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滩呢?这是因为我们若想认识自我,首先就必须回顾历史。”
香侬静静地站着。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这个她亲眼所见杀人不眨眼的男人是相当冷酷的,因此她此时对他这种深刻的见解和轻松自如的表达方式深感惊讶。
他谈到了海洋、失事船只和失踪的宝物。她则讲述了考古学方面有待人们解决的几件疑案。这种交流使他们双方都感到十分高兴,不过,在他们之间仍然存在着一种无法测量的距离。两个人都没有强烈地感受到对方的吸引力。
他们漫步走上甲板,俯在船栏上观看从深水号船头漂过来的白色浪花滑过船身,与船尾的泡沫相汇合。就在这时,弗兰克·史都华船长突然出现了。
“我接到了正式命令,”他操着阿拉巴马长腔说,“要我们把那些秘鲁年轻人和凯尔西博士送到利马的卡廖港去。”
“你和桑德克上将取得联系了吗?”皮特问。
史都华摇头。“跟我联系的是他的行动部主任鲁迪·格恩。”
“把所有人送上岸之后,我想我们就要返回原来的地点,继续进行我们的工程喽?”
“船上的其他人和我是这样,但他们命令你和艾尔返回那个祭潭,打捞出米勒的尸体。”
皮特看着史都华,仿佛他是一位在思索一件精神病例的精神科医生。“为什么要我们去,而不让秘鲁警察去呢?”
史都华耸耸肩。“当时我抗议说,采集标本的工作离不开你们俩,但格恩说,他将从海洋局设在基韦斯特的研究实验室空运人员来接替你们的工作。他就说了这些。”
皮特把一只手朝空荡荡的飞机起落台方向用力挥了挥。“你没有告诉鲁迪,我和艾尔并不受当地上著的欢迎,而且我们刚刚失去了一架飞机吗?”
“前一件事我没提,”史都华咧着嘴笑起来,“后一件我说了。美国大使馆的官员正在为你们安排在利马包乘一架商用直升机的事宜。”
“这与在一家法国餐厅里要一份花生三明治一样令人费解。”
“如果你有意见,我建议,当格恩在卡廖港码头上迎接我们时,你去向他当面提。”
皮特眯起双眼。“桑德克的得力助手从华盛顿乘飞机飞行6500公里来监督一具尸体的打捞工作?这是怎么回事?”
“很显然,这件事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史都华说。他转身望了望香侬,“格恩还向你转达了一个叫大卫·盖斯基尔的人的口信。他说,你会想起这个名字的。”
她盯着甲板,似乎思索了片刻。“噢,我记起来了,他是美国海关总局的一位密探,专门从事打击非法走私古代文物的工作。”
史都华接着说:“盖斯基尔要告诉你,他认为他已查到蒂亚波罗金甲与芝加哥的一位私人收藏家有关。”
香侬的心抨抨地跳了起来。她紧紧抓住栏杆,直到指关节变得和牙齿一样苍白。
“是好消息吗?”皮特问。
她张开嘴,但没有出声。她看上去似乎吓呆了。
皮特伸出胳膊,搂住她的腰。“你没事吧?”
“蒂亚波罗金甲,”她用敬畏的语气低声说,“是在1922年西班牙塞维尔国家考古博物馆所发生的一起明目张胆的盗窃案中丢失的。目前,所有活在世上的考古学家都宁可不要养老金,也要对它进行研究。”
“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它变得如此非比寻常呢?”史都华问道。
“因为它具有重大的历史意义。它被视为是迄今在南美所发现的最珍贵的文物,”香依滔滔不绝地讲起来,仿佛深深陶醉在其中,“这件金甲从头到脚地覆盖在一位名叫奈姆莱普的查查波亚斯大将军的木乃伊上。1547年西班牙征服者在高山顶上一个叫蒂亚波罗的城市中发现了奈姆莱普的墓地。这个事件在两份早期的历史文献中都有记载,但目前已经没有人知道蒂亚波罗的确切位置了。我只见过这件金甲的旧黑白照片,不过从照片上仍可看出这件精工打造的金属制品的确是件稀世珍宝。金甲外层表面上的肖像、传统图像和图案美妙而精致,构成一幅有关某个传奇事件的图形记录。”
“图形记录?和古埃及的象形文字一样吗?”
“十分相似。”
“那是我们可以称之为连环漫画的东西。”乔迪诺走上甲板补充说。
香侬大笑起来。“不过它们不是画在画板上的,这些图形一直没有被完全破译。根据推测,它们似乎是在暗示一次长途航程,其目的地是阿兹特克帝国另一侧的某个地方。”
“他们为什么要去那儿呢?”史都华问。
“去埋藏印加国王华斯卡的巨额宝藏。华斯卡在战斗中被俘,后来被他的弟弟阿塔华尔帕杀害了,后者最后则被西班牙征服者弗朗西斯科·皮萨罗处死。华斯卡有一条长达214米的神圣金链。西班牙人得到的一份报告指称,需要200名男子才能勉强举起这条金链。”
“假定一个男子能举起相当于自身体重60%的重物,”乔迪诺沉思道,“那你所说的金链的重量就要超过9000公斤或两万磅了。用它乘以十二金衡制盎斯……”
“你将会得到24万盎斯。”皮特帮着算了出来。乔迪诺刚才计算时的沉思神情一下子就变成了满脸惊讶。“噢,我的老天。在今天的黄金市场上,这要值一亿多美元呢。”
“你一定是算错了。”史都华嘲讽地说。
史都华算了一遍之后,表情也变得和乔迪诺一样惊奇。“我的天,他竟然算对了。”
香侬点了点头;“这仅仅是金子的价格。作为一件艺术品,它更是无价之宝。”
“西班牙人一直没得到它吗?”皮特问香依。
“没有。这条金链和许许多多的皇家财宝一起失踪了。你们也许听说过,华斯卡的弟弟阿塔华尔帕为了从皮萨罗和其他征服者的手中赎回自由,曾提出要用黄金装满一间长7米、宽5米房间的承诺。阿塔华尔帕踮起脚尖,伸手绕房间的墙壁画了一圈线,离地面差不多有3米高。他说,金子要堆得超出这个高度。而且,在附近的一间较小的房间里也要装满两倍多的白银。”
“这必定是世界上数额最大的赎金了。”史都华沉思着说。
“据这个故事说,”香侬接着叙述,“阿塔华尔帕从各地的庙宇、宫殿和公共建筑中抢掠了数量惊人的黄金制品。但后来能找到金子的地方变得越来越少,于是他便开始打华斯卡宝藏的主意。华斯卡的密探向华斯卡报告了这一情况。因此,华斯卡计划趁阿塔华尔铂和皮萨罗尚未动手之前,尽快地把他的财宝迅速而秘密地运走。在奈姆莱普将军的统率下,忠诚的查查波亚斯勇士们护卫着数不清的金银制品和那条金链?组成一支长长的队伍,把它们秘密地运到海边。在那儿,这些财宝被装到许多只用芦苇和美洲轻木所扎成的筏子上。这支筏队随后便向远在北方的无名目的地出发了。”
“这个故事有没有事实根据?”皮特问。
“在1546年到1568年间,耶酥会历史学家兼翻译家胡安·阿维拉主教会记录下许多有关早期秘鲁文化的神话故事。当他试图说服查查波亚斯人吸依基督教时,他听说了4个不同的故事,都是有关于一笔属于印加王国的巨额财宝,以及他们的祖先如何帮助印加国王把这笔财宝经海路运往一个远在阿兹特克帝国另一侧的小岛上埋藏起来的这件事。据说,这批财宝由一只长着翅膀的美洲虎看守着,等待印加人重新夺回他们的秘鲁帝国的那一天。”
“从这儿到加利福尼亚之间,沿岸肯定有100多个岛屿。”史都华说。
香侬随着皮特的视线把目光转向波涛起伏的大海。“现在还有,或者我应该说,过去还有另一种传说。”
“好吧,”皮特说,“讲给我们听听。”
“当阿维拉主教向云中居民一一即查查波亚斯人一一询问时,他们告诉他一则传说,其主要内容讲的是一个装有那次航行详细记录的玉石匣子。”
“一张上面写有象形文字的动物皮吗?”
“不,是绳结语。”香侬轻声地回苔说。
史都华不解地歪了歪脑袋。“什么?”
“绳结语是印加人用作数学计算和记事的一种系统。它十分巧妙,真的。它是一种古老的计算器具,使用的是五颜六色的绳和麻线,上面打了许多结,结与结之间的距离各不相同。不同的彩绳代表不同的东西——蓝色代表宗教,红色代表国王,灰色代表地方和城市,绿色代表人民等等。一条黄线可能代表黄金,一条白线则可能代表白银。绳上的结意指数字,比如时间的长短。在绳结员——即秘书或书记——的手中,它可以用于各种事务,从事件的记录到仓库的存货单,可以说它具有不可胜数的功能。但不幸的是,几乎所有的绳结——它们是曾经记录一个民族历史最详尽的统计材料——都在西班牙人的统治期间被毁掉了。”
皮特说,“这种弦乐器——请原谅我这样比喻——是用来描述那次航行,包括时间、位置和距离,对吗?”
“就是这样。”香侬表示同意。
“有没有关于玉石匣子下落的任何线索?”
“有一个故事说,西班牙人发现了这个装有绳结的匣子,但都不清楚它的价值,于是就把它运往西班牙。然而,负责运送这个匣子和一批珍贵工艺品及大量金银的西班牙大帆船却在驶往巴拿马的途中,被英国海军中以凶猛好战而著称的弗兰西斯·德雷克爵士给俘获了。”
皮特转身打量着香依,然后说:“查查波亚斯人的藏宝图到了英格兰?”
香侬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自从德雷克结束他的环球航行,回到英国之后,就从未提及玉石匣子和里面的绳结。自那以后,这幅绳结图便被称为德雷克绳结了,但再也没有人见过它。”
“这故事太奇妙了,”皮特咕映道。他在脑海里想像着那团远在天边的东西,眼睛则闪现出梦幻般的神情,“但最精彩的部分尚未到来。”
香侬和史都华都凝视着他。皮特的目光转向天空,一只海鸥围着考察船飞了一圈之后,便展翅向陆地飞去。当皮特再次面对他们时,目光中流露出一种十分坚定的神情。他的嘴角微微翘起,挂着一丝微笑,乌黑的鬈发随风飘起。
“你为什么那样说?”香侬疑惑不解地问。
“因为我将会找到那个玉石匣子。”
“你是在寻我们开心吧。”史都华大笑着说。
“绝对不是。”皮特那粗犷面孔上的淡漠神情已经变成执着的决心。
香侬一时之间惊呆了。他刚才还在冷嘲热讽,疑虑重重,但现在却突然来了一个彻底转变,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看来你离疯人院已经不远了。”
皮特仰头开怀大笑起来。“那是疯狂行为中的绝妙部分,因为你看到了别人无法看到的东西。”
第十二章
圣·朱利安。珀尔马特是一位典型的美食家。他特别喜欢美食佳看,醉心于社交场合中的各种可口酒饮。他从世界各地的名厨那里所收集到的食谱简直多得令人难以置信。此外,他还在地窖中储藏了四千多瓶葡萄酒。他常在豪华酒店中大摆宴席,因而赢得了豪爽好客的好名声,不过他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的体重将近181公斤。但他对健身和节食却嗤之以鼻。他最美好的愿望是,能够在饱餐一顿丰盛的饭菜之后,品尝着窖藏100年之久的陈年白兰地进入天国。
除了饮食外,他的另一大爱好是船只和遇难船只的残骸。他所收集的有关历史性船只的文献资料是世界上最完整的,并且已经得到档案专家的认可。世界各地的海洋博物馆都在屈指计算着他哪一天会因暴食暴饮而一命呜呼;到了那时,他们就可以像秃鹰一样地扑过击,把他的收藏抢夺到自己的图书馆里。
珀尔马特之所以总在酒店里,而不是在他那幢位于首都郊外的宽敞住屋中款待宾客,是有原因的。在他家,无论是地板上、压弯了的书架上、卧室、客厅和餐厅的各个角落里,甚至有厨房的橱柜里,到处都散布着如小山般的书堆。在浴室小衣橱旁边的书籍堆得有一人高,而特大号的水床上面,也乱七八糟扔着许多书。如果档案专家想为这里成千上万册的书作分类编目的话,就得花上整整一年的时间。但珀尔马特就不同了,他准确地知道哪一本书放在哪个地方,仅用几秒钟的时间就能把它找出来。
他身着白天常穿的那套衣服——红黄相间的涡旋纹花呢长袍,里面是一件紫色睡衣,站在从露西塔尼亚号卧舱里打捞上来的一面镜子前,修剪着一撮漂亮的灰胡髭。突然,他的私人电话像船铃般轻脆地响了起来。
“我是圣;朱利安·珀尔马特。请长话短说,告诉我你有何贵干?”
“你好,你这个老乞丐。”
“德克!”他听出了这声音,叫了起来,一双蓝眼睛在红润的圆脸上闪着光芒。“你答应送我的那个嫩杏煎对虾的食谱在哪儿呢?”
“就在我桌上的一个信封里。我出国前忘了寄给你,实在对不起。”
“你从哪儿打来的电话?”
“从秘鲁近海的一艘船上。”
“冒昧地问一下,你在那儿干什么?”
“这话说来可就长了。”
“没别的事吗?”
“我要你帮个忙。”
珀尔马特叹了口气。“这次是什么船?”
“金鹿号。”
“弗兰西斯·德雷克的金鹿号吗?”
“对,就是那艘船。”
“Sicparvismagna,”珀尔马特引了一句名言,“伟大的事业始于小小的开端。这是德雷克的座右铭。你知道吗?”
“我忘了,”皮特承认道,“德雷克俘获了一艘西班牙运宝大帆船——”
“是圣母号,”珀尔马特打断他的话,“船长是胡安德·安顿。这条船从利马的卡廖港出发,满载着金块和珍贵的印加工艺品前往巴拿马城。我记得,时间是1578年的3月。”
电话的另一头出现了片刻的沉默。“朱利安,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