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好东西,给咱的伤号吃了去吧。”肖飞说:“吃了吧,要这东西好说,只要敌人有咱就能有。”
于是,几个人都尝了尝稀罕儿,只是志如没有吃。志如不但没有吃鱼,连一句话也没有说。她平常多么爱说爱笑啊!
这会儿见了肖飞,好象她的话都从眼睛里说出来了。可是,肖飞就跟她不一样,他故意地追着她说:“志如,怎么不说话了?
见了我还害臊吗?!”
志如这才开口:“去你的!臊什么?我是看着你打扮得不象个人样儿了!”孙大娘听了抿嘴儿笑了笑,看看志如又看了看肖飞:“可也是,怎么你穿上这样的衣裳了?
扭过脸儿来,叫我好好儿地看看,变了样了没有啊?”志如又说:“变了,三分象人,七分象鬼。”小虎儿也跟着说:“俺肖飞大叔象个特务。”肖飞说:“要不是这样还不行哩!我要穿上这套绸子衣裳,那可真是象个特务了。”齐英在旁边问道:
“你还化装特务吗?”
肖飞说:“我还想要志如的一套花儿衣裳,化装姑娘哩!”
肖飞这一句话可扭转了大娘的神情,她立时褪去了笑容说道:“唉!别提姑娘了,这村的好几十个姑娘媳妇都叫鬼子抓走了!已经死了三个,这事儿你知道吗?”肖飞说:“我知道了,得想法把她们救出来。”大娘说:“是啊!得把她们都救出来。”她又问孙定邦:“你们商量得怎么样了?讨论出办法来了吗?”大娘这一问,人们的话题才又转到这个问题上来。
这个说说那个说说,把刚才讨论的情形又说了一遍,最后还是没有作出决定来。肖飞一边听着就直鼓劲儿,等听完了之后,他向大伙儿问道:
“闹了半天,你们是等着叫敌人把抓走的人们杀了以后,再想出办法来啊!”丁尚武一听这话就火儿了:“谁说的?”肖飞说:“我听着象那么回事儿。”丁尚武还要说什么,齐英把手一摆插嘴问道:“肖飞同志,你有什么办法能把她们救出来吗?”
肖飞说:“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吧,我去把她们救出来。”齐英又问:“可是,咱们现在没有部队啊!
桥头镇是敌人的据点儿,我们能进得去吗?”肖飞又说:“不要说是敌人的据点儿,就让它是龙潭虎穴,咱也敢掏它。”
齐英没有再说什么。肖飞又接着说道:“同志:这不是办不到的事儿,再比这严重咱也得放开胆子干。”齐英一听又问道:“好,那你说怎么样才能办到呢?”肖飞又说:“根据你们刚才介绍的情况来看,敌人现在并没有多大力量,要去救他们,今儿夜里就是好机会。不要人多,咱们挑上三几个能干的,悄悄儿地摸进去,把咱们的人偷出来。你们考虑一下,谁有这条件儿,我带着去。”还没有等齐英再说话,丁尚武照着炕沿,砰,砸了一拳头,呼的一下子,往起一窜:“我同意你的意见,别人不去咱俩去。走!”
真个是:
飞行员抖起虎胆
壮勇士跳动雄心
第十六回 三勇士潜入敌穴 众妇女冲出囚牢
肖飞的胆子也太大了!他要领头儿到桥头镇去,搭救受难的妇女们。这真使人替他担心。可是,丁尚武早就憋着这股子劲儿哩,一听肖飞说要去,正投他的心意。你看他比肖飞还着急,说了声去就紧忙背上他的马步枪,掖上他的手榴弹,提起他的大战刀,拉着肖飞就要往外走。他们俩这股子又冲又猛的劲头儿,真把齐英给闹楞了!他刚想阻拦,孙定邦站起来了。他一把抓住了丁尚武,一手挡住了肖飞说道:
“别忙,你们俩先别这样冒失!前天的截击战没有打好,就是经验教训!”齐英听说,也坚决地不让他们俩就去。这样一来,把肖飞急得在地下打转儿,丁尚武知道前天的截击战没有打好他是负有一部分责任的。但现在不叫他去,他也憋不住了,急得恨不能把大腿拍破。正在这个劲头儿上,林丽扶着史更新进来了。
在这时候,史更新来干什么?他也是惦记着被抓走的这些人啊!齐英本想为这事再找他商量商量,可是因为这两天他的伤势更加严重,说话都很困难,所以就没有找他。但是他憋闷不住,又听到屋里几个人争执不下,他这就从洞里爬了上来。林丽怕他摔着碰着,发生危险,这才扶着他一同进屋。
人们一看史更新来了,紧忙七手八脚的把他扶上炕,叫他躺下;可是他不躺,他依着被褥坐着。史更新想说话还没有张开嘴,林丽就把他的意思对大伙说了。齐英把肖飞和史更新作了介绍,紧接着就说:“老史既然来了,咱们就把刚才的意见再谈一谈让他听听,看他的意见怎么样。”于是,他们几个人就各把各的意见又重复了一遍。最后丁尚武又加上了几句:“咱们说干就得干。战斗动作要的是快,不能粘粘糊糊的一点儿坚决果断劲儿都没有。”
齐英说:“作战要动作迅速,坚决果断。可是你们准能有把握完成任务吗?”丁尚武又抢着说:“为什么不能?没有打虎艺,就不敢上山岗!”
齐英听着他的话很可笑,没有再说什么。孙定邦接着又说了一句:“敌人太多,咱们人太少了!”肖飞一看,弄得挺僵,又觉着他和丁尚武对区委这种态度也不好,想用比较和缓的语气解释解释。于是就说道:“打仗所怕的不是敌人多。”“那么,怕什么呢?”“怕的是不了解敌情。要是不了解敌情,一个敌人也不敢打他。”“要是了解了敌情呢?”
“嘿嘿!那就是瓮里捉王八——跑不了!”
史更新听了他这话,微笑着点了点头。丁尚武可高兴极了!啪的一下子,照肖飞的膀子就给了一巴掌:“你说的对极了,伙计!知道了敌人的情况就什么也不怕了。嗳,我还告诉你们说:你们知道鬼子怕的是什么?”“他怕什么?”“他怕的是夜摸营。咱们的骑兵团就尽干这个。我摸过敌人多少回了。我告诉你们:摸进去之后,是一枪不打,光用战刀、刺刀,嘁吃喀喳,唏喽噗嗤,乱杀乱砍一气。敌人再多,他也是懵头转向,不敢动弹,等他们明白过来,咱也就完成任务了。要不说战斗动作得快哩。”他说这话的神气姿态,真就象身临其境一般。人们听着也有点儿入神,所以谁也没有插嘴打问。
等他说完了,齐英想了想又问道:“要听你这样一说,似乎是很有把握,可是要知道:桥头镇是敌人的据点儿,先不谈敌人有多少,他们在镇子的周围都圈上了铁丝网,四面修起了寨门,黑夜白日都有兵把守,咱们怎么能进去呢?那些妇女们又怎么能够跑得出来呢?”一听这话,肖飞就说:“铁丝网能起多大个作用?”
说着他从后腰里掏出一把把上套着橡皮的小钢钳子,说道:
“看见了没有?就是电网也挡不住我们啊!同志,你们就放心吧,没有问题。”
这工夫孙振邦在旁边“哼”了一声。他这半天也没有说话,他光是低着头抽着烟在考虑敌情,在捉摸肖飞和丁尚武的意见。他本来就是这样性子,话不成熟,他是一个字儿也不说。这工夫考虑得差不多了,他说:“依我看,今儿黑夜可以去一趟。我估计着:
镇上的敌人正在空虚混乱,虽说他有一个中队的鬼子,一个大队的伪军,可是伪军被卸了枪,这不但没有用,还得有日本兵看守着。四面的寨门也得日本兵把守着,整个的镇子上修起了五个炮楼儿,哪一个炮楼上不得有他的人啊!毛驴太君的大队部还得要卫兵。这样一分散,他一个中队还能剩下几个人呢?再说,他还有在这边修起车路、筑炮楼的任务,他又想着出来抓伕,要是今儿夜里他再出来一部分队伍,那就更得劲儿了。”丁尚武一听就忙着说:
“对啊!这么一分散,鬼子还能剩下几个人儿?”肖飞也说:
“这个分析很有道理,咱们快点去。”
史更新这时候说话了,看得出他要把嘴张开是如何吃力:
“不行!光靠这个还不行!这种任务没有内线关系是很困难的!”肖飞说:“内线关系有啊!”“谁?”“周老华,他准能帮助。”于是他把周老华的情形说了说。史更新听了之后,把他的大拳头轻轻一挥:“好!有这条线就应该去。”齐英听他们这一说也觉着很有道理,于是他就坚决地说道:“好!去吧!
我同意。定邦同志:你还有什么意见?”
孙定邦说道:“伪军被卸了枪。那可是前天的事儿了,今天的情况要是变了呢?”
孙振邦又说:“他变了也不要紧,如果伪军们又复了原儿,他们这一阵儿也是最混乱的时候。”孙定邦又接着说:“可是咱们知道的情况只是维持会长们说的,谁知道可靠不可靠啊?
我老是怕弄不好,给咱们被抓去的妇女们火上加油!”史更新一听这话着了急:“你以为咱要不去,咱被抓走的人就能好受吗?敌人是怕咱们老实啊?!不!他是怕咱厉害!搞他一家伙,他就得顾虑顾虑!”齐英一听这话太对了!于是他最后作了决定——去搭救妇女们。这一来,孙定邦也同意了。他是觉得没有把握的事不能盲目地干,要是有可干的条件,那就坚决地干。不过他为了更慎重一些,他要和肖飞一块儿去。几个人又商量了一下,这才决定:肖飞、丁尚武、孙定邦三个人一同去。由孙定邦负全面责任。这是组织决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完成任务。
他们几个人商量这么大的工夫,孙大娘在旁边听着可一句话也没有说,她向来在这些问题上就不愿意多嘴,这会儿看着他们已经决定了,只是说了一句:“你们可得多加小心啊!”就帮助他们打点,准备出发。
小虎这时候可高兴了!
你看他蹦蹦跳跳地拉住肖飞的手,象是发贱儿可又是希望地要求:“大叔!这一回你可得给我弄支小手枪儿来,象你给我姑姑的那小六轮子儿就挺好。”肖飞听着只是不大在意地“哼,哼,”答应了两声。
说话之间,三个人准备妥当了。肖飞看了看手表说道:
“快到十一点了,咱们得走快点儿。”丁尚武说:“你就头里带着走吧,别看你是飞行员,拉不下。”
他们刚要抬腿往外走的时候,志如悄悄儿地拉了一下肖飞的衣角,拿着肖飞送给她的小六轮子儿,低声地说:“还给你带上吧。”肖飞说:
“用不着,你看,我这儿还有哩。”他从裤子兜里掏出了一支三号的“鸡腿儿”撸子,没有敢让小虎看见。志如看了看枪,又和肖飞脸儿对脸儿地笑了笑。这工夫孙定邦说:“快走吧。”于是三个人出了大门就直奔桥头镇而去。
心急腿快:肖飞、孙定邦和丁尚武三个人急走如飞,霎时之间来到了桥头镇外。他们躲开道口,从高粱地里爬上了大堤,躲在土牛子的后面先作了一番观察。今天正是五月单五——端阳节日,在往年人们都是高高兴兴地吃粽子过佳节;今天,他们可把这个节日都给忘掉了。这工夫正是十一点半的时分,西南天角上的月牙儿早已走入了地下,天上还有一层花花达达的白色浮云,所以观察情况是困难的,不过还可以看得见高大的建筑物,也能够听到镇里的动静。他们站在滹沱河的大堤上。这个地方距离河槽还有一段地,由于河唇堤遮当着,所以看不见河水,可是很清楚地听到了大桥下面哗啦哗啦的水流声,还不时地听到一两声吆喝喊叫。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桥头镇是黑压压的一片,横卧在河唇堤与大堤之间,往南顶到桥的北端,往北伸到大堤的车道豁口,南北足有一里多路。又看见耸起的五个炮楼,分立在南北东西的寨门旁边,当中最高的一个是在十字街的附近。这五个炮楼都没有灯光,就象是揳在这个镇上的五个漆黑辽长的枣核儿钉子一般。
他们三个人正在观察之际,就听见里边吆喝喊叫的声音,由东向西越来越近:“嗨——,有八路没有?没有。八路不敢来,统通消灭了!”孙定邦一听就低声地问肖飞:“这是什么人?”肖飞说:“不用问,这是鬼子组织起来的伪自卫团,给他们巡边儿了哨哩。他们喊的这话也是敌人教的。”丁尚武一听就说:“咱抓住他们吧,抓住他们了解了解情况。”肖飞说:
“不行,你没有听见他们喊的话是一问一答吗?这是前后两伙儿,咱不可能都抓住,一抓他们,要被敌人发觉了,咱就什么也干不成了!”说话之间,伪自卫团们吆喝着又转到南面走过去了。这时候肖飞急速地扯了扯孙定邦和丁尚武的衣裳,小声地说了句:“走,跟在他们的后头进去。”于是三个人就走下了大堤。往前走了没有几步,就已经影影绰绰的看见前边的铁丝网,可是还隔着一段光秃秃的开阔地。这是敌人把铁丝网周围一百米以内的庄稼,都给割掉喂了他们的马。可是他这怎么能够妨碍住八路军呢?你看:肖飞、孙定邦和丁尚武伏在地下匍匐前进,不多时来到铁丝网下。肖飞从后腰里摸出了他的钢钳子来,就听喷儿乓儿几声细小的音响,铁丝网通上到下都被掐断了。肖飞又领着头儿,三个人悄悄儿地摸进了镇里。他们在黑暗中隐蔽身形,拐弯儿抹角儿奔周老华的家走去。
周老华的家肖飞在以前只来过两趟,可是他清清楚楚的记得:周老华住在镇西南角上的小土房里,房的前面不远就是大河,往东是通向大桥的巷道,后邻是一家卖肉的街坊,西边不太远就是铁丝网。
他家的院子挺小,院墙很低,只有三间土房,一头住着他害半身不遂病的老父亲,另一头是他和老婆孩子住着。他在德顺饭馆当伙计,通常每天都是拾掇清了柜上的活儿,到十二点才能回家睡觉。肖飞看了看他的夜光手表,十二点已经过了。大概他已经回到了家里。不过,周老华现在的情况怎样,肖飞是不知道的。因为这一次反“扫荡”以来,各方面的变化非常之大,那么,周老华跟他这个家有没有变化,肖飞当然是不敢断定。所以他没有敢贸然地领着孙定邦和丁尚武一同进去。他让孙定邦和丁尚武在外边隐蔽起来,他独身一人来到老华的大门口,轻轻地一推,大门插得挺紧,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