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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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心而已-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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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他没忘了她!
  “我是请元总管带我过来弄早饭。”这半个月来除了头一两天他来过,陪着她聊几句话外,就再也没出现过。
  她以为……他早忘了他曾经救过的女人。
  “弄早饭?早饭自有厨子下手,你能做什么?”
  “聂公子忘了吗?我卖的就是我的手艺,您爱吃,我就以此为报答……”她垂下眼,难以回视他如炬的目光。为何这样看她?难道她做错了吗?
  聂沕阳缓缓摇扇,有趣的看了聂七一眼,视线落在余恩身上,温和的打破僵局。“原来,就是你啊,我还以为那个卖粥之人是男人呢。”
  她动了动唇,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男人应是聂四,是聂府的主子,她该如何回话?
  从小就是这样,师父、师兄与她少言少语,说的话都是必须的,从没有过闲聊,也就养成她话少的习惯,长年下来,反而不知如何面对一般人突来的问话,即使在刘府行李代桃僵之计,那里的丫鬟多也是跟冬芽说话。
  聂沕阳将她的紧张看在眼里,露出恶意的微笑。“是我傻,才会误猜是男人。问涯虽然吃斋念佛,但也难得救人;我听说他救了人,却始终不知被救的会是那个卖粥的老板,要不然我早去瞧瞧你。”
  “瞧……瞧我?”
  聂问涯白了沕阳一记,不悦道:“你应该在养伤。”
  余恩挤出笑。“我伤早好啦。”
  “所以才想要报答?”他恼怒说道。对她的心思几乎摸透了,却又无可奈何。又瞪了在旁好奇的沕阳一眼,压抑声音:“你跟我来。”
  “啊?”
  “不是想要报答吗?跟着我来,自然有你报答的机会。”他转身离开。
  “好……”余恩朝聂沕阳微微颔首,急急忙忙的跟上前去。
  聂沕阳摇着扇目送,状似自言说道:“怎么会没料到呢?能让七弟挂心的不该是男人啊……”眼角一斜,声音略大:“能让我挂心的,偏偏就是个小男孩,你说是不是啊?”
  四周沉静半晌。
  “还不出来?真要我去抓你?”
  假山后头探出张苦脸来。“四哥,你怎么猜到的?”四哥是神啊,竟然也能猜到他躲在这里。
  “不是用猜,是用看的。”扇柄指着井边的锦服。“你吐的?”
  “非也,是余恩儿吐的。她吐了我一身,我还没吃早饭呢,能吐什么出来。”元巧乖顺的走出来。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个恶魔般的四哥;不管他怎么变,都逃不出四哥恶鬼般的掌心。
  扇柄轻敲了下元巧的头,聂沕阳注意到他单薄的衣衫,只手压胃。“你的胃又痛了?”
  元巧吐了吐舌。“还有什么能逃过四哥的法眼?”四哥是鬼啊。
  “既然痛,怎么不回房休息?”十二个兄弟里除了元巧外,每个人身边都有一名贴身护卫,聂沕阳示意跟在身后的护卫大武过门请大夫去。
  “我早想回房,只是瞧见余恩那丫头好像不太对劲,所以就留下来陪陪她了。你知道的,四哥,姑娘家嘛,总是教人疼惜,尤其我瞧她手足无措的。原本我以为她是见我漂亮过了头,一时哑言,后来才发现……”发现她是不知如何与他交谈。呜,真令人心疼,只要是女人,对他来说都该是宝,是值得疼惜的,管他丫鬟还是孤女,能让他看对眼的,他就忍不住生起怜惜之心。
  元巧眨眨眼,视线有些模糊,冷汗放肆的流下来,软绵绵的靠向聂沕阳。
  聂沕阳直觉要侧身避开,但见他流露难受之意,便让他依赖在自己身上。又迟疑了下,伸手搂住他略嫌纤细的腰,撑住他的重量。
  “府里不止你一人,要陪她,也不用轮到你。”聂沕阳斯文的脸庞上出现薄怒。“以后看你还敢不敢胡乱参加美食宴,闹坏了肚子,赔了身子。”
  元巧吐舌。“不敢了。”就算他敢,只怕四哥也不允啊。





  第四章
  聂府之大难以想像。
  跟着聂七急步而走,有些气喘;目光原本是垂下的,但却不由自主的逐渐张望起来。
  天已大亮,雾气散去,方窥聂府之貌,彷佛山间原野之美。
  踏着碎石砌成的路子,十步外的距离是巨大的人工湖泊,杨柳垂条,细看之下,围着湖泊的树上竟有一间树屋。她略略惊讶,耳畔响起他远去的脚步声,这才连忙追上去。
  他未停,她差点喘不过气。眼前有些白雾,肩上竟开始刺痛起来。她咬住下唇,有些跄跌的跟着他走。
  他愈走愈快,她努力想跟上,四周美景乱成一团,她忽地踢到石头,狼狈的往前倾跌在地。
  她又要爬起,却见他站在她面前。
  “这叫伤好了?”他沉声说道,弯身蹲下,直视她的黑眼。
  “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有点喘了,只是伤口在疼,只是没力气再走了?”他严厉的说道。
  真的不是错听了,她楞楞的看着他。本来一直在告诉自己,方才偶尔看见他微不可见的暴怒皆来自于自己的幻想,但现在才真正肯定——原来,他也是有脾气的。
  可是,为何对她凶?
  她只是想要报恩啊。
  “我不要你报恩。”他读出她的想法,旋身站了起来。“我若要人报恩,我天天都可以上街救人,救乞丐救老弱妇孺,天天等着人报恩,何必从刘府里就个半死不活的女人回来,还提心吊胆生怕救她不了?”他怒言道。
  不要报恩,那要什么?
  他瞪着缓缓流动的湖泊,湖泊清澄如镜,轻叶在湖上飘过。
  “我看不见你的脸,读不出你的想法。”
  “那……那……”她爬起来锁住他的背影,期期艾艾的问出口:“那你要什么?”不要报恩,你究竟要什么?”
  他抿起略厚的唇。“你还瞧不出来吗?”
  瞧什么?她只瞧出他的脾气略差,完全不像当日喝粥那个温文居士啊。若是她会瞧,早就瞧出师父之心,怎么还会被打个半死呢。
  “你不要我报恩……要——要我离开吗?”
  “你能去哪儿?”他倏地转身面对她。“离开这里,你独自一人能走去哪里?找你的大师兄?还是你的冬芽?他们都离你远去了。”见她仓皇的退后数步,他文风不动的站在原地,目光灼灼的直视她,残忍再道:
  “甚至,你差点死在你大师兄手里,不是吗?你还能去哪儿?去找他,让他再致你于死地?”
  “不,不要再说了……”那一夜是一场恶梦,她宁愿不再想起。“你……为什么会知道?那天,你偷听?”
  “我若来得及偷听,就不会任你伤成这样、任你奄奄一息的躺了半个时辰。”敛于身后的双手握拳,是他愤怒的征兆。“是你高烧时呓语不断,我拼凑而成。那日我心里始终不安,回头再看,却发现人去楼空,我以为你们怕姓罗的再回头,便俏俏溜走,哪知我离开之际,在竹林附近发现了耳饰。”
  耳饰?她心惊肉跳的倾听,极度不愿再听那夜之事,却又想知道他是如何发现她的;同时也不由自主的摸着两侧耳尾,左边仍然戴着小珠耳环,右边却是空无一物。
  “我吃了一惊,便进竹林寻找,寻了几回,终于发现你倒在石块旁。”他眯起眼回想,难以形容当日的吃惊与愤怒。
  好不容易寻到她,岂能让她再从他眼里永远的消失?
  他狂怒啊!幸而有佛珠在手,不然……不然……难保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原来,是我耳饰掉了,你才怀疑竹林里有人。”她低语。
  “不,我原就知道耳饰是你的。”他将怀里小巧素雅的耳饰拿出。
  她迟钝地注视它,直到一股热气涌上来,才发现自己无法克制的脸红了。他知道这不起眼的耳饰是她的?
  “你不一直戴着它煮粥吗?”
  “是……是啊……”又后退了一步。他为何会注意到?无数的原因晃过心口,就是想不出合理的理由。就算是天天喝粥,也不会注意到她戴了什么啊。
  “我要你报恩做什么?”他缓了缓口气,似乎未觉自己已露暴躁之色。“相逢是缘份,有此缘分为何还要加诸理由?”
  “也许……是你什么也不缺,所以才不需要我报恩。”
  他瞪了她一眼。她的性子顽固如石,真想狠狠摇晃她的肩。是怎么样的人会教出像她这样事事要报恩、不欠情的女人?
  脑中纷转,他面不改色的说:“好,我缺,我当然缺。”顿了一下,他注视她的期待,一字一句的说:“我缺的,是不怕我的朋友。你以为在你养伤时,我为什么不去看你?因为你只想将我当恩人,而非朋友。不是朋友,我怎么有借口看你?”他说得彷佛像真的一般。
  “朋友……”又回到这个话题了吗?“你不像是个没有朋友之人。”不像她,从小到大只有冬芽,而冬芽如妹。事实是,她连个朋友也不曾交过。
  “是不像,但合该事实就是如此了。”他叹了口气,抓着那小耳饰说道:“十年来,我虽有出门,却在庙宇与家中往来,因为众人怕我,所以原有的朋友也离了心;离了心也罢,既是酒肉朋友,我又何必在意呢?上刘府,并非因为交情,只是富贵人家间的往来罢了。”
  听起来他似乎很寂寞,余恩凝视他的侧面,下意识的上前一步。
  他怎么会让人惧怕呢?他温和有礼,最多就是偶尔有点躁怒,怎么可能连酒肉朋友也不敢与他交往……是曾经发生过事情吗?
  每个人背后多少都有一份不为人知的心酸事,看样子他也有,而且困扰了他十年之久。
  “我……我……”她半垂限眸,又走向他几步。“我承蒙你相救,这条命算是你的了。你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你要我成为你的知己,我必定尽心尽力,只要你不嫌弃。”
  他转过身,只需一探手便能触摸到她,但他并没有伸出手来。
  他只是露出微笑,掩饰心头的急躁,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听我的话,先养好伤吧,养好了伤再说。”连自己也不曾发觉,方才短短时间的脾气由温转怒,又由怒降了温,无需再靠佛珠。
  余恩未再迟疑,点头答允。他说什么,她便做什么,既是她说过的话,绝不会再轻易反悔。
  朋友啊。在紧张不安之余,内心深处隐隐约约泛起一抹浅浅的、跳跃的兴奋。那样的兴奋是前所未有的,这样的生活也是不曾经历过的——脱离了冬芽、脱离了师恩,甚至他所要求的,是她曾经偷偷奢望过的。
  从小看着冬芽像个发光体,让每个人不由自主的接近,她很羡慕;但因为自己个性上的沉默,始终不敢做过分的想望。没有人知道,当冬芽交到朋友时,她有多高兴及……想要。
  想要一个人理解她,想要一个人无视她的手艺而喜欢她,想要一个人能够静静的陪着她,能聊能哭能笑,不必让她独自背负这么重的包袱。如今才发现这种想要的对象叫朋友。
  而现在,他算是她第一个朋友了,即使她觉得有些惶恐、有些尴尬,但仍然是她生命里曾有过的一个宝贵记忆。
  “陪我走走吧。”他开口,目光注视她的脸。
  “嗯。”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余恩上前一步,完全缩短彼此间的距离。
  忽地,她眼角瞄到他掌里的耳饰,正要伸手去拿回,他却神色自若的将耳饰放进怀里,彷佛没有注意到她的举动。
  她的脸微微脸热,不敢开口讨回,只得跟着他缓步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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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心中若有师父,就该听从他的遗命,自行了断,以报师恩。”
  不,不!不要!师恩她还了十多年,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她的命?
  “你与冬芽儿并非亲生姊妹,难保你不会有贰心,有了食记。你已无用还留你下来阻碍冬芽儿吗?”
  不要啊,她从来就没有贰心,如果要她选择,她宁当平凡女子,不碰厨技啊!
  “死吧你。”
  “不!”余恩惊叫,欲避迎面手刀,一个转身连同棉被滚下去。
  她倏地张开眼,喘息的瞪视四周。“哪……哪儿……”这是哪儿……是聂府!
  忍不住的捏了下脸颊。真是聂府吗?她汗流满身,以为聂府只是梦里想望,现在她仍然在梦里,等醒了,大师兄就等着痛下杀手。
  她迟缓费力地从棉被里挣脱,肩口还有些痛,提醒她已从鬼门关绕回。宁愿永远痛着,让她每当梦醒时,知道聂府是真实的,聂七也是真实的,不是虚幻、不是假象。
  外头天色蒙亮,这时候她通常已上街卖粥,如今……她甩了甩头,换上深蓝的衫裙。
  门轻轻推开——
  “小姐醒啦?今儿个真早。”怀安笑着端进水盆来。
  “今天……”好像缺了什么,让她心神不宁,恶梦连连。“啊,对了,怎么没有诵经声?”
  “诵经声?小姐也觉得七爷的诵经吵人吗?”怀安吐了吐舌。“这是七爷的习惯,小姐就多担待点吧。”
  “我一点也不觉得吵人,如果没有它,我还无法睡着呢。”余恩擦了擦冒着冷汗的脸后,苦笑。“别再叫我小姐了,我不过暂居聂府,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子女,你叫我余恩就好了。”聂府里连丫鬟也是美的,教人好生羡慕。
  “那怎么成?你是七爷的贵客,主子们都要我好好侍候小姐呢。”
  “主子们?”
  “是啊,目前往宅子里的主子除了三爷外,其他主子都跟我提过呢。”怀安彷佛与有荣焉地说道:“七爷就更不必说了。您是七爷的朋友,他要奴婢多注意点,防你因肩伤而生起病来。十二少见了我,也要我说笑话逗你笑;四爷是要我等你有心情时,带你在府里逛逛。”
  余恩有宠若惊。“我与他们并不深识啊……”聂府的人真奇怪,怎么与她所遇之人大不相同呢?
  推开了房门,见到欧阳在外头等着。
  她向他点了点头。“请问,今儿个七爷是要下棋或是聊天呢?”每日一早,欧阳都会先来此候着等她,告诉她今日要做些什么。
  欧阳露齿而笑,拱了拱拳。“今儿个七爷有事,请苗姑娘等到下午之后吧。”
  “有事?好,我……我懂了。”心理颇觉奇怪。相处一个月以来,聂七少有它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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