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王太妃听了久久不语,半晌才道,“罢了,就当是为我未出世的孙子积福。”
只是如怡只让人将蝶玉打发到庄子上去,却未说是哪个庄子,铭王太妃便命人将其打发到了北边的一处最偏远的庄子上去了,还命人去与她家里人说了其罪行,给了一笔银子给其兄弟姐妹过活。这些是后来石嬷嬷告知于她的,如怡听了微微点头。许是为了子嗣的缘故,铭王太妃来了不久铭王也来探过她一回,稍稍停留后又出了府去。
十一月中旬,戌时初,若是夏日此时太阳才是落山,万物朦胧,天将黑未黑,只是如今乃是冬日,日短夜长,外面早已一片漆黑寂静,漫漫冬日有些穷苦人家点不起灯火烧不起火炉的已是准备入睡了。如怡本于屋内走动,突然微感腹中不适,奉了太后之命早早便在西跨院住着的三个稳婆被小丫头叫了来,进屋一瞧,羊水破了一点,知道铭王妃今日是提早要生了,忙让下人去烧热水,准备了一应事宜。热水送了来后便让两个丫头进去为铭王妃洗头,老一辈的习俗,这产了孩子,少则半月多则一月身上是沾不得水吹不得风的,否则年老了容易落下病根。头洗好擦至九分干时,又让人端来了面食给如怡吃,还在一旁为如怡说道待会真的临盆时该当如何如何。如怡顶着下腹不适,被三人折腾了近一个时辰,终于觉着这腹痛实在难耐了起来,三人方像如怡在电视上看到的那般对着外面大喊,“快,王妃要生了。”府中下人听了犹如突然活过来了般都各自奔走了起来,此时府中更是一派灯火通明。
生产时颇不顺利,只听得里面痛喊之声连连,却不见孩子落地。下人们奉了铭王太妃之命连夜在聚香阁中找回铭王,铭王太妃早已在与内室连着的清痕橱阁里坐在倭纱软榻上守着。铭王回时脸色铁青,满身怒气,男子不得进血房,故铭王只在清痕橱阁对铭王太妃行了礼,便立在一旁一语不发。待了一会屋里的叫声越发凄厉,众人忙乱着,玲珑见铭王推开挡住了道的侍从疾步离了开去,想起其来时神色,心中暗叹,怕是等得不耐了吧。
铭王太妃终于坐不住起身来回走动了起来。里面不时地递出一盆盆血水,提进一桶桶热水,看得碧叶等人心中森然。生产之时未成亲的姑娘家是进不得的,故碧叶等人只能在外间候着负责端水送物之类的活儿,碧水在三个月前已是成了亲,男家是铭王府二管家的大儿子,嫁人之后依旧在如怡跟前当差故如今正在内室伺候。
众人正焦心等待着,夜里的风吹得外面就如猛兽在呼啸般,使人更是不安。远处隐隐地似有笛声响起,悠悠长长,若有若无,仿佛要吹彻云山,无痕入夜,定人心神。
如怡醒来时便见张稳婆和王嬷嬷正在床前帮一净了身的婴儿穿着衣裳,石嬷嬷正让仆妇用热烫的巾子给她擦拭净身换下那沾了血与汗的衣服褥子等物,刘嬷嬷在一边看着,黄稳婆正收拾着那生产时从肚子里带出来的胎盘等物,仆妇们进进出出,张稳婆见她醒了眼睛正在寻着什么,忙把孩子抱上了前来。
“王妃快看看,这是姑娘,长得与王妃多像。”张稳婆笑声爽朗,矮下了身子把怀中婴儿凑到如怡跟前让她细看。
小姑娘皱皱巴巴的,哪里看得出长得像谁。如怡躺在床上侧头看了一会,血色未曾恢复的脸上多了几抹笑意。如今□依旧感觉痛楚,想着刚刚的疼痛,心中暗道今后无论如何都不要再经这样的苦痛了,有着一个女儿傍身,也是足够了。 分娩之时,起初她还知道周遭发生了何事,到了后来却是不大分明了,只知道几道声音一直在让她使劲,使劲,再使劲,她似乎从头至尾便一直在使劲,却仍无法摆脱钻心的痛楚,不知过了多久,在她心想放弃之时似从天边飘来了一阵笛声,硬是从纷乱繁杂中入了她的耳,安了她的心,之后的事,便如睡了一场般,醒来时孩子已经落地。铭王太妃一直盼着她能产下麟儿好为铭王府延续香火,如今知是个千金,怕是要大失所望了。抬眼往外望了一眼,不知外面是何光景。那铭王可曾回来?
而此时的清痕橱阁中,铭王太妃正坐在椅子上盯着挂在门上的锦缎绢布帘,脸上虽已是一片平静,但若是里边送出脏水秽物或是要热水什么的打开了帘子,仍忍不住张望一二。许嬷嬷在一旁见了劝道,“太妃莫急,太后派来的张嬷嬷正在里头伺候,张稳婆等还在里面为王妃打点善后,血房不吉,待石嬷嬷等清理干净了,太妃便可进去探视。有刘嬷嬷看着,太妃大可放心。”这生产之时婆母进不得血房,可也得派个稳妥之人进去看着,免得有那不轨之人做了手脚。
铭王太妃听了不语,转头见了刚刚到来的铭王面上略显不悦,转神又盯着门帘瞧。铭王躬身行礼,嘴角微抿,坐了下来。
许嬷嬷见着铭王太妃的模样,面上又堆满了笑容,刚刚子时一刻,里面终于传来孩子落地的哭声,过了许久沉璧方出来道喜,是个公子,外面的人得了消息都沉浸于喜庆当中,铭王太妃更是欣喜地连着道了几句“老天保佑,铭王府有后了。”使唤去给铭王报喜的人刚走,便听得里面大喊,“快快再找些干净的白布与打些热水进来,里头还有一个。”众人听了又是一番忙碌。过了半刻钟,里面除了传来婴儿不断的啼哭声,未听得伺候的人有什么动静,知是母子平安,终于放下心来。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如怡见了铭王太妃与铭王等人进来,欲坐起身来,铭王太妃忙止住了她,难得和蔼可亲地说了几句贴心话,“如今刚产了孩子,最是经不起折腾,这些俗礼便免了吧。快快躺下。”
早有仆妇抱着孩子上了前来,“恭喜太妃,王爷,三喜临门。”
待到定睛看到三个红彤彤的襁褓时铭王太妃方知那三喜从何而来。“这…?”铭王太妃不可置信地望着如怡。
如怡平躺着道,“确实是两位公子,一位姑娘。”碧水在她醒来后不久便用细耳小勺给她喂了花露蜜水还喝了几口银耳燕窝粥,此时声音已不似刚醒来时嘶哑。如此的一胎三个孩子,如怡起初见了那张嬷嬷等抱了另外两位公子上来时也是不信。
铭王太妃面上的神色可是精彩丰富至极,让人哭笑难辨。只见她双手合十地道,“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刘嬷嬷只说是个公子和姑娘,我还以为是个龙凤胎呢。”说着轻责地看了刘嬷嬷一眼,方急不可耐地对着三个孙儿这个抱抱,那个搂搂,最终将大哥儿抱定在了怀里,看得一旁的铭王微张了嘴。铭王只是将三个孩子一一看过,便问起了三人的长幼,其实这也是如怡最想知的。
“大公子是子时一刻生的,如今裹着南域春华锦缎,大姑娘是子时二刻生的,如今裹着襄州的蚕丝萦绒被,二公子在大姑娘出生后便也出来了,前后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如今裹着北域胜华绢纱。”黄稳婆有条有理地一一道来,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人,口齿清晰。众人随着她的说辞便将三个孩子一一认了个遍。
铭王听后甚感满意,为三个孩子依序取名,致远,汐宛,致修。
第 24 章 。。。
宫中当夜便得了消息,隔日一早太后皇后皆赏了许多东西,安王府和荣王府林侯府也送了礼来贺。日上三竿时皇后与安王妃便陆续来府中探望,皇后来了不久,今上便派了公公来府中宣旨,封了大公子远哥儿为世子,二公子修哥儿为宁平郡王,大姑娘为敏馨郡主。下人们便都改了口,不再唤公子姑娘了。
皇后只在堂屋与铭王太妃和来贺的太妃王妃公爵夫人稍坐了会,并未进内室探如怡与几位公子姑娘,毕竟那是昨夜刚生产过的地儿,于皇后这样矜贵的人儿还是有些许不吉。待皇后走后,林府的老太太太太奶奶们也来了,不一会,便有丫头来禀宁王府来了人,宁国公府来探等等,多是王公侯爵与高官贵宦,不一一累述。
铭王府喜得麟儿,本就是可喜可贺之事,又因这铭王妃一口气便给铭王府添了三个孩子,更是为旁人乐道。这大历朝几百年来,也只得祖上敏顺皇后曾有过此例,其所生的嘉武皇帝更是在后来灭了北边的北戎,去了三百年来受其之扰,成为一代明帝。如怡听了夏姿所言,心中暗道,好在未曾把她当成鬼怪,这一胎多子在如怡这异世人看来自是寻常,可在那些迷信的古人却是不一定了。
几个孩子出世后铭王连着几日未曾出府,来府中拜访之人也多了起来,前院之事如怡本不欲多问,只是每次有人来时铭王都在如怡处,如怡便也知晓了。
十一月末,铭王又开始了夜不归宿,只是次数明显少了。对于铭王的不归如怡虽觉得他这样做不妥,却一点也不觉得怨怼,这让如怡自个也觉得不可思议。许是他回时身上没有带回旁人的气味,依旧只有淡淡的墨香的缘故吧。想着唇角带笑,暗叹自己的善感。
过了春节,这寒意却一点未曾减退。三个孩子自出生后便由各自的乳娘照看,如怡倒也清闲。三位乳娘都是铭王太妃多方挑选寻来多有经验,比起自己如怡更是放心。
三个孩子满月礼这日,京中大小官员皆携家带口地前来铭王府拜贺,孩子的周岁礼自是人多热闹才好。众夫人带了孩子由丫鬟引着去内院拜见如怡,等到下人报王妃到时,只见一年轻女子锦衣罗裙,云堆翠髻,珠翠辉辉地走了进来。众夫人与各家公子姑娘见了无不屏气凝神。
坐下后与众人寒暄了几句,发现人群中有一小男孩长得与自个前世侄子相像,便招手让他上前来,那小孩看起来虽只有五六岁,近前来后却像小大人般正经地给如怡行了礼。
“你是谁家的孩子?今年多大了?”声音轻柔,让人听着舒畅。
“回王妃,家父乃江南巡抚李知章。仲儿今年六岁了。”声音清脆,有着孩童特有的稚嫩。如怡又问了些话,嘱他好好读书,将来考取功名,那小公子拱手回话的样子分外讨人欢喜,小小年纪便进退有度,如怡命人赏了他一个玉麒麟,李知章的夫人见王妃唤了她家孩子上前问话,早已是喜不自胜,见王妃赏了玉麒麟,更是喜形于色。其他夫人小公子与小小姐见了都艳羡不已。
不多时石嫫嫫进来禀报太后与皇后亲临,如怡带着碧水玲珑与众夫人前去恭迎,到了那便见铭王太妃与宁王太妃安王妃等几个爵府夫人赶了过来,众人见了礼方请了太后与皇后去了铭王太妃的安寿堂,又使人去让奶娘抱了孩子来给太后看。众夫人见太后等人远去,方应了石嬷嬷的请回了厅中喝茶。
太后乃初次见这三个曾孙,她与铭王太妃不愧是婆媳,两人初见三个孩子的反应竟是如出一辙,搂搂这个,抱抱那个,竟是舍不得放下手来,嘴中“我的心肝,心肝儿诶”地不停地哄着。许是想到了太后年轻时的严厉一旁的铭王太妃看得微微怔了怔,殊不知她自己当初也是这么个作为。
“母后不必心急,这三个孩子个个喊您皇曾祖母,日后日日叫进宫中伴着便是。”皇后满脸带笑着道。
“等了一个月,今日终是见着了,叫我怎不高兴。若非宫中教习嬷嬷拦着,说什么刚出世的孩子出不得内室,那内室曾是血房我年岁大了更该避讳进不得,害得我来了一次被拦在了外头,我早就见着我的曾孙了。乖曾孙,你说是不是,你想不想皇曾祖母啊?”老太后说到后来,竟逗起了小世子来,惹得众人皆是一笑。
“铭王妃真是好生养,过门不到一年便一口气为太后添了三个曾孙,惹得太后老人家都不知该疼哪个好了。”安王妃笑着道,眼角不经意地睃了一眼安王世子妃,又望着如怡道,一时众人皆望向了如怡,瞧得她实在做不出羞赧的样子,只得微微一笑,略低下了头,“安王妃过誉了。”
“说来,这也是林府的老太太会教养,竟养出了这么标致的人儿。”皇后笑着为如怡解了围。
“这都是太后的福气,三位公子姑娘都争着来当曾孙呢。”林老太太笑着道。大太太在一旁也是笑意盈盈。
“可不是,还是太后有福气。我家的那个孙儿,莫说三个,就是一个肯给我添,我也就知足咯。”众人听了,见宁王太妃说这话时依旧乐天地呵呵一笑,皆心中对其有着几分怜悯。这宁王太妃家中只得一个孙子,如今已是四十好几的年岁,却膝下仍无子嗣,引得宁王太妃为香火一事日日忧心。她如今虽是八十出头,身子却健壮得如五六十岁的人般,又因性喜热闹,故常出来走动。她的媳妇宁王妃反而早早地常年卧病在床,闭门不出。
“老婶娘,”宁王太妃在辈分上长太后一辈,“我看你这心啊,可是白操了,听说府上南世子的侧妃已是有了三个月的喜了,再过几月啊,定也能给你添上个白白胖胖的曾孙子,你呀,就等着享那天伦之乐吧。”
太后的一席话说得宁王太妃打心眼里听着欢喜,又乐呵呵地笑了出声, “承太后贵言。我看这小郡王长得倒是与铭王爷幼时颇像,小郡主的面容则随了铭王妃,这小世子,倒是不偏不倚与铭王、铭王妃二人相象。个个都长得极俊俏。怪不得人人常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宁王太妃道,听得如怡不禁想起了前世中的生物知识,莫不是异卵受精,才会让三个孩子长得不是一模一样,竟是各有各的相貌?如怡本对三个孩子是否都康健忧心,然而许是她平日里多有节制走动,三个孩子竟是生得白白胖胖,康康健健。太医请了脉后也是说三个孩子身体无异,比一般的孩子还要来得康健。
屋里一片其乐融融,魏国公府的老太君在一旁听得却好是神伤,暗悔当初大意未曾早订了林府那门亲事,这林二姑娘若做了自家的孙媳妇,如今那三个孩子喊的祖母便是自己了。瞧着上方的铭王妃,如今的她虽是刚生了孩子,却依旧腰若细柳,风姿绰约。这样的人儿那铭王也不知道好好待她,竟被一风尘女儿所迷,可惜了,若是做了自家孙媳,她定是不会让自家孙儿如此欺负于她。
众人又叙了会话,多是说些谁家的媳妇有了喜,谁家媳妇成亲了几年还未有动静之类的话,听得如怡暗暗摇头。
待到铭王来报一切事宜已是准备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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