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是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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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处是秘密-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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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难以置信地闭上眼。原来如此啊……师父吗?师父吗?
  「师兄……」
  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靠近,声量渐大,他俩不由得往门口看去,虽有月光,但李聚笑眼力没有那么好,反倒他一看,就暗叫不妙。
  「好奇怪的恶臭味啊……」不止想吐,连头也晕晕。
  他托住她的腰,低声说:
  「你拉紧我,别放手。」
  月光之下,他搜寻四处,忽地瞧见之前自己松手不要的「回忆」——那一张张散乱的纸张摊在床上,写满了李聚笑、李一一,以及默写得断断续续的《长恨歌》。
  霎时,排山倒海的影子在他的脑中来来去去,他头痛欲裂,试图要抓住那小影子。
  「师兄!」
  他张开凤眼,凝视她苍白的小脸,忽地问道:
  「倘若,一朝我恢复了记忆,你会如何?」
  望着他的笑眸明显迟疑,甚至流露出些微的恐慌。
  他一点也不意外。老早之前,就隐约发觉她的矛盾,他拾回遗落的回忆对她必有伤害。他暗暗运气,暂时克制那恢复记忆前的疼痛,放弃追逐脑中的声音,拉紧她的身子,道:
  「要走了,你小心!」他托住她的身子,驭气而起,飞出木屋门外。
  出了门外,李聚笑才见到昔日熟悉的地面爬满奇怪的虫子,那虫身有点眼熟,很像是在闻人庄踩死过的……哇,不会吧?她只是不小心踩死一条虫,有必要所有同胞都来报仇吗?
  她的轻功灵巧,却不比他扎实的底子,能一跃数丈,不必落地借力。抬眼见他脸色略白,似有不适,她张口欲言,临时又住嘴,怕打断他聚气凝神。
  风吹长袂飘举入林间,他欲踩住茂盛树干,再施轻功,忽见连离小屋数丈之远的树上都爬满了异族的虫子,他拂袖运气,击中树上异虫,正要顺势落下再起,那不知打何处而来的群虫赫然爆裂,他及时护住她的身子。
  异气四散,黑色的血液飞溅衣袍,顿时袍角腐烂,他内心微恼,不敢落地,只得半空再提气奔如闪电,极力远离这片林子。
  他知对方有心置他俩于死地……应该说,有心置聚笑于死地。聚笑虽是百毒不侵之身,但她一人若遇此等阵仗,即便毒性逼不死她,只怕也会被咬得全身惨死的下场。
  思及此,恼意更深。他原想那对方与她并无深仇大恨,他又将她带离专惹是非的闻人庄,那人应不会再追上来,不料对手执意置她于死地——
  四周晃过的景色,让他脑中再闪过片段,他咬牙置之不理,见林外有片空地,他知有异,也不得不抱着她跃下地。
  「师兄!」
  「我没事。」他平静地说,听见那熟悉的窸窣声再起,当机立断道:「你别靠近我,我身上、袍上沾了气味跟血迹,必是引它们过来的关键。」
  「我不在乎!」
  「我在乎。」走到崖边,摸黑目测崖下湍流的溪河。
  「如果你跳了,我也跳。」
  闻人剑命闻言,缓缓回头看她。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可是眉欢眼笑,看得出来十分开心,不若她以前那习惯式的笑。
  「我师父说过,他为我取名聚笑,并非逼我笑口常开,而是,他不知我的幸福是什么,所以,他认为我若常笑,必定是遇见幸福的事了。」
  「他这么说过吗?」闻人剑命也依旧平静。「我并不是寻死。」
  「我不管你是不是寻死,可是,请不要、请不要再独自一人先行。」她沙哑道:「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我愿意为你上穷碧落下黄泉。可是,我找不到路,我一直找不到路,即使我想自尽也不敢。大师父说,自尽的人进了枉死城,等到阳寿尽了才能投胎转世。大师父可以读很多的佛经,可以看透很多人的生死,可是,我不行。我不要你死,至少,在我活的时候,你不要死、不准死。再来一次,我一定会发狂发疯的。我宁愿这辈子我是个短命鬼,等我死了,你要做什么都好。所以,请不要再放掉我,好不好?」
  他闻言,目不转睛地注视她坚定无比的神色。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道:
  「我不会死的,我只是暂时丢下你。」见她固执,他叹了口气,向她伸出手来。「你会泅水吗?」
  「会!」她笑道,立刻跳上前,握住他的手。「我从小就会!」
  「我想我应该也会。」细观崖下岩石不规则的矗立,若是要跳下——「你别使力,全由我来。」
  「好。」
  他又看她一眼,她笑眯眯的,仿佛不知世间险恶,不知她将要踏进的路子里需要冒多大的风险。
  她的眼里,果然只有他啊……
  不必耳闻,鼻间又传来那阵阵的腥臭,知道他身上的气味确实引来了麻烦。
  他拉近她,将她抱进怀里,感觉腰间被她所环抱。
  他道:
  「闭上眼吧。」
  然后纵身一跳,长袂飞扬,顿时没入黑暗之中。
  最后的听觉是呼啸的风声,以及……叮叮咚咚的细雨。
  脑中那无数的小影子逐渐合而为一,然后走出来,很高兴很用力喊:
  「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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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叮叮咚咚,细雨打在鱼篓上,从远而近的足音摇摇摆摆的,细碎的笑声像从双手遮住的小嘴里泄露的,随即,中气十足的声音喊着:
  「爹!」
  坐在岸边垂钓的蓝衣少年神色淡然而平静,仿佛没有听见外界的喧闹。
  「爹!」软软的、嘻嘻笑笑的童音很不死心的响着。
  「……你在叫谁?」少年头也不回。
  「这儿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我,笑儿自然是喊你啊!」
  「是谁说我是你爹的?」
  「是大师父啊!他说,是你生下笑儿的!」
  「我才十五岁,如果你认为我十岁就能生下你的话,你就喊我爹吧!」他极为冷淡地说道,随即不再理人。
  ◆  ◇  ◆  ◇  ◆
  长长的青丝倾泄在地面上,小小的身躯背着光,让他看不清楚她稚气的娇颜。
  「我终于明白了……」爽朗开心的声音就像过去的每一天,让他怀疑她到底有没有不开心的时候。
  「嗯?」他是不得不应,不然她的缠功一流,他怕到天亮都摆脱不了这小丫头。
  「其实,你是我舅舅或叔叔吧!因为家门不幸,所以你才带着笑儿离家出走,决定重新教养笑儿,对不对?」
  「这一次,又是谁告诉你的?」
  「是大师父说的。」
  蓝衣少年闭上眼,深深吸口气,然后冷静说道:「好吧,那你认为我这个母舅或叔叔的教养成功了吗?」
  「当然成功了!笑儿焕然一新!」她旋转,刚换的新衣随风飘扬,最后头晕脑胀地栽进蓝色的怀里。
  「去把你身上的酒味给我洗干净!学你大师父喝酒,也不想想你才几岁!」
  ◆  ◇  ◆  ◇  ◆
  「哇——」
  「你哭什么哭?」
  「大师父说……说你快成仙了!怎么办?师父,万一你成仙了,笑儿就再也没有办法瞧见你了……笑儿死后,一定下地狱,没法上天去找师父!」
  「……」
  「师父,你要不要上茅房?」
  「……我不想。」
  「那试着上上看,好不好,笑儿在旁边帮你用力!」
  「……我不必试。」深呼吸,空气很好,好到让每个人心平气和。
  「可是,大师父说,你少吃少喝少情少欲,如今连茅房都不用上了,肯定快奔天了。师父,你别抛弃笑儿,自己升天啊!」
  「我要上茅厕,用不着敲锣打鼓,引人围观。」
  「骗人!笑儿守在你房门口一天一夜,也没见你偷偷去茅厕啊!」
  「……你大师父的话,不要听太多。你的脸皱成一团,看起来很痛苦,就算我真的要成仙,你也用不着如此难过。」
  「笑儿在忍……」
  「忍?忍字头上一把刀,你常常从刀下溜掉,何时也学会这个字了?」
  「笑儿今天才学会的。我忍我忍我忍忍忍……忍到肚子好痛,也不要上茅房!不摆脱它、不摆脱它,学师父,让它一块跟我成仙!」
  他愣了下,连忙抱住她的腰,奔向茅厕,要将她推进茅厕里,却发现不知何时她死抱着他的大腿不肯松开。
  「放开!」
  「我不要!」
  「你放手!」他咬牙,内心一股熟悉的情绪逐渐泛滥。这种情绪是从养她开始,一点一滴的累积,在此之前,他从不知这种情绪能主控一个人的理智,但现在,他再明白也不过了。
  「不要不要!除非师父跟我一块上茅房!」
  「你不放,我就踹你进去。」
  「哇,什么时候师父变得这么狼心狗肺了?」她闭紧弯弯的眸,一脸从容就义。「大师父说,狼心狗肺的人是没法成仙的,来吧,师父,你踹吧!」
  他的呼吸有些短促,甚至有点用力。他的神色铁青,但力图自然平淡,接着,他一一扳开她孩子气的指头,然后拎起她的衣背,毫不留情地扔她进厕。
  「哇,我不要上茅房,不要啦!笑儿也要成仙,跟师父一块!永远!一辈子!」她叫。
  「你一辈子也成不了仙!」他低语,未觉清冷的眉目间充满恼怒。虽然她才十岁,但他可以预知她将来必是凡俗之辈!笃定的!
  ◆  ◇  ◆  ◇  ◆
  岁月跳跃着,零星的片段记忆交错重复着,然后,少年抽高,化为一名二十出头的俊美青年。
  他疾步走在山腰林间,眼观四处,耳听八方。对于这个自幼熟悉的林子,就算闭眼走路也能一路走下山,但如今,他浑身警觉,只为了一个小丫头。
  这丫头,打白天就不见人影。原以为她转了性,知道他不爱吵,哪知入夜还不见她来说晚安,她大师父根本不当回事的睡大头觉,累得他不得不出门寻人。
  细长的凤眼一亮,瞧见林子外有个熟悉的小小身影坐在地上。他上前,正要喊人,忽见剑尖顶着她的额面,再一使力,就能穿透她那平日爱胡思乱想的小脑袋瓜。
  内心暗暗惊惧,立喊:
  「住手。」
  「师父!」她大喜,叫道。
  「哦,原来是你这小鬼头的师父啊。」黑衣男子往林中阴影处看去,似笑非笑地:「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闻人。」
  「闻人吗……这个姓氏好耳熟,不巧在下略通命理,阁下有副好相貌,也有一个好姓氏,如果我没有料错,你能让闻人姓氏再流传个数十年。」
  不知道是不是与生俱来的关系,那人说话,不论语气、神态,甚至举手投足间都带股邪魅。
  他注视着那人的双瞳,读出他话中隐含的杀气,平静道:
  「闻人姓氏能否流传下去,与我无关。我将会终老此地。」
  「哦?你再这样潜心修行下去,的确可以成为半仙了,只是……」那男子瞧向小小的身体,颇具玩味道:「你有一个不该存在的徒弟。依他的身骨来看,曾伤及心脉,就算练武,永远也不及你的功力,他的身份又与你对立……与其将来痛苦,不如我就让他这样死去吧,动手,水月。」他喊着刚认的义女。
  「住手!」
  「你知道现在的你,绝非我的对手。」
  「我知道。」
  「你还要打?」
  「如果你伤了她,我会。」他平静道。
  那人笑了,忽地拎起她的衣领,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随即掷向闻人剑命。后者,立刻伸手抱过。
  「他的面相中,注定与你纠缠一世,毁你生活、毁你想望,甚至他促成了你的死亡,你也要保他?」
  话一落,挑起剑柄一挥,剑气排山倒海而来,直逼他怀里的小小身子。
  闻人剑命知此人放话在前,动手在后,存心要让他迟疑,然后后悔莫及。
  他性子一向淡泊,但他决定的事少有更改。刹那间,他毫不考虑,只掌挡住,随即,虎口爆裂,整个身子往后跌去。
  「哼,人啊,还是逃不过命运。」
  「师父!师父……哇,师父,你流血了……」
  「别哭。」他撑起身子,瞧她手忙脚乱地撕下衣物帮他止血。他瞪着那颗小小的头颅,问道:「你穿着我的衣服干什么?」小孩子穿大衣,能看吗?
  「笑儿想变成师父嘛……幸好笑儿穿师父的衣服,那坏蛋以为我是男孩儿,说他只养女娃娃,还好,师父,笑儿差点就变成怪叔叔的女儿了!」她哭丧着脸。
  他闻言,流下一身冷汗。
  即使他涉世未深,也知道方才那人绝非良善之辈,以自己目前的修为,要斗个两败俱伤,除非心中没有牵挂。
  牵挂吗……他看向她,内心暗叹。
  「师父,笑儿喜欢你……你别死啊,呜呜……」
  「我还没死,你不必哭得这么凶。白天我叫你默写《长恨歌》,你默到山下来,是存心跟我做对吗?」
  「才没有呢,我只是背不起来嘛……」她可怜兮兮地。
  「背不起来……你背了好几年,还背不起来?」他实在不想承认他一手带大的孩子资质朴钝。
  她搔搔头,然后摇头晃脑地吟道:
  「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花锯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
  「你背得很好。」
  她皱起小小的眉头,继续吟: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师父,不通不通,笑儿背不出来了。」
  他深深吸口气,觉得内伤有加剧的可能。「哪里不通?」
  她十指掩面想了半天,然后放下直视他,很认真地说:
  「笑儿不掩面、不回看,笑儿救不了师父,就跟师父一块走。这里不通,很不通,所以笑儿背不起来。」
  「……」直接仰倒在地,放弃了。
  毁他生活、毁他想望,还会促他死亡吗?
  即使如此,他还是毫不考虑的以性命相护,这种心情……算不算是一个当爹的?
  「师父,笑儿是不是可以不用再背了?」
  「你不是诗中人,我也不是,所以你照样给我背!」胸口一阵痛,他怀疑她是生来克他的克星。
  「哇,师父,你好凶哪——」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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