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真实……”
她苦笑起来:“所有的真实?你以为你哥哥真是我害死的吗?”
这句话让楠风大感意外,他情不自禁地正过脸来问她:“难道不是?”
她气愤而又肯定地回答:“当然不是。他的死跟我没有丝毫关系,你和陈悦凭
什么认为是我的责任?”
他自然不能相信:“我看过大山写给你的遗书,至少你得承认,你一直在逼他
离婚……”
知秋更是激愤:“笑话!我根本就不爱他了,为什么要逼他离婚?”
楠风也不禁沉下脸来:“我记得你说过,你爱过他,曾经很深。”
知秋沉默了,过了一会才幽幽地道:“我请你来,就是想谈谈这件事。我和你
哥哥确实相爱过,但不是现在,而是很多年以前。那段历史我早就埋葬在心底了,
从没对人提过,也不想对人提,可今天我要全部告诉你,让你重新认识我,重新认
识你哥哥,重新认识你自己,让你明白你伤害的是一个根本不该伤害的女人。跟我
来吧。”
知秋说罢,起身向她的卧室走去。楠风大惑不解,仍愣在原地未动。她回过头
又道:“来吧,我要请你看点东西。”
两人进了卧室后,知秋打开大橱,从橱的最下面抽出了一只式样老旧的箱子,
那是中国八十年代才有的式样。
箱子上蒙了一层薄灰,可见已久未开启。她把箱子放在桌上,然后打开来,只
见里面是许多信件和几叠厚厚的照片。她取出其中一叠递给了他。
这些照片已有些泛黄,全是年轻时的林知秋和年轻时的李楠山的合影。楠风越
翻看下去,越感到吃惊。照片中两人的穿着,背后的风景,甚至那姿态与神情都很
明显是多年前的风格。
“这些都是在我们热恋的时期拍的。”她又指了指那些信,“这些信也都是他
那时写给我的情书。我曾经统计过,总共是二十几万字,出本书也绰绰有余了。”
楠风一脸惊讶地问她:“你们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和他是大学同学,三年级的时候就深深相爱了。
那爱很真很深,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情,我们只怕早就成一家人了。“知秋
不禁苦笑了笑,”那你的嫂子就不会是陈悦,而是我了。“
“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她咬着嘴唇,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开口:“他背叛了我!”
此语对楠风有如石破天惊,他无法置信地问道:“你说大山背叛了你?”
“那不是普通的背叛,而是最卑鄙的背叛。就像用把刀子直接插在我的心里,
那伤口是永远无法弥合的。”知秋说这话的时候,那旧日的伤痛依然使她的心抽搐
痉挛。
“他……他为什么?”
“为了圆他发财的梦,圆做老板的梦!
楠风几乎是大叫起来:“不,这不可能!我了解大山,他不是重利轻义的人!”
知秋冷冷地看着他,等他平静下来后才叹口气道:“我还是从头说起吧,信不
信由你。”
他怔了一下,然后屏息敛气地听她说起来。
她的样子显得安详冷静,似乎像叙述别人的故事那样说起了自己的前尘旧事:
“我已经说过,我和你哥哥从大三开始就深深相爱了,到毕业的时候,我们已经难
舍难离。我们很幸运地都留在了上海,不像同学中有很多对为了分配的缘故,不得
不棒打鸳鸯。其实,分配不到一起又怎么样呢?如果真的相爱,辞职也就是了。可
毕竟安定还是很令人羡慕的,也很能让人满足,比如我,因为有爱人可以陪我天天
去黄浦江边看绚丽的晚霞和游曳的轮船,就已经很满足了,只盼着能早点做好妻子、
好母亲。但是,你哥哥却不像我这样胸无大志。
“有一天,我们一起在江边漫步的时候,他忽然对我说遇到了周天成。周天成!
这个名字我现在听到就如闻蛇蝎一般,而那时却还是很陌生。李楠山见我对这个名
字没有印象,又笑着说这个人也是复旦校友,比我们高两届,还曾经给我写过情书。
但我还是没有印象,也许是那个根本不懂得情为何物的人情书写得太差了吧。但是,
李楠山却对他艳羡不已,告诉我此人如何有眼光,有魄力,经商开公司已经功成名
就,简直就是当代英雄。我见他如此称赞此人,也随声附和了几句,他听后更来了
劲,意气风发地表示自己也要像周天成那样干出番事业来。
“下面发生的事你该猜得出来,你哥哥既然这么羡慕周天成,那他肯定会想方
设法和他交往。终于,他得到了一个请此人吃饭的机会,便拉我一同前往。在那个
饭局上,他不停地向周天成敬酒,恭维,那作派简直有点……
低三下四。而周天成对他只是敷衍了事,对我却大献殷勤,我感到别扭极了,
但李楠山却暗示我要好好和此人应酬,唉,想起来这顿饭真吃得好难受呵!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和周天成的交往。那时候,商场在中国还笼罩着一圈神
秘而又神圣的光环呢。在李楠山眼中,那光环更是具体化到了周天成头上。有天晚
上,他高兴地对我说周天成要约他见面,他那异常兴奋的样子让我记忆犹新,比我
第一次接受他约会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后来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金钱的魁力在我
们这个时代可真是大呀!因为它不但是种时尚,而且是种新的英雄主义,再没有什
么能比赚钱更算得上伟大事业了!遗憾的是,我当时连那帮起劲鼓吹这一切的最迂
腐的学者都不如,竟然对这种风潮很低调。因为李拥山走后,我丝毫也没有被暴发
户或者说被当代英雄垂青的喜悦,有的只是无人相伴的寂寞。
“但是,李楠山才走不久,门就被人敲响了,我以为他丢了什么东西回来拿,
想也没想就开了门,却发现来人竟然是周天成。我赶紧告诉他,李楠山已经去赴约
了,他却一副不急不忙的样子,并且自说自话地跑进房间和我闲聊。我再三催促他
快去赴约,他竟突然拉住我的手,向我求起爱来。我当时又羞又怕,用力甩开他的
手,结结巴巴对他说朋友妻,不可欺。周天成却嬉皮笑脸地说:“你和李楠山又没
结婚,你可以重新选择你喜欢的男人。”我冷着脸告诉他,我心里除李楠山外不作
第二人想。他却又说:”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女人选丈夫的标准也不一样了,你得
明白,我周天成才是当代男人中的英雄。他李浦山有什么好?要钱没钱,要权没权,
要本事没本事,整天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我。’听到他侮辱李楠山,我真是气极了,
当即便赶他出去。他倒也没有继续纠缠,摆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走了。事后,我怕
李楠山的自尊心受不了,就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他。
“因为周天成的想人非非,我更迫切地想要结婚了,但是你那志向远大的哥哥
却要先立业后成家。有一天,他突然对我说,要去深圳闯一闯。我又怎舍得他离开,
便表示要和他同去,可是他说不愿意我也一起陪着吃苦,并表示局面一打开就立刻
回来和我结婚。他去意已坚,我知道自己是留不住他的,便只好像所有的痴情女子
那样等待。
我很担心周天成会再来骚扰,果然,李楠山走后第三天,他就再度登门造访了。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并没有重提那些我不爱听的话,即使在受到我冷遇的情况下
也表现得很君子。
“他诚恳地对我说:“我确实喜欢你,可当我明白你对楠山的感情后,就决定
不再勉强你了,只要你过得好,过得开心,我也就满足了。我今天来是因楠山所托,
他希望我有空能来照顾照顾你,请你千万别误会。”我却不想放松警惕,拒人于千
里之外地回绝了他,表示李楠山不在的时候,不欢迎包括他在内的任何男性来做客。
他听我如此声明后,连声叹息着说羡慕李楠山,然后丢下一个电话号码就离开了。
那个号码我并没有保留。
后来,他倒真没再上门,只是打过两次电话,话讲得也不算多。说实话,那时
我心里除了你哥哥,根本放不下别人。我天天想的只是一件事,就是快点和他重逢。
也许我前世真是欠了你们两兄弟的债!“她停顿了一下,恨恨地看着楠风,直看得
他羞愧地低下头去。
她继续说下去,但那声调却不自然起来:“大概在你哥哥去深圳两个月以后,
我再也忍受不了对他的相思之苦,决定去深圳看他。他却不同意我去,说过几天就
要代表公司来上海办事,马上就可以和我见面了……”
说到这里,她又停了下来,神情也变得极为痛苦。楠风见她长久未出声,忍不
住轻声问道:“你怎么不往下说了?”
知秋的身体战栗着,好一会才恢复平静。然后,当她重又开口时,语调变得特
别激动:“如今虽已隔开不少年了,但我只要回想起那一幕,回想起自己受到你哥
哥凌辱的情景,就会立刻浑身冰冷。
但我那时又是多么盼望他回来,又怎能想到他的到来竟然是悲剧的开演!那天
他说是中午到,结果晚上才来,我一直站在窗口向外望着,当他的身影终于进入我
眼帘的时候,我激动万分,当即冲出门去,旁若无人地扑进他的怀抱。
“进了房间后,我是那么渴望他的温情,但他却异常冷静,对于重逢的喜悦只
是轻描淡写地表现了一下,便告诉我他今晚要陪老板住在锦江饭店。我非常失望,
情绪也一下变得闷闷低低。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后便立刻要走,并再
三叮咛我不要去饭店找他,不然对他前途不利。你一定猜到了,我并没听他,还是
去了,因为我不能不去,他明明说他的老板是男人,可我听得清楚,给他打电话的
分明是个女人。
“我在总台查到了他的房间号,然后就来到他的房间外,鼓足勇气按下了门铃。
里面传来了李楠山和一个女人的声音,但我报上姓名后,又顿时鸦雀无声了。我气
极了,不停地按铃,门终于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打扮得很妖艳的女人,她很不客
气地说我走错了门,房间里根本没人认识我。我肯定李楠山是在房间里,便说要找
他。那女人倒也没否认,回头便招呼他出来。我不禁问她是不是李楠山的老板,她
却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似的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老板?你可真好玩,我
是他老婆!”我惊骇无比,结结巴巴地说:“老婆?你是他老婆?”
这……这怎么可能?“那女人仍旧笑个不停,说出来的话却更让我惊惶和愤怒,
她说:”你真土,非要结婚才能叫老婆吗?’接着她又向里面招呼,‘楠山,你快
点出来。’“那个可恨的人终于萎萎缩缩地出现了,他垂着头,根本不敢看我。我
向他怒声喝道:”李楠山,我希望你解释一下。“他用蚊蝇般的声音对我说:”你
都看到了,我还解释什么?你走吧。’“霎时间我全身都僵化了,尽管那万分骇愕
和满腔怨忿在我胸中激荡,但我却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这时,那
女人的声音又飘飘渺渺地在我耳边响起来,只听她以一种撒娇的口吻说:”楠山,
你也得跟我解释一下,她是谁?”他筋肉抽搐地张了张嘴,然后下定决心似的对那
女人说:“她是我以前的女朋友,不过我已经跟她分手了。’“这句话像一柄灼热
而锋利的尖刀,凶猛炽烈地刺进我的心脏,令我伤痛至极直要高声号叫。这个背弃
爱情的人这么无耻地对待我,将我的情意如此轻贱地踩在脚下,我愤恨得眼睛都红
了,猛地冲上去打了他一记耳光,然后转身就跑。冲出饭店后,我仍没有停下脚步,
只是一个劲继续向前跑去,直到精疲力竭为止。我当时的痛苦和绝望是如此巨大,
为了这个人,我甘愿付出自己的一切,结果却一头撞上了一道令人顿失知觉的墙壁,
而且是被激情带着死命地撞在了上面。
“我病倒了,脆弱的心灵承受不了太多的痛苦,便只好让身体分担了。我发着
高烧,四肢无力地躺在病床上,头痛得仿佛有个木楔不停地打进我的太阳穴。就在
这时,周天成适时地出现了,他说是从单位听说了我生病的消息,特意赶来看望。
他见我病得很重,便提议通知李楠山回来,我当然不想再见那个背弃盟誓、没有心
肝的人,周天成见我不愿再提李楠山,也乐得作罢。
“后来,他几乎天天都来看护我,照料得真可说是无微不至。出院后,我很自
然地和他交往密切起来。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主动把李楠山背叛我的事情告诉了
他,他当时显得很震惊,并且努力地安慰了我。又过了不久,他开始向我求爱。我
经受了那样的打击后,当时再不敢做爱情的美梦,只想找一个爱我、也给我安全感
的男人。表现得像个正人君子的周天成显然是个合适人选。所以,我接受了他送给
我的订婚戒指。”
“什么?你要和周天成结婚?”楠风情不自禁地打断了她的话。
知秋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一瞬间,楠风感到这叹息声就像一只黑色的蝴蝶在房
间里飞翔。她似乎并没有理会他的问话,又继续以一种疲惫的语调说下去:“对于
所要嫁的男人,以身相许是自然的。但我总以为这‘身’字写错了,应该是生命的
生,而不是身体的身。当然,周天成肯定不是这么想的,大多数男人也都不会这么
想,何况,这又是一个身体欲望至上的时代。不过,人生真是充满阴差阳错,就在
我答应委身于周天成的那个夜晚,我从他嘴里居然听到了一个可怕的故事。
“有些人在得意忘形的时候总喜欢喝醉酒,那天晚上周天成就喝得酩酊大醉,
很像你那天晚上自怨自艾的情形,不过南风先生的心境和他还是很有区别的!我同
样是将他扶回家去,他进门后还是一个劲想喝酒,我劝他不住,便说要走。他这才
放下酒瓶,醉态十足地抱住我说:‘知秋,你现在属于我了,对不对?不再属于别
人了,对不对?’”我想到留下过夜可能会发生的事,不禁晕生观颊,便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