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错的!就是因为有比赛这回事,才会发生这些。」
「可是,你……」
「我知道对不起妈妈。不过,我已经决定放弃小提琴了!」
片山觉得无话可说。站在麻理的立场,她这样说不是没道理。有几个人因她而丧命,她无法承受这种「伯仁为我而死」的压力,也是可以谅解的。
「片山先生,带我走吧!到哪里都可以!」
「到哪儿去?」
「酒店啦、汽车旅馆啦……」
「你是说真的吗?」
「是啊。昨晚要不是有人进来打岔,你不是也有那个意思吗?」
「这个……哎。」片山不能否定那是事实。
「求求你。不要把我丢在一边。我要有始有终!」
片山想到一会,终于点点头说:「好。我们去找酒店!」麻理听了欢呼雀跃。片山又说:「这部是公家的车子哪!你先上来再说。福尔摩斯,你到后面去!」
福尔摩斯懒洋洋的跳到后座去。麻理高高兴兴的坐进前座。
「我们到远一点的地方去。你是不是很困?」
「有一点。」
「你可以睡一会。到了我会叫醒你。」
「我可以靠在你身上吗?」
「当然可以。」
于是,麻理的头靠在片山的肩膀上。车子慢慢开动。
「我觉得幸福。这种感觉是第一次……过去的我一直被人又赶又逼的喘不过气来……」
「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嗯。我要依偎在你的怀里睡一觉……」麻理闭起眼睛,很快就睡著了。
片山开了一段路,又停下来。回头见麻理睡得很熟,他摆了方向盘,呆了一阵,最后叹一口气,驱车前行。
片山停了车,摇动麻理的肩膀。
「到了。起来吧!」
麻理轻轻哼一声,张开眼睛,按著眨了两三下眼,望著片山嫣然一笑,说:「早安。」
片山心里一痛。多么可爱的少女啊!自己真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
麻理深深吸一口气,望向窗外。眼前出现的是东京文化馆的建筑物。麻理转头盯著片山说:「你骗我!」
片山觉得心如刀割。耐心地说:「如果你今天不来这里,以后一定会后悔!」
麻理扭过脸去不睬他。
「你听我说。」片山继续委婉的规劝。「我很了解你的心境。不过我觉得,比赛并不是音乐的真面貌,只是人类搞错了。音乐本身并没有错。」
麻理一句话也不说。
「我对音乐一窍不通。而你对莫札特啦、贝多芬啦……」片山想不出第三个音乐家的名字。「总之,你不是喜欢这些人的音乐吗?所以你要去演奏。你有才华,必须运用你的才华,把音乐散布给别人。」片山停顿一会,再说:「搞音乐的人做坏事,或者做错拿,并非莫札特或贝多芬的错。你说对不对?」
麻理回头望住片山,露出要哭的表情。然后转眼去看文化会馆。
「现在去还来得及!」片山说。
「可是……我没有小提琴!」
「没问题。你的小提琴在巴士上。我刚才在半路上打电话确定了。」
麻理望著片山,禁不住泪眼盈眶,突然伸手抱住片山。她的眼泪流到彼此重叠的嘴唇里,带著咸味。
「来,快去吧!」
麻理放开片山,急急的打开车门,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前直去。
片山松一口气,对福尔摩斯说:「你想我是不是大傻瓜?」
福尔摩斯喵一声,表示同意。片山笑起来。
掌声四起。大演奏厅是爆满的盛况,弥漫著激烈的腾腾热气,人人情绪高昂。
片山和晴美被安排坐在朝仓旁边的位置上。福尔摩斯也趴在晴美的腿上「监赏」
音乐。
史坦威坐在朝仓的另一边。他的身材高大魁梧,手大、身体大、眼睛也大,但是令人感觉他的人品十分温和。
「到目前为止,大家演奏无伴奏的指定曲都不分高下。」朝仓说。「不过,对于新曲的诠释,还是以樱井麻理的表现最有深度。如果下面的协奏曲能把握得好,胜利者就是她了。」
「哦。是哪一首曲子?」晴美问。
「不知道。要看运气。如果是西贝流斯,那就是麻理最拿手的了。」
大会司仪出来宣布。「下一位是樱井麻理。指定曲是柴可夫斯基的协奏曲F大调、第二、第三乐章。」
「那不是她拿手的曲子。」朝仓轻叹。
「为何不演奏第一乐章?」晴美问。
「曲子太长了。假如演奏整首曲子会很累,那就不公平了。」
樱井麻理出场了。爆发如雷的掌声。她穿著浅蓝色的曳地长裙,高佻的身段,跟小提琴十分配衬。
麻理跟指挥者打个照面,点点头。指挥棒缓缓举起。先是木管和圆号的前奏曲。
麻理架好小提琴,摆好弓。充满哀怨的旋律,有如纺丝似的缕缕升起。全场的听众一动也不动的倾耳垂听。
史坦威向朝仓低语了一句。朝仓回头对片山悄悄说:「他说麻理在恋爱中。」
片山也觉得,麻理的小提琴听起来,真的是如歌如泣。
「安哥曲」
「你们尽量吃吧!」朝仓说。
这里是朝仓家的庭院。桌上的烤肉冒著烟,等著客人吃它。这是一个晴朗的下午。
「我已经吃饱了!」片山说。
「真的。谢谢你的款待。」晴美也叹了一口气。
「不要客气。真的够了?那就喝点饮料吧!」朝仓为晴美倒了一杯啤酒。
「你们帮我很大的忙,这次比赛才能圆满地结束。」
「哪儿的话。这是我份内的工作啊!」片山说。
「麻理小姐今后……」
「她获得胜利,准备到维也纳去演奏旅行。」
「真了不起。你说是不是?哥哥。」
「嗯……」片山含糊地点点头。
「对了,我有两件事一直想请教先生。」晴美说。
「甚么事?」
「第一是关于多一份乐谱的事。第二是关于须田先生的死亡。我一直挂在心上。
先生一定知道甚么吧!」
「原来是这个。」朝仓笑道。「我就知道有一天必须坦白招供的。」
「可以告诉我吗?」
「当然可以。其实,这两件事就是一件事。我跟機纪子的母亲有来往。她献身于我,交换条件是一份新曲的乐谱。我在表面上拒绝了她,私底下却多印了一份。打电话去多订一份的其实是我。」
「原来如此。」
「可是被须田发现了。虽然没有证据,不过我想他是打算偷掉那份乐谱,转卖给?
C纪子的母亲。」
「所以那天晚上……」
「对。她使我的女佣就范归服他。那天他想来寻找乐谱时,刚好我跟機纪子的母亲回来了。他虽然惊慌,还是想把乐谱弄到手,于是躲在二楼。」朝仓用手指指还在装修中的音乐室。「他就躲在音乐室,同时想顺便找一找。不巧发生大地震,一时承受不住,吓得心脏病发,就这样倒在棚架上。」
「倒在棚架上的吗?」
「是的。不过当时我没上去看,所以完全不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他的尸体,就是带你上去参观那一次。」
「那个时候吗?」
「是的。我不是一个人先进去吗?那时看到须田的尸体,大吃一惊。不过确实困扰了我。须田为何死在那个地方?向你解释起来很不容易,而且我不晓得他是死于心脏麻痹。」
「后来怎么办?」
「我站在那里迟疑不决。但又不能让你等太久,因此我想先把尸体藏起再说。这个时期最不希望引起纷争了。于是我想搬动尸体,却搬不动。可能是他跌倒时踢翻了黏接剂的罐子,里面的液体流出来,他就仰面倒在黏接剂上面。即是说,他被黏死在棚架上。我拼命拉也拉不动他,于是我就……」
「我懂了。」晴美说。「你就连人带板翻过去。」
「翻过去?」片山吓一跳。
「对。那块踏板只是架在铁管上,并没有固定。」
「不错。」朝仓点点头。「须田是仰面黏在棚架的踏板上面的。」
「但是只有西装的背部黏在板上,被你一翻,钮扣就扯散了。这是须田没穿上衣而庭院里只有一粒完整的钮扣的原因。」晴美说。
「那是从西装上衣脱落的。」
「这就明白了。」晴美说。「那么放火的是……」
「不错,是我。我想很快就会被人发现,于是点火烧毁那件黏在踏板上的上衣。
对不起,给你们添了麻烦。」
「哪里,知道就好了。哥哥,对不对?」
「嗯……」片山只好点头。事到如今,莫可奈何啦。
「不过,你真是位了不起的姑娘。」朝仓说。「你看怎么样?须田死了,道原和代落得那种下场……我的新东京管弦乐团,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来处理事务。如果你愿意……」
「真的吗?」晴美兴奋的说。
「是的。不过……」朝仓瞥了片山一眼。「还是算了吧!令兄的眼光,好像是在骂我是花花公子……」
「不,我没有……」片山急忙否认。
「我会另外物色人才。」朝仓愉快地笑著说。「虽然一大把年纪了,我可不愿意为女人坐监牢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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