生命可贵,人所追求的无论大小,都只是目标。活着,便应该要有个目标,而
不能轻言放弃。
想着,聊着,也就到了家。我掏出五块钱,笑着对他说:“不用找了。”
他却生起气来。“姑娘,用不着这么多。”
我赶紧重新拿出张一块的递给他。他才高兴地接过,对我点点头,走远了。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生活在给我上课。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咧嘴开心地笑起来。
不管明天会是怎样,我都要开开心心地去面对。
八月十五
一整天都呆家里实在不愿动。人懒得的连翻书本都觉得有点累。那些满是符号
定义公理方程的专业书实在是把脑袋弄疼了。
便打开电视,无聊地转动起频道来。还是烦,不是面目庄严十分可敬地坐在台
上念报告,就是几个老大不小的人捏着嗓子学小孩说话,再要么就是些头发红红绿
绿的男男女女在拼命地蹦呀跳呀什么的。我就想不懂,这么大的中国,这么多的大
学生,为何就没有一台适合我们看的电视节目台?不管哪家电视台,它们的目光似
乎都是放在整个中国所有老百姓的身上。仿佛目标越大,这个蛋糕也就会做得越大。
让人实在觉得可笑。
听说国外就有许多专业性的电视台。有专门从事新闻报道的,也有专门进行谈
话节目等等。它们的收视率据说都是很高。可惜我还没有机会亲眼目睹一回。
设一家专门做大学生节目的电视台行不行?我觉得可以。但却知道有些学生是
如何一个消费法。这么说,这个群体应是最舍得乱花钱。如果说这个电视台节目的
确能吸引他们的目光,那在这个电视台播出广告的含金量也就是可想而知。从另一
方面看,不是老说大学生是未来的国家栋梁吗?如果有这么个好的电视台来引导他
们成长那会不会更好些?
我都想哪儿去了?整天老是这样胡思乱想,也真是无聊的很。我呆呆地发起傻
来,忽然心中很是有点想念起那个你。你可是到了家?真的,你可知道我现在是多
么多么想你在我身边?爸妈都有事,屋子里仅我一人在轻轻呼吸。对了,还有墙壁
上那个挂钟所发出的顽强的滴嗒滴嗒声。竹竿,你知道吗?你走后这久,其实我是
多么盼着你能再来。与我说话,陪我聊天,一起去吹风,共同来做梦。可我知道,
你是不会再来了,你都走了快半个月。想来,你应该是到了家,你可否正与我一般
在呆呆地发傻?
竹竿,你会想起我吗?在这些与昨天几乎是一般模样的日子里,你可是会把我
想起?人的心灵总是被莫名其妙的东西稀里糊涂地触动。想起你,也就是在这么刹
那,却忽如潮水汹涌。竹竿,我真的好想好想你。我想看到你现在对我微微笑。
其实我也知道这不是书上写的与大人嘴里说的那什么爱情。爸爸说过,任何东
西(当然也包括爱情)都要有着其生长的土壤,而不能是飘浮起在虚空。
虚空之花从来就不会有个好结果。
我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可我还是想你。不是很痛地想你,只是有那么一点失落。
也许这种感觉应该是属于现在比较流行的那个“E ”类情感。
E 类情感?说实话,我也不知它具体包含了那些内容,它似乎没有一个准确的
定义。不过在学校倒有不少人在网恋。说来也有趣,隔壁班上一个姓黄的男生特意
向老师请了几天假,特意去看他在网上认识的一个女孩子。去时若乘风千里满是喜
悦与憧憬;回来则垂头丧气宛如条落水狗。同学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开始不肯说,
后来实在是自己忍不住了,大家这才明白原来那个网名叫“寂寞玫瑰”的女孩竟是
个四十多岁的孩子他妈。还好,不是四十多岁的孩子他爸。否则是否能安全回来怕
也是要大打一个问号。他一脸惆怅地说着,我们则捧着肚子笑着。一不小心,许多
人都把水咽肺里去了,结果咳嗽声四起。
不过,大家笑归笑,在网恋的却还是在继续着他们的网恋。
我想这种心态应该好好值得研究下。很多人都心知肚明这网恋是怎么回事,可
他们为何还要像吸鸦片般这么精神抖擞,孜孜不倦?有个女孩在网上竟一直连泡了
十多个小时,同时与几个男人热烈交谈或说是打情骂俏。最后站起来时,头一晕,
脚一软,滑地上了,扑哧声竟把裙子也给撕破了,弄出个不大不小的笑话来。
对了,我也好久没上网了,什么时候是要去逛逛,别把指法都给全忘了,那怕
也是个笑话。
八月十六日
早上开门大喜,接着十多封信。我说呢,这么久心里也一直在嘀咕为何竟会没
一封信?,没想到一收就是十来封。不过看看邮戳日期,发信的日期却是早晚不一。
也不知这邮政局是怎么搞的,效率为何这么慢?不过话又说回来,人家是垄断行业,
应该是要抱以微笑的理解。
把信一封封拆开来。小心翼翼地拆,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这比看专业书却是有
味得多。同学们彼此想念对方。我仿佛趟入一条平静的河流。大家说着身边发生的
故事,回忆着学校里的欢声笑语,他们真的很开心。
也许开心也是能够传染的。我也开心地笑着。拿出纸笔,看完一封,便回一封。
那外号叫肥仔的同学这个暑假过得最有意思了,他竟然跑到一个公司应聘当起业务
员来。每天在街头东奔西走推销着某个牌子的洗发水。苦也苦,累也累,可却也是
蛮有味。肥仔在信中画了许多个“:)”,我知道这在网上的意思是微笑。也不知
他赚了多少,回学校去可是要他好好地放下血。幻想着肥仔那一身肥肉在我们举起
的无情之菜刀下不停哆嗦的样子,我嘻嘻地笑出声。
最后一封信是坐在教室角落里那个最是沉默无语的叫李悦的女孩写来的。好像
是叫李悦,我都有点想不出她的样子来了。她为何会给我写信?我们在学校一年说
过的话加起来应是不会超过十句。有点纳闷,狐疑地把信慢慢拆开。
“阿珠姐,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给班上每个同学与老师都写了封信。我很
想念你们。因为我可能再也见不着你们了。小悦儿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了,再
见。我真的是很想能与你们一起坐在学校教室里看着那明亮的玻璃窗。”
我愣了下,这是怎么回事,没头没脑。信的落款日期是七月二十八日。也就是
放暑假差不多半个月的时候。她是怎么了?心中浮起种不祥的预感。我跳起来迅速
翻开通讯簿,开始拨打起电话。
这个叫李悦的女孩,这个常静静坐在角落里一个人独自发呆的同学,她死了。
自杀的。是从十层楼房顶上往下跳的。血洇湿了一大片地方。自杀的原因却简单得
让人难以置信:她父母在吵闹十余年后终于在前些日子把婚离成了。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拳。泪水渐渐地涌出眼眶。一个鲜灵的生命就这样
从此不见。我真的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样地想不开?结婚离婚应是件很正常的
事儿呀。却为何给她的打击会是如此巨大?我想起了她的样子,那是个细眉小眼的
女儿家,就像一朵柔弱的花瓣浮在嘈杂的空气中。虽是我见犹怜,但却叫人无法走
近与之交谈。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会是如此之差?为什么我们会在她最绝望的
时候不能给她说点开心的故事?为什么她要选择从高楼上跃下去而不选择其他?为
什么当她的心已成为冰凉死灰的时候,而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也包括我却是在高
兴地笑?为什么???
咬紧自己的嘴唇,不让哭声发出来。我不知道我算不算坚强,但我却仿佛看见
了她在死之前那双平静悲哀的眼神。
人真的就是这样悲哀吗?
八月十七
还是坐在家里,还是那儿也没去。两只眼睛却在不知不觉的睡梦中肿成桃子。
“珠儿,你怎么了?”妈妈显然很是诧异,满脸担心。
我能说些什么?说我的同学死了?说她是的如何死的?说她为什么要死?这是
不是对死去之魂灵更为残忍的嘲笑?也许魂灵是不用再在意人世间任何的嬉笑怒骂
与酸甜苦辣了。“死去毋须再悲哀,黄泉应是最可爱,红尘多少早不在,谁见一人
愿回来?”
“珠儿。”妈妈显然甚是惊慌。
她肯定是以为我出了什么大事了。我都傻想哪儿去了。
“妈,没事。只是有点难过。”
“出什么事了?快告诉妈妈,珠儿,别让妈为你担心了。”
我犹豫着,但还是开始说了起来。
说完了,妈妈的脸上也有了些许悲哀。但我分明看见她那先前紧锁的眉头却随
着我的话语,渐渐舒展。是的,这不是与她血肉相连女儿的事,只不过是她女儿某
个笨同学的事。别人的痛,无论如何在自己心底也不会那样张牙舞爪。
说实话,爸妈的感情我也不知具体是怎么样。好多大人的事,我真的不明白。
有些吵吵闹闹的反而白头到老,而有些看起来是相敬如宾的却过不到头儿。爸妈之
间在我面前的话一直也不是太多,但我听到过几次,妈妈在一个劲地埋怨爸爸不懂
做人不会拍马屁挣的钱太少之类的。爸爸却总是不做声,妈妈说妈妈的,爸爸却闷
着头吃自己的饭。吃完后便洗碗看书然后上班。
我记得在我读高中时,爸爸总会与我说很多道理。可为什么现在我上了大学,
他反而不讲了?爸爸似乎也有点变了,变得更是沉默寡言。不行,我什么时候得与
爸爸说些话。
妈妈在听完我的话后,没说什么。
“对了,珠儿你买的裙子,妈很喜欢。花了多少钱?你从哪儿来的钱?”
我点点头,没有作声。
妈妈看了看我,也就没再问下去,径自出去,把门悄悄掩上。
房间里只有我空空荡荡的呼吸声。
八月十七日夜
做了个梦,一个好大的梦,沉甸甸宛若床前明月之清辉,在我忽然惊醒时,化
作了眼里的泪。梦为何会是这样地清晰?它是想告诉我什么吗?和衣爬起,打开灯,
我看着自己的影子在房间里漫不经心地四处摇动,一阵心悸。
我拿起了笔,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我还是茫然地写了起来,但握住笔的
不是我,只也是那个梦。
一扇黑黝黝的门,门上有两个烟熏火燎怒目圆睁的门神。不知道是张飞战秦琼,
还是赵云斗武松。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进了那门,似乎身体被门内一个冥冥不可
测的声音慢慢拉动,静静地滑入门里。我悲哀地看着,却无力改变这一切。
门里有很多人,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不知为什么,还在人群外的我心里
明镜般知道他们正在看着的是什么东西。恐惧中我的身体还是挤入了人群。
一具尸体正悬空浮起在半空中。长发遮住了她的面庞。没有风,却看见这具尸
体正莫名其妙地微微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扼紧她的咽喉,我艰难地吐出舌头。
四周的人影忽然全消失不见。我独自浮起在堵雪白的墙壁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