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将女人贞节看得比国家大计还重的只有汉族男子,他们的推己及人在契丹男人这里碰了个头破血流。
宋军兵分三路出兵,起初,确实取得了一些胜利,然而随着战事深入,局势开始改变。事实上,早在当年辽景宗时北宋伐幽之后,萧绰便已经开始致力于对辽国军事实力的培养。她不但将辽国最出色的将领耶律休哥、萧道宁等人派往与宋相邻的边境镇守,更授意他们一切皆以对宋抵抗用兵为宗旨做各项准备。因此,他们早已成竹在胸。萧绰对治下将领十分优遇,辽国名将耶律斜轸就是其中最好的例子——统和元年八月,在萧绰的安排下,辽圣宗耶律隆绪当众与耶律斜轸交换了弓矢鞍马,结为生死之交。——和将领臣子做这样的结交,北宋的皇帝是万万做不来的。
于是,萧绰以耶律休哥抵御东路宋军曹彬一路,又以耶律斜轸抵御西路宋军潘美、杨业一路,自己则亲自带着韩德让和儿子辽圣宗赶到南京,与耶律休哥协同作战。就在这年五月,萧绰亲披戎装上阵,一面率兵在正面与曹彬对阵,一面派耶律休哥包抄宋军后路,阻断水源粮道。终于在五月形成夹攻之势,使得宋军转胜为败,死伤惨重,竟致于使得易州之东的沙河被尸体所堵塞。曹彬所部的大败,影响到了原本一路取胜的另两路宋军。萧绰因此得以腾出兵力,转向西路宋军。辽帝和太后亲征大胜的消息,极大的鼓舞了辽军的士气,而宋太宗连忙下令全线撤退。撤退的消息则更影响了宋军的士气,使西路军一路连吃败仗。
七月,西路宋军终于退至代县一带。宋名将杨业审时度势,认为辽军势头正劲,不能硬拼,再者皇帝已下令撤退,也应该暂避其锋芒。然而同率西路军的潘美和监军王侁却欲争功,更因杨业乃是北汉归宋的降将,而斥责他为胆小怕死。顺州团练使刘文裕早已对杨业妒忌万分,这时也随声附和、步步紧逼。身经百战的杨业不堪受辱,负气进攻朔州。结果正中了萧绰所设的圈套,陷入了辽军的埋伏之中。当杨业按事先的约定,退至陈家谷口之时,更大的打击在等着他:主将潘美原本是带了主力来接应的,但是监军王侁怕让杨业抢了头功,催逼着潘美将伏兵带出谷口,想要赶到前线去争功,在半路上得知杨业战败的消息后,真正胆小怕死的王侁却又立刻带着潘美和兵士逃之夭夭了。悲愤填膺的杨业突围不成,便命部下各寻生路。然而部属无一人愿做逃兵,都誓死相随,最终包括杨业的儿子杨延玉在内的所有部属都全数殉国,杨业本人也被活捉,悲愤之下绝食殉国。
杨业是公元979年随北汉国主一起归降北宋的,他为北宋立下了极大的功勋,却被一个根本不懂军事的“监军”葬送了性命。宋太宗对杨业的冤死感到非常惋惜,追赠他为太尉、大同军节度使,并将王侁撤职查办、潘美降职。但可悲的是大宋朝廷并不以此为鉴,对于国家的强盛和政权的占有;老赵家选择了后者。为了扼止将领谋反的可能,此后更多的监军陆续有来,限制着将军们的治军方略,使大宋一步步沦落为一个文弱的国度。
说起来,杨业可谓是辽国的死敌之一。辽景宗乾亨二年(公元980),辽国曾经派十万大军南下攻宋雁门关,当时杨业只有数千兵马守关,但是他灵活运用策略,不但取胜,而且抢挑辽国驸马萧多罗,取得了“雁门关大捷”,使辽人闻风丧胆,称为“杨无敌”。萧绰虽然对杨业视死如归的军人气质非常赞叹,但是为了鼓舞士气、进一步扩大胜利,她仍然下令将杨业的头颅割下,装入匣中,传送边关各地。
杨业头颅的四处传送,对于亲眼见过他的将士来说,无疑确证他是死了。这消息使辽军士气大振,而宋朝守军则大受打击,未曾对敌便已经失了信心,在辽军的猛攻之下,无法守住已经夺得的土地,使得辽国顺利地收回了所有的疆土。宣扬辽国国威的目的达到之后,萧绰下令在古北口为杨业修建祠堂,四时祭祀不绝。
雁云大捷是宋辽之间具有转折意义的一场大战役,从此以后,辽国改被动为主动,而宋朝却改主动为被动,对辽国多以抵御为主,战略进攻变成了战略防守。辽国从此占了上风,成为压在宋朝头上的角色。
值得一提的是既不懂军情,又“贪功生事,轻而无谋”贸然提议这场大战的贺令图父子,就在当年十二月,在葬送了数万大宋将士性命之后,他们自己也死在了耶律休哥的刀下——更可笑的是,贺令图之被俘受死,居然是中计受降所致。真不知他是自信心爆棚,还是的确狗屁不通。
五、澶渊之盟
自雁云大捷后,萧绰更进一步经略军事,在实力雄厚之后,她开始主动地向宋朝挑战,甚至多次亲自披挂上阵、跃马疆场。在所有的战事中,她几乎都能取得胜利,成为威名远扬的一员女将。辽国的声势也在她的一次次旗开得胜中扶摇直上,党项、女真等等周边部族国家都纷纷向辽国称臣纳贡。
辽圣宗统和二十二年(宋真宗景德元年,公元1004)深秋闰九月,萧绰领着辽圣耶律隆绪、韩德让,率二十万辽国精锐部队南征大宋。在萧绰合宜的战略安排、也在太后皇帝亲征的鼓舞下,辽军势如破竹,两个月的功夫,就一直攻到了澶州(今河南濮阳),距北宋都城开封仅一河之隔。消息传到开封,北宋朝廷一片混乱,很多大臣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笔墨人材,听得如此局势,一个个巴不得立刻抱头逃窜。主和的还算是上等人物,更有甚者,参知政事王钦若主张弃都南迁至金陵、枢密院陈尧叟主张迁都成都。唯有宰相寇准坚持请求宋真宗御驾亲征、激励士气。果然,当宋真宗的车驾出现在澶州前线时,士兵高呼“万岁”连延不绝,声震数十里,人人同仇敌忾、个个视死如归,很快就集结起数十万之多的援军与辽军对抗。
这对萧绰的南征大计自然是一个极大的打击,不久又一个打击接踵而来:辽国名将萧挞凛在察看地形时,被宋军床子弩射中身亡。辽军未战先丧大将,士气大受影响。萧绰审时度势,又加上韩德让的劝告权衡(看来对家乡还有些香火情),决定阵前议和。
这个时候,宋真宗的胆小怕事帮了萧绰的大忙。本来寇准和杨业之子杨延昭是想以战议和,逼使深入宋境的萧绰归还幽云十六州的,没想到宋真宗怕得厉害,不但不敢坚持此议,甚至还对谈和使曹利用说:“只要萧太后答应退兵,不割地,就算给100万金帛也不成问题。”宰相寇准对上司如此态度无可奈何,只能退而求其次,将曹利用召到自己面前动用宰相所能有的权力恐吓:“如果你敢许给辽国超过30万的金帛岁币,我就敢砍你的脑袋!”曹利用带着皇帝和宰相的双重命令,来到了辽军阵里,萧绰和韩德让并肩坐在驼车上接见了他。总算曹利用还是个人物,经过一番交涉,他圆满地完成了皇帝所给的任务,商定:宋辽约为兄弟之国,辽圣宗耶律隆绪称宋真宗赵恒为兄,赵恒则称皇太后为叔母。维持宋辽之间旧有的疆界。同时他也完成了寇准所给的任务,为北宋朝廷省下了七十万金帛。当曹利用议和事成,返回行宫汇报时,宋真宗正在帷幕内吃饭,让内侍问他究竟许给辽国多少金帛。曹利用自觉有愧不敢开口,只是伸出三个指头。内侍随即对真宗说:“曹某人伸出三个指头,难道是三百万?”宋真宗大惊失色:“这也太多了!”过一会儿又说:“只要能把事情摆平,再多也认了。”
曹利用在帷外只听到真宗的话,还以为皇帝怪罪自己,连忙上前请罪,说:“臣许之银绢过多。”真宗追问:“到底多少?”曹利用回答道:“三十万。”他满心以为皇帝要责怪自己,没想到真宗一听之下却大喜过望:他方才已经做好了三百万的准备,如今一听竟然省下了十分之九,简直是赚了,于是一扫满脸晦气,阳光灿烂起来,立即对曹利用大加褒奖。澶渊之盟签订之后,在中国的历史上正式形成了辽宋南北对峙的局面,并以法律的形式承认了幽云十六州属于辽国,双方结束了为此多年不息的争战,进入了长达百余年的相对和平。这使得萧绰的功业更为辽人所景仰。就在这一年,辽圣宗再一次为母亲加进尊号,使萧绰的尊号从统和元年的“承天皇太后”、统和二十四年的“睿德神略应运启化承天皇太后”、一直加到了“睿德神略应运启化法道仁洪圣武开统承天皇太后”。
六、太后再嫁
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这就是萧太后改嫁韩德让的喜宴,从此以后,汉官韩德让就是大辽国的太上皇帝了。在促使萧绰签订和议并执行始终方面,韩德让起到了相当的作用。而这时的他,早已与萧绰在事实和名份上都成为夫妻了。萧绰一向对韩德让另眼相看,这在契丹贵族和辽国宋国之间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早在统和初年,在一次朝会上,和韩德让之父韩匡嗣有宿怨(此宿怨是由于韩匡嗣反对对宋用兵、虎古则坚持对宋用兵所致)的涿州刺史耶律虎古,因意见不一和韩德让发生了激烈争执。韩德让大怒之下,抢过卫士手中所持的戎杖就向耶律虎古没头没脑地砸过去。生生地把虎古给砸死了。萧绰竟没有加罪。而就在统和四年那场因为“风化问题”而诱发的宋辽燕云大战后两年,统和六年(公元988)四月,在南京(今北京西南)的一场马球赛上,大臣胡里室将韩德让横撞落马。可能由于此举明显是有意为之的缘故,萧绰勃然大怒,立即就将胡里室斩首示众。大臣不能冒犯韩德让,而韩德让可以随意处置大臣,即使是契丹显贵也没有问题,这几乎就已经将韩德让摆在了与皇帝等同的位置。
虽然世人都知道萧太后与汉官韩德让之间的私情,但是这毕竟是没有名份的事情,韩德让妻子的位置上仍然是其它的女子。时间久了,萧绰终于按捺不住,掌政治军多年,早已深浸入骨的狠辣发作,暗暗派人将韩德让妻李氏毒死,为自己下嫁给韩德让扫清了障碍。
统和六年九月的一天,萧绰一反从前在皇宫中宴请皇亲众臣的惯例,在韩德让的帐室中大宴群臣,并且对众人厚加赏赍,并“命众臣分朋双陆以尽欢”。面对这样一场以韩德让萧绰为主人的大宴,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这就是萧太后改嫁韩德让的喜宴,从此以后,汉官韩德让就是大辽国的太上皇帝了。后来甚至还有传言,指楚王耶律隆祐其实就是韩德让与萧绰的儿子。
统和十八年(公元994),韩德让成为辽国权力最大的实权人物:太保、兼政事令、总理南北二院枢密院事、拜大丞相、进齐王。
统和二十二年十二月,韩德让被赐姓辽国国姓耶律氏,改名为耶律隆运,出宫籍,录横帐季父房,封晋王,位亲王上。除了这些头衔,他还得到了一座规制与皇宫不相上下的文忠王府、享有帝王级别的随从队伍。从此,以述律平皇后奴隶身份出现在辽国历史上的韩氏家族正式成为皇族。韩德让没有辜负萧绰的信任和爱慕,终其一生,他都对萧绰忠心不二,从来不曾利用她给予自己的特权做任何危害辽国朝政的事情,殚精竭虑地为辽国的振兴发展尽力。
七、太后的家务事
正所谓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皇族的那本经,难念的程度更非同寻常。
然而,世事永远不得完美。情场得意战场也得意的萧绰,却被家务事缠得头晕眼花。早在十六岁的萧绰刚入宫时,辽景宗为了笼络比自己更有资格问津帝位的辽太宗次子齐王罨撒葛,还将萧绰的大姐萧胡辇嫁给他为王妃。然而出嫁后的萧胡辇嫁鸡随鸡,转而为丈夫愤愤不平起来。下嫁不久,齐王便在景宗保宁四年的闰二月死去,被追封为皇太叔。寡居的萧胡辇因此成了皇太妃。她虽然怨恨这桩短命的婚姻,但也无可奈何。
当耶律隆绪即位之后,萧胡辇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还是表现得与萧绰姐妹情深的。和妹妹一样,萧胡辇能征善战、敢爱敢恨。辽圣宗统和十二年(公元994)八月,她以“皇太妃”的身份率三万兵马屯驻西北,平定西北边境,并于十五年三月大捷。就在这个地方,萧胡辇在巡视马场时对一名相貌俊美的奴隶挞览阿钵一见钟情,立即召之侍寝。萧绰得知这个消息,不禁大怒,她并不反对萧胡辇再嫁,但认为堂堂皇太叔正妃怎能与奴隶燕好?立即将挞览阿钵施以刑罚,赶往远方。
挞览阿钵离开之后,萧胡辇空闺寂寞,郁郁寡欢,一年后她终于忍不住向萧绰提出请求,定要嫁给挞览阿钵。萧绰这时气头已过,想想自己确实对姐姐不够体谅,便答应了她的要求,为使两人匹配,还将挞览阿钵封为将军,并令他带兵西征鞑靼为国立功,以平国人之口。
然而姐妹之间的感情,至此却已完全破裂。萧胡辇对萧绰多年来妒恨交加,挞览阿钵更对那一场痛打牢记在心,经过一些时候的经营,萧胡辇决定为前夫报仇、为后夫出气,谋夺萧绰母子的地位。于是计划带着自己的党羽,从原本由自己把守的西北边境出逃,与骨历札国联合举兵谋反。然而消息很快就走漏出去,萧绰闻讯,立即先发制人,于统和二十四年五月将萧胡辇夫妇一举擒拿,先后囚禁在幽州和怀州两地,并于次年六月将二人赐死。其余主要党羽活埋。
除了萧胡辇,萧绰的二姐、赵王喜隐之妃也对萧绰妒恨入骨。当然世上有权力欲望的男人都愿做皇帝,而有权力欲望的女人都愿做皇后、太后。赵王妃也不例外,在嫁给喜隐之后她全力支持丈夫的谋反大业。谁知老天不佑,喜隐虽有契而不舍的毅力,却屡叛屡败,而他屡败屡叛的行为,终于使自己饶无可饶,于辽景宗乾亨四年七月被赐死。
世人皆知,景宗朝的内外政务,都决定于皇后萧绰一人之手,赵王妃因此对自己的妹妹刻骨痛恨。后来她试图以宴饮为名毒死萧绰,却被婢女告发。萧绰终于对二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毒酒鸠杀。萧氏三姐妹留在史书上的记载,都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