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望着他那带笑的银灰色眸子,突然之间,展现在她眼前的似乎是一个洋溢着兴奋与甜蜜保证的晚上,宛如温暖的初春之夜一般。
接下来轮到洛伊的私人侍卫队。高大英俊、年近三十的高菲很快就赢得了珍妮的好感,因为他在亲吻她致意之后,立即采取行动化解了过去的恩怨:他转身用大家都听得见的声音宣布说,她是他所见唯一拥有能够骗过整支军队的机智与勇气的女人。然后他又回身对她笑着说:“夫人,我想,万一你打算逃离柯莱莫的话,能不能给我们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好追踪,让我们恢复一点信心?”
珍妮假装正色说:“如果下次我想从这里逃跑的话,一定会尽量想办法用笨一点的方式。”她的话使高菲大笑出来,并且再度亲吻她的面颊。
金发而英俊的尤斯有一双愉悦的棕色眼睛。他宣称,如果她当初逃跑的时候头发是披散下来的,那么不论她躲在何处,他们都一定会很轻易就看见那火焰般的红发而找到她。洛伊投给他一瞥要他收敛一点,尤斯却反而更凑身向前,开玩笑地对珍妮说:“他在嫉妒,你可以看得出来——嫉妒我长得比他好看,讲话比他豪爽。”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来到珍妮的面前。这些身经百战、当初只要主人一声令下就会把她杀死的勇猛武士,如今却将不顾性命保护她了。年纪较大一点的骑士都分别以礼待她,然而几个比较年轻一点的就会为自己以往的态度而感到不好意思。年轻的莱尼对她说:“我希望我没有害你太难过,当我——当我——呃,抓住你的手臂——”
珍妮笑着扬起眉毛接口道:“然后护送我到我营帐的时候?”
“不错,护送。”他如释重负地说道。
最后一个被正式引见的是年轻侍从佳文。他显然年纪太轻,不像其他人那么世故。
他对珍妮行礼致意,亲吻她的手,然后就不怀好意地说:“夫人,我想当你弄破我们的毯子的时候,并不是真的有意要让我们冻死吧?”
他的话招来尤斯狠狠的一掌。尤斯嫌恶地对他说:“如果你对妇女是这样献殷勤的话,难怪年轻的安娜小姐看中罗迪克而不是你。”
一提到安娜和罗迪克,年轻的佳文愤愤地朝另外一个方向望过去,然后匆匆向珍妮道了一个歉,就朝一个漂亮的女孩走过去。那个黑发女孩正在和一个珍妮不认识的男人讲话,而后者看起来一副好战的样子。
洛伊看着佳文离开,对珍妮投以既抱歉又好笑的一瞥。
“佳文为了那个漂亮女孩昏了头,显然已经没什么理智了。”洛伊对她伸出手臂,说道:“来吧!让我们去看看其他的客人。”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珍妮原先担心不被接纳的感觉几乎完全消失了。洛伊早先在庭院台阶上讲的话显然已经传遍远近——连那些邻近地区来的客人都包括在内——在被引介时,珍妮虽然偶尔还是会碰到不甚友善的目光,但是对方也都会尽量用礼貌的微笑掩饰过去。
所有宾客介绍完毕之后,洛伊坚持要珍妮一起用餐。餐桌上气氛相当愉快,大家聊了许多话,只有在新菜上桌时才间或被打断。
爱琳姑妈兴奋极了,有三百多个人可以当作她讲话的对象。不过最常变成她谈话的靶子竟然是里克!珍妮看到好讲话的爱琳姑妈竟然和几乎一言不发的里克在一起,觉得这真是最有趣的一件事。
“今天的食物还合你的口味吗?”珍妮转头问洛伊,只见他正拿起第二回合的烤孔雀和填鹅。
“还不错,”他微微蹙着眉说。“可是我原期待艾伯特能让厨房做得再好一点。”
这时正好总管家艾伯特出现在洛伊身后,珍妮有幸初次见到他,只见他用冷冷的正式口气说:“我对食物没有什么兴趣。不过我相信如果由夫人掌管厨房,一定会做出许多您喜欢的菜式。”
珍妮对菜式毫无所知,对艾伯特的话并未听进去,只是没由来地对他无法产生好感。这个瘦削的男人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看人的时候目光冰冷,他对洛伊的敬重显然比对珍妮的态度好一点。艾伯特又对洛伊说:“我相信今天晚上除了食物以外,其他方面您还满意吧?”
“都不错,”洛伊说着一面把椅子往后推打算站起来,大厅的另一端已开始要跳舞了。“如果明天你身体好些的话,我想看一看帐,然后后天我要巡看一下产业。”
“当然可以,老爷。可是后天是二十三号,通常是审判日。你要不要把审判日往后延期呢?”
“不了,”洛伊毫不犹豫地说道,同时托着珍妮的手肘示意她起身。“我想看看审判日是怎么进行的。”
艾伯特对洛伊鞠一个躬,又对珍妮微微一点头,退了下去,拄着拐杖缓缓地走回自己房间。
当珍妮知道洛伊是要带她去跳舞时,不禁退缩了。“我很少跳舞,”她解释着,一面看着那些精力充沛的宾客翩翩起舞,想搞清楚他们究竟在跳什么舞步。“也许我们不该跳,现在有那么多人——”
洛伊笑了,坚定地搂住她说:“你只要抓紧我就好了。”他说着,开始熟练地带着她转起来。珍妮立即发现他是个舞林高手,而且也是很好的老师——到第三支舞的时候,她已经能够和大家一样顺畅地跳起来了。于是舞一支支地接下去,泰凡首先邀她共舞,然后是高菲和莱尼,接着所有的骑士都排着队等着和她共舞了。
当高菲试图再邀她共舞时,珍妮一边喘气一边笑着摇头拒绝。洛伊和几位女宾客共舞之后,就一直站在场边和一群宾客聊夭。此刻他仿佛感觉到珍妮已经累了,适时出现在她身旁。“珍妮需要休息,高菲。”他朝着佳文的方向点点头,只见佳文正在和罗迪克当着安娜的面激辩着。洛伊说:“我建议你改邀安娜小姐共舞——以免佳文做出什么傻事,譬如要求和罗迪克决斗而被杀之类的。”
高菲很体贴地跑去邀请那位安娜小姐共舞,洛伊则把珍妮带到一个安静的角落。他递给她一杯酒,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同时用一只手撑在她头旁边的墙上。
“谢谢你,”珍妮说道。她看起来相当高兴,双颊发红,胸部剧烈起伏着。“我真的需要休息一下。”洛伊的目光移到她的胸前,珍妮顿时感到一股莫名的兴奋和紧张。
“你的舞跳得很好,”她说着,使他的眼光不得不上移至她的脸上。“你在宫里一定常常跳舞。”
“在战场上也一样。”他笑着说。
“在战场上?”她困惑地问。
他点点头,笑得更开了。“你如果看到战士闪避飞箭和刀剑的样子,会发觉那也需要高超的脚上功夫。”
他的自嘲使珍妮原己因酒力和舞跳得太多而发热的心更加热了起来。她觉察到自己的状况,于是有意朝旁边望过去,看见里克就站在几码外。别人都在吃喝玩乐,只有里克双臂交抱胸前,稳稳地站在那里,脸上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在他旁边的爱琳姑妈正在对他喋喋不休,仿佛她这辈子就是要仰仗他开口讲话。
洛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开玩笑地说:“你的姑妈似乎很喜欢玩火。”
酒意使珍妮有胆放开怀对他微笑。“里克有没有真正讲过话——我是说用完整的句子?或者笑过?”
“我从来没有看见他笑过。而他也总是尽可能只在需要的时候讲话。”
珍妮望着他那令人着迷的眸子,很奇怪地竟有一种安全感,然而又很不安地发觉她丈夫实在是一个谜。她猜想他在现在这种心情下也许会愿意回答问题,于是就轻声问:“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我们从来不曾正式彼此介绍过,”他开玩笑地说。珍妮依旧看着他,期待他能够说得清楚一点。于是他又说:“我第一次看见里克是在八年前,那时我们在战场上正杀得难解难分,而他是一人遭到六个人围攻。我过去帮他,两个人把敌人打败了。我受了伤,可是里克连谢字都没有说,只是看着我,然后就骑开继续投入战场中。”
“就那样吗?”珍妮见洛伊不说话了,就追问着。
“并不尽然。第二天天快黑的时候,我又受伤了,而且被打落马背,我弯下腰去捡盾牌,瞥见有一个人骑马对我冲来,枪矛正对着我的心脏。但转眼之间他的头就不见了,原来里克站在那里,拾起那把血淋淋的战斧,又一言不发地骑开了。”
“我因受了伤不太能应战,而那天晚上里克出现了两次——仿佛都是突然冒出来的——在我寡不敌众的时候帮我击退敌人。第二天,我们沿着敌人的路线追下去。我发现里克就骑在我旁边,而且从此以后一直就是那样子了。”
“原来你是因为帮他打败六个敌人才获得他的誓死效忠?”珍妮问道。
洛伊摇摇头。“我想应该是在一个星期以后,有一条蛇要溜到里克的毯子底下,而我把蛇杀了。”
珍妮笑了起来。“你是说,那个大巨人怕蛇?”
洛伊假装受到冒犯地瞥她一眼。“女人才怕蛇,男人只是讨厌蛇。”然后他又稚气地一笑。“不过这都是同一回事。”
洛伊凝望着她的笑眼,非常渴望亲吻她。而珍妮在被他这和善可亲的一面吸引之余,突然又冒出一个积压在心的问题:“你今天真的会让他把那个小男孩杀死吗?”
他微微僵了一下,然后平静地说:“我想我们该上楼了。”
珍妮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作这个决定,也不知道他的意思是不是要回房间去谈,于是迟疑着。“为什么?”
“因为你想谈话,”他平平地说。“而我想带你上床。无论如何,这两件事在我房间做都比这大厅里适合。”
珍妮不愿引人注意,明白自己别无选择,只有跟他一起离开大厅。她刚要跟他走,突然又想到一件事。“他们不会要跟着我们吧——”她哀求地问。“我是说,不会有闹洞房之类的事吧?”
“就算有也没什么关系,”他很有耐心地说。“那是古老的传统习俗。我们可以事后再谈。”他满含深意地说道。
“求求你!”珍妮说。“那会是一场闹剧,因为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们已经——已经做过那件事了,闹洞房只会使话题又被惹起来。”
他没有答话,但当他们经过里克和爱琳姑妈的时候,他停下来和里克说了几句话。
新郎和新娘要离开立刻引起大家的注意,开始对洛伊鼓噪着喊出一些“鼓励”的话和“忠告”,使珍妮听了不禁羞红脸。他们开始上楼时,珍妮心慌地偷眼回头看,不禁松了一口气。原来里克已正经八百地守在楼梯口,双臂交抱胸前——显然是出于洛伊的命令——阻止那些想闹洞房的人跟上来。
等洛伊打开进入他卧房的门时,珍妮已是惊惧而绝望。她默默地僵在那里,看着他把门关上,惶恐地瞪大眼睛望向那张豪华的大四柱床。这房间内除了那张悬挂有帏幔的床之外,还有两张椅子摆在壁炉前,墙边摆着三个雕花箱子。珍妮不用看就知道那些箱子里一定都是金银财宝。壁炉边有两个烛台,床头也有两个。最引人注意的是这房间有一扇向外凸出的大窗子,可以俯瞰庭院。
左边有一扇半掩的门通往化妆室,右边那扇门则显然是通到珍妮的房间。珍妮的目光故意避开那张大床,望向那两扇门。洛伊一移动身子,她便不假思索地把第一个跳到脑子里的问题说出来:“那——那两扇门通到哪里?”
“一扇通到化妆室,另外一扇通壁橱。”他知道她有意回避那张床,于是平静而威严地说:“你可以不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在我们已经结了婚之后,你反而比婚前还怕和我睡觉呢?”
“我那时候没有选择。”她紧张地辩护着。
“你现在也没有选择。”他指出这一点。
珍妮只觉得唇干舌燥。她双手抱在腰间,仿佛突然很怕冷,而眼中则充满困惑。“我不了解你,”她解释着。“我一直不知道会碰到什么样的状况。有时候你似乎很好、很有理性,而就在我要认为你其实人很好——我是说很正常——的时候,你又做出疯狂的事情,对我作无理的指控。我和一个自己不了解的人在一起觉得很不安,你就像一个可怕而捉摸不定的陌生人!”
他朝她走近一步,然后又走近一步,珍妮也跟着一步步退后,直到腿顶到床边。她进退两难,只好默然地站在那里。
“你不要碰我,我讨厌你碰我!”她声音发颤地警告他。
洛伊皱起眉头直视着她眼睛,一面伸出手指到她领口,然后往下移到她的乳沟之间,上下移动着抚摩她的双乳内侧。珍妮体内开始燃起火苗,使她呼吸变得急促异常。他的手又往她内衣里头探索,罩住她整个乳房。“现在再告诉我说你讨厌我碰你。”他轻声地说道,双眸牢牢盯住她。
珍妮觉得自己的乳房肿胀起来,她把头别过去,死盯着壁炉里的火光,同时生气自已无法控制身体的反应。
他突然把手收回。“我开始认为你一定是喜欢引诱我,因为你比我所知的任何人都更擅于挑逗我。”他恨恨地用手扒扒自己的头发,然后走到炉边倒一杯酒。他转过身来默默地打量她,一分钟以后,他以一种近乎道歉的口气开始说话,使珍妮惊讶地望着他。“刚才是我的错,和你引诱我无关。你只是给了我一个借口做自从看见你穿上这件衣服之后一直想做的事。”
珍妮依旧保持沉默,警戒而怀疑地看着他,他生气地叹一口气说:“珍妮,这桩婚姻虽不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但是既然已经结了婚,我们就要设法和谐相处。我们都曾经误解对方,那是无法改变的事。我希望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但是你似乎很想谈谈,说不定那样也好。”他仿佛在作结论地说:“好吧,你把你的委屈说出来吧!你想知道什么?”
“先有两件事。”珍妮用锋利的口吻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我被误解的?同时看在老天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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