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笛公主醒过神来跳下马,痴痴地说:“林一若,我走之后你在南京还好吗?”我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铁笛公主觉得很意外,“林一若,你怎么了?我不该问候你吗?”
“没什么,旅途劳顿而已。”
铁笛公主关切地看着我。白小酌向铁笛公主走来,二人高兴地抱在一起。
那都快活地看着白小酌:“王狄安答,你果然好眼力,我为你高兴。”
王狄也快活地大声说:“小酌,这就是我的安答那都王子。”
白小酌走过来轻轻万福:“白小酌见过王子。”
那都一时有些慌乱,竟学白小酌的样子万福道:“那都见过小酌姑娘。”
那都的样子让大家开怀大笑,只有远处的蒙古将军阿尔巴一直阴沉着脸,他看着铁笛公主对我的态度,既生气又失望。我看大家都很高兴,急忙说出来的目的:“王子,我负皇命而来,想尽快见到你的父汗,如果方便的话,请你尽快安排。”
那都还未说话,铁笛公主抢道:“好啊,我这就领你去。”
那都显然有些顾虑:“妹妹,这件事还是……”
不等那都说完,铁笛公主不满地说:“有什么不妥吗?你也要去。”
那都不解地问:“为什么?你要愿意现在去,我就不去了,我要陪我的安答。”
铁笛公主大声道:“不行,我接的是林一若,你迎的是大明钦差。”
那都疑惑地又问:“这有不同吗?我不明白。”
铁笛公主:“我不管你明白不明白,就得去,上马。”
我走到自己的马匹近前上马,远处的阿尔巴看着我的姿势,不屑地一笑。
一行人骑马向前走着,那都和王狄有说不完的话,铁笛公主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不时地偷眼看我,美丽的脸上飞起两片绯红。
一直暗暗喜欢铁笛公主的阿尔巴看在眼里,悄悄让自己的马向我靠近。铁笛公主看到阿尔巴靠近并没在意,关切地对我说:“你好像不高兴,发生了什么事吗?”
“事情很多,一言难尽。”
“再多的事,到皇宫以前也能说完,你说说吧,我想听。”
“可我不想说,不想让我的心再次沉重。”
“好吧,我听你的,不想说就别说。哎,你穿上这身官服,挺威风的。”
铁笛公主痴痴地看着我。阿尔巴靠近我之后趁人不注意,伸出右腿狠狠地踢了我的坐骑一脚。我的坐骑一声嘶鸣,突然向前蹿去。我大叫一声从马上被掀下来,右脚挂在马蹬中,后背着地被惊马拖走。铁笛公主大惊失色,阿尔巴暗自得意。
王狄和那都听到我的惊叫同时一惊,策马向我追来。那都挥动马鞭赶到前面想截住惊马,王狄干脆从马上一跃而起,身形落到惊马上时,弯腰探手抓住我往怀里带去。惊马带着王狄和我狂奔,力竭而止。
那都赶过来看到惊马后臀的血迹,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但却没有吭声,只是悄悄把血迹擦干。
王狄和我跳下马来,他转过我的身子,我的官服已被磨烂,后背也浸出血渍。
铁笛公主和吴文英等人骑马过来,众人纷纷下马,铁笛公主看到我后背的血迹,惊慌地掏出手帕去擦,我疼得叫了起来。
吴文英脱下外罩为我披上:“大人,坐车吧。”
我艰难地走了几步,坚定地说:“没那么娇气,我能行。”我向自己的坐骑走去,惊马全身抖动,无论我怎样拉扯,也不肯挪步。
铁笛公主翻身上马,一把将我拎到自己的马背上,双脚磕了磕马蹬,战马飞奔而去。我大叫道:“这像什么话?放我下来。”铁笛公主喊道:“少废话,抱紧我,如果再摔下去,你还能站着见我的父汗吗?”
阿尔巴生气地看着远去的我和铁笛公主,脸上阴霾一片。那都上马走到阿尔巴的近前,低声怒道:“阿尔巴,我的眼睛可以数清天上雄鹰的羽毛,你不是男人,回去镇守大营。”阿尔巴懊恼地对自己的坐骑狠狠一鞭,战马向前蹿去。
二、了一块心病
柯桐和随从魏风、顾平达终于来到了开平。柯桐恨不得马上立下战功,从而向大明朝廷证明自己不是无能之辈,他在开平卫守城将领顾承颜的官邸说了要夜袭蒙古大营的想法,因为在此之前没有接到开战的命令,顾承颜一时难以决断。
柯桐无法说服顾承颜,但也不好说破自己的真实想法,急得正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一名兵卒急匆匆推门进来:“大将军,顾将军,小的有重要情况禀报,那都和铁笛昨天傍晚从东林镇赶往西冯方向,现在又往蒙古皇宫去了。”
顾承颜问道:“多少人?”
“几名将官和百十个骑兵。”
顾承颜又问:“可知为何离开大营?”
“小的不知。”
柯桐听罢,皱眉思忖道:“他们两个双双离开大营,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这对我们也许是个好机会。”顾承颜不解地问:“大将军的意思是……”
柯桐没有马上说出自己的意思,而是换了一副笑脸:“顾将军,你空守开平这么多年,难道不想立战功吗?”
顾承颜为难地说:“当然想,可皇上说随时准备出战,并未说何时出战。”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果鞑靼兵卒杀过来我们再出城,岂不误了战机,仗迟早要打,什么时候打,就要看我们能否找到机会。再说,他们已攻战了七座边城重镇,也应该给他们一次重创伤伤元气。”柯桐说完用炯炯的目光看着顾承颜。
顾承颜沉吟片刻,朗声道:“好吧,我听大将军的。”
柯桐显得很开心,正要说什么,窗外突然响起一阵风声,柯桐意识到什么,急忙出门去看,看着看着,不由仰天大笑起来:“大风来得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传令下去,今夜子时选精锐一万出城杀敌,勇者赏,退者死。还有,准备二百桶上等羊油,我要让蒙古鞑子见识见识什么叫火烧连营。”
这是个晴朗的日子,草原的风刮了一夜之后停歇下来,一座蒙古包的栅栏外,一群少年叫喊着看两个孩子摔跤,不时地响起一阵笑声。
远远地,王狄、那都和一辆马车向蒙古包而来。王狄显得很兴奋,催马独自向前,没来得及拴马便在栅栏外大声叫喊起来:“师父,师父——”
个子高大的解非撩了帐帘出来,他的脸上本是阴沉的,看到王狄后喜形于色。
王狄下马跪倒:“师父,你老人家还好吗?”
“狄儿,昨天我还梦见你,没想到今天就见面了。”解非欢喜地搀起王狄,又对走过来的那都道,“那都王子,你的安答回来了,恐怕我这毡房也要被你踏破了。”
那都说:“你老人家还好吗?但愿这不让你讨厌我。老人家,王狄安答给您带来一份惊喜,我怕你承受不住,所以要扶着你,来,让你老人家见一个人。”
那都搀着解非的胳膊向外走,马车停住,解非看到一双脚轻巧地跳到草地上。白小酌从马车后面闪出身来,解非的目光从白小酌脸上掠过,又看看王狄,似乎意识到什么。王狄不好意思地说:“师父,徒儿这次去南京,找到了喜欢的人。”
解非兴奋地看着白小酌,白小酌羞涩地跟解非见礼:“小酌见过老人家。”
解非喜出望外,大声说:“真是个好姑娘。狄儿,师父为你高兴,了了我的一桩心事!”白小酌也欢喜地道:“老人家,你交给公子的任务也完成了。他为你找到了日夜牵挂的人。”
解非突然用异样的目光看着王狄:“狄儿,你……你找到她了?”
王狄向解非讲述了在南京找到李惠儿和莲衣的经过,又讲了解非和我的父亲、母亲的一些误会,直把解非听得老泪纵横。解非颤声道:“狄儿,想不到这么多年的仇恨竟是个误会,想不到这辈子我还能有个女儿,她……好吗?”
白小酌用手帕为解非擦泪,自己的眼圈也红起来。王狄急忙说:“莲衣妹妹很好。她喜欢掬霞坊的林一若,就是杨之哲的儿子,他现在就在我们这里,是大明的钦差安抚使,路上出了点意外,在铁笛公主那里治伤,但是没有大碍。”
白小酌也随声道:“你放心老人家,林公子办完事很快就会回去,到时候我们陪你回南京见莲衣妹妹,我们一起在南京生活。”
解非感激地看着王狄,声音有些哽咽:“狄儿,谢谢你,我想见见林一若。”
那都看着三人激动的样子,开心地笑道:“老人家终于了了一块心病,安答,我也该走了,我现在就去看林一若。”
“我和你一起走,顺便带他回来。”王狄说,接着又对白小酌道,“小酌,我们要去皇宫,我不放心他,说好陪他一起见大汗的,你陪师父说会儿话。”
白小酌依依不舍地说:“那你早点回来,我等你。”
三、不卑不亢的微笑
大汗额勒伯克正在殿内和文武官员议事。一位侍官从外面走进来:“大汗,铁笛公主叫小的传话,大明钦差安抚使林一若殿外求见。”
“钦差?难道朱元璋要和我讲和吗?” 额勒伯克甚感意外。
“大汗,那朱元璋年轻时虽然争强好战,现在老了,没有心力再和我们较量,求和是他最好的办法。” 阿尔巴的父亲都尔扎布不屑地一笑,傲慢地捋了捋胡须。
“开平卫屯积了近十万兵马,也是求和的最好办法?我看你的脑袋和嘴里一样,都是烂熟的羊肉。” 额勒伯克不以为然地说。都尔扎布一时无言,尴尬地干咳一声。
“叫他进来。” 额勒伯克一声大喝。
我和铁笛公主走了进来站在大殿中央。铁笛公主一脸微笑,我的神情很坦然。
“父汗,这位是大明的钦差安抚使林一若林大人。”铁笛公主说罢,又对我小声说,“林一若,上面坐的就是我的父汗。”
“林一若见过大汗,祝大汗福寿安康!” 我礼貌地微微颔首。
众人仿佛没有想到我的礼节如此简单,脸上露出恼怒之色,尤其是都尔扎布,更是双目圆瞪:“小子,你真是狂妄,见到大汗为何不跪?”
“公主,作为大明的钦差,我能不回答这个愚蠢的问题吗?”我笑着问铁笛公主,又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麻烦交给你的父汗。”
铁笛公主根本没在意众人的态度,接过信走到额勒伯克身边,把信放在案上。额勒伯克打开信看着,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
我镇定地看着额勒伯克,脸上始终带着不卑不亢的微笑。
额勒伯克把信放下,盯我半晌,不屑地说:“大明是不是没人了,派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跟我谈判?如意算盘打得不错,一方面屯积兵马准备开战,一方面派你来企图说服我退兵。”我淡淡一笑:“这是英明之举。”
都尔扎布大声又道:“小子,你的嘴有多大,居然敢妄想说退我的铁甲奇兵,我可以叫人封住你的嘴。”我微微一笑:“我不明白你的用意,难道你害怕一张嘴吗?”
额勒伯克恼怒地:“小子,你们到底有没有诚意?”
我收住笑容,正色地道:“大汗,我们还没谈这件事情,怎么知道我没有诚意?”
额勒伯克被我噎住。刚要发火,一名蒙古兵跌跌撞撞跑进来:“大汗,出事了,昨天夜里……大明的驸马柯桐带兵袭击了阿尔巴将军的大营,还……还……”额勒伯克怒道:“这有什么慌乱的,还怎么样了?”
“还……还火烧了大营,咱们的人死伤无数,阿尔巴大将军已经带人攻打开平卫了,只是一时……难以攻下。”
额勒伯克听罢,恼怒地走下台阶,一把揪住我的衣领:“这就是朱元璋的英明之举?这就是你所说的诚意?” 额勒伯克说罢,又对都尔扎布怒吼,“都尔扎布,你要为你儿子的无能负责。”额勒伯克一把将我推向都尔扎布,都尔扎布顺势将我的脖子勒住。铁笛公主见状急忙冲过来:“都尔扎布,放开他。”
“我要把他带到两军阵前,用他的项上人头敲开开平卫的城门。”都尔扎布说完挟着我向殿外走去,铁笛公主惊骇地大叫一声,刚要往殿外跑,被额勒伯克拽住。
“父汗,你要干什么?为什么不拦住他?”
“他没有做错,只是没有来得及听我的命令而已。”
那都和王狄急匆匆地在皇宫里走着。他们并不知道突然发生的变故,直到铁笛公主气急败坏地从大殿门口出来,着急地讲述了刚才的一幕。
“王子,无论仗打得如何,我不能让任何人伤害林一若,因为他是我的朋友。”王狄说完向宫外的战马跑去。
铁笛公主对愣怔的那都喊叫起来:“你还愣着干什么,不想让我活了吗?”那都醒悟过来,返身向宫外跑。铁笛公主急得跺了跺脚,也向王狄和那都追去。
四、一片混战
开平卫城门外一片混战。
远处,阿尔巴指挥弓箭手向城楼上射箭,一只只铁箭射在城楼前的草人身上。城门下,蒙古兵走马灯一样将用布包裹的土坨堆在墙边,片刻之间,城下已堆起高高的土堆。 城上,一位将官指挥大明兵卒重新换了草人架在城楼前,兵卒们拥上来把刺猬般的草人放倒,拔下上面的铁箭。柯桐等人在远处看着地上一捆捆的铁箭,高兴地哈哈大笑。
顾承颜兴奋地说:“大将军有当年诸葛孔明的风范,末将佩服至极。”柯桐开心地道:“顾将军过奖了,那是阿尔巴愚蠢而已,自古有勇无谋可胜一时不可胜一世,我倒想重演一次七擒孟获的绝唱,不过,我没有宽广的胸怀,只要让我抓住,立斩不怠。”
一名大明兵卒大喊:“将军,又上来了。”顾承颜把手一挥,兵卒们推着滚木擂石车来到城门边上。城下一架架云梯搭到城楼上,蒙古兵卒正勇猛地向上攀登,只听一阵沉重的机械声响,无数滚木和擂石从城上砸了下去,蒙古兵卒死伤无数。
阿尔巴急红了眼睛却也无可奈何,只有大声地叫骂命令继续攻城:“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少滚木擂石,最好撂得像这城门一样高,我们不费力就能杀进去,你们听着,后退者死,天黑之前我要在这城楼上喝酒,冲——”
蒙古兵卒刚要往上再冲,十几匹快马风驰电掣一般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