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小荷闻言,当即下车去找护送公主姬淼出嫁的长大夫剧辛。蓟城事变后。剧辛成为地位仅次于丞相将渠的权贵。本来按照燕王的意思,应该派将渠护送自己唯一的王妹出嫁。但燕王登基未久,又刚刚大婚,国政全赖将渠辅佐。无奈之下,燕王只能派剧辛一路护送。超过两千人的卫队从蓟城一路进发,如今已是过了一个多月。
很快。姬淼就看到几名燕军纵马来到了那群劳作的庶民身前。因为距离过远的关系,姬淼自是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但凭着双方的表情、肢体动作,应该是庶民在向燕军解释他们为何“拆除”井田。
突然,姬淼发现那几个庶民扬起了手,向身后的乡亲们大声呼喊着什么。原本劳作的庶民们居然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聚拢在一起。随后,他们做出了一个让姬淼惊讶万分的动作——全部向自己这个方向下跪,连叩三个响头。然后才在燕军的劝说重新操拾起活计。
不一会儿,马车外响起了长大夫剧辛的声音。“公主,韩王实施了新法。田地里的那些庶民百姓正按照新法的要求修阡陌,平土地呢!”
“新法?”姬淼心里嘀咕着,好奇地问道:“那他们刚才怎么会向我下跪呢?”
长大夫呵呵一笑,解释道:“公主,如今整个新郑都知道你要和韩王大婚的消息。韩国百姓感念韩王恩德,对于你自然也是连带着感激了。刚才如果不是手下的士卒解释说公主不方便见人,他们都想亲自感谢公主呢!”
姬淼听后就是一愣。什么样的新法能百姓拥护至于斯,心中虽有万般疑惑。但姬淼还是装作平静地回道:“原来如此!有劳长大夫了。”
“不敢,不敢!臣先告退了!”剧辛回道。
未时一刻,燕国送亲的车队终于缓缓驶进新郑城。迫于礼仪,姬淼只能让自己的侍女偷偷掀开窗帘,露出一道缝隙,借此打量这个以后要久居的城邑。可即使如此。外面依然传来各种热闹的欢叫声。
“公主,你听,新郑的百姓很欢迎你啊!”侍女小荷激动地叫道。
姬淼闻言一羞,赧颜道:“不过是凑热闹而已!我们蓟城的百姓不也一样?王兄与赵国公主大婚时,蓟城也是热闹得很呢!”
“那可不一样!公主你是没看到。沿街都挂着红灯笼和条幅呢!王上大婚时可没有这个待遇,嘻嘻。”侍女小荷反驳道。
“真的?”姬淼不信地说道,就要去看。小荷却是一把放下了厚厚的窗帘,言道:“公主,奴婢什么时候骗过你。你还是不要往外看了,被人看到了总归的不好的。”
姬淼嘟起了小嘴,埋怨道:“规矩真多啊!”
小荷笑嘻嘻地说道:“公主忍忍就好了,明日就要大婚了,大婚后你就自由了。”
“但愿吧!”姬淼叹气道。
韩王宫里,太后正不厌其烦地指挥着内侍们装点着王宫。
“这边,这边的灯笼挂起来!”
“这边,把这个书案拿开。对,移到那边。慢一点,慢一点。”
韩王然望着忙的不亦乐乎的太后,无可奈何道:“母后,这种事情交给内侍们去做就好了,您老人家不好好休息,累坏了怎么办?”
太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道:“他们哪里懂得这个!我不放心,明天就是你大婚的日子,可万万不可出了差错。”
“母后放心,王太常那边一切都安排好了。燕国的车驾也已经进了新郑城。母后您是不知道,这几日王太常那边整天在儿臣这里絮絮叨叨,各种仪式流程,我要是记不清,他会放过儿臣吗?”。
“明天,燕、赵、魏、齐、秦、楚和周天子的使臣可都在看着呢!王上真的准备妥了?”
韩王然点了点头,言道:“到时周天子的使臣苏厉居于首,下首是燕国的剧辛、赵国的蔺相如、魏国的魏无忌,另一侧是齐国的田单、秦国的王翦、楚国的黄歇。”
太后摇了摇头,笑道:“王上刚才在忙,还不知道。陈典客刚才向我禀报说,秦国的使臣换人了。”
“换人了?”韩王然讶然道。
对于王翦,韩王然可是清楚的很。眼下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日后可是跟他的儿子灭亡了赵、燕、楚、齐、魏五国的狠人。自己本想趁机拉拢一二,哪料到秦国的使臣居然换人了。
这次自己新婚大礼,燕、赵、魏、齐、楚五国要么派出丞相、上卿这样的高位,要么就是红极一时的宠臣。只有秦国不咸不淡地派了一名“官大夫”前来道贺。不过想想韩国这两年对秦国的“重创”,也就情有可原了。
“母后,新使臣是谁?”
太后呵呵一笑,“是秦国的宗正嬴泗!”
“嬴泗?”韩王然很是诧异。作为秦国赫赫有名的宗贵之一,韩王然知道嬴泗出身于行伍之中,是少有的靠着自己能力上位的宗贵。十天前新郑发生的叛逆背后肯定有秦国的影子,秦国居然还敢大张旗鼓地来“道贺”,韩王然顿时觉得里面有什么阴谋。
但原来既是客,何况是自己大婚的日子。知道孰轻孰重的韩王然自然不会明目张胆地难为秦国使臣,但全方位的“监视保护”他们还是应该的。
太后自是不知道韩王然心中的所思所想,还以为韩王然是为秦国派出这么隆重的阵仗而高兴。毕竟连周天子都派出了道贺的使臣,秦国只派了一个小小的官大夫怎么都像是打韩国的脸面。这下好了,各国皆派重臣参加自己王儿的婚礼。韩国的声威算是大振天下了!
“王上,秦国虽然接连损兵折将,但终究是这乱世第一等的强国!我们韩国能不和秦国起冲突最好!这次嬴泗来我们新郑,王上可不能失了礼数。”太后语重心长地交代道。
太后很清楚,拿下了三川郡和南阳郡,韩国算是把秦国得罪狠了,不然秦国也不会只派了一个小小的官大夫来贺喜。虽然不知道秦王为何突然回心转意,但太后敏感地感觉到这是缓和秦、韩两国关系的一个契机。
韩王然自是知道其中的深浅厉害,郑重言道:“母后放心,儿臣省的。”
又说了一番家常话后,韩王然就匆匆辞别走了,留下兴高采烈的太后继续张罗着王宫的布置。
典客府,陈筮刚刚送走了齐国的田单一行。这次韩王新婚大殿,一向吝啬的齐王居然送上了黄金五千斤,白璧一百双,珠宝绫罗五箱的厚礼。刚刚齐国丞相田单的语气更是极其平易近人,甚至有讨好之嫌。听他的话,齐国与三晋睦邻友好乃是历史传统,希望山东五国能继续和平下去。至于楚国,不服王化的野蛮之国,不说也罢。
在此之前,楚国的使臣黄歇则是一再强调秦国乃虎狼之国,希望能和韩、赵、魏、燕四国一起伐秦。要知道,秦国在和楚国结盟的背景下,都敢将莫须有的罪名强加给楚国,然后偷袭郢都,火烧夷陵。楚国表示和秦国的大仇已经不共戴天,只要韩、赵、魏、燕能派兵西进,楚国也会西攻巴蜀,以此声援。
最值得琢磨的是秦国的使臣——宗正嬴泗。他不谈过去一年两国的征伐混战,只谈秦王对韩王大婚的祝贺;不谈韩国霸占武关威胁关内,只谈新郑的富饶变化。对此,陈筮表面上谈笑风生,实际上心中却是深深的忌惮。(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大婚(下)
新郑,秦国使臣所驻驿馆外。一个毫不起眼的商贩大声叫卖着,“包子,包子,刚出炉的新鲜包子!不鲜不要钱!不好吃不要钱!”
“喂,你这个包子怎么卖的?”一个路过的行人似乎被扑鼻而来的香味所吸引,停下脚步问道。
“一个大钱两个包子!童叟无欺!客官您尝尝就知道!”摊贩热情地推销着自己的包子。
路人一边捡拾着包子,一边压低声音说道:“里面的情况如何?”
摊贩也是伏着身子,快速地回道:“一切正常!”
“来!给我拿十个包子。”路人的声音骤然加大。
“好嘞!十个包子,共五个大钱!慢走您嘞!”摊主将收到的大钱小心地揣进兜里,继续叫卖着。
斜对面的驿馆里,秦国宗正嬴泗正慢慢品着新郑的茶水。他的身边侍立着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将军,脚下不远处却是跪着一个低沉着头的“庶民”。
“这就是你们失败的理由?”嬴泗放下茶杯,漫不经心地说道。
“庶民”神色一顿,面前的这个人是深受秦王信任的勋贵,不然王上也不会将黑冰台在韩国的所有人手供其调遣。想到这里,“庶民“将头埋得更低,口中坦然道:“属下无能!没想到韩辛他们居然会走漏消息!”
“无能这个词不要乱用,你要是真的无能,王上要你何用?既然没用,何不一死了之!”
“属下……属下失言了!”
“嗯,过去的事情本官懒得和你计较!本官交给你的事情办妥了吗?”嬴泗重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俱已查清!这几日齐国的田单先后访问了赵、魏两国使团驻扎的驿馆!昨日更是接连拜访韩国的丞相张平、御史大夫张禄、太尉暴鸢府邸,赠送出不下万两黄金。”
嬴泗眉头一横,问道:“哦?他们都收了?”
“都收了!”
嬴泗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退下去吧!这几日给我盯紧一点!”
“喏!”
待“庶民”退走,嬴泗沉思片刻。对身旁的年轻将军说道,“走!我们去齐国使团那边!”
新郑的另一边,齐国使团驻扎的驿馆,丞相田单正在揣摩各国的态度。这几日自己接连拜见了赵国的蔺相如。魏国的信陵君,燕国的剧辛,韩国的张平、“张禄”、暴鸢。连番交谈下来,礼送出去不少,收获却是寥寥。
赵国的态度很是暧昧,蔺相如说如今平原君赵胜当政,深受赵王宠信。如果齐国想要和赵国结盟,当先游说赵胜。至于他自己的态度,只要齐国不妄动刀兵,蔺相如百分百支持结盟。天下人都知道。赵胜虽然挂着一个丞相的称呼,但赵王真正宠信的是蔺相如,他的意见甚至可以左右赵王的决定。至于妄动刀兵一说,蔺相如含蓄地希望齐国既不北上也不南下。这样一来,齐国岂不是无法开疆扩土。只能去夺取秦国的飞地了?
魏国、韩国毫无意外地表示以赵国的意见为主。至于燕国倒是愿意和齐国暂时和解,两三年内不起刀兵,维持和平。至于以后,以后再议。楚国是自己的死敌,去拜见就是落了下风。秦国使团那边则是更不用拜见,万一让韩、赵、魏、燕四国以为自己是想要和秦国结盟,原本还有希望的结盟就完全成了泡影。
“丞相。秦国的使团代表嬴泗在外面求见!”正当田单在忧心如何加快结盟的时候,一个侍从匆匆进来,禀报了这个消息。
“嬴泗?他过来干什么?”田单纳闷地想到,望了望外面的天色,田单说道:“就说我身子不适,已经休息了!”
“喏!”侍从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田单突然叫住了侍从。心道,见见嬴泗也无妨!反正嬴泗来找自己的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新郑。自己闭门不出一来显得小气,二来显得心虚,就见上一见吧!
“去把贵客引进来吧!我在书房等候!”
“喏!”侍从虽然不知道田单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再次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不一会儿,书房里就响起嬴泗爽朗的笑声。“安平君,我可是仰慕你许久了!今日总算一睹真容!不容易啊!不容易啊!”
田单对嬴泗话中的另一层含义不予理会,报之以歉意的笑容,言道:“宗正大人远道而来,单本应亲迎的,奈何昨夜偶感风寒,诸身乏力。实在对不住宗正了。”
嬴泗大度地摆了摆手,关切地问道:“安平君现下如何了?泗自咸阳带来了几名医师,医术还是不错的。要不我这就派人去把他们请来为安平君问诊如何?”
“谢宗正美意!单歇息一下就好,不用担心!”田单笑道。言下之意,如果嬴泗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不必打搅自己了。
嬴泗哈哈一笑,言道:“我就说嘛!我跟安平君都是出身于行伍之间,身体好的很!明日就是韩王的大婚,安平君可要好好养病。到时候少了安平君,这个大典都会失色不少。”
田单只是笑而不语,点了点头。
嬴泗暗骂一声老狐狸,脸上却是笑的更加灿烂,言道:“安平君,我秦、齐两国虎踞东西两侧,本该是天赐的良机!可如今韩、赵、魏、燕四国已然结盟,我们两国无论是往北还是往中原经略都是寸步难行。为今之计,若想开疆扩土,抗衡韩、赵、魏、燕四国联盟,唯有联合方有一线生机。安平君以为然否?”
田单总算是清楚了对方的来意,但还是装作不解地问道:“如今天下太平,何来的纷争?况且我齐国向来没有往北往西开疆扩土的期望。对齐国来说,能守住祖宗基业就很满足了。”
嬴泗不屑地一笑,反问道:“齐王若是想守住祖宗基业,又何必屯兵鲁国,进犯淮泗之地呢?况且,现在天下是太平了,可用不了多久又会战端重启。到时,齐国一个盟友也没有,岂不可怜?”
虽然嬴泗拆穿了自己的“谎言”,田单却毫不急躁地说道:“鲁国在先王就食于鲁时出言不逊,楚国更是杀死先王的罪魁祸首!此二国者,难道不该讨伐吗?”
对于田单的理由,嬴泗心中一哂,但表面却是郑重地说道:“楚国不服王化,我秦国也很是着恼。既然贵国有意报仇,何不和我秦国联盟,共同伐楚呢?毕竟楚国地大物博,单单凭借贵国的实力,怕是难以灭楚吧!”
田单脸上的犹豫一闪而过,嬴泗很清楚,对方明显是动心了,但又怕惹恼了韩、赵、魏、燕四国。于是嬴泗趁机说道:“如果泗没记错的话,贵国和燕国的大仇更甚于楚国吧!难道贵国只愿意征讨楚国就不敢讨伐燕国吗?安平君以为,在燕赵两国联姻结盟的基础上,齐国能够加入其中吗?或者说,加入了,齐国还有复仇的机会吗?”
田单突然呵呵一笑,言道:“这仇何时能消啊?今日你伐我,明日我攻你。一日不灭其国,战事一日不休。宗正大人,我齐国何时说过要亡其宗庙社稷的?攻占淮泗不过是彰显我齐国复仇之决心!至于对燕国是否复仇,自有王上裁决!我不过是一个臣子,左右不了时局!”
眼见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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