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所有费用后果全都报给我。”翟哲再次打断男医生的话。
小柔仰望的视线随着翟哲移动着，翟哲眉头紧锁，似乎也没看到坐在走廊边椅子上的小柔。翟哲走过，小柔才注意到翟哲身后居然还有随从跟着，一男一女，男的很魁梧，可能是保镖人物，小柔纳闷儿翟哲在学校单位工作，竟然会有保镖是闹哪样，但是随后又想到董菀以前讲过翟哲因为他父亲的关系跟娱乐圈过从甚密。女的扎着马尾，很有气质，各自挺拔，身材也很挺拔，再打量居然是没穿高跟鞋的，不过站姿跟穿着高跟鞋的样子一样，看来是很有素养，知道来的是医院。
绿色的“手术中”三个字终于暗了下来，翟哲始终保持着不动的站姿，因此只有小柔跑了过去，站到了翟哲的身边，这个举动丝毫没能影响到翟哲的注意，他的双手全都紧紧地攒着，血脉膨胀般的鲜红色泽。
一个医生出来了，摘口罩。
小柔正要开口，却被翟哲一个向上扬的表示“制止”的手势给停滞了。小柔明白翟哲的有意思是给医生留时间表达。
“大人无恙，需要休整，但实在很抱歉……孩子没保住，具体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吧。”
另外一个出来的女医生摘下口罩，是主治医生，接口道：“家属也清楚母体中损，毒性致使胎儿在腹内依然死亡，不过大人能支撑到现在已属奇迹。你们节哀，腾时间来安慰病患……”女医生有些深表同情地看了小柔一眼，向翟哲微微点头，便离开了。
一行医生齐整离开，翟哲闭着眼睛良久才睁开。小柔早已经几轮风干了眼泪再润湿了……
“来，擦干净。”翟哲递来纸张，走廊上空空如也，就翟哲和小柔两个人不知道站了多久。走廊尽头的窗户外天光熹微，有依稀的鞭炮声响了起来，是人们在庆祝新年的第一天。
“可以了吗？嗯……嗯……”翟哲拨了个电话，低声交谈几句后便挂断了。然后继续转身对小柔说道，“走，去无菌室。”
翟哲和小柔两人身着灭菌塑料外套站在董菀的病床边，小柔再一次忍不住地哭了起来，但是怕声音太大，于是只能用手捂着。董菀的脸上覆盖着透明的氧气罩，几根大管子在上面穿梭着，床边各项巨大的检测仪，屏幕上跳动着不明就里的曲线直线，检测灯一下一下地跳着。董菀的两只手腕上都打着留置针，点滴也一滴滴地穿梭进董菀的体内。
翟哲轻轻地抚摸向董菀被手术帽拢着的头，泪珠子在眼睛里打转，但是终究还是微笑着释怀了，嘴里喃喃了什么也变成了气体呼向了空中。
“没孩子了，你也可以放心了，你可以照顾菀菀姐吗？”冷不防的，小柔这句话把翟哲的身子惊得一震，“我知道你是爱她的。”毫不留余地的肯定句。
“孩子没了，她一定痛不欲生，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只想陪着她走出来。”
“那可能要很久。”
“我愿意等。我执意于她的时候，就没打算全身而退。”翟哲说这话的时候转身看向一旁的小柔。
再次回头时，董菀竟然醒了，微睁着眼睛，无神放空地盯着天花板。
三天后，普通病房。
“菀菀姐，你再吃点儿啊！”小柔侧过身，眼圈就红了。小柔最近变得爱哭了，董菀稍微一个小情绪就会牵动到她的神经。
“我来。”翟哲过来接过碗，照旧像前几天一样垫一张帕子在董菀的下巴处衣领处，然后便一口一口地给她舀到嘴里，汤汁依旧顺着嘴角边缘不断地流出来，翟哲也不恼，依旧强笑着打趣，“都几天了，还像个孩子一样，看你弄得到处都是。”
董菀也不理会，依旧是目光无神地直视前方，不聚焦，放空。仿佛是丢了魂儿似的。
“你干嘛啊你？！”突然小柔爆发出一声巨大的吼叫，在这个本来安静的单人间病房那个里显得突兀异常。
“发疯啊你？”翟哲突然站起来，怒火中烧，但是仍旧压着嗓子低声怒吼道，死死地盯着小柔，“你给我出去！”说完翟哲又继续转身蹲坐在床边拿起碗，“没事儿，小柔她脑子被门啊夹了！哈哈哈……”翟哲继续讲着没边际的笑话。
“菀菀姐，你醒醒啊，你知道吗？翟老师几天没睡了……脸盹儿都没打……”小柔还是尖着声音，因为是哭腔，语句也是断断续续的。
“别说了！”翟哲终于爆发了，也像小柔一样大吼了一句。
“我要说，菀菀姐，你吃不下，翟老师也什么都没吃，你凭什么自私到……”
“够了！”翟哲站了起来，扬起了手……
小柔死死地盯着他的手掌，翟哲的手就这么僵持在半空中，不断地颤栗着……握紧一个拳头，迅速捶打在墙壁上。巨大的震动抖得窗户玻璃都跟着响了起来。而小柔听到了骨头关节碎裂的声音。
半晌安静异常。
“对不起，我……我……”翟哲舒展了拳头，捂住眼睛，半晌移开手掌，剩下腥红的眼圈，现在再看他，平日里翩翩公子型男的人，现在邋遢得胡子拉渣，脸上油光可鉴，毛孔很大，是因为疏于整理自己的原因。
“姐，你怎么啦？！”小柔看到董菀紧紧闭着眼睛，眉头攒集到了一起，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地喘着气，眉心到最后都快要拧到一起了。
翟哲也惊讶地回过头来看着董菀的情绪起伏，董菀只是不断地喘气，肩膀抖得厉害，老半天才从喉咙深处发出尖锐的声响，随着每一次的抽气，都有更深的嘶吼从喉咙深处发出来。那个样子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在“憋出”眼泪。
“孩子！我的……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一声接一声，突然至极。
董菀的喉咙深处尖锐的声音混乱不已，最终成了这几个清晰的字眼，也就在这几个字发出后很久，眼泪才从她的眼眶里夺命而出，呼吸依旧困难，大口地呼气，没有声响，却更加的泪如雨下。
小柔侧过脸去，不忍再看她。
翟哲蹲下来紧紧地握紧了董菀的手，他比董菀还要激动，肩膀耸动得厉害……最终还是去抱住了她颤栗的身子，只因为想给她一个还算温暖的拥抱和依靠。
窗外天空本是被久违的暖阳绚烂得一片白皙，但纷纷扬扬的雪花又不谙世事地自在飞舞起来了。前几天的雪花也不像今天的这般大片儿，外面有各色人的欢呼声，见到熟人的招呼声……
第四十三章 峦染碧绿景，心系意中人
更新时间2013428 18：46：29 字数：4492
“说好了，今天只准开心！”翟哲小心翼翼但依旧镇定地说着，顺手摘了一枝试图挠到董菀脸上的海棠串儿。
“对啊！哈哈哈，不准不happy！”只见小柔突然从侧面林子里面跳到两人的面前，双手叉腰，傲娇地侧扬起头，两片柳叶做了个八字胡粘贴在嘴巴上，柳絮儿垛揉成一团团的黏糊在眉毛上，看上去像足了精神病院的某位……
董菀微微一笑，这一笑，翟哲也算是释怀不少，毕竟之前消沉期的她可把大家急坏了。
峨眉山山麓小径上各色奇花异草，美不胜收；三五不时的有些淘气的猴子满眼乞求地看着路人……手中的零食。
“这些崽子，你要不给他们吃的，下一秒就得担心它攻击你，攻击你时还会拖儿带女全家总动员，没商量！翻脸比翻书还快！”一边说着，小柔掏出一个廉价的馒头扔了过去。
翟哲就觉得奇怪为什么小柔今天早上说要带上几个馒头，原来是事出有因的。翟哲小心翼翼地往后看，那馒头几个咕噜儿滚，也没见猴子些的去捡起来，各种看不起社会主义贫下中农的模样。
董菀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不说话，只是听着翟哲和小柔斗嘴，偶尔露出牙齿笑笑。微风侧拂过来，卷起那些在董菀发髻间休息的小飞叶，一个抛物线飞向远处。
越到山顶，气温下降，雪花竟然开始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好像是暮春已经到来，大片飞舞的花瓣儿似的，随着小柔唱唱跳跳的节奏律动而在空中打着旋儿，这样明显感觉到空气在流动。
“好美的雪景啊！”翟哲开口了，“还是托你的福，我回国后还很少见到雪呢，主要是在成都那个不下雪的城市。”翟哲伸手接住了几小片雪花，很快就融化在了他的手心。又接住几片儿……
“你看，以前书上写的雪花瓣儿各有千秋，你看这一大团一大团地掉下来，还真分不清楚！以前在格勒诺布尔一大留学时，本来期待浪漫的圣诞雪景，可是读了几年终究没看到。国外呆不住了，就辗转回到国内，学的是‘传播交流学’，回国内竟然做起了学生管理工作。不过这样也好，空余时间不少。因为特别喜欢雪，因此还特地报了个‘化学冬训营’，先借助草皮的滑懂来模拟学习，技巧什么的都纯熟了之后，就一心盼着雪花纷扬起来，可是冬天就在队员们个个摩拳擦掌中过去了……”说到趣事，翟哲笑了起来，董菀也跟着笑了起来，虽然很浅。
“你的大学是法国的吧？”
“嗯！罗纳－阿尔卑斯大区。”
翟哲自然而然地接口回答完后，竟然欣喜若狂，因为董菀开口了，十天来头一次。但是翟哲激动的心情必须压制住，但是脸上的笑还是难以抑制，只能侧过脸去笑，一看小柔在旁边也笑了，两人互相做了个鬼脸！
“我表姐在南锡一大，我查过那边的环境啊之类的，你的学校名字我觉得耳熟，原来真是！”董菀的语调轻快，说完这句，只见她快步走上前去，伸手接住一大片雪花在手心，“真的是一大团一大团的！”
“还有更多呢！”小柔突然吼着叫起来，然后扬起旁边树叶上累积的一大簇抛向董菀，董菀猝不及防，被弄得满头都是，翟哲心里突然紧张了起来，生怕董菀生气，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向小柔抛去憎恶的眼神时，只听董菀也大笑了起来，抓起一大团雪球扬向小柔……
嬉闹中，翟哲全程充当董菀的挡雪板，气得小柔哇哇直叫，大呼不公平。因为小柔占据地理优势，她左侧全是林荫树木，因此不用弯腰就可以够到足够的雪团子，加上她天生手脚利落，不断抛洒，弄得翟哲和董菀粗手不及，情急之下，翟哲只好迅速脱下大衣，搂住董菀的肩膀，大衣成了雨披盖住两人，在翟哲的带动下开始逃离“雪灾”。
两人一边跑，一边大笑。小柔在后面气急败坏，各种不淑女的举措，泼皮耍赖的都用上了。
山间二月兰开满了，紫白相间，在雪花的点缀下更加朦胧梦幻，顺着风吹的方向，二月兰一直延展着开了下去，越来越多。三人顺着二月兰的指引疾步前行，刚转过前面的山道口，顿时被前面的景致震撼了。
悬崖峭壁或者是峡谷险峰上全都布满了紫色的二月兰英姿，大有凌驾于百花的势头之上。翟哲扶着董菀慢慢地移动到路边往悬崖下看，云雾袅绕也是紫气腾腾的景致，大有仙境的感觉。紫气弥漫着，直冲云霄的壮观景色让小柔张大了嘴，此刻她心里想的是：“怪不得灭绝师太当年愿意就在这空山上一直不下去呢，原来是这样的美丽景色！”
大雪纷纷落向幽谷，偶然间几只色泽鲜艳的雀儿飞过去飞过来的，水墨山水画就出现了。
“你们看脚下！”翟哲提醒道。
小柔和董菀都看向脚下，“荠菜！”小柔惊呼，惊呼不是因为大惊小怪，因为实在是太多了。
“咳咳……”翟哲煞有介事地咳了一声嗽，“我今天早上准备调料时，不知道谁还说我发神经呢……”翟哲扭扭屁股，故作矫情地说道。逗得董菀和小柔大笑不止。
正月十五，镇上小屋。
董菀一回到家就张罗着要做河灯，好在晚上放。村里有放河灯祈福的习俗，董菀的倡议下，翟哲买了各色用具，小柔也兴奋不已。
翟哲提前吩咐了助手把小屋内的关于小孩的所有一切全都撤掉，因此董菀也没触景生情，依旧平静地做着手中的河灯。翟哲和小柔继续各种玩笑打骂，因为他们都知道董菀可能是刻意压抑着情绪。
“这样做好不好？”董菀把玩着手中的一只折纸小鸭子附着在河灯上。
“不错啊！非常好……颜色也不突兀！”小柔忍着呼吸的急促努力把话说全，她知道董菀是想起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了。
这样压抑的情绪冥冥中凝结了周围的空气，翟哲也实在笑不出来了，索性就埋着头扎花灯，直到董菀的那一句：“你们把孩子的衣服那些拿出来吧，我们待会儿放河灯的时候拿去烧给他……”
河堤。
不算多的人家在这里放河灯，大多数人都在主干河道处放，不拥挤，但是董菀特意选了这里，因为这里是她怀着宝宝的时候经常踏足的地方。
总共做了十盏河灯，都很精美，小柔一个通宵没睡，安心地修饰出来的。董菀蹲在河边嘴里面不断地朗诵着什么，小柔知道那是《心经》，以前也见她诵读过。
翟哲之前就带上了小锄头，这时候一个人在一边儿把没树遮的地儿铲出一块空间，待会儿烧衣服。
董菀在放远最后一盏河灯的时候便站起来说道：“你过来许愿吧，让在天上的……他们收到了我们的祈愿，保佑我们！”
翟哲听到后放下锄头走了过来，这下正好换董菀走过来，翟哲知道她要把那些衣服再“整理”一下，便留给她一个人空间。走到河边，和小柔并肩许愿。
“翟哲哥，你许什么愿啊，可要注意喏，许的第一个愿望特别重要，可要斟酌好了！”
“保佑菀菀早日康复！”翟哲闭着眼睛虔诚地念叨了出来。
“你不给自己许啊？而且就这……一个愿望？”小柔大惊，“你可以许愿保佑你自己高官厚禄啊，多许几个嘛！我们做了这么多灯的……别浪费资源啊，还有你不许些保佑你躲过劫数的？”
“只需要老天爷帮我完成这一个就好了！要是菀菀心有不安，我心也在劫难逃。”
翟哲说完便听到身后“呜咽”的声音，是董菀尽量在压抑着哭声，小柔正准备动身过去，被翟哲反手拉住了，“让她哭出来，这么久她也憋疯了……”两人就这么背向董菀，翟哲本是无神主义者，但是现在也还是望着满天星空许下心愿。
主干河道的河灯现在也缓缓地飘到了下游，满河的星光璀璨。随着最后一件衣服化为灰烬，董菀的脸也被燃烧的炙热烘烤得红彤彤的，只见她微笑地站了起来，“好了！明天还要继续！”
这句话太突然，愣是让一旁帮着烧衣服的翟哲和小柔没回过神来。
“好啦，我现在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