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让蝴蝶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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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让蝴蝶飞去-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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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就今天吧!我现在已经没事了,真的,我可以现在把这工作做完!”
    那两名男子不约而同地用着极度怀疑的眼光看着她,使她不由自主地羞红了脸。这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她在肚子里讽刺自己,一面继续试着说服那两个人:“我
现在看起来可不像个石像吧?真的,我已经没事了!”
    “明天不行,可是我们也不能等你回来再照这些相片,”文安为难地说:“人家杂
志社这个周末以前就截稿了,可不能再等。可是——”
    “那就没有“可是”。”苑明坚定地道:“我们现在就把相片照起来。只要——”
    她转向了范学耕:“范先生不反对的话?”
    学耕微微地耸了一下肩膀。“我是没有问题啦。”他慢条斯理地说,眼神定定地审
视着她:“可是我真的不认为你今天应该继续工作下去。毕竟你刚刚才经历过了——”
    “我很好,真的。”她第一百次地保证道:“也许你很难相信,不过我平常不是那
样容易歇斯底里的。老实说,”她的脸颊因回想而泛红,但她仍勇敢地说了下去:“我
觉得自己好糗,又呆又笨。这对我的专业形象是很有妨碍的。你应该给我一个平反的机
会才是。”
    他的眼睛里露出了温和之意。“我并不认为那种发作有什么好引以为耻的。”他沉
思地说:“因为一点芝麻绿豆事就歇斯底里得严重好几倍的人多得是。我以前——”他
猛然间住了口,继续用一对明亮的眸子打量着她:“我已经叫阿惠他们回家去了,现在
摄影棚里就只剩下我们三个人。我工作的时候可是不留情的。没有其它人来分我的心,
你确定自己受得了我吗?要是我又吼你像个石像了——”
    喔喔,这个心胸狭窄的坏人!她方才在他姑姑面前摆了他一道,他阁下现在报仇来
啦!苑明偷眼瞄他,嘴角偷偷地露出了一个坏坏的笑容:“如果我受不了了,就喊你姑
姑来救我。她会——嗯,”她耸了一下肩,硬把“打你的屁股”五个字吞了下去。
    学耕啼笑皆非地看着她。但他眼底那真心的笑意是假不了的。也一直到了现在,苑
明才发现他先前的表情一直有多严肃。“好吧,”他慢慢地站起身来:“看来你确实已
经不像一尊石像了,那么我们开始吧。”
    摄影的过程进行得十分平顺。因为范学耕一直保持着平稳的心情,也一直很轻松地
和她聊着天。他解释着为什么灯光如此重要,摄影机的位置与相片有何关联,事先的研
究会产生什么影响等等。文安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早都不见了,很感兴趣地注视着他的一
言一动。苑明在他平稳的叙述声里整个儿放松了下来。事实上她真爱听他说话。不止是
因为他有一副很好的嗓音,也因为他所说的事对她而言十分吸引人。身为大众传播学系
的学生,摄影本来就是必修的课程。但是当然,在那样的基础课程里,是不可能听到如
此专精而深入的讲解。
    卡擦。快门响了一下。范学耕等了几秒,而后将拍立得相纸上的覆片揭下,就着灯
光审视效果,浓眉因专心而微皱。而后他回来调整灯光,再度工作;不时要求苑明更换
角度,抬一下手臂,偏一下脸颊。卡擦。再一次的审视,再一次的调整。卡擦,卡擦,
卡擦。
    试到后来他终于满意了,扔开了拍立得,改用了另一架远为复杂的摄影机,如臂使
指地调整机器,以及其它那些千奇百怪的灯光。苑明在他的指挥之下无怨地工作,却发
现自己在他那长久专注的注视底下愈来愈紧张。他的眼睛似乎无处不在,使得她以一种
前所未有的敏感去知觉到自己的每一根头发,每一个眼神,每一种手势,每一缕呼吸,
直到她觉得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印在他脑海中了为止。这是一种极其奇特的经验,因她
此生不曾被人如此敏感地观察过;敏锐到令她生出误解,觉得他的眼光已然支解了自己
的形体,进而穿透了灵魂……“哪,你的披风。”
    苑明惊跳了一下,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这才惊觉到摄影工作已经结束,而自己
还作着白日梦没能回过神来呢。她有些窘迫地站起身来,侧身让范学耕为自己披上了披
风,藉此躲开他那似笑非笑、彷佛要穿透她心灵的眼睛。却是范学耕为她披上了披风,
并不立即收手,那大手仍然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有意无意地拂过她颈际的发丝。
    一阵寒颤通过她的背脊,使她本能地朝前跨了一步。然而一步才刚刚跨出,便是一
阵突如其来的失落感掠过她心头。结束了,她对自己说:工作结束了,我和这个人的接
触也就结束了……她转过身来,向范学耕伸出了一只手,对着他露出一朵客气的微笑:
    “今天真谢谢你,范先生,我——”
    她的话并没能说完。因为范学耕接过她的手拢在掌中,却并不去“握”,却也不放,
只是专注地看着她,还没等她说完话便打断了她:“天已经黑了,”他简单地说,完全
不管在一旁瞪着眼睛的郭文安:“愿意和我一道吃晚餐吗?”
  



 
                                 第三章

    “晚——餐?”苑明的心跳立时加快了一倍。这邀请虽说在她意料之外,可是难道
不是在她意料之中么?她对自己的女性魅力并不是完全无知的——甚至可以说是太清楚
了。打从高中时候开始,她的追求者就从来不曾断过。要是说得远一点,连初中时都有
过那么一两桩呢。只是她也并不自大,而范学耕工作所及,见识过的如云美女,再有十
个李苑明加起来也及不上。虽然表哥好象说过,他从来不和模特儿搞七捻三——想起了
“表哥”二字,她本能地朝文安瞄了一眼,后者正饶感兴味地看着他们。
    将她的迟疑误作了拒绝,范学耕握着她的手紧了一紧:“好不好?一起吃顿饭?”
    他柔声催促。
    在他那样温柔的声口催促之下,她就算本来还有一丝一毫的迟疑,也全给赶到九霄
云外去了:“——我很乐意,可是——”她的眼睛再一次溜向文安。
    文安干笑两声,举起了两只手:“别管我,别管我,我走了就是啦。”他的吊儿郎
当相这会子全回来了,气得苑明真想揍他:“唉,姑娘长大了,老哥哥能把她怎么样呢?
    还是夹着尾巴自己溜回家去啰。好好玩啊,明明,拜啦,范先生。”他摇头晃脑地
朝门口晃过去。
    “表哥,”苑明在后头喊他:“今天发生的事,你可别跟阿姨说啊!”
    “小姐,你以为我不要命啦?”文安翻了翻白眼:“妈要是知道在我的陪伴之下还
让你出这种纰漏,非把我千刀万削不可!就算她不宰我,你妈也——”他举起手来在自
己颈间作了个杀头的手势,扮个鬼脸出门去了。
    “郭文安真的是你表哥啊?”学耕好奇地问。
    “如假包换。”苑明微笑起来:“他妈妈是我妈的亲姊姊,他不是我表哥却是什
么?”
    “这么疼表妹的表哥倒是不多见。”学科深思地道:“你们很亲是吧?”
    “暧。”苑明笑了一笑,面孔因记亿而柔和了:“小时候,文安表哥和我家住得很
近,大家常在一起玩。我自己没有哥哥,他就像是我的亲哥哥一样,什么事都护着姊姊
和我。这大概和他们家全是男生也有关系罢。一直到他上了高中以后,姨丈因为事业的
关系,举家迁到台北来,才和我们分开了。后来我到台北来读书,很自然地就又走得很
近。”
    “你现在走入了影艺界,自然就跟他走得更近了?”这话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
陈述。
    苑明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那也不见得。”她认真地道:“我读我的大众传播,
课余的时间都放在舞台剧上,对电视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兴趣。虽然大一时有一回表哥带
我参观电视公司,有人透过他要找我拍广告片,但是我——”她突然间停了下来,眼中
露出了愤怒的神色,猝然间调头就走。但范学耕身高腿长,眼明手快,立时将她一把拉
了回来。
    四目相接。他的眼神庄重而询问,她的则愤怒而严厉,整张脸都绷成了不能苟同的
线条,而他们彼此都明白这是为了什么。“放开我!”她愤怒地道:“你既然把我当成
了那种依仗关系和特权来谋取自身利益的人,还留着我作什么?”
    “我很抱歉让你产生这样的误解。”他认真地道:“但那并不真是我的本意。你愿
不愿意相信我只是犯了一个技术上的错误呢?”
    “技术上的错误?”她挑起了一边的眉毛。而他微微地苦笑了。
    “技术上的错误。”他肯定地道:“如果我真的相信你是那样的人,现在已经逃到
海南岛上去了。如果说想要多了解你一些也犯了大错的话,那我承认这件事情打一开始
就已经错了;否则的话——”他低下头来看她,明澈的眼睛里满是无可怀疑的诚意:
“试着与你沟通,试着多知道你一些,总不能算是恶意吧?毕竟我们才刚刚认识,要求
我完全了解你是太苛求了。”
    苑明玩味着他的语意,不情不愿地微笑起来。技术上的错误,嗯?而她必须承认:
    自己是有些小题大作了。她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无论怎么说,她李苑明都不是那
种敏感尖刻、大惊小怪的人呀。岂难道是因为她对眼前这个人太过重视,因此才会产生
如此强烈的反应么?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是我反应过度了。”她道歉道:“看这个样
子,要想说服你说,我并没有歇斯底里的庞大潜能,好象已经不大容易,哦?”
    

    范学耕因她的回话而微笑起来,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这微笑使得他整个人都明
亮了。苑明有些晕眩地摒住了呼吸,怀疑自己先前怎么会觉得他不能用“英俊”二字来
形容。而且,天,他好高呵!她自己的一六三公分已经不能算矮了,再加上两吋半的高
跟马靴,却只是堪堪抵到他鼻端而已。她稍稍地退开一步,东张西望地找她的包包,以
免自己胡思乱想。
    包包放在摄影棚一角的一张茶几上,苑明走过去将它拎了起来。范学耕深思地打量
着她。“你喜欢用好东西。”他作结论道。
    “我?”她看了看手上这精致的意大利皮包一眼,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穿着,无可无
不可地耸了耸肩。“被我爸爸宠出来的。”她说:“其实我才舍不得花那么多钱去买这
些进口货呢!不过爸爸因为生意的关系,一年里至少要到欧洲去出差个两三趟,每次回
来就大包小包的给我们买东西,怎么跟他说都没用。几年下来就堆得不得了啦。买都买
回来了,当然只好努力用啰,不然岂不是要浪费吗?告诉你一个秘密,”她认真地道:
    “你别看这些东西在台湾买起来比金子还贵,其实被商人抬高了三倍的价格都不止!
所以我每次经过中山北路,看到店里那些意大利皮靴的标价,就在肚子里偷笑。”
    学耕眼中露出了温和的笑意。“令尊的品味很好。”
    “那当然啰,谁的爸爸嘛!”苑明得意地道,对着学耕做出来的恶心状皱了皱鼻子,
而后扬起了她骄傲的小下巴:“再说,也得穿衣服的人会搭才行啊!”
    学耕仰起头来大笑了。“李苑明,你很不晓得什么叫谦虚哦?”他饶富兴味地道:
    “既自负,又骄傲,嗯?你还有什么优点,赶紧都亮出来给我看吧。”
    “这您就错了,范先生,”她装腔作势地道:“我一向是很谦虚的。只不过谦虚呢
也要看对象。对某些人啊,你一谦虚他就爬到你头上去,碰到这种角色,那是半分也让
不得的。”
    他喉中发出了一声低吼。““某些人”是什么意思?”他佯怒道:“作人身攻击是
很不道德的你知不知道?”
    “人身攻击?没有啊?”她无辜地道:“我指名道姓了吗?没有啊。某个人自己作
贼心虚才是真的。”她还待往下说,见学耕一脸杀气腾腾地向她逼了过来,忍不住一步
步往后退,咕咕咯咯地笑得停不下来:“喂,”她笑得几乎不会说话:“你自己说过,
人身攻击是不道德的!”
    “周处除三害的时候,还跟猛虎蛟龙讲道德吗?”他摩拳擦掌,苑明陡然间呆了一
某。学耕心中一动,立时朝后退了一步。
    “别怕,是我,”他有些紧张地道,眼神牢牢地察看她的动静:“别又把我和那个
老混蛋搞混了!”
    “我——我没有。”她有些无力地笑了一笑,不自觉地甩了甩头:“我只是——有
点累了,所以神智一时有点恍惚,真的没什么大不了。”
    学耕走近了她,小心翼翼地探看她的脸色。“也许我送你回去会好些?”他不大放
心地提议:“这一天真够你受的了,我也许不应该——”
    苑明微笑起来,保证似地伸手拍了拍他手臂:“真的没有关系。就算累了也得吃饭
呀。除非——”她将姣好的脸庞偏了一偏,眼睛里又露出了那种淘气的笑意:“你改变
主意不想请我吃饭了,那又另当别论。”
    “在这种情况之下,要我请吃饭就得有条件了。”他牢牢地盯着她看:“你不可以
再把我和那个老混蛋搞在一起!”
    “为了骗到一顿晚饭吃,我可以答应任何事!”她淘气地笑着,范学耕露出了一脸
不敢苟同的表情:“你这人没有什么原则嘛!”他指责道,苑明笑得露出了颊上的酒窝。
    “必要的时候,我是可以变得很谦卑的。”
    “谦卑!”他两道浓眉全拧到了一起:“你就跟一颗超级氢弹一样的谦卑!”
    “你自己又是什么星战防卫系统了?”她好笑地反驳。而后那笑意渐渐地沈淀下来,
她的脸色变得庄重了。“我不可能将你和吴金泰搞混的。”她柔柔地说:“再一百年也
不可能。”
    有那么一两分钟,他们俩谁都没有说话,只是互相凝望着彼此。而后范学耕执起了
她的手,简单地说:“吃饭去吧,我饿了。”
    他们离开了办公大楼,外头的天色早已全黑了。空气湿阴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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