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 亚历克斯·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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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 亚历克斯·哈里-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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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华勒主人的庄园里从没发生过任何叛离与暴动,甚至连小意外也没出现过,可是在斯波特瑟尔维尼亚郡这里,康达听说有些黑人已藏匿步枪和其他武器,并发誓要杀死他们的主人或夫人,或是两者都杀,且要把整个农庄付之一炬。此外,有些与他一起工作的人常私下秘密会合以讨论黑奴所发生的好坏事,并商讨他们所能采取的协助行动;但至目前为止他们只是说说。
  他们从未邀请康达加入也许,康达想道,因为他们认为他那只伤残的脚在真正的反抗暴动中会碍手碍脚。无论他们把他排除在外的原因为何,他觉得那也好。虽然康达祝福他们一切的决定都会有好结果,但他认为少数黑人叛乱反对这些压倒性的白人是绝不可能会成功的。也许一切就像华勒主人曾说过的,黑人的人数也许很快就会超过白人,但他永远无法击败白人。光靠干草叉、菜刀和偷来的步枪来对抗白人的强大军队和大炮是不可能的。
  但对康达而言,他们最大的敌人是他们自己。他们之中有些年轻血气方刚的反叛者,但大多数的黑奴都是那种循规蹈距,即使不用吩咐也会做好自己的份内事,亦是白人可以把自己小孩生命托付予他们的老实人。即使白人把他们的女人拖进干草棚里强奸,他们也只是把头别向另一边而已。他也很确定在这里的农场上,有些人可以在主人离开一年而没派人监督他们的情况下,仍然继续工作到主人回来。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们对此地的诸事都感到满意,他们也经常在抱怨。但又有几个人会挺身出来抗议呢?别说反抗了。
  也许自己渐渐变得越来越像他们吧,康达想着。但这是因为他长大了?还是他变老了?他不知道答案,只知道自己已失去战斗和奔跑的兴趣,而且他只想自己一人独处,想自己的事,他的心早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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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亚历克斯·哈里 



 
  






 
第59节

 
  当主人拜访一个农场,为农场主人全家诊治热病时,康达正在农场后院的一棵橡树树荫下打盹。傍晚收工的号角吹响,惊醒了睡梦中的康达。当田里的黑奴陆续地走过来时,他仍揉着惺松的睡眼。康达抬头注视着他们冲洗手脚,准备进晚餐,大约有二三十个人吧!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许自己还没完全清醒,他们当中竟有四个人一男一女和两个十多岁的男孩是白人。 
  〃他们就是所谓的签约人。〃他的那个厨娘朋友在他显出惊讶的眼神后这样向他解释,〃他们来此已两个月了,一家人是从大海那边过来的。主人替他们付船费,所以他们必须为主人工作七年以偿还这些钱。他们和其他白人一样自由。〃
  〃他们住在奴隶排房吗?〃康达问道。
  〃他们有自己的小木屋,但是摇摇欲坠。此外,他们也和我们一样吃相同的秽物,而且在田里也没得到不同的待遇。〃
  〃他们是怎样的人?〃康达问道。
  〃他们不与人打交道,不过人还好。他们不像我们,只做自己的份内事,也不会为别人惹麻烦。〃
  康这似乎觉得这几个白人奴隶比他以前所见过的自由穷白人要富有些。十二个大人和小孩挤在红黏土或沼泽地上一间又小又破的陋屋里是司空见惯的事。他们过着捉襟见肘、三餐不继的日子。因此黑人会取笑般地唱一首歌:〃哦,上帝啊!我宁为黑奴也不愿为穷白人!〃虽然康达从未亲眼见过,但他曾听说有些白人穷得吃泥巴。他们绝对是瘦得皮包骨,而且似乎没有人(甚至连小孩子)有几颗牙齿,全身恶臭得好像吃睡都和癞痢狗在一起。这样的人还不少。当主人在茅屋内治疗其中一个患有坏血病或皮肤病的病人时,康达在外头马车上等着,一面试着用嘴巴呼吸,一面看着妇孺在旁犁田劈柴,而男人们则个个手持一壶酒,躺在树下大喝,癞痢狗则窝在他们身旁抓痒。康达很容易就了解到为何那些拥有农场的主人,甚至农场上的黑奴会对他们嗤之以鼻,嘲笑他们为〃好吃懒做,不中用的白色垃圾!〃
  事实上,就康达而言,对这些异教徒的这般描述实在是太慈悲宽厚,他们经常无耻到无所不用其极地攻击回教徒的高尚品格。有次他和主人驾车至邻镇,甚至一大早那儿就有成千上万的人渣在法院和候车室附近游荡徘徊身穿满是汗臭、汗渍、油渍的破衣服,嘴里不断地喷出满是恶臭的烟草味,手里晃着酒瓶,又笑又吼地跪在巷口玩牌赌钱。
  下午三点时,他们会寻自己的开心:酩酊大醉地唱歌,在街上跳来蹦去,下流地对路过的妇女吹口哨和淫叫。打架、闹事、口出脏话是他们的家常便饭,往往动不动就你一掌我一拳其他人则围成一圈加油喊打结果不是咬耳朵,挖眼睛,就是踢私处,搞得遍体鳞伤,不得不立刻召唤主人前来医治。对康达而言,家乡的那些野生动物似乎都过得比这群人渣有尊严。蓓尔常常提及有些白人因打妻子而遭鞭答,或是因强暴而被判一年的徒刑;此外,他们经常彼此刺杀或枪击,为此他们也许要被迫充当六个月的奴隶。依据康达的个人经验,他们不仅喜欢向自己人挑衅,更喜欢与黑人作对。当他刚从大船上被带来时,就有一大群的穷白人男人和女人对他们叫嚣、嘲骂,并用棍子戳他和他的囚伴。此外,在约翰主人的农场上,就是那穷白人工头动不动要对他挥鞭,还有剁掉他脚掌的也是那群专门捕捉奴隶的〃穷白人垃圾〃。他还听说被〃面杆〃抓回来的逃奴往往不由分说地就被他们折磨得不成人形有时甚至夺去他们成为男人的权利。他永远也无法臆测出为何穷白人会如此地厌恶黑人。也许正如提琴手告诉过他的因为富有的白人拥有他们无法得到的东西,如财富、权力、资产和他们所供吃、穿、住的黑奴,然而这些穷白人却要为生活挣扎。但康达并不觉得他们值得同情,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们拿斧头朝他的脚一砍,砍掉他这一辈子最珍贵的期待自由的希望那股深深的怨尤已转为一片冰冷的感觉。
  一七八六年夏末,康达从郡政府回农庄时,带回交织着错综复杂情感的消息。白人聚集在每个角落,手上挥着官报,嘴里热烈地谈论。人数不断激增的教友派人士近年来不仅鼓励黑奴逃跑,并开始给予援助。藏匿并引导他们到北方的安全地方。穷白人和农场主人一样都很愤怒地用焦油,甚至吊刑来惩治任何有此嫌疑的教友派人士。康达不相信教友派人士或其他人能够帮助多少黑奴逃亡,而且迟早他们自己也会自身难保。事实上有白人盟友也不差,任何使主人们吓得魂不守舍的事并不全是很糟糕的。
  当晚,在康达告诉奴隶排房内的每个人他的所见所闻后,提琴手说一个星期前他在郡上的一个舞会上演奏时,看到一群大农场的主人目瞪口呆地听着一个律师向他们透露说:有一个名叫约翰·普瑞森的教友派富有人士在他的遗嘱中赠予他两百多个奴隶自由。比较晚到的蓓尔说她偷听到华勒主人和一些来晚餐的客人忧心忡忡地讨论着北方有个叫做〃马萨诸塞〃州最近已废除奴隶制度,而且报道亦宣称其他诸州已群起仿效。
  〃'废除'是什么意思?〃康达问道。
  老园丁回答道:〃那是指将来有一天,所有的黑奴都会得到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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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亚历克斯·哈里 



 
  






 
第60节

 
  即使当康达没有任何镇上的新闻可告知大家时,他仍是喜欢和大家一起坐在提琴手屋前的火堆旁。但最近他发现自己已不再那样常与提琴手聊天提琴手以前曾是康达前往与大家聚会的原因。他们彼此之间的交情并不是已经淡却,而是事事就是无法再与以往相似,这使他觉得很悲伤。提琴手代替康达在菜园中的职务并没有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虽然他们最后克服了,但提琴手似乎还无法适应康达转身一跃成为农场上消息最灵通的人。 
  没人会责备提琴手口风变得如此紧密。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那有名的独角戏变得越来越短也越来越少,甚至几乎不再为他们拉提琴了。有晚,在他表现得异常压抑时,康达向蓓尔探问,是否他做了或说了什么伤他心的事。
  〃不要太自责,〃她告诉他,〃提琴手最近几个月来不断地在郡中奔走,为白人演奏,他累得无法再像往日一样喋喋不休,这对我而言倒没关系。他现在每晚在白人舞会中演奏可得到一元半。即使主人拿走一半,他还是可以拿到七十五分。因此他何苦再为我们这些黑奴演奏除非你愿意付钱,看他是否肯为五分钱演奏。〃
  她抬起头来看康达是否在笑,可是他没有。但假如康达笑的话,蓓尔可能会一头栽进她正在煮的汤里去,因为她只见他笑过一次当他听到一个邻近农场上认识的奴隶安全地逃到北方时。
  〃我听说提琴手正计划省下他所赚的钱来买回他的自由。〃蓓尔继续说道。
  〃等到他存够了钱时,〃康达很沉痛地说,〃他也已老得走不出自己的屋子了。〃
  蓓尔笑得很用力,以致她几乎栽进她的汤里。
  之后不久,有一回康达在听过提琴手的演奏后,内心想道:即使提琴手永远无法买回他的自由,他毕竟也是尽了全力了。当他让主人下车后在树下漆黑的草地上与其他车夫聊天时,由提琴手领导的乐团开始奏出弗吉尼亚舞曲,曲调生动得连白人都按捺不住内心那股翩翩起舞的冲动。
  从康达所坐之处,他可看到对对年轻的侧影在大厅与回廊间的门柱来回穿梭回旋。当跳舞结束时,每个人都会围站在饰满蜡烛且摆满了比奴隶排房一年的食物还多的长桌旁。当他们个个都饱餐后那家主人的胖女儿还到厨房要了三次食物厨娘就端了一盘剩菜和一壶柠檬汁给车夫们。一想起华勒主人有可能随时准备动身离去,康达急忙吞下一根鸡腿和某种很美味可口、黏黏甜甜,别的车夫称做〃冰淇淋〃的乳状东西。但身穿白色西装的主人们却在周围四处站着安静地聊了好几个小时,且不时用夹雪茄的那只手比画着,偶尔还啜着被吊灯的灯光照得闪闪发亮的醇酒。而他们那些身穿华服的夫人们则挥着手绢,用她们的扇子掩面笑着。
  康达头一次随主人参加此种蓓尔称为〃大骚动〃的舞会时,他内心一直翻搅着矛盾的情感:畏惧、愤慨、嫉妒、轻蔑、疑惑但最要命的是它所引发的孤寂和忧郁几乎花了他一个星期才回复过来。他实在无法相信这种天方夜谭似的财富竟然存在,人们竟然那样奢侈浮华地过日子。当他用了很长的时间,参加了无数次的舞会后,才意识到这些白人并不是真的如此过日子,那只是一种变相的虚浮,是种白人自己编织的美梦,是种他们自欺的谎言:幻想一切的恶因都会有善果,梦想不善待而使他们生命具有如此特权的人亦可文明起来。
  康达曾考虑过要把这些想法告诉蓓尔或老园丁,但他知道自己无法用土霸语恰当地表达出来。此外,他们两人一辈子都住在此地,无法像他以局外人生来就是自由人身份的眼光来评断分析这些事。因此,他总是自己保有这些念头与想法并希望在这些年后他能发现自己不再那般孤寂。
  大约三个月后,华勒主人和弗吉尼亚州的每个人根据提琴手的说法都被邀请去参加华勒主人父母一年一度在恩菲尔德农庄所举行的感恩节舞会。他们很晚才抵达,因为主人和往常一样都会在半途停下来看一个病人。当他们的马车驶进通往大房子的林荫大道时,康达可以听出舞会已经开始,康达把马车停在前门口,跳下车在旁守候,等待传者来伺候主人下马车。就在此时,他听到附近某处有人正敲击着一种像鼓一样叫做〃呱呱〃鼓的葫芦形乐器,锐利且有力的鼓声让康达立刻猜出乐师一定是个非洲人。
  康达发愣地站在原地,直到大门在主人身后砰地关上,他才把马缰丢给马房的伙计,尽快半破半跑地冲过后院来到大房子边。那越来越响的鼓声似乎发自一群正在一排灯火下华勒家族的人允许奴隶悬挂来庆祝感恩节踢踏跳舞鼓掌的黑人。康达不顾大家的愤怒,尖叫地拨开人群,冲进宽广的舞池中。那个人就在那里:一个瘦得干巴。灰发、皮肤黝黑的黑人,正盘腿坐在一个曼陀铃弹奏者和两个牛骨敲击者之间敲打着他的〃呱呱鼓〃。在这阵骚动中,他们抬起头来,而康达正好与他四目交接倾刻,他们两人突然跳起来冲向对方,相互拥抱,而其他的黑人则在旁呆望,吃吃地窃笑。
  他们开始用非洲语言交谈,流利之程度好像他们从未离开过非洲。康达把那老人往后推了一臂之远,仔细地端详后失声道:〃我从未在此见过你!〃
  〃我刚被卖到这农庄来。〃对方答道。
  〃我主人是你主人的儿子,〃康达说道,〃我为他驾马车。〃
  周围的人开始很不耐烦地喃喃报怨,等着音乐重新开始,而且他们很明显地对他俩公开用非洲语交谈感到极端不舒服。康达和那个敲击〃叭叭鼓〃的人知道他们不可以继续触怒这些群众,否则就会有人向白人密报。
  〃我会再回来!'康达说道。
  那个敲击〃呱呱鼓〃的人用非洲语向他道别后又再度盘腿坐下。当音乐再度响起时,康达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突然转身,低着头,带着沮丧和困惑的心情走到外头的马车边去等华勒主人。
  往后好几个星期,康达的内心一直盘旋着有关那个〃呱呱鼓〃敲击者的谜。他究竟是那一族人?很明显,他不是曼丁喀族人,也不是他在冈比亚或大船上所见过或看过的任何部族。那人的灰发说明了他的年纪比康达大许多;康达很纳闷他是否和欧玛若目前的岁数一样?他俩如何一见面就可感觉出彼此都是阿拉神的子民?他能用土霸语说得和回教语一样流利证明他在白人的土地上已有好长一段时间了,也许长过康达的岁数。对方说他最近刚被卖到华勒主人父亲的农庄来,在此之前,他到过哪些白人的土地呢?
  康达内心细数着他因机缘而看过的非洲人但很不幸地,在他驾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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