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晴美依然不能理解。「那为甚么要带福尔摩斯一块儿去?」
「不晓得。大概不是叫它去弹三弦琴吧!」片山胡扯一番,把饭碗递给晴美。
「再来一碗!」
「不过也好。起码可以保护樱井麻理了。」
「我不是单单保护她一个人哦。」
「我知道。但她被人狙击却是事实!」晴美很有自信地说。「如果早点听我的话而有所戒备,说不定已经把那个割人手臂的魔鬼捉到了。」
「现在说这话有甚么用?」片山把茶浇在饭上。「我有一星期的休假啦。」
「你倒说得轻松!晓不晓得自己责任重大?」
「当然晓得!别忘了我是正牌刑警咧!」
「第一次听到!」晴美说著,回头对福尔摩斯喊道:「拜托你啦!福尔摩斯!一切靠你了!」
福尔摩斯的耳朵动了一下,继续若无其事的吃饭。
「还有两天才去。这段时间怎么办?」晴美又问。
「当地的警局派刑警保护他们七个。」
「不是单单保护樱井麻理呀!为甚么?」
「其他的参赛者家长提出抗议,认为光是保护一个人有欠公平。」
「可是,受攻击的只有麻理啊!」
「大家都认为自己的孩子最有希望,一定有人狙击甚么的。」
「真不像话!好像不受狙击就不光荣似的!」
「自尊的问题最复杂啦!」片山好像很懂心理学。
「今天暂停一天好不好?」麻理一脸的不耐烦。
「不行!」母亲充子顽固的坚持己见。
「一天不跑有甚么关系?而且,那一星期根本不能外出,也无法慢跑呀?」
「在屋里跑吧!」
「开玩笑!大家会取笑我的!」
「就让他们取笑好了!问题是能笑到甚么时候!」充子一点也不让步。麻理只好叹息。
「好吧!今早也是巡逻车开路吗?真丢脸!」
「今早还没来呢!再不来的话,我们的日程就搞乱啦!」充子正在埋怨时,门铃响了。「啊,来了!」
「我是目黑警署派来的!」门外传来洪亮威猛的声音。麻理觉得声音有点熟,不知在哪儿听过。
充子透过一道门喊道:「让我看看你的警察证!」
麻理不禁羞红了脸。充子从防盗眼望了一下,最后才放心的拉下锁链,打开大门。
「早安!」一个身穿慢跑装的大个子站在那里。麻理睁大眼睛,惊奇不已。
「怎么这副打扮?」充子惊愕地问。
「我想,为著保护令千金遇到突如其来的危险,最好的办法是陪她一起晨跑!」
刑警说。
「你──不是石津先生么?」麻理说。
「上次真是多谢了!」石津跟她打个招呼。「准备好了没?」在充子楞然不知怎么回事时,麻理已经迅速走到门外,跟著石津一块儿跑开了。
「听说片山兄负责保护你们!」石津边跑边说。
「嗯。麻烦了大家,真不好意思。母亲太噜苏……」
「片山兄一定喜欢这份差事!一发生凶杀案他就会晕倒的!」石津夸张地说。
「他是上次代我听电话那位小姐的哥哥?」
「是的。他比妹妹难看多了,不过人很好。」
麻理噗嗤一笑。「你真好玩!」
二人走上缓坡。石津问:「对了,几时决赛?」
「一个星期以后。」
「很累吧!」
「没法子。就是为了决赛才每天这么卖命的!」
「跑几公尺的决赛?一定是长途比赛吧!」石津说。「上次见你带著小提琴。你也拉小提琴吗?」
麻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想了一下,忍住笑意说:「唔,会拉一点!」
他们并肩走完斜坡,经过公园旁边。
「就在那个转角的地方。」麻理说。「如果攻击目标真的是我,我觉得很对不起那位朋友……」
「不关你的事。世界上有许多莫名其妙的怪人啊!」
怪人。麻理心想,在世人眼中,我们何尝不是怪人?一生投注在小提琴身上,为著那一日的比赛不知浪费多少青春岁月,目标只为求胜利!也许有人蓄意伤害自己的竞争对手。这种人可能是参赛者的亲友或教师!对他们而言,贝多芬和莫札特根本毫无意义!
一切只是为了求胜利……
见到那人的手臂被割伤而流血的冲击,在麻理心里久久不能散去。她突然产生怀疑:何必拚著老命竞争得如此剧烈?音乐不是原本使人喜悦的事吗?
现在不能放弃比赛了。她必须为母亲尽最大的努力。如果没有发生凶手为这次比赛而狙击自己的事,何等轻松愉快啊!
「第一乐章:不太快的快板 5」
「麻理,时间到了。」充子走进房间时,吓了一跳。麻理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书台前面等候。
「早安。」麻理微笑著。「我有点紧张。」
「怎么啦?还有一个礼拜才正式比赛,现在就这么紧张的话不行的呀。」
「妈咪的要求好难应付。又要我早起,现在又……」
「算了算了……身体情况怎样?」充子担心地问。
「嗯。没甚么不对劲。」
「车子十点钟来接你。行李箱呢?」
「昨天妈咪你不是替我拿到楼下去了吗?看,你比我更紧张呢?」麻理笑了。
「拿好小提琴。吃过早饭才去吧!」
「妈咪呀!我又不是出国去!」麻理边下楼梯边说。
「出国的话还可以通电话,这次连电话都不能打呀!记得尽量好好表现哦!」
「真是的!」麻理说。「会有人带那么大的行李箱么?」
「装的全是有用的东西啊。」充子为麻理倒咖啡。「换洗的衣服、毛巾、盥洗用具、化妆品。还有……你那个不要紧吧!」
「没问题,刚好中间期。」
「一紧张就可能不准期的。还是带著比较好。」
「那就替我放进皮箱吧!」麻理说。充子急忙冲上楼去。有些事情可以自己动手做,让妈妈去做她会比较高兴。
麻理慢慢喝咖啡,体内涨满紧张的情绪。迄今参加过无数的比赛,麻理并不讨厌当天的气氛。由于天性悠闲散漫,偶尔体验一下瞬间的紧张也是好事。可是这次不能随便了。这种紧张将要持续一个礼拜。她不能想像,那一星期会有甚么事情发生……
「真知子还在练琴?」父亲担心地问。
「嗯。」母亲望望时钟。「我再去催催。」
植田克洋是T音乐大学教授。他的女儿真知子进入史丹威比赛的决赛,使他在大学的同事面前十分自豪。若是优胜就更体面了。植田希望她得冠军。
「她一定做得到。」植田喃喃自语。实际上,真知子的实力也到达优胜的程度。
唯一的问题是新曲的诠释。真知子并不擅于演奏新接触的乐章,当然可以照样弹得很娴熟,至于快速地理解诠释的能力还嫌不到家。
若是预先让她知道曲子就好了。即使仅仅知道作曲者的名字,起码可以猜到乐曲的倾向。植田曾经向熟悉的音乐界朋友和作曲家打听过,毫无结果。这种事是第一次。
植田只能暗自祈祷,希望新曲不会太难解。
植田路子走到地下室时,真知子正在MMO唱片的伴奏下,演奏孟德尔颂协奏曲的第三乐章。已经到了最后的终曲部份,路子沉默著等候。
演奏完毕,真知子终于发现母亲。
「情形不错吧!」路子微笑著说:「时间差不多了。快去准备吧!」
「知道了。」真知子扶好眼镜,把小提琴的弦放松一点,收进箱子里。
「若以练琴时间来说,你一定第一。」路子说。
「问题是到正式比赛的时候!」
「虽然这样说,有自信的人毕竟不同些!」路子说著,环视地下室一周。大约四十平方米大的空间,一个没有窗口的地下室,是特为真知子练琴而造的。没有人知道地下室的存在,包括真知子的好朋友。
当真知子念中学的时候,路子说服了丈夫,建造了这个地下室。理由是练琴的声音不让邻居听到。不是怕琴声干扰别人,而是不愿给人知道真知子练多少时间。
「你家的孩子一定花很多时间练琴吧!」
「哪里,我家孩子才懒得练哪……」
这套打官腔似的对话后面,表示谁家的孩子每天都花不少时间练琴,唯独真知子好像真的没有练,由于外面完全听不见她家传出小提琴的声音。
可是真知子经常名列前茅。这使其他家长信心动摇了。
其实真知子每天花上比别人多一倍的时间,在这个完全隔音的地下室里面不停的练琴。
「那边的练琴室不知怎么样?」从地下室走上来时,路子说道。
「听说全是单人房,每个房间的门都有隔音。」
「哦。若是这样的话……」
「不行哟。每个人都拚了命的,不能耍花招!」
「不是这个意思。」路子说。「我是说,到时大家都很紧张。你大可故意岔开练习时间,假装不大练习!」
「看著办吧!」真知子对这件事的反应一不太热衷。
进到客厅时,但见父亲不安地坐在那里。
「准备好啦?」
「嗯。没问题的。」
「好好加油啊。决赛那天我会出席!」
「你若替她打听出来,准得第一啦。」路子说。
「我已尽人事了,还是打听不到,一定是起用无名作曲家的作品。」植田愁眉苦脸地说。
「这个没甚么重要。」真知子打了个大哈欠。
「怎么不重要!决赛时不能胜出就完了。」路子说。
「我知道。我会赢的!」
「拜托。你若得胜,要去维也纳也可以。」
「我想去别的地方。」
「哪里?巴黎?伦敦?」
「狄士尼乐园!」真知子一本正经地说。
大久保靖人在七点钟准时醒来。张开眼时,闹钟响起,就跟往常一样。他伸手把响铃按掉。
这是二十平方米左右的廉价公寓房间,隔音不良,有时会被隔壁房间的闹撞吵醒。
「终于来了……」大久保坐起来自言自语。但不知道自己紧不紧张,也许这就是紧张的证据吧!最好是照平日一样生活起居。
盥洗之后立刻收拾房间。他要离开一个星期,不能不先打扫一番。不过七点钟,邻居还在睡觉。他怕吸尘机的声音干扰别人。车子在九点钟来迎接。还是吃过早餐才回来打扫吧!
他拿著钱包离开公寓,走下楼梯到走路五分钟就到的咖啡室去。从七点开始有特价早餐,为早起的上班族供应。
「早哇。」相熟的女侍应端水过来。
「我这个星期都不在家。」大久保说。
「出去旅行?」
「差不多是吧!」
「做学生真好啊!」
大久保慢慢啜著美国咖啡──一个礼拜,七个年轻人为决赛而竞争。他想,七人之中,大概只有自己是靠自己的能力赚取生活费和学费的吧!
在预赛时遇到的全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和少爷,无拘无束的聊天,畅怀大笑。他们在家拉小提琴时,一定不会顾虑到琴声会吵到邻居。他们用父母的钱买昂贵的小提琴,演奏死于贫困中的天才音乐家的作品。真是不公平啊!当然他也知道,他们之中也有真正的天才。
不要再想别人的事吧!我就是我。这个星期,我要向我自己挑战。
对大久保靖人而言,这是最后的机会。家里没有多余的钱栽培儿子成为音乐家。
他是长子,必须照顾父母。如果比赛失败,也决定从此放弃小提琴!
他一边吃著多士一边想,下次再到这里来时,自己的命运已经有所决定了。这么一想,居然没有感慨。对他来说,其实每天都生活在战斗状态之中啊!
「怎么啦?」女侍应走过来问道。「你的样子好可怕。是不是想自杀?」
「明白吗?」透过电话传来的男声十分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