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点残存的民主,就在电脑的集成电路板里,设置好程序记录每张选票。
长岛海峡的圣诞节,天气可以是阳光明媚,也可以是阴湿的雾雪。这个周末两者皆有。
斯蒂菲坚持让所有人到她那儿去。她甚至邀请了不属于家族的爱琳、巴茨和小本古。她让凯里和温菲尔德负责烧圣诞节原木①。她邀请了勒诺和小尤金。她邀请了本妮和小勒奥。这是个真正的家族圣诞节。她甚至邀请了勒奥的祖母尼科尔,斯蒂菲同辈的女人,她的火鸡成为令人难以忘怀的杰作。
①指圣诞前夜放入炉中燃烧的大原木。
确实,这个节日成为女性的天下,但这是因为两个男人的缺席。查理和佳尼特会在晚些时候飞来。不过凯文失踪了。自从春天齐奥·伊塔洛被杀后,她就没有收到他的任何消息。
伊塔洛的死让里奇家族群龙无首。原来由头两号人物掌管的生意倒不是问题。随着时间流逝,里奇家族不断发展,如果没有一位长者成为领导。法官和家族的核心,那才是问题。斯蒂菲见多识广,家族的不断扩大,最后只剩下一些与家族毫无关系的人存在。难怪查理拒绝承担责任。
除此之外,他现在已经与过去判若两人。他终于完成渴望已久的目标:脱离家族,帮助陌生人,那些你从没遇见过的人。这意味着斯蒂菲不得不领导整个家族。对一个女人未说太不寻常,会遭到很多底层男人的抵触,但是必须得这么做。
查理和佳尼特一点整到达基金会。今天不仅仅是个年会,不仅仅要宣布选举结果。今天也是新总部落成正式与外界见面的时候。
查理环视大楼中央的绿色植物。这座东河边的三层建筑,过往的拖船发出嘶哑的轰鸣声,这个地方还是让查理想起如何与佳尼特相识相爱,最后差点死在这儿。一场爆炸竟使这个地方成为他未来的起点。
佳尼特绕到后面的房间与办公室经理谈话,只被告知电脑还在整理数据。空白表格程序的结果一显示出来,就会出现在投影屏幕上。
庭院能容纳大约两百人。上面有钢化玻璃的斜屋顶,可被用作会议厅,在这样阴冷的天气也相当暖和。所有人都把外衣和高统橡皮套鞋放在休息室的前厅里,那里供应庆祝落成典礼的香槟酒。查理和佳尼特坐下来后,看见在环形椅子的对面,伊莫金·拉斯普正忙着与人们交谈。甚至今年的董事会主席,那个又瘦又高的年轻男人,也加入众星拱月的行列。
此刻他登上小讲台,开始匆匆测览文件夹中的纸张。在他身后,正好在他头顶上,巨大的电视投影屏幕至少有一码宽。他抬头扫视了一眼,然后低头看看手表。一点十分,他宣布安静。
雨果·韦史密斯·梅斯勋爵在卡拉布里亚灼热的阳光下醒来,阳光刺痛了他的眼皮。他不再想在黄种女人潮湿的肉里度过夜晚。当地的孩子不在乎鸡奸,只要给钱就行。他和莫洛相处得很好。莫洛是个很不错的恶棍,不会一本正经地评判鸦片和鸡奸儿童,只要梅斯能在毒品交易中运用英语就行了——而且,坦白说,这部分意味着三分之二的利润——莫洛很宽容。
梅斯没有听到有关申劳有限公司覆灭的窃窃私语。申没有了继承人,圣人似的尼基和优秀的巴克斯特·周,所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所有的一切,除了梅斯,爱奥尼亚海岸和莫洛采取严密保护措施的交易,使他们一直通向罗马。卡拉布里亚只是个小地方,满是垃圾和苍蝇,但是没有一个当地人发牢骚,那么为什么他要呢?要和别的狗屎保持一致……继续努力。
巴茨·埃勒坐在地板上,和两个儿子一起玩耍。没有人告诉他两个孩子有多么酷似。两个胖乎乎的男孩之间唯一真正的不同在于尤金的黑发是鬈曲的。
“就像温切。”勒诺说,站在房门口。
巴茨皱着眉抬头看看她。“你认为我们能那么装下去吗?”
“我已经试过爱琳了。我的意思是,我们两人,看上去像姐妹一样,生下两个孩子也这么酷似,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在房子的另一个房间里,有人说完个笑话,一阵轰笑。勒诺眨眨眼睛。收音机里传来一首歌:
他在列出名单,
检查两次,
想要找出,
哪个淘气哪个乖巧。
圣诞老人就要来城里。
巴茨用胳膊分别搂住两个儿子,紧紧拥抱他们。“小麻烦!我们该怎么对待你们两个呢?”
“下个星期我要为尤金进行洗礼,”勒诺宣布。“爱琳说你将成为他的教父。”
“她说的?”巴茨睁大了眼睛。
爱琳站在书房门口,“有没有人评论过这首歌的不祥?”她问道。“你明白教父的责任吗,你这个异教徒?这和当他真正的父亲是相同的。在上帝的眼中,这是完全相同的。”
“是……是……是吗?”
“在我眼中也是。”爱琳坐在地板上,示意勒诺也照做。“我们只需要进行一次这样的讨论。勒诺,首先我得祝贺你得到这么优秀的精液捐赠人。”
“我……我……我是吗?”
“一位医生和一位律师,这是个特许的谈话。只在这儿。这两个小怪物有同一个父亲和教父。就这么说定了。”
勒诺泪眼盈眶。“爱琳,如果我知道你已经……我会……”
最好小心谨慎。
最好不要哭泣。
最好不要撅嘴。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圣诞老人就要来城里。
爱琳拍拍勒诺的膝盖:“一个条件。不要再出现捐赠的事。”
“……审查的小组委员会相信它是具有法律依据的……”主席瞥了一眼手表。和所有其他人一样,他也在紧张地等待结果——他头顶上的电视屏幕出现翡翠色的光芒。黑色的字开始在屏幕上滚动。“理查兹,6607票;温特韦斯,6044票;努斯博姆,5853票……”
佳尼特用肘部狠狠戳了查理一下,不禁让他倒吸一口凉气。观众们看到查理·理查兹压倒多数的选票,礼貌性地鼓掌。没有什么会让这些知识分子冲动地用粗鲁的方式来表现自己的热情。
“自填候选人的选票呢?”伊莫金·拉斯普问道。
“弗伦德小姐?”主席问那位白发的办公室经理。
“自填候选人的选票也大多是选理查兹先生的。”
“为什么?”拉斯普女士问道,“他们可以通过正常途径选他。”
“我想,”弗伦德小姐回答,“他们想保证他能当选。”几个人大声笑起来。
“太反常了。”拉斯普女士厉声说。
主席在人群中发现查理,指着他说:“理查兹先生?”
查理站起身来。手中拿着一叠折好的纸。他在讲台站了一会儿,头晕目眩。“首先——”他停住了,想让自己镇静下来,“首先,我要感谢所有投票给我的人。我想拉斯普女士的艾德霍克委员会,一个非常努力的团体,实际上已消除了误会。祝贺你,伊莫金。”
成员们窃笑。查理环顾大家,像经常被环绕的佳尼特一样被人们包围在中央。他变得消瘦。几年后,他会成为齐奥·伊塔洛那样的隐居的修道院院长。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身体。
“先人说过,我们认为这些事实不言而喻。”查理现在站得更直了,举着那叠纸做着手势,显然他原先是准备大声朗读的,似乎又已是个“心不在焉的教授”。“总是良好的开端,说着动听的言语。自由。平等。战争中呼吁舆论的支持。我们还在进行一场战争,”他顿住,用已被遗忘的纸做着手势,“我们与无知的战争。这可说是一场失败的内战。不过我们有一样秘密武器。那就是敌人没有舆论的支持。没有人想站起来说:‘我愚昧无知,我喜欢这样。’但是有时候,商人、政治家、法官或者议员一张嘴就表现出他们是多么感激选民的无知。”他向周围扫视了一眼,高高举起手臂。“这就是我所想说的。除了……祝大家圣诞节快乐!”
环形的房间爆发出欢腾的喜悦。查理在雷鸣般的掌声中坐下。佳尼特用胳膊搂住他,紧紧拥抱他。“教授”找到了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