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做的又不敢去做。你说可怜不可怜!那晚,她吃了张三关一个闭门羹,一想
起来自己也感到丢人。她恨自己没羞耻,也恨张三关不近人情。过后想想,也想开
了,人家张三关也是有老婆的,有老婆的男人顾忌也就多了,她不能强迫人家和她
做那种事……
她不知怎的想到一种比喻,老天爷造就了男人和女人,也同时造就一条令人向
往的爱河,由此产生出多少悲欢离合的故事,多少悦耳动听的歌……
炉火旺了,里面的温度升起来了。她将炉子压了火,尔后脱去外衣,洗了脸烫
了脚,拾掇抬缀正欲上床,忽听得一阵敲门声,她连忙跑到门边,手摸柱子却不拔。
问道谁?外头一个男人说:“我。”她听出是小叔子田彪,这才开门。
田彪满身酒气,歪歪扭扭进了门,说话舌头有些短了:“嫂、嫂子,泡杯茶、
茶喝,我渴死了呢!”
她埋怨小叔子不该喝那么多酒,酒喝多了伤身体不说,年纪轻轻的,喝成这个
样子不叫人家笑话吗?要是有人将你这个坏名声传开去,我看你哪去找老婆!她将
茶杯端过来,再喊田彪,见他已经四肢八叉躺在她的床上睡着了。睡得那么死沉,
凭自己的力气,想扶他起来是无论如何也拖不动的。她暗自叹了一声,将他的鞋脱
了,把腿放板正了,尔后拉过被子给盖上。坐在那里自言自语地说:“要是不醉,
也不记起这儿是个家。”她看田彪那个醉样子,一时半时也醒不了,自己明天还要
早起做生意,只好去田彪的床上将就一夜。
田彪好久没回来住了,床铺有些潮。田寡妇睡倒的时候还想着,如果明天天好
的话,将铺的盖的拿出去晒晒。想着想着便知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后来,她便迷迷
糊糊做了个梦,梦见有只手摸她的胸。摸得她心里好难受好难受。她还骂了句,这
是哪个缺德鬼?想占老娘的便宜,瞎了你的狗眼!她欲睁开眼瞧瞧,一双眼却怎么
也睁不开。她努力去睁,还想着如果有条温毛巾擦擦就好了,也不用着这么费劲了!
猛然觉得身上好像什么也没穿,睡时,她记得穿着棉毛衫裤睡的,怎么会……心想
可能是做梦吧,便用手往下身摸一把,这才清楚下边精光光的,唬了一跳,没等她
完全清醒过来,便闻到扑鼻的一股酒味。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摸着床头的拉线开关,
一下拽亮了灯,嘴里不由“呀”了一声:“……田彪,你作死呀!我是你嫂子呢!”
田彪浑身赤条条的,大概是冻的,嘴里不住的哮喷:“嫂、嫂子,我、我、我
想跟你、…”说着扑上来。
“田彪,你起来呀,你…你不怕你哥来找你算帐啊!”
田彪先是一惊,之后便咧着嘴笑了:“嫂子,你骗、骗我哩!我哥哥在、在哪
里?他已经死了死好多好多年了呢。”
她想腾出手来扇田彪一耳巴子的,无奈两只胳膊已被抓得牢牢的,动弹不得。
她欲抬腿去踢,下身被人家压在身底下,想晃一下都晃不动。身子动不了了,嘴还
是可以作为一种武器的,她骂道:“田彪,你这个丧尽天良的东西!你这个猪狗不
如的东西!你这个挨千刀的东西!你这个有娘养没娘教的东西!你这个禽兽不如的
东西,你这个……”
她没骂解恨便不想骂了,她的嘴被人家的嘴给堵住了,她想瞅机会咬他的舌头,
两张嘴如同抹了粘胶那般,心里不由得产生一种渴望,仿佛在茫茫的大漠中走了几
天几夜,一眼瞅见了一汪泉水,这时她感到了人世间最快乐的一种舒服。此刻,她
觉得世上万物都没有了,连空气也静止了,什么也不晓得了,连她明早还卖不卖豆
汁也不晓得了,她只想现在,别的管它什么都与她无关了!
大兰还在县城。这条消息是街上卖服装的曹矮子说的。那天,曹矮子去县城里
批发市场进服装,迎头碰上刘玉芝。刘玉芝就把大兰前些时给她去过一次电话,以
后没有消息的经过和曹矮子说了,叫他给宋家带个口信,免得挂念。
曹矮子和宋家是表亲戚,他喊来老好表叔。沾亲带故,就和平常人不一般。他
将一捆服装往家中一放,汗也没顾上擦,急慌忙往盛昌粮行跑。
老好一听这消息,真是又惊又喜,惊喜过后心里又觉得很生气。心说大兰,你
还当有这个家吗?固然你是逼无奈走的,你没想想,家里能不挂念你吗?再怎样你
也不能一辈子不回来啊!走了这么久,为啥连张半指宽的条子也不写回来呢!“无
义不孝的东西,连你娘死都不回来!全当你死了!”
二兰说:“姐也不晓得娘突然去世的呀,你怨她不冤屈了吗?”
大水接着二兰的话说:“干爹。大兰妹既然有了消息,就应该去找她回家。我
想张三关这会儿也不会对他怎样的。”
‘可找!”老好的双手气得不停地颤抖。
二兰说:“大,你和谁呕气哩,她毕竟是你的闺女啊!”见老好不吭声,又说:
“不然明天我进城去看看。”
大水说:“还是我去吧,你一个女孩子不方便。”
老好磕着烟袋:“还是我去吧,粮行离不开二兰,出力活又不能没有大水,所
以说,还是我去合适。”
二兰望一眼大水,谁也没有争。
一个下午,老好的心里都不安稳,小黑狗很懂事地跟前跟后。老好停它停,老
好站它站,老好蹲下它便趴在他的脚头。老好感觉小黑比从前那只小花还要通人性,
心里不由酸酸的,又抱怨起大兰来。心想,畜生都这么恋人恋家,你怎么就一点儿
也不思念父母。思念生你养你的这个地方呢?虽说你是有苦衷的,可你就不想想,
你杏无音信,作为老的能不牵肠胆吗?怎么说,你就是不写地址,也总该给家中来
封信啊!你知不知道,你娘临死还挂念着你,经常托梦给我,叫我一定找到你……
你一步走错,大不怪你,可你晓得大心中的苦处吗?你一个女孩子在外流浪,你想
想,大心中是多么惦念你吗?虽然大骂过你,也诅咒过你,可那是在气头上,背地
里你知道我和你娘流多少眼泪吗!你也许认为父母不要你了,其实不然,世上只有
不要父母的儿女,没有不要儿女的父母。你知晓父母心中的苦处吗?父母辛辛苦苦
将你抚养这么大,突然一下没有踪影了,你说爹娘心中会好受吗?
老好两眼里涌上了泪水。猛然,他发现小黑的眼窝里有晶莹的泪光在闪动。连
忙将小黑揽在胸前,抚摸着它的头,和它说话:“小黑啊,你明白我的心思吗?你
听懂我的话吗?俗话说不伤心不掉泪,你为啥哭的呢!……你猜猜,我明天进城能
找到大兰吗?我知道你不会说话,这样吧,要能找到的话你就点点头,如果找不到
的话,你摇几下尾巴。”小黑眨巴眨巴眼睛,尔后点点头。嘴里还“嗯嗯嗯嗯”的,
不知在说什么。
天空一碧如洗,青澄澄地蓝汪汪地十分动人。老好抬头望一眼远处的天,心中
感到很畅快,便默默祷告:“老天爷保佑我吧,保佑我明天进城能顺利找到大兰吧
……大兰娘,你也显显灵吧,保佑大兰平安回来,你也该瞑目了,你说是不是!”
翌日一早,老好简单收拾个包,去公路旁候车。小黑显得异常兴奋,前一头后
一头,一会儿圩于,一会儿跳跃。
车还没有到,老好便蹲在路边和小黑说话:“小黑,你回家吧,好好地看门,
三两天我就会回来的。”小黑大概不愿意,抬起头望着他的主人,不停地摇着尾巴。
老好说:“此番进城,不知要跑多少地方,带着你也不方便,再说要是将你走丢了
的话,我心里不疼得慌吗?我不能找到一个又丢了一个你说是不是?所以,你要乖
乖地呆在家里,听话。”小黑将头扭向公路的近头,呆呆地望着远处。
几声喇叭响,一辆汽车开过来了。老好急忙提起包,向车门走去。汽车刚停稳,
门一开,趁人不注意,小黑刷地一跃,第一个跳上了车,随即车上一片惊叫,见小
黑不恶,趴在一张空座位上子护着座,众人不免一阵赞叹,说这狗真通人性!
老好听到别人夸小黑,心里也欢喜。他也没想小黑如此机灵,便拍着它的脑门:
“快下去吧,车马上就要开了。”任他怎么说,小黑却是动也不动。他心软了,心
想不下就算了吧,实际他也舍不得和它分开,从小不点儿抱来,至今还没离开过。
一走几天,他还真怕想的慌呢?老好盘算得怪好,可先上车没有座位的却不答应了,
这个说:“这车是装人的不是装狗的,快将它撵下去*那个说:“瞧它那个癫巴样,
十有八九有狂犬病,要是咬了谁一口,这辈子可就完了!”对于这闲话,老好装作
没听见,他望着女售票员:“姑娘,狗跟我踉惯了,我多买一个人的车票行不行?”
女售票员被老好的真情所打动,点点头,刚才提意见的两旅客不愿意了,一齐对女
售票员发模,扬言要是不将这条脏狗撵下去,他们就要退票下车。老好不愿看到那
个姑娘为难,摇下车窗,硬将小黑送了下去。
汽车开动了,老好不由得勾头向外张望,见小黑伸开腰,撒开四蹄,正拼命地
追赶汽车呢。“小黑,你回去吧。”他向小黑扬扬手。小黑不听,仍旧紧追不舍。
“小黑,你撵不让汽车的,快回去吧,要是跑远了,就找不到家了呀…”小黑还是
我行我素。汽车加速了,小黑仍在后头奋力追赶,渐渐地,汽车后面扬起来的灰土,
将它团团围住,等老好再次回首张望时,已看不到小黑的影子了。这时,他心中忍
不住一酸,眼睛顿时湿润了。
老好到了县城,找了家小旅店住下来,然后在街上寻觅。他想大兰如果在城里
的话,会在哪儿安身呢?她一定在某一个单位或谁的家里做事,不然的话,她靠什
么养活自己呢?他抱定一个想法,如果大兰在城里未走的话,他就一定能找到。他
从车站、码头找起,然后是大街小巷、菜市场、商场、电影院、居民区,只要人能
去的地方,他都去找。他想,说不定多会儿,或是哪个地方能碰上。
一天下来,一点儿线索也没有,两条腿累得如同两根棍子,僵直得弯不下来。
心想,到底是人老了,年轻时,他替粮行去挑粮,一天两头不见太阳,走一百多里
也不觉得怎么累。到底是到年纪了,不服气不行啊!
回到旅店,老好想在门口的小摊子上吃碗拉面再回去的,哪知就在这时,猛的,
他一眼瞅见了不远处街口处的小黑。小黑同时望见了它的主人,像箭似的射过来,
没等老好张开手臂,小黑已扑到他的怀中,由于太猛,将老好撞了个趔趄,一屁股
坐在地上。老好眼泪下来了,紧紧抱着小黑:“乖乖你是怎么找来的呢月他突然想,
要是大兰看见他的话,也会像小黑这个样子,直扑入他的怀抱的。那时候,爷儿俩
不知会怎样抱头痛哭呢?他心中酸酸的,将脸紧贴小黑的脸,不顾走路的人那种异
样的目光,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抱着,抱着,好长时间也没分开。
明凤见哥哥出门办事去了,趁人不在意溜了出来。本来店里有她无她都过年,
所以她是想来就来,想走便走,谁也不去管她。
她在街边的小杂货摊边停留了一会儿,见没人注意,这才转身进了盛昌粮行。
二兰正在打算盘,感觉着有人进来,以为是顾客,正欲打招呼,见是明凤,忙
说:“是你呀明凤。”她朝那旁称面的大水说,“大水哥,明凤来了。”
明凤说:“二兰姐,别叫他,我没有事,是来遇的。”
二兰合上账本:“明凤,你哥的生意近来怎么样?”
明凤说:“还是老样子,一天闭大半天。不过,听讲铁矿那个店生意不错,每
天营业额都达两千多块钱呢!”
二兰见那个称面的人走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便开玩笑道:“你给我们
提供情报,要是给你哥晓得了,不打你的屁股才怪呢!”
明凤说:“他敢!”随后又说:“实际上同行通个气又有啥呢?生意好与环,
关键是质量和价钱,手摸得着,眼看得见,又不能藏着板着的保的什么密呢!”
二兰见明凤说话时两眼不住地瞅着大水,她知道明凤对大水有点儿意思,便想
闪个空给他俩说几句知心话,谁说去门口钉个鞋 掌子,朝明凤挤挤眼,笑着走了。
大水瞅瞅门口, 然后从怀中拽出一条粉红色丝巾,在手中抖 科:“明凤,这
是我给你买的,你围上瞧瞧好看不好看。”
明凤心里很激动,她从没奢望过大水给她买什么东西,她只求大水对她态度好
一些就知足了。现在竟然给她买了东西,虽说是一条很平常的纱巾,这说明大水心
中想着她,怎不叫她激动呢!她将丝巾围在脖子上,跷着脚扭着身子,左看看右看
看,心里那个幸福劲,一下子没法形容。
其实明凤不清楚大水给她买这条纱巾的真正用意。大水给明凤买东西,这里面
有三层意思:一是明凤多次为盛昌传递消息,他应该有所表示二是明凤经常给自己
买这个做那个,也该回报一下人家,第三呢,他觉得明凤对他有那么点儿意思,他
对她虽没什么恶感,可感到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不光是张来两家恩怨,主要他大
水心中想的是他的干妹妹二兰。所以,既然和明凤不可能结为连理,就得将此情了
断了。怎么了断呢,首先想的是不欠她的情。虽说一条丝巾礼薄了点儿,古语不是
说,“千里送鹅毛,礼轻仁义重”吗?再说,你明凤送我东西,那是你想送,我又
没叫你送!从今往后,咱们谁也不欠谁的。
明凤怎么想的呢?她觉得大水虽是送她一条不起眼的纱巾,那条纱巾却是代表
他的一份爱心,只要大水愿意,她马上去找人来说合,将全部的爱以及身心都无私
地奉献给他,一辈子和他生活在一起,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她想,她应该找个机会
和大水谈谈,将心里话告诉他。
就在当天晚上,她轻手轻脚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