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在“希瓦自由城”的不成文的法律中有一条:最严重的罪行是——为了把窃来的东西据为已有,而杀死窃贼。无视这条规定,甚至西特洛夫卡市场的上层人物也要招致严重后果。马霍夫不得不遵守这条不成文法。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当普里列达耶夫兄弟得手后,马霍夫不敢立即把他们干掉。看来,他同目前发生在克拉斯科沃的凶杀案无关。
3.不过,可以设想一下,马霍夫经过近两个星期的反复掂量后,最终认为,为把价值数百万的财宝攫为己有,值得违抗西特洛夫卡的这条不成文法。那么,这又产生了另外一个问题:为什么马霍夫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要求会见民警局苏维埃副主席科萨切夫斯基同志,这只是为了打击和报复自己的竞争对手丘尔金吗?值得怀疑。首先,这次会见的后果是使他丢掉了在萨拉托夫的几百万,其次,他告诉了科萨切夫斯基,谁可能是克拉斯科沃野餐的组织者。最后,如果触犯了西特洛夫卡的法律,那么,为什么毫无反应呢!这样一来,就要收拾掉三个人:丘尔金和普里列达耶夫兄弟。多犯少犯反正是一个罪名,又何苦把莫斯科刑侦局卷进去呢!
4.使德卡特里·普里列达耶夫的死给人以自杀的假象。在刑侦局的多年工作中博林不止一次碰到棘手的复杂案件,但是这种伪造假现场的案件往往是急于获得遗产的儿子杀害了有钱的爸爸,作案者还有妻子、亲戚、奸夫或者情妇—一也就是同被杀者有这样或那样关系的人,那些围着他转,后来又极为悲痛地跟在死者灵车后号哭和送葬的人。
职业“凶手”最怕留下痕迹。他们懂得,揭穿他们这些没有任何瓜葛的人是最难的,而捉拿他们就更难了……
这是以前的情况。而现在的扒手不用多加思索就会把刀子捅进暴怒的被窃者的肚子里,甚至还会用机枪扫射住宅。当今有谁用为什么非要把他杀伪装成自杀呢?在马霍夫店铺里的西特洛夫卡的“凶手”比莫斯科民警局更清楚,日前的凶杀案的破案率是多么低!没有必要隐瞒,在“天涯海角”饭店,天哪,差点儿把莫斯科民警局苏维埃主席列昂尼德·鲍里索维奇·科萨切夫斯基同志杀害了,因而,他,博林,不能保证一定会把罪犯押上被告席……
“情况就是这样,尊敬的列昂尼德·鲍里索维奇!”他用手指敲着自己的额头,“我把这里面的一切都亮了出来,请你考虑,老头的怀疑是否有根据。”
在博林的全部论断中,我觉得只有最后一点最令人信服。确实,做案的手法对于马霍夫一伙来说,太离奇了。在李沃夫公爵①和克伦斯基时代已无法无天惯了的职业刑事罪犯早已不讲究做案手法了。杀死——掠走——溜掉——变卖,绝大多数罪犯都是按照这个最简单的公式作案的。当然啦,牧首法衣圣器室的被盗不能列入普通案件。为什么要伪造德米特里·普里列达耶夫被害的现场呢?是害怕刑侦局吗?
【 ①李沃夫:1861-1925年,公爵,大地主,立宪民主党人。1917年3月至7月两度任资产阶级临时政府的总理兼内务部长。】
在“天涯海角”饭店同马霍夫见面时,我没有发现他有惊恐不安的神色,这个乐天派的匪徒表现得自然可亲,从容镇定。
是的,马霍夫应当明白,如果布尔什维克掌握了政权,那将会曰益强大,到时候他们就不会再容忍西特洛夫卡市场存在。不过,难道说,马霍夫指望在“希瓦自由城”崩溃之时,受到宽大处理吗?不管他是否杀了德米特里·普里列达耶夫,“希瓦”势必要崩溃——这也是他,马霍夫的末日。如果他不从莫斯科逃走,不躲藏起来,就会吃枪子儿。
“好吧,”我说,“假设说,克拉斯科沃案件与马霍夫无关,那么,又是谁到过克拉斯科沃,吊死了普里列达耶夫呢?”
博林耸了耸双肩,说:
“不知道,列昂尼德·鲍里索维奇。说实话,不知道。”
“总会有某种推测吧?”
“一般来说,应当有。但是,我推测不出来,列昂尼德·鲍里索维奇!只有某些疑点,我刚才已经讲过了。”
“……你是说,去克拉斯科沃……不过,你能期望得到什么呢?”
“克拉斯科沃不是巴黎,也不是伦敦,列昂尼德·鲍里索维奇。”
“无可非议。”
“既然这样,那么,一个人在那里不被人注意是困难的。死者住在那里,又从不露面,那是不可能的。会在车站上见到他,也会在住宅区里见到他,很可能,也结识了邻居,有人还会同他聊天,而他地会找某人说说话。谁到他那儿去过——人们可以看见,谁从他那儿走了——同样也会有人见到。我说个没完了……请记住:一月份的头几天普里列达耶夫是住在那里的……”
从逻辑上讲,博林的分析是对的。
“列昂尼德·鲍里索维奇,所以我要到别墅去几天,呼吸一下那里的空气。”
“去呼吸吧!”我表示同意。
博林在克拉斯科沃没有呆几天。然而别墅的空气不单对他有利……第二天傍晚时分,他把一个人带回莫斯科。此人窄胸。一双金鱼眼,留着小胡子,梳着从正中分开的分头。
“请欢迎吧!”博林兴冲冲地向我介绍了那个人,“全克拉斯科沃台球手的最公正的保护人、台球大师、记分能手,当地台球室的管理员。”
“我叫艾沙,”那个人向我点头行札,“我叫艾沙·奇利穆。也许听说过吧?”
“很遗憾,没有这种荣幸。”
“在克拉斯科沃人人都知道我。”艾沙吹嘘道。
“全镇子唯一的和最有声望的台球管理员。”博林应和道。
最后查明,我们掌握的有关死者的材料很不全面。原来德米特里·普里列达耶夫不仅是个走运的窃贼,而且是个技艺超群的台球手。戈沙证实说,斯捷潘·安德烈耶维奇(普里列达耶夫在镇子里使用这个名宇)打台球时从未有过清杯的情况,他的打球技巧使克拉斯科沃最好的台球手都赞叹不已。
“戈沙在斯捷潘·安德烈耶维奇自杀前不久,曾在莫斯科见过他。”博林打断了台球管理员的话。
“是的,”戈沙肯定道。
“如果我没有弄错,是在尼古拉耶夫车站戒酒协会的茶室里吧?”
“是的,”戈沙又一次证实道,“是在喝茶的时候。”
“不是他一个人吧?”
“两个人。”
“请详细说一说那伙先生的相貌特征。”博林和蔼地提出了要求。
戈沙所描述的那个人,对我,对博林都是很熟悉的……
“彼得·彼得洛维奇,你的分析是正确的。”在听了台球管理员的叙述后,我说道。
“指的哪方面?”
“当然是说克拉斯科沃的空气对我们大为有益。”
“可是我在另一方面却错了,”他说,“好象不仅是一些‘油漆匠’参加了这场游戏……我们对西特洛夫卡采取什么措施呢?”
“等着我们把它彻底屏弃。你那个‘翻了身的镀锡工人’是怎么说的?”
“‘生活里什么都可能发生,甚至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博林援引了赫沃西科夫的话。
很快我们就把西特洛夫卡屏弃了……
二
关于首都将迁往莫斯科的消息官方尚未正式宣布,但是城里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知道人民委员们和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们拟迁抵莫斯科,苏维埃机关将迁出彼得格勒。报纸刊登了因公征用“民族”饭店的消息。过去饭店的房间被拉宾、米哈依洛夫、克列斯托夫的商店和美国纽约银行分行以及不列颠俱乐部占用。报上还刊载了关于解除“殖民地所属国”租用权的消息。
关于苏维埃政府搬迁的消息成了资产阶级报刊发动一场新的反布尔什维克运动的信号,这场风暴比过去的更为凶猛。
检查机关查禁了一些文章,编辑们抱怨布尔什维克限制了思想自由。我认为,某些文章和报社编辑部对布尔什维克肆意谩骂、攻击,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们猖狂污辱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的委员们,攻击工农政权的对内对外政策,污蔑工农政权篡夺了立宪会议的权力。在《俄罗斯新闻》上有一个隐瞒自己真实姓名的人,论述说,布尔什维克主义开创社会主义是本末倒置,而列宁主义是穷大兵们的思想体系。他写道:“赶快把别人咬死,免得他把你吞掉——这就是社会主义革命的主要法则,也是唯一没有张贴在墙上的法令。但是它却在人民失去理智的心灵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他津津乐道地描述了蒙受“莫大耻辱”的布列斯特和约和布尔什维克与左翼社会革命党人之间以及布尔什维克本身的矛盾;急不可耐地期待着“全莫斯科”的,也许是全俄的无政府主义分子的起义。
确实,在我拜访无政府大厦的前夜,雷恰洛夫估计可能发生的事逐渐成为现实。黑卫军的武装力量在二月底到三月上旬占领了越来越多的私宅,其势力范围呈环状,向位于市中心的苏维埃机关逼近。从市内各个地方把武器运往被占领的私宅,武器中有轻重机枪。据我方情报,在无政府大厦里安装了两门大炮,其中一门好象是炮闩坏了。
刊登在《无政府主义报》上的文章越来越放肆。这份无政府主义者联盟的机关报公开号召发动“第三次社会革命”。
“人民清楚地记得,不久前那些布尔什维克们提出的口号:‘夺回被夺去的东西!’”来自德米特罗夫卡的思想家们煽动道,“人民不能也不想再等待了。请问,俄国的优秀儿子们为什么要死在监狱里和苦刑之中呢?请问,工人阶级和勤劳的农民为什么要进行革命和流血牺牲?!不要工人阶级政权,不要收归国有化,立即把工厂交给在那里劳动的工人们管理!不要骑在人民头上的工农政府,给人民以脱离任何政府和任何政权的绝对自由!
“不要可耻的投降主义,反对同德国资本家鞲和!全世界的被压迫者把反对压迫者的战争进行到底!”
立宪会议的议员们重又蠢动起来。旧军官们经常聚会。一些可恶的家伙在莫斯科河南岸的市区,在阿霍特商场。在
饭馆和小食品店里游荡。他们好象是来自被人们忘却的“俄国民众同盟”。“盟员”们从柜子里取出象教堂的神幡似的旗帜和带十字架、沙皇王冠的徽章,他们纵饮无度,大抖威风,跃跃欲试……
就连教会也准备再次向布尔什维克发起攻击。这可以从《教会箴言报》、《东正教朝圣者报》、《教堂与生活》和《神学公报》上刊登的文章中看到。
主教公会圣事理事会仓促地组建了自己的“团”和“师”。
在圣事理事会下面建立了“反迫害东正教委员会”。在莫斯科各教区的圣事理事会代表会议上通过决议:本市各教区合并成以“联盟理事会”为首的“教区联盟”。到处都成立了“宗教团体”,它们都归“全俄教区协会圣事理事会”领导。
战火中过来的教会握有庞大的军队,在南方、西方和乌拉尔地区成百倍或成千倍地在扩充反布尔什维克的武装力量。
一贯喜爱数学的雷恰洛夫对这支部队的人数作了一个估计。
他手里握着一段铅笔头,计算道:“据一九一三年统计。俄国共有二万多男女修道士,七万多男女见习修道士。一共是多少呢?就是说将近十万出家的僧侣。对吧?现在我们再算结婚的牧师。共有四万七千五百个教区,是这样吧?是的。有教区就有牧师、执事、诵经士、领班和圣歌合唱队指挥……让我们以最低数字——每个教区三个人来计算,总数为十四万多……现在加上宗教管理部门的官员、神学教员……这些人不会少于二万……加在一起有多少呢?二十五万多。这是核心,是近卫部队。要知道还有一些‘团体”、‘神幡手联盟’、‘教区协会’和各种‘联盟’,最后就是模范的教区的教民,教会可以随心所欲地指挥他们……算一算吧,列昂尼德,一百五十万,或是二百万军队,很可能是三百万,我不敢担保。他们之中最精锐的部队都在莫斯科一一有多少呢?大概六到八万人,假设有十万人吧。你还记得为了保卫教堂而捧着十字架和圣像的大游行和在红场上的‘全民’祈祷吗?真是令人终生难忘的场面呀!的确,教会是有实力的……”
这股力量现在越来越令人忐忑不安,犹如夜间的大火,时而在大都市的这一端,时而又在那一端燃起,掀掉居民身上的被子,迫使他们把胸膛贴在教堂的墙上;到处是基督教徒们的喊叫声,他们正在预言死亡、流血和饥饿……
每天夜里都有人张贴或往邮箱里投送印有八角十字架的传单。传单上印着拯救教堂的祈祷词和告东正教民众书;报道了在亚力山大涅夫斯基大修道院里彼得·斯基彼得洛夫神父被杀害的情况(“他主张用言教去开导那些失去理智的人们”);描述了基辅的都主教弗拉基米尔殉教惨死的情景(为了永久地纪念殉教者,在三月份建立了“弗拉基米尔基金会”。而在莫斯科拟建一座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工人大厦)。
对于教会珍宝被盗一事,不言而喻,在传单上被大肆渲染一番,并做了各种大胆的推测。
或许用存放在法衣圣器室里的圣器从日耳曼人那里换来了布列斯特和约?
可以说,吉洪和这些由地下印刷厂印制的传单是没有牵连的:“炮声中的牧首”(在十月革命的隆隆炮声中古洪被选为牧首)是不会去散布诸如此类的谰言而沾污自己的名声。
雷恰洛夫和莫斯科人民委员会宗教事务人民委员获悉,传单的书写和散发是由极右派教唆并直接参与的。宗教事务人民委员感到自己在救世主基督教堂里如同在莫斯科工农兵代表苏维埃里一样自由自在,他干脆把安东尼·赫拉波维茨基大主教和沃斯托尔戈夫大司祭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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