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坐在内圈上首的四把椅子上。而下首的八把椅子,则属于南方数得上的大族。
至于那些一省闻名、甚至是只在一府有影响的家族,就只能在外圈依次坐着,凑个热闹罢了,是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地。
此时上首三位还空着,只有胥家老头坐着最末一个,他有些忐忑地看着对面的空位,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周围人的高谈阔论。
据说王爷与镇南元帅的谈判很不顺利,上次为了弹压荆州卫,便被狮子大开口的伯赏别离要去二十万两,此次情况不知复杂多少倍,还不知道会被敲诈成什么样呢。
胥老爷子倒不怕花钱,胥家乃是与沈家齐名的漕运大家,等闲百八十万两银子是根本看不到眼中的。上次那二十万两劳军银子,便是胥家一力承担地。
他担心地是另一桩,自己那个蠢货小儿子也鬼迷心窍的加入了弥勒教,还前前后后拿出了一百多万两银子,换了个劳什子护法的位子。那时胥老爷子只当是这个败家小子地又一荒唐之举,除了狠狠斥责一顿,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后来弥勒教竟然反了,自己那儿子每日里叫嚣着什么‘弥勒当立’,发疯一般要去樊城入伙。胥老爷子看着弥勒教势大,虽然把小疯子锁在家里,却有意纵容家中人与弥勒教互相来往,竟然生出了脚踩两条船的愚蠢念头。
这时旁人又议论起弥勒教的暴行,说他们将逮到的富户官员剥皮抽筋、油煎火烤、分而食之,还把他们的女眷轮番奸淫、有不堪受辱自尽的,便扒光衣服挂在城头,极尽羞辱之能。至于家园财产,能搬动的自然被洗劫一空,不能搬动便一把火烧了了事。整个南方已经变成一片人间地狱,被那些弥勒
魔肆意蹂躏着。
想到自己家里与弥勒教千丝万缕的联系,胥老爷子怎么还能做得住,也不等上首三家,便要起身告辞。
这时候,外面一声:“钦差隆郡王殿下到……”
已经起身的胥老爷子却是走不成了,只好随着众人跪下。
只见一位身穿黑色绣金五爪五龙王袍的俊朗青年、腰挎一柄金灿灿的宝剑,在众人的簇拥下大步迈进了花厅。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恭迎声中,秦雷在正冲大门的王座上坐定,江北总督延武、江北巡抚卓文正分列左右站定,在他们的下首,还站着徐家家主徐昶、乔家阀主乔岐佩、以及卓家的掌门卓秉宸。
趴在地上地胥老爷子胥北青,自从见到三位本应该坐他上首的家主跟着秦雷出现在大厅。便止不住的心脏狂跳,不知不觉间、汗水已经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王座上的秦雷只是淡淡道:“诸位老请起身。”便不再言语。
等众人谢恩起身后,卓文正便上前道:“诸位老,半个时辰前,王爷已经接到朝廷圣旨,任命王爷为钦差权督两省军政王,并赐尚方宝剑。”
话音一落,屋里一片哗然。众人本来只是指望秦雷借来镇南军、守住荆州府一方平安。没想到他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南方王。虽然是‘权督’。要事毕还朝的。但县官不如现管,人家现在可实实在在掌握了这两省上下的生杀大权啊。
一时间无论心中怎么想,众人皆老老实实跪伏于地,齐声高呼道:“实乃我南方百姓之福……”
但秦雷今天分明是想考验考验屋里众人的心脏。延武又出列洪声道:“再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王爷与伯赏元帅达成协议,已经接来八万镇南军平叛了……”
这下众人无不兴奋起来,虽说每日在这聊天说话挺过瘾。但镇南军一日不答应帮忙,他们便一日不能踏实。此时听说镇南军终于出兵了,屋里气氛一下子鼎沸起来。
看着众人欢实的样子,秦雷心中暗骂,老子地魅力还是不如镇南军啊。便看了看边上站着地徐,徐会意地点点头,站出来高声道:“大家静静……”
徐家乃是赫赫有名的一门三国公,北有安国公徐续、中有肃国公徐继、南边便是这位荆国公徐昶。徐续乃是征东军的南路元帅、徐继掌着禁军八大军之一的铁甲军、作为徐家族长的徐昶说话自然硬气无比。
屋里马上安静下来。只见徐向秦雷恭敬地一拱手。然后才对场中众人道:“王爷与两位大人为了我南方局势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如今终于请来了镇南军,我等光复家园、指日可待。实在是可喜可贺!”
众人知道这是引子。心中对话)+道:“对呀对呀、是啊是啊。”心里却飞速盘算起来。
果然,徐昶话锋一转,朗声道:“大家都是明白人,自然知道打仗打的便是钱粮,镇南军日子也不好过,出人还可以,钱粮只能由我们自己筹备了。”
下面便有暗托接话道:“公爷给个数吧,咱们按照在坐的次序分一分,好歹也要凑齐这个银子不是?”
边上却鲜有答话地,这些人皆以成精,蚀本买卖是不做的。这八万大军的银两供给可不是个小数,更何况还不知供到哪天是个头。别看这些人家大业大,可张口吃饭的也多呀,哪能随随便便就跟着瞎起哄。
这种情况卓文正和延武早就遇到过,讲与秦雷听。秦雷却拿出个怪法子,与两人参详。这法子初看有些荒唐,但仔细寻思一番,简直是神来之笔,两人对秦雷的信心又增加许多。
见下面反应并不热烈,卓文正不紧不慢道:“各位,王爷知道你们也不容易,咱们这次不要任何捐助了。而是换个法子,众位看行不行。”
众人听说不要捐助,却也没有多兴奋,心道不过是换个名目罢了。只是面上恭谨道:“愿闻其详……”
没想到卓文正竟拿出个无比新鲜的法子——由钦差行辕、两省督抚共同出面,组建一个名为‘两省战后复兴统筹衙门’的机构,全面统筹负责江北山南战后的重建、复兴事宜。当然,这个衙门地首要任务便是,筹措到光复两省地钱粮。这个简称‘复兴衙门’的机构带有明显的商社性质,允许在座各位出资襄理,将来地主事权也采用按出资份额表决。
卓文正最后道:“至于具体细节,稍后会发到在座的手中,三日后,在总督衙门中将举行招标会,希望大家到时参加。”
这个法子实在太过新鲜,这两省基本上被弥勒教糟蹋了个稀巴烂。战后的重建、乃至复兴,虽然朝廷、两省衙门肯定要占大头,但余下部分也不知含有多大机遇
。
这是一直沉默不语的秦雷开口了:“诸位……”
屋里马上鸦雀无声下来,众人齐刷刷望向这位权柄滔天地南方王。当秦雷威严的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他们甚至感觉连呼吸都带着一股燥热,恨不得将自己的心都掏出来,奉献在王爷面前,以换来王爷对自己家族的垂青,这就是权势的奇特魅力。
秦雷见众人都雌伏在自己的目光之下,这才缓缓道:“弥勒教肆虐、南方百姓正处于阿鼻地狱之中,等待我等搭救。”
说着秦雷按着宝剑起身,缓缓走到大厅中。沉声道:“此时此刻。国难当头。尔等切莫只顾着私心,却忘了你们的财富地位因何而来、是谁奉养?”声音逐渐冷峻道:“不要总是问这个国家能给你什么。想想自己给了这个国家什么!谁在这个时候算计,孤王饶不了他。”
诛心的字句仿佛一股冷冽秋雨,浇熄了众人胸中地蝇营狗芶。
秦雷攥紧剑柄,稍微缓和道:“至于战后,你们应得地,一分也少不了。”
就在众人以为雷霆已过时。秦雷突然抽出腰间华丽地宝剑,劈手斩断一张木桌,声音无比严厉道:“但是谁要是还敢首鼠两端,存了什么鬼想法的话,这张桌子,就是他的下场。”
说完,插剑回鞘、径直出了大厅。
静悄悄的大厅,有滴滴答答声。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面色惨白的胥老爷子捂着被划伤的面颊。无力的跪在地上。
原来秦雷那一剑,还伤到一个人。
不知情地皆以为这位老爷子倒霉透顶,而延武却知道。胥家危矣。
自从初八日到今天,延武除了拉撒睡觉,寸步都没有离开秦雷。不是两人关系好到令人悚然,而是秦雷不放他走。延武知道了秦雷对镇南军的影响力,自然也明白了在弥勒教与秦雷这两边,胥家应该怎么选择。
但是秦雷这样做,就是很明显告诉他,不准通知胥家。果然胥老爷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看着弥勒教势大,居然敢去勾勾搭搭,妄图两头讨好,正中了秦雷下怀。
若不是秦雷住着人家的园子,又看在他延武的那点面子上,早就发兵抄家了事了,断不会有今日这一出的。他上前扶起凄凄惨惨的胥老爷子,把他搀到后堂上药。
简单的止血包扎之后,延武望着昏昏沉沉的胥老爷子,沉声道:“王爷已经确切掌握你家与弥勒教来往地证据了。”
胥老爷子惨笑道:“两省之内,与弥勒教没有瓜葛地怕不多吧。”
^什么时候了?现在是平乱时期,重典治之!问罪只需莫须有啊!”
胥北青犹自强撑道:“我胥家百年豪门,我儿耽诚还是山南巡抚呢,他还能拿封疆大吏如何?”
:。:斩后奏!你说如何?”他心道,要不怎么说气数一尽、浑噩昏沉,也不知我这番人事还有用否。
转念又想到,罢了罢了,王爷怕我心生别扭,才给了这个机会,我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他若还不开窍,便也怪不得我了。
果然胥北青犹自絮叨道:“老夫先是把园子献出来给他住,上次你们筹款二十万借兵,也是我胥家一力承担。怎么能说翻脸就翻脸呢?走到哪都说不通这理啊?”说着又硬气道:“老夫要与他对质,看看他为什么要如此不公?为什么要针对我胥家!!”
=。。。:起身拱手道:“年兄再考虑考虑,以免酿成千古祸。小弟还有差事,就不奉陪了。”说着,起身离了后堂。只留下胥北青兀自生着闷气。
生了半天气,胥北青便想见秦雷,说个明白,但护卫说:“王爷正在与大人们议事,吩咐不得任何人打扰。”
他看到那三家的下人待在外面等候,又气愤无比,呼喝道:“为何他们三家可以进去,我们胥家就不行?这不公平!不公平!”家里地下人实在看不下去,便把他扶到轿中,逃跑似的回了城里的家中。
到了府门口,却见到有一顶八抬官轿停在那里。憋了一肚子气的胥老爷子顿时喜上眉梢。
第四卷 【火中莲】
第一五七章 四大家
时规矩,三品以上大员才可以乘坐八抬大轿。
胥老爷子顿时来了精神,甩开下人搀扶的手,一边院里奔去,一边颤声叫道:“可是耽诚回来了?”
早有人进去通报。不一会,一个身穿紫色官袍的中年人从内堂出来,迎上老者。刚要行礼,便看到他半边脸上的绷带,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道:“爹,你这是?”
胥老爷子见真的是大儿子回来,立马感到有了主心骨,拉着儿子的手哆哆嗦嗦说不出话。胥耽成赶紧把老爹迎进屋里,又端茶倒水,好一个安抚,老爷子这才回过劲来,长叹一声道:“爹爹交了一群白眼狼啊……”于是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个遍。
坐在下首的胥耽诚捻着胡须听着,越听越是胆战心惊,等老爹说完,这才硬着头皮问道:“爹爹,别的先不说,就说这结交匪人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吧?”
老头子撇嘴道:“那又怎样?儿啊,咱们这荆州府有几家没有给那些佛爷上过孝敬的?就是昨儿,还有两家托为父与那边说项,要是有个万一,求他们能手下留情呢。”说着还有些不屑道:“两个老抠一人才出了两万两,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胥耽诚摸了摸额头,已经满是汗水。他想笑一下,却发现自己面部僵硬无比。只能嘶声道:“爹爹,胥家大祸临头了……”
胥北青见自己最大的依靠如是说。这才慌了神,忐忑道:“儿啊。不会吧,你可别吓爹爹啊?”
胥耽诚毕竟是督抚大员、一方诸侯,很快恢复了镇静,思索一下家族地处境,对胥北青道:“爹爹,孩儿前日便收到朝廷行文,隆郡王殿下掌尚方宝剑、督两省军政,却不是唬人的。”
胥北青有些失神的望着儿子。等着他的下文。
“当前两省最根本的问题、便是平乱。人家只要给咱们扣上顶通敌的帽子。便可以反手将咱们灭掉。只要这位王爷能把弥勒教给平了。莫说铲了咱们一家、就是把南方大族悉数铲平,京里那些首脑说不定暗地里还要额手相庆呢。”他毕竟也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对京里的态度或多或少是有些了解地。
胥北青呼吸已经有些急促,心怀侥幸道:“不至于吧,咱们纳了那么多供奉……”
胥耽诚有些惊讶地望着父亲,不知道一向精明地老头子,为何变得如此可笑。但再可笑那也是自己的老爹。他尽量保持语气上的尊敬道:“咱家掌着南运河,父亲难道不知五万镇南军、二百艘运兵船,两天以前便在运河上飘着了吗?”
胥北青讶然道:“一打仗,航运也断了。为父也就没管运河上的事情。”转而气愤道:“我还嘱咐你二弟紧盯着点,有问题赶紧禀报,”
胥耽诚摇头道:“先不说这些,孩儿的意思是,算时间。这五万人正好与那两万步军同时出发。这说明了什么?”
胥北青终于泄气了。瘫坐在椅子上,是呀,这说明当时隆郡王早就预料到弥勒教会造反。第一次去镇南军大营时便已经与伯赏元帅谈好了,根本用不着再跑第二趟。之所以又装模作样去了一趟,分明是为了拖时间,拖到局势恶化、拖到只有他能解决问题、拖到所有官绅不得不仰他鼻息、拖到他想对付的人犯错误……
想通这个关节,往日的清明又回到老家主身上。他拢了拢额前散落地白发,苦笑道:“一个‘拖’字,就轻而易举的将事情引导向他希望的方向。这份老辣沉稳不是少年人能有的。隆郡王背后有高人啊……”他真说对了,秦雷用飞鸽问计于馆陶,便只得到这一个字的答复——拖。
胥耽诚见父亲恢复正常,便把话说得跟直接:“不管背后有什么高人指点,最后拿注意的也是他自己。眼看着整个南方陷入一片暴乱、每日都有几千人死亡、几万人流离失所,还能沉得住气,单单这份毒辣的心性、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态度,就不是咱们可以幻想可以网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