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杀,就不会动半点脑子。斩杀了韩军的使者是一时之爽,惹恼了对方,韩军全力攻城,阆中的伤亡势必惨重。眼下郡守张若的主力远在巫县,时间对阆中是最重要的。秦安这是生怕韩军攻势不猛的节奏啊!
自从郡守张若派自己的心腹爱将张信领兵三千来阆中支援后,王安和孙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以前王安管民,孙方管兵,两者亲密无间,打打巴国的余孽,欺负下不识抬举的土豪,日子有多潇洒就有多潇洒。可张信一来,打着郡守张若的旗号,所有的赋税都被收缴,用来修缮城防、修补道路、探听汉中消息,对当地的土豪、蛮人则是尽量拉拢、收买,甚至为此斩杀了不少平日里欺负蛮人部落最厉害的士卒。
别人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到了张信这里完全不起作用。表面上张信对王安甚是尊重,可实际上却是独断专行,王安对此是敢怒不敢言。
孙方的处境好一些,但脏活累活基本上都是他手下的两千士卒给包办了,孙方其实和张信也是貌合神离。不过,谁叫张信手下的士卒确实战力强呢,一对一的话,孙方手下的士卒完全不是张信士卒的对手。
这是个讲求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的时代,何况,巴郡已经成为飞地,张信的背后又是掌管无数人生死的郡守兼郡尉张若,所以孙方只能屈服。
张信不傻,他虽然平日里猖狂了一些,但伪装的成分居多。在军中,有着重大性格缺陷的人反而更容易出头。无论是贪财还是好色无或是贪权,这样的人都是好控制的。上司最怕的就是那种刚正不阿不偏不倚无欲无求的人,因为这样的人最得民心最得军心。要么他是圣人,要么他是大奸大恶之人。为上者,向来不惮以最邪恶的心思揣测底下的这类人是伪装的圣人,其本质是意欲谋反之人。
张信何以深得郡守张若的信任,就是因为他平日里的狂放不羁和用兵上的谨慎。知兵而善用,是为将才。为人狂放,自然不会有多少朋友。所以张若才肯将张信依为心腹!
“秦安,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还不向王县令道歉!”张信脸色铁青地说道。平日里秦安这么说自己尚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但眼下大战在即,最忌讳的就是内讧。没见到秦安一番话,孙方和他手下的两个二五百主面色尴尬吗?!张信只能是训斥下秦安,好弥补双方的关系。
秦安一愣,摄于张信平日的威慑,心不甘情不愿地嗫嚅道:“王县令!老秦心直口快,言语粗鄙,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哪里,哪里!大家都是为了大秦嘛!”王安用极度客气的语气说道。
张信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本将已有决议!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来人啊!将油锅烧热,将韩军的使者带过来!”
这前后矛盾的话让房内的众将为之一喜,张信表面上不杀韩军使者,可背地里却是要给韩军使者一个下马威啊!对方不过是一名书生,百无一用是书生,到时候自己这一方把眼睛一瞪,佩剑一握,对方还不得吓得面无人色!再看看滚烫的油锅,不吓得尿裤子就算他本事大!折辱了韩军使者就是折辱韩军,可韩军压根还挑不出刺,妙啊!
秦安对这件事显然最是心急,迫不及待地大声说道:“末将去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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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奇怪的劝降
李斯慢条斯理地走了进来,对屋内滚沸的油锅视而不见,甚至面对剑拔弩张的气氛怡然自得地笑了起来。
“大胆匹夫,敢对我家将军无礼!”秦安拔剑怒喝道。其余的众将也是横眉冷对,大有一副李斯回答令他们稍有不满就会乱剑分尸的架势。
原因无他,韩军居然派出了一个尚未及冠的毛头小子来充当说客,而且这名说客居然面无惧色。这无疑是对秦国权威的挑衅。
张信则是轻轻地说道:“韩国已无人乎?见了本将军也不行礼!汝乃一狂生乎?”
李斯凛然不惧,指着眼前的油锅回道:“呵呵,将军觉得我该行礼,那么我是该为了眼前的这口油锅行礼呢,还是为了将军埋伏好的刀斧手行礼?”
张信眼睛一寒,沉声不语。一旁的县令王安解围道:“敢问先生前来所为何事?”
李斯一笑,反问道:“敢问先生是……?”
“添任阆中县令一职。”王安回答的言简意赅。
“那这位是?”李斯指着王安身边的孙方问道。
“阆中县尉。”孙方回道。
望着张信身旁明显分成两派的人,李斯心头一动,计上心来,说道:“我这次前来,乃是要送一个大好处给诸位!”
“好处?我看你是来劝降的吧!”秦安阴阳怪气地说道。
“可不是嘛!只要我们投降了!韩国肯定用财帛来收买我们!”另一个二五百主附和道。
“不过嘛,老子可不会投降!即使投降,也绝不向韩国投降!”张信手下的最后一个二五百主表态道。
李斯故作同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投降?嗯,这个问题我们压根就没考虑过!毕竟像秦军这么能征善战,视荣誉为生命的军队。向你们劝降是对你们的侮辱!我们尊重你们,又岂会侮辱你们呢!”
张信听后眉头一皱,韩军派人来不是劝降?如果不是劝降,说这些废话是为了什么呢?自己当初以为,韩军若是真要劝降的话,自己未尝不能牺牲下自己的名誉。狮子大开口,让韩军误以为自己会真的投降,趁机延缓一下韩军攻城的时间。可如果韩军没有劝降的想法,那自己就要改变主意了。
王安则是心里面泛起一股失落感,如果韩军有意劝降的话,即使张信眼下不同意,等伤亡惨重的时候,自己多游说几次,他说不定会接受劝降。但韩军若是一开始就关上这个大门。依着张信骄傲的性子,怕是投降绝无可能了。
苏方的神情则复杂的多,一方面军人的荣誉告诉他不能投降,另一方面理智告诉他不投降只有死路一条。现在好了,韩军使者应该是过来下战书的,而不是来劝降的,自己走什么路,交给韩军选择好了。
各怀鬼胎的三人沉默不语。就连最好战的几个二五百主也飘飘于李斯的恭维,对李斯的态度好了三分。
“那好处何来?”秦安疑惑地问道。
李斯微微一笑。说道:“若是没有我们韩军攻城,你们不知道要困守阆中多久!现在,我们韩军来了,你们才有了用武之地。”
秦安等人脸上露出喜色,以为李斯是在故意讨好自己。毕竟李斯方才应该是说随着韩军的攻城,秦军有了立功的机会。李斯却是略一停顿。笑道:“虽然你们只能坐以待毙,落得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但却成全了你们宁死不降的风骨!不少人怕是要传颂你们的品行!只不过,唉!可惜啊!可惜啊!”李斯故作长叹。
张信听李斯三言两语就定下了自己五千大军的下场,气极反笑。冷声问道:“先生可惜什么?”
李斯沉声说道:“我是在可惜死后再大的名声也赶不上活着的待遇啊!就像嬴渠、任宇,生前贵为郡守、郡尉,可惜不识时务,兵败身死。秦王当时是多么痛惜,老秦人又是多么推崇。但现在呢,有谁去关心他们子孙后代的近况?!再过十几二十年,又有谁记得他们当初的忠义呢?!将军现在也是一样,可掌管的兵马还不到一营,名声还不及嬴渠、任宇的一半,兵败身死之后,秦王怕是连一个谥号也不给予,能稍微赏赐些财帛已算难得!手底下的士卒更是沦为孤魂野鬼,身死他乡。将军又何必带着五千大军为阆中殉葬呢!”
“呵呵,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下为君上守卫社稷乃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先生的花言巧语对本将没有任何意义!若是蒙骜亲至,在剑术上胜得了本将,本将还考虑考虑!但是你嘛,呵呵。何况,本将有五千精兵,足以将阆中守得固若金汤!先生轻易断言我军必败,实在是信口开河,危言耸听啊!”张信不以为然地说道。
李斯笑着没有辩驳,等张信脸上怒容将现的时候,才不疾不徐地说道:“将军所赖者,无非是阆中城坚而粮足!然而这天下没有无法攻克的坚城。远如函谷关,近如葭萌关。孟子曰: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何况今葭萌关已破,巴郡门户洞开,将军已失其险;巴蜀已成秦国之飞地,民心背秦,将军已失其民;张若区区两万主力远在巫县,将军已失其援。劲韩以什么名扬天下,将军心里肯定是知道的。即使将军心存侥幸,想要拖住我韩国大军,怕是也要失望了。因为我们大军已经兵分两路,一路顺流而下,直奔江州而去。”
听到这个消息,张信的脸色变得铁青,这就是堂堂之兵的阳谋啊!韩军根本就不怕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现在阆中被围得水泄不通,自己即使知道了也无法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韩军乱自己心神的目的毫无疑问地达到了。但这并不代表着张信就要屈服。
“先生刚才还说不会劝降,现在说了这么多,如果不是乱我军心就是另有图谋!这个图谋不浅啊!先生不妨直说了吧!也好教教本将军怎么做才能既不辜负王恩又不辜负自己!”张信打定主意,只要对方说出半个劝降的字眼,自己就将对方砍去一手一足,再裹以女人衣服,丢将出去。
李斯知道最关键的时候到了,内心激动,神色却更为坦然地说道:“鱼与熊掌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也!为将军计,有三策。”
“哦?”张信没有料到,李斯居然有三个计策,装作颇感兴趣地问道:“请先生言!”其余人也是一副期冀地望向李斯。
“下策,固守待援!成全将军的名声,除此之外,一无所获。张若大军自顾不暇,我韩国援军源源不断而来,其结果无非是舍生取义!”
张信不置可否,这是自己最倾向的选择。张若对自己有知遇之恩,自己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实在不想背叛他。而投降,就是一种背叛。其余人则是暗自叹气,唯一的援军要被韩军半路夹击,即使可以击溃那股韩军,秦军能用的战力必然也不多。毕竟,蜀郡的秦军分身无暇,巴郡能战的士卒少之又少!
“中策,突围南下,只要进入茫茫山林,总可以活下不少人。甚至可以助张若郡守一臂之力!”李斯继续说道。
这个计策更烂,不少人心里随机说道。表面上看秦军摆脱了全军覆没的危险,但山林的危险尤甚韩军带来的危险。食不果腹,不辨方向,这些足以悄无声息地杀掉不少秦军。而韩军呢,兵不血刃地就可以拿下阆中重镇,有百利而无一害啊!秦军若是采纳了,那就是脑子犯浑了。
见众人露出鄙夷的神色,李斯也不着恼,反而笑吟吟地说道:“上策!放下刀兵,双方握手言和!”
李斯这个不伦不类的建议一下子犯了众怒。火急的秦安立即拔剑直指李斯,心里对李斯刚刚涌上的一丝好感一扫而光,怒喝道:“竖子!当老子的长剑不利乎?!”
张信手下的另外两个二五百主则是将剑拔出了一半,孙方和他直属的两个二五百主则是双手握紧了剑柄,一时之间,气氛为之一滞。
李斯蹙了蹙眉头,似乎很是不喜,但却无半分惧意。张信则是第一次起身,冷笑道:“先生还是要劝降乎?”
“非也!非也!我只是说握手言和,怎么扯到劝降上去了呢!”李斯用一副委屈的语气抱怨道。
“那方才所说的让我们放下刀兵是……”王安疑惑的问道。
“王县令问的是这个啊!我懂了!诸位所虑者,无非是辜负秦王的恩义。未及交战就言投降,确实为军人之耻。但若是遇到无法战胜的敌人呢?比如眼下的我军之于秦军!我军的待遇诸位应该是清楚的。面对一支士气、斗志不下于贵军,兵力数倍于贵军的军队,胜负在一开始就决定了!我来这里是转达我家将军的承诺,我军欢迎贵军的抵抗,但也希望贵军在力不可敌的情况下,放下手中的武器。记住,这不是投降!贵军可以像平民一样,光荣而自豪地进出阆中城,我军绝不阻拦。甚至哪怕你们是要南下江州也好,加入我军也罢,我军也将一视同仁!这天下,流的血已经足够多了。为了那些数年后就无人知晓的抵抗,用一座城池的百姓拿来陪葬,我相信将军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说完,李斯作了一揖,肃然道:“一个时辰后,我军将攻城!将军还是早做准备!”
第六十章亮剑
“将军!属下回来了!”走进蒙骜的中军帐,李斯深深作了一揖,说道。
本来按照蒙骜的打算,只需要派遣一寻常士卒纵马到阆中城下,威吓下秦军就好,李斯却是自告奋勇地要进入阆中城,探听秦军的虚实。蒙骜当然不愿意韩王然大为看中的李斯以身犯险,但也禁不住李斯的苦苦相劝,最后勉为其难的同意了。好在提心吊胆的半个时辰后,李斯毫发无损地走了出来。
心里面着实松了口气的蒙骜神色不变,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倒是一旁的副将、执金吾卫云调笑道:“我们的大英雄回来了啊!来!快跟我们说说你此行的收获!我可是为你提心吊胆了一阵子,没收获的话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李斯顿时赧颜,哪里有半分刚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说道:“喏!”随即侃侃而谈道:“属下此去阆中,收获颇多!其中最大的收获乃是秦军内部不和。”
蒙骜登时来了兴趣,大战在即,秦军内部不和的话,自己就可以分而化之,减小不少损失。于是蒙骜关切地问道:“何出此言?”
“属下进屋后,上首坐着的乃是军侯张信,他的右侧乃是阆中县令王安。”
“这个确实不妥!”蒙骜沉声说道。现今以左为贵,王安的平秩高过张信,却屈居下首。想来张信飞扬跋扈惯了,仗着是郡守张若的心腹,又是大战在即,所以才坐在上首。
李斯继续陈述道:“王安一侧立着的乃是县尉苏方和两个二五百主。张信一侧立着的乃是从江州带来的三个二五百主。”
蒙骜听到这里就笑了,这样营垒分明的站姿还是极为罕见的。等听到李斯说双方对于李斯另类的劝降反应不一的时候,蒙骜的笑意更浓。很显然,张信和手下的二五百主倾向于死守。王安、苏方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