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上去并不像是因尼基而。瞧。碎了。”
“高级化妆品呗。”
“齐奥·伊塔洛多久来看你一次?”查理问。
“从来没来过。”她对路过的一个传者做了个手势。“给我来杯矿泉水。你呢?”
“布什米尔加苏打水。”
“好的,先生。您想看看菜单吗?”
查理对他的小女儿皱皱眉。“尼科尔和我们一起吃午饭吗?”
“她进城买东西去了。还没回来。要到——”本妮耸耸肩。“我还是告诉你吧。她很想和我们一起吃午饭。我是说,真的很迫切。可当她昨晚给申劳打电话提到这事时,他狠狠地训了她一通。她是哭着上床睡觉的。”
“不想见新娘的父亲?”
本妮很久没做声。“爸爸,你有没有感到过你的生活被整整一个·-…·整整一个你看不见的世界包围着?看不见的东西?而它们没有一样是对你特别友好的?”
他抓起女儿的手,轻轻地拍拍。过了好一阵子,“本妮,”他说道,“欢迎到真正的生活当中来。”
这是一幢又窄又旧、早已被列入拆迁计划的五层楼房,与百老汇相邻,过去专供出租,其前面竖了好些迂回曲折的防火楼梯,就像是胡乱缝合的伤口。楼内有几打只够放一张床的小房间,可以租给任何一个自称是学生的人。
以前它曾风光一时,但后来只是城市当局资助的一个福利旅社。现在它成了一个令人咋舌的画廊,一个摇滚音乐商店,每小时都会有一个吸毒者在这个恐怖的世界中精神完全崩溃,因为他的生命完全靠化学药品支撑,致使他的实际生活变得不复存在。
温切的一个姐夫,也是托尼·雷戈的叔叔,曾一度在此主事。他曾多次利用街边的门面房——报摊、香烟店、酒馆。现在,奉温切之命,他又赶走了所有的人,又把楼里画画的人从楼上赶到地下室,同时塞给他们一大堆廉价的粗白漆。
里奇医疗中心第201号。自从牌子挂起来的那一刻起,造访者就没有断过。周围一带住的大多是白人学生,来自哥伦比亚大学及其附属学院,以及巴那德大学和联合神学院等等。它们就像哈莱姆那只又大又黑的屁股上的一个白色脓疱。
在曼哈顿这一狭长地带以及其上游的南布朗克斯,据估计约有一半以上的男子都是吸毒者,其中大多都是拖儿带女的妻子们所依赖的养家糊口的人。而一旦此人吸毒成瘾,就不可能再顾及家庭生计。大多数贫民窟的女人——黑人或是拉丁人,都明白只有使挣钱的人改邪归正,她们的生活才会重新出现希望。
而这正是温切委托他的堂亲帕姆设计的一幅宣传广告的主题。她采取了类似漫画书的封面设计,一幅幅图连在一起,加上花哨的色彩,便使一个养家糊口者的康复看上去是可行的。
头一个月,他们首先试用了一种名叫“抗毒神药”的秘密药品。附近的女人排队为她们自己的男人报名参加戒毒活动,她们交了五元定金,拿到了收据,可接下来就被告知一个月实验结束后再回来。她们拿到一本用三种语言写成的小册子——海地人只懂法语——上面解释说这个男人每周要来一次,一次交五块钱,看一天,不包括治疗药品费用。对这些药的效果并没有明确说明,但他们指出过去人们提到的特效药纯属无稽之谈。整本书都一直在暗示这个戒毒活动和大多数其他类似活动都不一样,它真的管用,因为它是建立在一些新研制的治疗和辅助药品这一基础上的。“戒毒不可能一夜奏效,”手册告诫道,“它需要时间,有时需要好几个月。看一次五块钱,这个过程代价不小,而且即便是使用了新的神奇辅助药物,也无法确保奇迹一定出现。不过大多数戒毒者会通过这个全新的戒毒行动改邪归正,对大多数人而言,新生活是可能的。”
真可惜没有广告委员会给这则最能诱人上当的广告颁发年奖,这则广告没有说一句谎,听上去实实在在,但却充满了半真半假的意味。帕姆可以轻易地获得这一奖项。
倍受折磨的埃勒医生负责该医疗中心的工作,他似乎快被责任和压力逼疯了。他极少露面,即使在那些自愿参加实验的学生面前也很少出现。这些志愿者每天吃一片药,并向一位护士——嗯,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女人——汇报十分钟情况,并因此获得十块钱的报酬。在诊所的地下室里,托尼·雷戈已建立起了制造药片所需的最小的实验室,在那里,他将两种粉末状的化合物进行合成。每天制造出十几片实验用的MegaMAO本非难事,但他已经接到了温切的命令说是要开始大批量生产。在头一个星期里,利用偷来的大量原料——这通常是黑帮人物为降低过大的开支而喜欢使用的一种方法——他和一个十几岁的助手制造出五百批量(每批量144片),共计72000片这种药。
和大多数大城市一样,纽约市政当局也试图控制公共服务行业,包括餐馆、酒吧、食品店,等等。执照和检查都是必要的。检查员来了又走,做做记录,如果没有收到贿赂,就开出违反条例的传票。对诊所来说,必要的检查就更多了。卫生部门也要插一手。卫生清洁只是其中的一个必要条件,可最初几周内,本杰明·J。埃勒医生每天都要接待这些来访,说是什么检查和常规清查。可是,必不可少的执照总算发下来了,并且上了框,跟邮购来的一样,却再也没有人来检查,来查看基本的开业契据和文件,也没有人来检查账册、病人名单、实验计划或是诊所的开业目的。好像是某个神灵在里奇医疗中心第201上空裹了一件隐形大氅一样。那些充当实验对象的愚蠢的学生急欲挣钱,似乎十分清楚该到哪儿去汇报情况,心烦意乱的贫民窟女人也是如此,但这些都不能使政府官员感兴趣。
大部分时间躲在达尔梅恩的巴茨开始出现了幻觉,好像这一切都不曾发生,怀揣五块钱潮水般涌过来的女人,以及面带笑容的学生,都不惜一切地分期付款购买这种MegaMAO,按规定线路巡逻的警察经过时像邻居一样朝他们点头致意,巡逻警车为他们在这一街区路边留出足够大的泊车位。这到底是第117街和百老汇的交汇处还是月球的另一端?
每天晚上,在现实世界的某个地方,温切会打电话来询问结果。每次开始他总要向巴茨描述他所在的地方的性生活,因为他知道这对巴茨无异于一种残酷的折磨。“你还记得格罗塔尼亚吗,巴茨?就是那些名人相互攻讦的地方?昨晚我遇到一个寡妇和她的女儿,长得活像一对姐妹,四个世界上最大最漂亮的奶子。她们要我光着脚从她们的奶子上走过。我说,你瞧——”
“别再说了,温切。我争取到一百个自愿服用MegaMAO和一百个自愿服用阿斯匹林胶囊的人。谁也不知道谁会服下什么,连我也不知道。这种双盲实验的秘密锁在我的保险箱中。我要到一个月后才会正式打开。可昨晚我偷偷瞥了一眼。”
“怎么样?”
“回去找你的寡妇和她的女儿吧,温切。晚安。”
“等等,喂喂!你偷看了一眼都发现了什么?”
“这东西对各种年龄、对男人或女人、黑人、白人、亚洲人都适用。但就我们目前所用的剂量,会让人上瘾的。”
“噢,妙哇。”
“我想用一半的剂量再做第二个实验。”
“不是一半,是加倍,”温切命令道。“两倍的剂量。看看它怎么让人上瘾。”
“你不能这么做,这是不道德的。”
听筒里传出一阵发自由衷喜悦的哈哈大笑。“别逗了,宝贝儿。你知道我们所拥有的是怎样的一座金山吗?告诉我,如果剂量加倍,得多花多少钱?”
“几乎不需多花一文。可我不能,因为我知道它能让人上瘾。”
接下来是一阵长长的停顿。“好吧,宝贝。听着,托尼在吗?”
“我想他在的。”
“让他接电话。是——”温切沉吟片刻,“是关于他父亲的生日礼物的。”
“好的,抓住适当时机给寡妇和她女儿一个吻。”
“巴茨,你得记住,只要再坚持两个星期,你就恢复自由了。”他的笑容充满了讥讽的意味。“你就能够再去自由地欠揍了。告诉你,宝贝儿,我一般不给好朋友什么忠告,除非确有必要。如果你能坚持远离赌场,就会开始新生活。”
又是一阵停顿。“什么?噢,巴茨,勒诺刚刚进来,大得就像一所房子。她生平头一回有了奶子。她说问你好。”
第四十一章
南姆巴和安尼玛合住在瓦阿…德拉卡罗兹一家又小又暗的旅馆里,离格丽阿米齐和“西班牙台阶”上的哈斯勒酒店都只有五分钟的路程,因此第二天早上凯文和凯里回去得特别早。他们在7点钟爬出姑娘们的房间,现在已经在他们的饭店套房里哈欠连天地看着电视上的早间新闻了。此刻他们的母亲还没回来。“……他们在找两个男人和两个女人,”凯文大致翻译道,他看着两个奇装异服的拳击手,衣服上沾满鲜血,躺在围栏横条上,护理人员正高高举着两袋血浆。“……状态稳定,”一阵意大利语的播音后,他又翻译道。接着电视节目转入正常的意大利语新闻,出现了连续不断的大楼。
凯文瞥了一眼凯里,他又在吸红色的桔汁了。“妈不在床上。光是看这些新闻就会要齐奥·伊塔洛的命。你知道他顶讨厌——”。
“——看见里奇的名字出现在报纸上,”凯里把话说完了。“我得学习意大利语,真他妈的,”他跳了起来。“起来对付他们吧。刮刮胡子,在他们敲门之前赶快离开。”
“那些猪猡吗?我们有的是机会。”
“那个司机只是个雇来的伙计,”凯里提醒他道。
“别再说了。”
他们在瓦阿…刚多提楼下的格里考咖啡馆草草吃完早餐,嗑嗑巴巴地读着一则新闻报道。虽然警方向媒介提供了大量的线索,可仍然没有人发现什么。“难以相信司机会不知道卢卡的名字。”
“他只是想保住性命,”凯文笑着说。他叫了一份烤面包,以为准会得到一份真正的“烤面包”,可却发现来了份融化了的奶酪三明治。
“妈妈成了此案的同谋。”凯里把他剩下的一半三明治吃下。“如果我是卢卡,我就离开这里跑得远远的,最好是和科尔罗恩的其他蠢货一块儿回老家。”
“那他就得乘飞机。他会把妈也带上的。”
“上帝啊!”凯里心事重重,嗓音满含忧郁,“一个证人也是一个同谋犯。”他好像在同时说给他们两个人听。
“不管怎样,”凯文语气坚定地说,“只要拥有福尔加托尔葡萄园,她就能活下来。但前提是:‘要不娶我,要不你就得死。’”
兄弟俩凝思静坐了很久,“其实,”凯里慢吞吞地开口说道,“就根据我们对科尔罗恩人的了解,卢卡表演的袭击这一幕就是为了牢牢控制妈妈。生命对这些人毫无意义,尤其是浪费两个同性恋拳击手。”
凯文站起身。“我们最好给齐奥·伊塔洛打个电话。”
“坐下。”
“凯尔,我们现在已经是火烧眉毛了。”
“你能不能坐下来定定神?我们手中有张王牌,但必须在科尔罗恩才能打出。”
“什么王牌?”
“没有依兹阿姨的签名,妈就不能出让财产。首先我们要给伦敦的杰克姨父打电话,确保依兹阿姨和孩子们平安无事,并受到保护。你说他的脑子怎么样,能办妥这件事吗?”
“他不行。”
“那就把齐奥·伊塔洛在伦敦的人引过去,”凯里指示道,“保证依兹和孩子们的安全,甚至不让他们受到精神病人的袭击。”
“接着我们去科尔罗恩。”
“打出王牌,”凯里说道。
他的弟弟坐下来,用报纸挡住对方的视线,不知做了一件什么事情。他把报纸推给凯里,一支从腋下的枪套里悄悄抽出,在报纸的掩护下搁到了桌上。“嗨,凯夫,”他的哥哥调侃地说,“正合我意。”
“你知道用哪一头瞄准人吗?”
“让我看看说明书。”
他们又要了第二壶咖啡,开始喝起来。
在电话亭里磨了半个小时的嘴皮子,凯文取出电话磁卡放回钱包,走出桑·西尔瓦斯特罗广场上的长途电话中心。在人行道边的桌子旁,他靠着凯里坐了下来。“杰米老兄答应他们会在中午以前完全消失。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我们找到一架温切的福克F…128S飞机。它离开蒙特卡罗的时间是——,”他看了一眼手表,“就是现在。一小时之后它将在西安姆皮诺接我们。”
“是喷气式还是螺旋桨式?”
“绝对的喷气式。”凯里推过一只盛了一半柠檬汁的高脚玻璃杯,他看着弟弟大口喝下饮料。过路人开始注视起这两个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该离开了。“如果以最高安全速度飞行,我们下午1点钟便可到达巴勒莫上空。然后在那儿再找一架轻型飞机。”
“或者是两只降落伞。”凯文身子往后挪了挪,“你想过怎么找到妈妈吗?”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要把签字的合同带上。”
“那么卢卡·塞尔托马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我回到那几个姑娘待的旅馆,用她们的电话打完了我所有要打的电话,现在罗马的什么人已经告诉在科尔罗恩的某个人——”
“我们得带上合同,”凯文替他说完。“你知道卢卡发现我们没带合同时他会怎么做?”
凯里微微一笑。“如果我们先发制人,那就不用知道了。”
“我的哥哥,一个杀手。”凯文咕哝了一句,他忍不住笑了。
巴勒莫南部有一列又荒凉又贫瘠的山脉,偶尔点缀着一丛丛黄色的克拉莎草和野芥末,只有骡子和山羊出没其问。自然形成的山路蜿蜒曲折,隐没在山谷里。三个人聚集在一个名叫斯科西亚瓦齐的被山峦的阴影遮蔽的科尔罗恩小村里,该山仅有两千英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