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美急忙冲出去,一把抢过电话。「让我来听!」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片山的怒骂声,可以听出其中几句是「王八蛋」、「我杀了你」。晴美把话筒握在手里静止片刻,等到对方再也骂不下去了,她才平静地说:「哥哥,早安。」
「晴美,你们到底……」
「等一下好不好?昨晚发生地震的事,你知不知道?」
「当然知道!」
「昨晚我们听音乐会回来,家里被震得乱七八糟的。你知道我们的破公寓啦。所以我请石津帮忙收拾。收拾完毕时已快天亮,我就让他住下来。」
「哦?那么,甚么也没发生?」
「要不要拿一张诊断书给你看?」
「不,不必了。我这边就惨啦!」
「怎么?发生命案?」
「别那么高兴好不好?不是命案。有件事要查一查。你替我打电话给警长吧!」
「干嘛自己不打?」
「我要整天埋伏,没时间打!」
「好像很有趣!好吧,你要查甚么?」
「查查看是哪间土木工程公司负责这间别墅的装修工程的。我找到窃听器。一定是工程人员或是进出这里的人安装的。」
「知道了!」晴美的睡意全消,记录下来。「窃听器……每个房间都装了吗?」
「不清楚。现在最要紧的是抓到装窃听器的人。还有一把水果刀失踪了,这点也令人担心。」
「水果刀?」
「是的。不过也许是弄丢了,又不方便搜查房间!」
「哦。其他人呢?没事吧!」
「除我以外。有人想扼死我,还晕过去了!」
「哦,既然还活著就不要紧啦。」晴美轻轻带过,不放在心里。「对了,那边是不是有个姓機的女孩?」
「是機纪子吧!她怎么啦?」
晴美把朝仓和可能是機纪子母亲的事讲一遍。
「唔。若是参赛者的母亲,就有可能做那种事了。」片山又说:「你今天要去朝仓的家?」
「嗯。虽然有地震,还不至于震死人吧!我会去。」
「小心一点哪!」
「没事的。我又不是去无情杀手的家!」晴美轻松地说。
「欢迎你光临!」朝仓笑容满面地说。
「我怕打搅了您……」
「哪儿的话。昨晚发生大地震,我以为你多半不来了呢!」
朝仓穿著高级英国毛衣,显露大指挥家的风范,就如站在指挥台上一般魅力无穷。
这幢欧洲式的白墙壁建筑物,美若宫殿。晴美不禁怀疑,还须要怎样装修?
她被引进宽敞的客厅。透过落地玻璃窗,可以把阳台和对面的草地一望无遗。
「喝点甚么?白天喝酒不行吧!」
「嗯,红茶搀点威士忌的话还可以。」
「好的。」朝仓把女佣叫来,吩咐她准备红茶。然后在沙发上舒适地坐下。「昨晚真是失礼了。」
「哪里。昨晚那位女士是这次参赛的機纪子的……」
「她的母亲。也许在你看来很有问题,其实那种人多得很,我只是来者不拒的敷衍吧了!」
朝仓既然如此坦诚相告,晴美也不想为难他。不是由于他是艺术家就可以胡来,然而对方已经不是十多二十岁的少女,该是明白事理的成年人了。而且,朝仓确实是个魅力十足的男人,他与女人发生绯闻的事,反而增添他的吸引力。
「参加决赛的人很辛苦吧!」晴美说。
「现在是最辛苦的时期。」朝仓说。「起初大家都很轻松,因著对自己有某种程度的信心,都不在意别人,照自己的方式去做。」
晴美同意的点点头。
「一直到决赛前一天都会处之泰然。大家都不是第一次上舞台嘛。加上练习之后有自信心。不过,这个中间期最不好受。尤其是新曲的诠释最成问题。有些人照自己的意思融会贯通了还好,但有一些人还看不懂,于是产生焦虑,见到别人胸有成竹的样子,更加难受……」
红茶送来了。
「令兄有没有跟你联络?」
「通过电话。目前好像甚么事也没有。」
「那就好。希望这个星期平安无事的过去。」朝仓的话似乎是由衷之言。
「您的家是甚么地方在装修?」晴美转变话题。
「就是上面的房间。」朝仓指指上面。「算是音乐室吧,摆著钢琴和音响器材。
现在搬去别的房间。」
「音乐室要加大?」
「不,改小一点。其实是做隔音工程。已经把地板加厚,可是周围的墙壁和窗子照旧,钢琴声音传出外边,附近的人埋怨说声音吵到他们,只好再一次改装。」
「那真麻烦。」
「可不是吗?居然有人认为贝多芬是噪音,难以置信得很!」朝仓大摇其头。
「改装工程结束了吗?」
「做到一半而已。要不要参观一下?」
「好哇。很想看看是怎样的房间。」
「装修中反而看得更清楚。跟我来!」
晴美跟著朝仓上楼。其实她对所谓的「音乐室」并不感兴趣,只是希望在那里看到「另一份乐谱」。那么重要的东西,也许朝仓会藏在别的地方。但若把它夹在其他乐谱里面,反而不至引人注意……
「就是这里。你等一下,里边太乱了,我要收拾一下。」说完,朝仓推开厚重的大门进去。那是一道隔音门。
晴美百无聊赖的眺望通道上的照片。朝仓与美国指挥家班斯坦、小提琴家史坦的并肩合照,似乎是某个演奏会的纪念照,还附上英文说明。
正在读著说明书,房间里面传来彭一声响,好像关抽屉的声音。是不是抱那份乐谱收进柜子里去了?
房门打开,朝仓探出头来。「久等了,请进。」
是个比客厅更大的房间。进到里面时,闻到冲鼻的稀释剂味道,晴美不由皱起眉头。
「这是黏接剂的味道。」朝仓微笑著解释。「目前正使用强力黏接剂把隔音板黏上去。」
晴美摸摸墙壁,发现上面有波浪状的弹性凹凸。天花板上则是不规则的方格板。
「这是为著使声音美妙的反射,制造适度回响。若是有规则的方格板反而效果不佳。」
房里找不到类似橱柜的东西。那么刚才是甚么声音?
房门对面的墙壁已经打掉,留下一个大洞,刚好可以俯视庭院。草坪上面搭著一个二米高的棚架。
「这边的窗也要拆掉,所以连墙壁一并打掉。这样比较快完成。」朝仓说。
外边围墙的高度,看起来跟二楼的地板一样高。
「这里景色很美,可以俯视庭院。做成墙壁不是太可惜了吗?」晴美问。
「你看对面,那是邻居的房子。那家主人不知何故很讨厌古典音乐。我在这里听莫札特的音乐,他也嫌吵。一定是个毫无感情的冷血动物!」
「因此筑墙完全堵住……」
「是的。我也省得看到那幢碍眼的房子。」朝仓笑一笑。「我们出去吧!黏接剂的味道闻久了会头痛!」
于是他们走出音乐室。回到楼下的客厅时,朝仓以幽默的语气述说有关世界名指挥家的故事、指挥管弦乐团的秘诀或指挥棒的事。晴美虽不是古典音乐通,但被朝仓的巧妙口才逗得非常开心。
谈话告一段落时,电话响了。朝仓起身接听。
「我是朝仓。啊,栗原先生,你好。」
晴美想,栗原大概是为那件事而通知他。
「甚么?窃听器?」朝仓的声调提高,涨红了脸。「好,知道了!真是岂有此理。关于工程公司方面,我到事务局一查就晓得。无论如何一定要查出是谁干的。
好,我一查到,立刻取消他的资格!」
晴美舒一口气。她对接获通知时的朝仓反应很感兴趣,表面态度看来十分自然。
晴美站起来,漫不经心地望望草坪。突然瞪大眼睛。
「拜托了。我会通知你。」收线后,朝仓怒不可遏,声音气得发抖。「真是太不像话了!大家都拚了命才到达这个地步,竟然因著一个行为不轨的人……」
「先生!」
「对不起,我忍不住愤怒。真是……」
「先生,有人倒在外边!」晴美向外指一指。草坪上面,有个男人仆倒在地,露出领带衬衫、长裤和鞋子。很普通的装束,唯独不见西装外套。
「那是……须田!」朝仓吓得瞪大眼睛。「我的事务局长。他为甚么……」
朝仓拉开玻璃门出到草地上。晴美跟著出去。
朝仓蹲下来检查,然后抬起头来说:「死了!」
「必须先报警!」不愧是刑警的妹妹,晴美临危不乱。倒是朝仓楞楞地呆在那里。
不管怎样,晴美对尸体可说司空见惯了,朝仓却与尸体无缘,说不定是第一次接触,难怪他楞在那儿。
「先生!」晴美再喊一次,他才回过神来。
「唉,这可麻烦了。对不起,请你打电话吧!」
「好的。」晴美拿起客厅里的电话。朝仓蓦然想起似的说:「等一等。我想请你通知那位栗原警长。不,还是我来好了。」
朝仓从晴美手里接过话筒。晴美旁观朝仓按警视厅的电话号码,不期然地走近玻璃窗旁,眺望那个死去的男人。刚才明明没见到尸体的,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不可能是翻墙而来。甚么地方还有入口吗?这点警方一定会仔细调查。
「麻烦你啦。我等你。」朝仓挂断电话,对晴美说:「对不起,难得请你来玩,没想遇到这么岂有此理的事。」
「没关系,已经习惯了。」这么说,令朝仓露出惊讶的表情。晴美连忙解释:「啊,由于家兄工作上的关系,我常听到这种事。」
「原来如此。」朝仓点点头。
「那个人……叫做须田?」
「是的,他是事务局长,这次比赛的筹备工作由他一手包办。」
「他早先就来了这里?」
「没有哇。我也觉得奇怪,他怎会死在那里……」
「从甚么地方出到草坪?」
「只有这个玻璃门才能出去。」朝仓说完猛摇头叹息。
「那就怪了。如果他一直倒在那里,应该早就看到的呀。」晴美还是想不通。
会不会是从二楼掉下来的呢?音乐室面向草坪那边是个大洞,可是房间空荡荡的,那叫须田的男人没地方躲藏。此外是棚架突出草坪上面,若是从那里掉下来,应该摔得离房子更远。可是陈尸地点就在玻璃窗外靠近阳台边。
围墙很高。要从那里把尸体抛进来颇不容易,何况是光天化日,难保不会被人发现。
晴美想,该是福尔摩斯出场的时候了。
「对不起,我能不能借用电话?」晴美问。
「当然可以。我要告诉女佣人一声,否则她会吓昏的。」
朝仓已经恢复可以开玩笑的情绪。待他一走出去,晴美急忙拨电话。
时间暂且拨回早上七点钟。吃早餐时,片山哈欠连连。
「刑警先生还没睡醒的样子。」真知子调侃著说。
「昨晚跟甚么人谈通宵吧!」機纪子撕下一块法国面包,讥笑地说。
「你在指桑骂槐,说我吗?」长谷和美气势汹汹地问。
「咦,你做了甚么亏心事?」
「你说甚么?你这个……」
「住口!」片山生气了。「我可不愿再晕倒!」
機纪子有点不好意思的噤口不语。
实际上,片山在书房里守了一个通宵,以为会有人来拿那个预先安装的录音带,谁料白费心机。因为书房里没甚么地方可以躲起来埋伏,他只能蜷起身体躲在沙发背后,结果搞得腰酸背疼。
早餐吃得比以往安静。过去的三天里,女孩们还能谈笑风生,到了第四天,显然的气氛紧张起来。本来就紧张兮兮的大久保靖人,也许睡不好的关系,脸色很坏,几乎没吃甚么东西。
「大久保先生,你怎么不吃?」麻理说。情形保持不变的只有麻理和古田武史,以及大个子丸山才二。
「我没胃口。」大久保勉强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