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能这样。”这时丁尚武说话了:“田耕同志:你是不是恐怕我们完不成任务啊?”“不,我相信你们能够完成一切的任务!可是,在我能够执行任务的时候,为什么要把这样重要的任务交给别人呢?!”听了田耕这话,谁还能说出别的来?
只有从心里敬服。田耕让金月波和史更新把队伍集合起来,他又作了新的战斗布置。
有人顾虑着,敌人可能从四面来包围。田耕告诉他们说:
“这一部分敌人是不可能这样作的。因为冈村宁次,给他们规定了时间到指定的目的地集中,错半个钟点也不行。所以,咱们今天夜间赶快集合各村的群众,把这段公路彻底破坏一下。”也还有人耽心,猫眼司令派他的快速部队到这儿来围打。
田耕笑了笑:“要的就是他到这儿来;我们就要在这儿消灭他。”因为大家还不明白,田耕就把全部作战计划跟大家说了说。大伙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分区整个战斗计划的一部分,连猫眼司令都被指挥调动着哩!很快就要把他的快速部队调来消灭。听明白了以后,人们这才高兴地分头行动起来。
孙定邦和金月波带领着一部分战士,到各村去动员组织破路的群众;四个村的民兵也都各回了各村。呆了不大一会儿,齐英和刁二东老头子找到了这儿来,来到就向田耕报告了刁世贵那里的情况,一点也没有被鬼子发觉。他还请示下一步的战斗任务。田耕自然是很高兴,他先打发刁二东回刁家楼,并且让他到瓜田里找何志忠,把这儿的战斗情形告诉给他。刁二东高兴地走了。
何志忠不到这里来一起战斗,他在瓜田里干什么呢?
原来这是他们的分工:他在那里掌握着几个交通侦察人员,随时了解敌人的行动,和刚来到附近的一个主力团联络接头,他这个任务也是非常重要的。
再说田耕:他把下一步的战斗计划又和齐英说明了,更具体地给齐英布置了工作任务,齐英这才又回到了刁世贵的炮楼。等齐英走了,田耕把史更新叫到了跟前,说道:“史更新同志:我现在伤口疼得很厉害,今天夜间和明天白天你替我指挥这场战斗。我留在这儿,有什么困难,你就找我来说。
有了意外的情况,你也要及时地向我报告。现在,你带着几个干部到公路附近,再去好好地侦察一下地形,准备着天黑下来,就掩护群众完成破路任务。”史更新听了,请田耕同志好好在这里养伤,他一定完成组织上分配给他的任务。说完之后,他带了几个人立即出发了。
故事说到这里是越快越好,这一天的时间又过去了。晚饭之后,刮起了东北风来,天上有一片一片的浮云,象一群群的飞雁,不停地飞奔。北斗七星时隐时现,似乎在跃动着和云雾搏斗,愤怒而勇敢的人群,就在这星光陪伴之下,在东北风呼啸的声中,个个扛着铁镐、铁锹、弧锨、捣粪的三齿、出圈的粪叉,凡是能使用上的家伙儿都拿来了。一个村、两个村、三个村,……十多个村的破路群众接连的来到。他们按照划分的路段,一句话也不说,抡起铁镐、铁锹……,照着这条新修的大公路就下了家伙。你可别看他们修路的时候那样磨磨蹭蹭,用了多少个白天,还挂上了多少个夜晚,才把它修起,如今,只需吃顿饭的功夫,就要把它全部毁坏了。
也许有人要问:组织这样多的人来破坏公路,怎么这样简单容易?难道这些人都不知道干这个勾当,是要冒着生命的危险吗?
其实,这些问题他们知道得很清楚,不过他们还知道更大的道理。敌人修这些公路的目的,是为了抢走中国的东西方便,为了他们运兵方便,为了他们进攻八路军方便,为了他们镇压老百姓方便,为了他们把中国的土地,便于分割、占领、据守、“扫荡”,总而言之一句话,是为了他们的侵略战争;对老百姓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你说,群众怎么会不愿意破坏它?再说,敌人为了修这公路,毁掉了群众多少庄稼?多少树木?多少土地?多少财产?甚至还有被打死的人!革命的农民是有正义的报复性的!他们不会白白受人欺压!受人侮辱!现在,他们最拿手的报复办法就是破坏,叫敌人通不了车,利用不上。以农民的话来说,就是:“叫日本鬼子瞎子点灯——白费蜡!”他们抱着这样的愤怒心情,正愁着没有人召集,没有人领导着干哩!如今有了人召集领导,还有武装作掩护。他们怎么会来得不快?干得不凶?
你就看这个热闹劲儿吧:数不清的工具,数不清的臂膀,无头无尾的队伍,难分难解的人群,只听唏+u噗嗵,呼呼啦啦,叮叮当当,轰轰隆隆,一片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炮楼子都在抖动。伴奏着的东北风也发起狂来了,它呼呼的吼叫,卷起翻动着的尘土,好象它也来给老百姓助威,帮这一场破袭战的忙。可是,它也刮得人们睁不开眼睛。农民们哪里怕过这个?“干!闭着眼干!加油干!一——二——嗨哟!一——
二——嗨哟!……”好家伙!真是人借风势,风助人威,霎时间,尘土飞扬,飞尘滚滚,遮住了天空,如同翻卷了大地一般。这时候,有好几个炮楼子上胡乱打起枪来。但是,破路的人们并不害怕,他们干得更欢,干得更起劲儿。又听见在耳边近处“嘎……”也打起了机关枪。这枪是从刁世贵的炮楼上打响的。他们这枪可并不是胡打,他们的枪口早就对准了南边猪头小队长的炮楼,只打得他那炮楼子的一面,石沙崩飞,砖末四溅,把他打得晕头晕脑、莫名其妙。他弄不清来了多少八路军,也判断不出这机关枪是架在哪儿的阵地上。所以,他们也只好超着蒙子瞎打一气。要说农民们可真有这么股子怪劲,干到了这个劲头儿上,他们是什么也不怕了,不但干得更欢,并且叫起号来,大嚷高喝,一阵撒欢儿,呼呼喽喽地东散西走,眨眼之间,一个人也看不见了。这时候,东北风把最后的爆土吹走,云散天晴,月亮也露出了面来,这一条平板油光的公路,变得好象一条弯曲而死烂了的毒蛇,瘫在地上。这一场破袭战斗,算是一无损失地彻底胜利了。
天到了半夜的功夫,破路的人们都各回了各村,连民兵们也都回去了,史更新和金月波的小队又回到了沙山的后边,见了田耕,报告了破路的经过。田耕告诉他们:抓紧时间休息,准备白天的战斗。
天亮以前田耕给了肖飞一个任务:让他到瓜田里去找何志忠,找主力团,准备着敌人来进攻这个大沙洼,要他给主力团作向导。肖飞撒腿就走了。田耕又让史更新向着东西南北四面,派出了侦察员去,然后又在沙山顶上放了个了望哨。
其余的人们,就走到水边洗脸。洗完脸就吃干粮喝水。吃饱喝足了,他们又换着班的擦枪擦子弹。他们相信,过不了多大时间,准有战斗到来。果然,到了太阳出来有一竿子高的时候,东西两面就不断有枪响。这枪声不多不少,不紧不慢,不远不近,可是也不断流儿。人们越听这枪声越不象进行战斗,好象是无目标的瞎打,这样的枪声有战斗经验的人完全可以听得出来。所以,这些战士们就不拿当个事儿,他们就又说又笑起来。只有史更新和孙定邦不说不笑,总是那样严肃,似乎老提心吊胆。史更新坐在了望哨的旁边,一个劲儿地向北探望,好象非要从北边发现什么不可。孙定邦不停地东走走西转转,这儿看看那儿听听。忽然间,他象飞一样奔向史更新来:“老史!你听见了没有?北边也有了枪声。这声音很远,刚刚听到一点。”史更新说:“我听到了,是有,还是歪把子机枪。你再听,步枪声音也听出来了。这枪还是走着打的,好象是在追击,是向着咱们这里追了来,越来越近了。”这功夫了望哨也歪过头来说话:“队长!怎么我听着这枪声象是两面打的!咕……这不是捷克式机关枪吗?不知这是跟哪一部分打上了。”他们三个在这儿聚精会神地听着,越听这枪声越近,越听越多越乱。不大一会儿,丁尚武和李金魁也跑上来听,下边的战士们也不说不笑了,都在整理自己的装备,准备着随时进入战斗。这功夫的枪声也不过只有四五里路。这声音清清楚楚是在敌对作战,和东西两边的枪声大不相同。又听见“轰隆!轰隆!”两声炸弹响,不象炮弹开花,更不象手榴弹爆炸,很象掷弹筒发射的炸弹爆裂声响。啊!
为什么咱们的指挥员还不下来,还不想办法应付?战士们都有点儿着了急。就“呼噜……”找上了山顶来。丁尚武一见战士们自动上来,就把手一挥:“还不赶快隐蔽!不要随便行动!”战士们一听就都坐下来了。
又待了一会儿,东西两面的侦察员回来了,报告他们所得到的情况说:东西两面的几个村里,在天刚亮的时候,来了一些伪军和特务,把男人们又都赶着修公路去了。现在村的周围一个敌人也看不见,可是不断有枪声。据老百姓说,有不多几个伪军,在高房上藏着打枪,也弄不清他们是打谁。另外,在附近的炮楼上也不断有枪响。史更新一面听着不住地点头。心里话:这就对了,没有估计错了他们。这时南边去的侦察员也回来报告:南边的公路上又站满了被抓来的民伕。
有不少的伪军特务们,用木头棍子,用皮鞭子,用枪托子,打骂着,喝唬着这些民伕们在重新修整这条公路。有一个日本官儿,带着几个日本兵,不停的在公路旁边走动,看样子象是在监督检查,又象是在搜查什么。在公路的北面,两个炮楼的中间,小高地上,有两伙鬼子兵。这两伙鬼子兵的人数都有三十人左右,都有轻机关枪,掷弹筒,他们距离民伕们有一百多米远,好象是在监视着民伕们,怕发生暴乱。可是,他们个个都隐蔽着身体,向着大沙洼这一面探头探脑地在观察。史更新越听越觉着是这么回事,听完之后,他就微微地笑道:“小鬼子!知道你们就是在作好梦!那就让你把好梦作完吧!”了解了这三方面的情况,史更新就急忙来报告田耕。
田耕正在埋了白山的大杨树底下躺着,林丽、大女、金月波也都在这儿。史更新来到,头一句话就说:“田同志,你估计得完全正确,敌人就是按照咱们的计划来的。”他把所了解的情况就说了一遍。田耕听了说道:“这不是我而是上级估计得正确。等会儿就该看咱们的了。你马上把队伍集合起来,我说几句话。”史更新把队伍集合在大杨树底下,田耕早已站立起来,说道:“同志们!准备好了没有?”战士们齐声应道:
“准备好了。”“你们知道是什么要到我们面前?”“是敌人!”
“还有?”“是战斗!”“还有?”“是胜利!”“对,是胜利。凭着什么胜利?”“凭着上级党组织领导得好!”“对。还有呢?”
“我们的坚决勇敢。”“对,可是光凭我们不行!要靠我们的主力,主力说话就来到。我们大家要听从主力部队首长的指挥;要听从史更新的指挥,要把敌人消灭在这儿!”田耕又和大家说了说敌人的情形和主力部队具体情况,大伙听了真是信心更足,劲头儿更大了。史更新又带着金月波、孙定邦、丁尚武还有李金魁,一同来到沙山顶上观察北面的情况。
他们刚刚上来,“哎呀!这是什么?”孙定邦突然惊问了一声。大伙儿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啊!是队伍,可真不少,向着这个沙山奔来了,看跑的这个快劲,许是日本鬼子来了?咱们快动作吧。先别忙,这不象是鬼子兵。是伪军?也不太象。
莫非是咱们八路军吗?等离近点看清了再说。史更新命令大家都准备好,要是自己队伍,就准备配合着消灭敌人。登时之间,这部分队伍就快来到沙山的脚下,从枣树的缝隙里,看不太清。头前跑来几个穿便衣的,好象是肖飞的打扮,越看越象,啊!是他,和侦察员一块儿来了。没有问题,这队伍也是自己人了。哈!你瞧人们这个高兴劲儿吧!都站立起来打开了招呼。说话之间,就来到了,除了肖飞和派去的侦察员之外,还有另一个穿便衣的和一个穿军装的。见面之后,没有用着介绍,人们就亲热地把手拉住,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特别是史更新,他两手抓着那个穿军装的胳膊,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就好象从天上掉下了月亮来那样惊奇。但是,他的面目表情,却非常沉痛。说了半天,这两个人到底是谁呢?
穿便衣的这个人正是何志忠。这个穿军装的是谁呢?谁也没有想到:他就是赵连荣的儿子赵保中,也就是史更新的老上级赵营长又回来了。原来他们自从两个多月以前,突破敌人的重重包围,到了山里,马上就参加了整训。在这两个多月之内,整个部队起了很大的变化:原先他们是冀中军区的正规兵团,这一团有三个营,一营有三个连,一连有三个排,一排有三个班,另外还有团的直属机关和直属队,这一个团总共不下一千五百来人,这是大团。现在变成了小团,怎么叫小团呢?这一团只有五个大连;又怎么叫大连呢?一连有三个大排,每排除了三个步枪班之外,还有一个机炮班;机炮班有一挺轻机关枪,有一门小炮儿,这小炮儿就是掷弹筒。这一个连就有一百三十人,五个连再加上团一级的指挥员和少数的工作人员,总共有七百来人,把团的直属队和营一级的组织全都取消了。所以这就变成了小团大连。赵保中现在就当了这个团的副团长。这样改编有什么好处呢?简单来说,就是为适应游击地区的环境,便于战斗行动。他们在前天早晨才来到军分区的境内,和军分区、地委机关取上了联系。今天夜里就是何志忠领他们开到这儿来,要和敌人进行这头一个战斗。也就是说,他们整编之后,离开深山,来到平原,要打响这头一炮。
有人要问:他们既然有这么强的战斗力量,还要把头一炮打响,为什么叫敌人追着跑到这儿来呢?
这可就得说一说敌对两方面的军情和战术是怎么回事了。
自从昨天早晨,田耕指挥着区小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