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如怡去了上房给老太太请安,将回时何公公告知她的“皇后娘娘突感不适”的说辞说了一回,又伴着老太太说了会话,方回了她的院子。
“姑娘,有件事,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夜里如怡坐在灯下消食,王嬷嬷吞吞吐吐地道。
“何事?”等了许久不见王嬷嬷说话,抬眼见其看着颜儿,便让颜儿退了下去。
看着颜儿退下,王嬷嬷欲言又止,终还是开了口,“姑娘如今已是十七的年岁,过两日闵尚书家办了赏花会,给我们家也下了帖子,姑娘可要去看看?”王嬷嬷小心地道,说到后面声音几不可闻。
如怡听了心下了然,自三小姐与大姑娘出嫁后,如怡便甚少出门去应各家的请了,这王嬷嬷如今这般是在担心她的亲事呢。自去年见了三小姐与大姑娘成亲,如怡便开始忧心自个的亲事,毕竟十六七岁便出嫁,于她而言,实在有些早了。见老太太和大太太一直未有动静,心便放了下来,如此她倒是可在林府多待些时日。
只是没想将王嬷嬷给急坏了,眼见着这年一过,如怡便是十八的年岁,一般姑娘这个年岁即便未曾出嫁,也是早早就定了亲,可如今府里的老太太和大太太却不见有为二姑娘张罗亲事的意思。说来也奇怪,十岁时上门求娶二姑娘之人倒是络绎不绝,如此过了两年,来的人便渐渐少了,只剩下那些门第不高看不上眼的,这两年,更是少有人来了。老太太与大太太想慢慢认真地为二姑娘挑门好的亲事本是件好事,只是这挑挑拣拣的这么些年,如今眼看着就要把二姑娘给耽搁了,她怎能不急。
“此事嬷嬷不必担心,老太太与太太自有打算。”话虽说得自信,她自己却也是一点不知老太太和大太太作何打算,只是长辈不急,她自个更是不急了,在她前世的世界里二十几岁成亲,才是正理。
说来也巧,自那日王嬷嬷跟如怡提了如怡的亲事后不久二太太在老太太处又提了一回二姑娘的亲事,老太太见其已是第三次与自个提这个事儿,遣了众人,只余她二人说话。二太太出来时脸上倒是添了几分喜色,只是自此却不再提如怡的亲事,倒像是将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似的。
这日午后,三太太在二太太处闲坐,说着说着便说起了如怡的亲事,“二嫂,二姑娘如今已是十七的年岁,你看大姑娘今年都已产下一子,三小姐也已是有了喜。二姑娘这般耽搁下去也不是个法子,老太太和大太太疼二姑娘想多留几年,也不是这么个留法,至少得先将亲事定下才是。我与太太提了几回,太太都说她自有主张,可我看着这心里怎能不急。二嫂得了空也劝一劝老太太和太太才好。”顿了一顿,又自顾自地道,“听说一等闵侯爷家中正有一公子今年二十,尚未娶妻,长得一表人才,人也忠厚,虽说家中兄弟姐妹众多,却只有他一嫡子,咱何不禀了太太,让人去探探他家口风?这京中的人平日里都赞咱家二姑娘赞上了天去,这几年看得上眼的怎的却就没有一个上门来提亲的?”
二太太听了遣了左右,忍俊不禁道,“三弟妹,你莫要做那无用的事,怡姐儿已是定了人家,只是要等那男家出了三年之孝方能上门提亲,虽只是口头之约,却已是八九不离十的了。至于京中那些权贵人家,自五年前魏国公府的太君说出属意咱家姑娘的话后,在场的人听了虽未到处说道却都自个心里明白,门第比他家低的谁敢前来提亲?这个我也是这两日听太太说起才知。若非当日太太的母亲沈尚书夫人也在,我们怕还不知其中内情呢。如今也是他家六公子还没有定亲,若是定了亲,咱家的门槛怕是要被踏破了。”
“二嫂说的可是真的?难不成二姑娘许的便是魏国公府的六公子?不对,未曾听说他家有孝要守。若不是他家,又是哪家?为何连我等也要这般瞒着?”三太太话中带酸,许是计较老太太告知了二太太却瞒着她。
第 16 章 。。。
“老太太也是前段日子才告知于我。你莫要乱猜,不是那魏六公子,至于是哪家,我也并不知晓,只因男家如今还在孝中,不能与别家议亲,这戴孝之人从来都只能是先暗中与他家口头定下,过了孝期方来提亲,过那明面。若非两家交情甚好,女家怕是没有多少人会应承的。毕竟是在孝中,知晓之人愈少,于那男家家运愈是吉利。而于女家,因着只是口头定下,说个不好听的,若是将来有个万一反了悔,于女家名声终是不好,故也多是守着消息。”
“二嫂说的是,倒是我糊涂了。”三太太听了方笑着道。这未成定局之事,还是莫要声张的好。说着又在心中思虑着谁家正在守孝,一时间倒是想不起哪家有着条件相符的。
八月十五这日,家家张灯结彩,阖家团圆共度中秋佳节,宫中今夜摆了宫宴,大宴群臣,这官家女眷,自也在宴请之列。如怡此次倒是无需太后钦点才能进宫,只因她已是过了及笄之年,可随长辈在宫中走动了。想到自个今年十七尚未许嫁于人,又想起这两年来宫中对她似是颇有照拂,难不成…有意要让她进宫?若真如此还真不是什么好事,这进得宫来无论是当什么,终究是一入侯门深似水,往日也见识过那些妃嫔之间的争斗场景,便是说个话,也需透着十二分的小心,日子真要那般过起来,虽是个挺炼人脑子的活儿,终究是累得慌,更是需得时时当心一不小心丢了性命,日日担惊受怕。
不觉又想起当日那白衣公子命人送来烧乳猪,烤全羊时的情景,如今总算是知晓那日心中的怪异之感是为何了。在如怡的前世,那烧乳猪与烤全羊是她们乡下男家给女家下聘礼时必备的两样礼。同样是那烧乳猪与烤全羊,同样的扎着红绸,作为聘礼中最大的重头礼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每逢佳节倍思亲,此时望着园子上空的圆月,她亦有些想念那前世的故乡了。只是相隔如此之远,也只能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了。
“参见王爷。”如怡听了碧水跪拜的声响,侧头见了立于五步之外身着锻白袍服的男子后转身下拜。
“林二姑娘无需多礼。”荣王负手而立,清风微拂,衣袂翻飞,映着那天上圆朗之月,颇有几分飘逸之感。
“王爷别来无恙?”许是他身上那温润的气息所致,如怡竟少了几分拘谨。
“当日多谢姑娘相救,若再晚上一时半刻,怕是要药石无效了。”荣王清声道。此人正是当日被如怡所救的蓝衣公子。
“王爷言重了。”当日她本是不欲多事,管他与白衣公子是有过节或是交情,总是与她无关,只是见其腰间所佩的璃纹玉佩甚是眼熟,想起在余音楼听戏当日曾因被耀眼的光线恍了眼,远远地看去,正是一璃纹玉佩映着日头发出的光,又想起当日所佩者穿着龙纹袍服的背影,猜着怕是同一个人,便想着救他一救,其它倒是未曾多想。至于为何不告知他人其可能的身份,这个十分简单,他既是单身一人未带随从,定是不想他人知晓行踪,自己也不便多事。
“当日不知王爷身份,只让家兄照看,若是引了家父与家中叔父相见,定不至那般怠慢。”如怡微低着头,神色恭敬却不卑不亢。
“令兄敏智,早已知晓本王身份,是本王不欲他人知晓,命其莫要声张。”他虽被忠王小世子所伤,却仍不希望因此事让其罪加一等,故不想此事张扬出去,如今看来,倒是多此一举。
此刻看着那立于自个身前的女子,较之前两年她周身散发着的沉静之美更甚,更是让人不觉有那想与其亲近之心。那耳畔的粉色镶金珍珠坠子,竟与上次所戴式样相近,除了珍珠与坠链衔接处用金子造成梅花纹样裹镶了一半不到的珍珠外,其它链子通体皆是银的,看起来素雅又不失大方。
“是民女多言了,不扰王爷雅兴,民女先行告退了。”说着与碧水一同离了开去。
九月初,宫里皇后又遣了人召如怡入宫说话解闷,前日二皇子刚刚行了束冠礼,此时宫人正忙着打点器物,如怡到皇后殿时正有管事的公公在回皇后的话。
等到皇后得了空,才与皇后说了一会闲话,便有妃嫔过来请安,见了如怡,待她却与上一次相见要热络上几分,有几人更是将其夸了好几回。如怡见那妃嫔一拨一拨地来,初时还好,到了后头,便有些不耐了,只因每来一位,她皆需起身行礼,即便如此,面上却依旧是淡淡地笑着让人一丝也不能察觉。
来请安的妃嫔比三年前那日所见又多了几个新人,而那许嫔,却是没再见着。隐隐记得前年二太太提起,皇后的亲妹妹病重去了世,想来就是这许嫔了。凌嫔前年产下一女后今上便未曾再招幸于她,此时面上显得多是寂寥。坐于一旁听众妃嫔绵里藏针地说着话,一时颇觉无趣,抬头去看皇后,她一如当年般雍容华贵,嘴角噙笑地坐在上面望着众人,许是感受到了他人目光循迹望了过来,见是如怡神色多了几分柔和,如怡见此谦恭地慢慢移下了视线转向别处。
皇后看着下方的如怡,觉着其给人之感如那兰花之芬芳,远之不淡,近之不浓。上次让她入宫,本是看那秋高气爽想着日后将是一家人,故请了其一同上那凌霄楼赏景,不想突然出了郑妃一事,倒一时将其忘了。听何公公后来所言,当日皇上也去了凌霄楼见到了这林二姑娘,对其也是颇为满意。
“本宫待会要与林二姑娘去太后处请安,你们若是没事就都散了吧。”犹如看戏看至乏味之处般,皇后也未曾多加客套出言让众人散了。
“是,皇后娘娘。”以崔贵妃为首的众妃嫔起身行礼,领着随身宫女去了。
众人散了后,又小坐了一会,二人方动身来到太后的景华宫。如怡随着皇后进了殿,与皇后一同向太后行了礼,起身后见太后下首正坐着一贵妇,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样子,一双美眸冷凝深邃,给人不苟言笑,庄重严肃之感。其头上的六尾凤凰散花金步摇乃是太妃品级所戴,此刻正摇曳生姿甚是好看。见了皇后起了身只是略颔了颔首,皇后见了对其略弯了弯身唤道,“皇嫂。”如怡见了这才对其下拜行礼道,“参见王太妃娘娘。”度其身份,应是铭王太妃无疑了。
“免礼。”铭王太妃出声道,声音颇显生冷。
如怡起了身后太后赐了座,问了她些府中近况,如怡回了太后的问,又捡了家中趣事并书中所闻说与太后听,到了后来,竟将西游记中能讲的一并讲了些,听得太后津津有味,便是那铭王太妃,也是面上挤出了些许笑意,直至宫人见那时辰不早进来回禀,方放了如怡回去。
待到今上赐婚的圣旨下来那日,已是半个月后。林侯爷听得小厮报说宫里来了公公宣旨,不知是福是祸,忙命人摆了香案,通知了内院众人,直到老太太领着妆扮得当的女眷来到前院,宣旨的公公方摊开圣旨宣读起来。待到那公公宣完圣旨,老太太领着众人叩谢圣恩,人人面上喜不自胜。这二姑娘赐嫁于铭王,乃是皇恩浩荡,光耀门楣之事。
“恭喜老太太,恭喜林侯爷,林大人。”宣旨的公公上前报喜。
“赏。”老太太喜笑颜开地道。
“谢老太太赏。那奴才先告退了。”宣旨的公公听得老太太叫人赏自己心里高兴,道了谢后便同林三老爷出了院子。老太太又命人把圣旨供在祠堂,日日供香不提。
如怡闻知旨意除了对赐婚本身这件事情有些兴致外,倒是没多大的想法,既无忧心也无期盼。此次赐婚,至少是高嫁于王爷,日后必不用为那银钱之事日日费心,铭王又是家中独子,自是少了兄弟家业之争,至于家中是否有妾室,那倒不在如怡考虑之内。这大历朝之男子,哪个家中不是三妻四妾的。便是前世那律法上明文规定男子只能娶一妻不得纳妾,亦有人甘冒道德沦丧与触犯律法之险去另寻其他女子。至于那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些想而不得的传言罢了,至少于富贵人家多是如此。贫苦人家日日为温饱而忙,一生为吃食劳苦,倒也少了那种旁的心思,或者说,是没那条件。如怡前世家中并不富足深知挣钱之不易,前世女子可在外抛头露面日子都只能算是还过得去,这古时女子,若无本钱,就更是莫说挣钱了。即便有了钱,若无男家依靠,也是容易招来祸端,易遭贼人惦念,甚至连性命自由都难保全。这日子能过下去,那才是正理。
圣旨下来后,族中亲人,京中官家太太们来林府递帖子递得更勤快了。老太太兴致高时便请了去一起说说话,精神不济时多是让家里的三位太太与大公子的媳妇去应酬。
如怡的亲事定在了明年的正月二十七。那嫁衣等物全由宫中赐了下来,即便宫中不赐下来,如怡也是不必自个亲自做的。只因这嫁衣与新房所需之物全需请父母、公婆、丈夫皆健在、另有一对孝顺子女的全福之人来绣。一般有喜事的人家会在新人成亲前三个月备好料子,托人寻来那针线功夫好的全福之人来家中帮忙做新人衣裳。完工之后也不计银钱多少给个红封便是。只是大户人家之间都是有例子可循最少的也有六两银子,够一般人家半年吃食,家中环境一般者便也都乐意相帮。
第 17 章 。。。
随着成亲日子一天天的临近,如怡心中焦虑渐浓,这日午后,如怡瞅着大太太得了闲,便带着碧水与王嬷嬷来了大太太处说话。
“请太太安。”如怡进了大太太的屋子,便见大太太正歪在榻上假寐。
“来,这两月来可是累着了?”大太太见如怡进了屋,睁开了眼招她上前。两个月前大太太便张罗着为如怡打新首饰做新衣裳,又是量身,又是试衣,又是挑首饰,虽然都是三位太太在张罗着,如怡却需一直在旁边伴着。好在过年诸事由大公子的媳妇一手料理,倒也不见忙乱。再过两日宫里便会派教习姑姑来林府教如怡礼仪,按制,成亲前半月,如怡再见家中众人,就不能再给长辈行礼,还需得受众人的礼了。今日已是正月初十,十二一过,这尊卑之序就得倒过来了,想到这里如怡有些不是滋味,只因自己嫁的是王爷,于是连老太太都要给自己行礼了。见大太太对自己依旧如常的亲切,走过去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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