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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们已尽了最大的努力,数月来,他们对我实施的是医学上所谓的“姑息疗法”——明知希望甚微,但仍然姑息地给予各种医疗,以期万一能够不必把腿锯掉;最后,他们认为无法再继续“姑息”,我也决定请他们不再“姑息”。
贺大哥和表姊每次来看我,都一再给我劝慰,给我勇气。
“醒亚,少掉一条腿,实在没有甚么了不起。世界上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人物,都是残而不废的。贝多芬是个聋子,照样创作了那么多不朽的乐曲;另一个绰号‘音乐界奇人’的邓勃里顿,不但能够作曲,且弹得一手好琴,他却是个瞎子;还有,著名的美国物理学者彭汉教授也是个瞎子——”贺大哥这么对我说。
“小弟,昨天你姊夫告诉我:闻名世界的美国雕刻家凯勒,从小又聋又瞎,如今却成了美国艺术界的领袖人物;另一位世界伟人海伦凯莉,诞生下来就双目失明,并且还是个聋子兼哑巴,她努力奋斗的结果竟获得哈佛大学的博士学位,成为举世钦敬的教育家、著作家。还有自幼便是盲人的芬妮柯萝丝贝,一位举世钦敬的基督徒音乐家,一生竟创作了八千首圣诗,全球遍唱,她自己健康喜乐地活了九十多岁。这两人都是女性;你还是个男子汉大丈夫——”表姊这么对我说。
有时,我越听他们的话,越难过,便哭丧着脸,告诉他们:
“我宁愿变成瞎子、聋子、哑巴;却要保留住这条腿——”
于是,他们更温良,更耐心地像哄、劝一个孩子似地,哄、劝我。是的,在贺大哥跟表姊面前,也许我永远是个孩子。
当他们由世界新闻中找出来几个断了腿的人物时,他们真是高兴透啦。一天,表姊告诉我:
“喂,告诉你,小弟,舞蹈家倍斯,只有一条腿哟,每天仍然能够狂跳不停,并且一跳可以跳到五英尺高,他不但天天在舞台上表演,还不断地到军中与伤兵医院里献技,作精彩的劳军表演——你要有志向,也一定能够变成‘一条腿的舞蹈家’;如果你有这种志向,心情必然会又愉快又轻松!”
贺大哥未敢“落后”,接着告诉我:
“醒亚,一条腿不但可以做舞蹈家,还可以做‘爬山专家’。世界闻名的爬山家顾林先生就是一条腿!还有一位在第一次欧战中失去一条腿的空军英雄西维斯凯,一直到今天从未中断飞行练习,目前已成为航空界的权威人物——”
难为他们成天为我寻找来这么多有关的珍贵资料,日复一日,我确实被劝说得平静、心安、坚强了许多。
我开始用一句话安慰自己:
“做一个残而不废的人,比做一个废而不残的行尸走肉,有价值。”
锯腿的前两天,国军大批机群飞往大陆空投食米,救济难胞,另外我们的海军在万山群岛获致大捷,报端披露的这两宗新闻,使我的精神体力大为增强。
更使我愉快安慰的,是动手术的前夕,美庄来了。一来,我就发觉有些异样,她变得那么温柔,那么驯良,说话细声细气,嘴里没有口香糖,她给我倒开水,喂我吃东西,坐在我的床头,抚着我的手,我的发——我简直不知对她说些甚么好,我彷佛回到了大学生时代,我彷佛是在重庆宽仁医院里享受着美庄的殷切的守护。
“明天要动手术,是吧?”快到半夜时候,美庄蓦地说了出来。
我惊讶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医生已经在十天前告诉我了。”美庄说。
“我关照过医生跟护士不必告诉你。”
“我早晚要知道的。我向医生打听的次数也许太多了,他可能已经不耐烦再为你守密,所以终于告诉了我。”美庄说着说着,眼睛里有了泪珠打转,“醒亚,我实在对不起你,无论如何,你这条腿是为了我而断的。”
天,有这句话,我在美庄那儿遭受过的一切伤害都有了补偿!我多欣慰,我多快乐,我多感激美庄!
“醒亚,你不要再生我的气,更不要再恨我,我已经冷静地想过好久,我很清楚,你爱我,你时常让着我。我的脾气不太好,可是我也曾全心全意地爱过你——”
我拥住美庄,我的眼泪流了美庄一脸,我说不出一句话。
“醒亚,告诉我,你能不能原谅我?能不能不恨我?”
“美庄,快别说这些,快别说这些,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多么喜欢你——”
“不,我要你说,你能原谅我,你肯答应不恨我——”
我点点头。她在我的前额上吻了一下。
“医生对我说过了,锯腿没有某么可怕。你一向很勇敢,应该坦然处之。也许我不能看着你锯腿——”美庄伏在我的胸前,低泣着。
“美庄,你不要来看我锯腿,你会害怕,你会难受。我要你来接我出院!”
“————”
“听到吗?美庄,明天你不要来!”
她仰起脸来,向我点一下头。
我在那张凄苦然而美丽的脸上,吻了好久好久,才放美庄离去。
美庄走出病室,关好房门以后,又推开它,伸进头来,两只眼睛弯弯地玻Х熳牛骸�
“好好睡吧,再会!”
我当真睡得很好。一觉醒来,阳光已洒遍全室。贺大哥、表姊、表姊丈都来探视,并等候我动手术。我高兴地告诉她们,美庄昨夜对我的深情表现,和美庄今天不到医院来,是由于我再三的拦阻。
手术在“全身麻醉”中进行,全无痛苦、知觉。当我苏醒,当我睁大眼睛看见自己的左腿仅剩下一点点大腿根时,我并没有感到太大的空虚与悲悼,因为美庄的爱充满了我的心房。
可是,天,一点不含糊地,第二天美庄仍没有来。第三天依然没有来。
圆山大饭店的仆欧给我送来一封信,他说:
“郑小姐在前天已跟曹先生同机飞往香港,郑小姐临走交代我两天以后把这封信送交张先生。”
我几乎没有拆开那封信的力气与勇气;可是,我终于在剧烈的抖颤中,读完了它。
美庄说:她终生感激我为她断了一条腿;然而,她不能终生和我守在一起了,因为那样她会痛苦,我也会痛苦——
她说:我俩的性情、志趣,越来越背道而驰,做一对恋人,也许还很幸福;可是,她不能永远恋爱而不结婚,常常一位可爱的恋人不是一位可爱的丈夫或妻子,恋爱是买旅行卧铺,结婚是造久住的房屋,因此,她必须选择一所坚固的房子——
她说:我已经答应了原谅她,不恨她,她感激我的宽容,她稍稍感到了平安与平静。
她说:她的良心与感情委实令她不忍离我而去,所以那天晚上在医院她哭了,并且哭得很伤心;可是,她仍然硬下心肠走掉,因为她的理智告诉她,再不离开我,将来会使她也使我哭一辈子——
她说:台湾终非安居之所,希望我能提早设法也到港九或更远的海外,她不愿意我固执地留在没有防御力量的地方坐等沦入铁幕,她不愿意再在台湾表演一次“成都撒退”,她这次毅然走掉也正是不愿意再做我逃难时的累赘——
最后,她说:她要求我,如果我以后还继续写作生活时,万勿把我和她的爱情写进去,因为她将结婚,她的丈夫看了会不高兴。她又加了一句批注:“嫉妒是人性与本能,你不能要求我的外子不嫉妒,你也曾嫉妒过,我也未曾例外!”
八十五
我出院了。我已能走路,不过我必须使用两支架杖。
我住到贺大哥担任训导主任的学校宿舍里。每天看看书,听听收音机,黄昏时分由贺大哥陪伴着在操场散散步,跟那些天真活泼朝气蓬勃的中学生们谈谈话。他们的校长请我在两次周会上,讲述了“我所认识的共党真面目”,与“为何反共?如何反共?”我受到了全体学生的热烈欢迎。
我的心绪渐入平静,我练习着忘记美庄。我确已原谅了她,不再恨她,每当我瞅见放在自己床头的两支架杖时,我更感觉美庄应该离我而去,我不禁为她祈福,希望她婚姻美满,希望她在“坚固的房子”里安享一生。
最低领袖有信来,说他在香港碰到了美庄,他正诧异为何我不曾写信告诉他时,他发现美庄的身边还有一位男士,经过介绍他这才大吃一惊地知道美庄原来竟已嫁了她身边那个盛气凌人的姓曹的董事长——他劝我不必过于伤心,他说:
“王尔德讲过的:‘男女因误会而结合,因了解而分开’,虽非真理,但颇适用于你和美庄身上。最初我曾反对你们恋爱,后来我发现美庄尚为善良,并且为她热烈地爱你,深受感动,所以我又赞成你们恋爱。现在想来,我和你都犯了错误,受了欺骗,这错误与受骗似乎很可以与我们的政府好心地容纳‘不倒翁’一类军阀相提并论,你想把美庄变成一个朴实勤俭的好妻子,正如我们的政府想把‘不倒翁’这类军阀改变成开明民主的爱国志士一样地困难,她和他们会有一个时期表现良好,可是大风暴来时,她和他们就经不起考验——‘不倒翁’和美庄目前虽均得意洋洋,实际上却日益走向毁灭的边沿——”
最低领袖没有说错,未出两个月,他又有信给我,说他即将来台筹办报纸,另外他告诉了我有关美庄的近况:
“想不到这么快,美庄已和那个姓曹的分手,姓曹的爱上了一个富孀,丢弃了美庄。美庄似乎并不太伤心,前天她还请我去吃‘下午茶’,坦地对我说:她上了姓曹的当,姓曹的并非真心真意地爱她,她发觉那个男人所以拚命地把她追求到手,乃是为了补偿过去自尊心的丧失——那个男人一直是‘不倒翁’的侍从副官,他奴颜婢膝地献出的谄媚太多了,他感到极度的自卑,于是,他想报复,他想恢复一点人的尊严——写到这儿,我不禁连带地悟出来一个现实政治上的‘哲理’——任何一位政府领袖,万万不可接受部属过多的阿谀与谄媚,今天接受阿谀与谄媚,就必须准备在明天接受反叛,接受的阿谀、谄媚越多,那反叛也必来的越大——书归正传,还是让我接着谈关于美庄的事,美庄前些日子告诉我:她曾一再想返回台湾。她说:她思前想后,她实在真正爱的只有你;可是,她又实地告诉我,她过不了穷日子。她正和一位四十多岁的富商进行嫁娶事宜,那个男人答应带她去美国,她认为她还有足够的本钱吸引供她过后半生安适日子的男人——我担心她会遇人不淑,我怕她会沉沦下去——”
我盼望美庄离开我以后,能有快乐的好日子过,完全出于真心,不带一丝虚伪。最低领袖的信,带给我莫大的惆怅与伤感。
一周来,我心绪不宁。突然在一个中午,冀平津旅台同乡会的一位秘书,拿着一封信来找我。
那是一位热心的同乡,在我卧病医院时,他曾数度代表同乡会来慰问我。当他把那封来自香港的信笺,送到我的手中,我立刻惊愕地叫了一声——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唐琪的笔迹。
原来唐琪已逃出铁幕到达香港。她说她急于想打听我的消息,猜想我或会住在台湾,所以便试向同乡会探询,因为她听到几位经常跑台港两地的天津籍的船员说起,有这么一个同乡会在台北。她请求同乡会给她覆信。
“我看,就请您直接回信吧。” 那位秘书告辞离去。
我简直呆住了。我几乎忘了向这位好心的送信人道谢。
当我想到这实在是上帝的仁慈的神奇的安排时,我立刻用那只完整的右腿跪下来感恩!只有上帝才能如此安排人间的悲欢离合!是上帝的力量把美庄指引走了,更是上帝的力量把唐琪引来了!美庄走得真好,唐琪来得真好,我的命真好,我感谢上帝,我感谢唐琪,我感谢美庄,甚至我连团总也要感谢,这里面缺少了任何一人,都不能够落到如此美好的一个结局。
我实在最爱的仍是唐琪。
千真万确我最爱的仍是唐琪。
我最、最、最盼望的仍是与唐琪的团聚。
这真是上帝的意旨,要祂的儿女受到惨痛的分别与严厉的考验以后,卒能回到一起,与上帝同在,与幸福同在,与快乐同在——
我立刻给唐琪写信。告诉她我在台北,告诉她贺大哥和表姊夫妇也在台北,告诉她我渴望、期待、请求她立刻飞来台北!我不知道再写甚么好,我这才知道原来极度的快乐与悲哀都同样地会使人心乱——我不想多写,我不想多耽误一分一秒,我要火速把这封信寄达唐琪跟前。她在给同乡会的信尾,曾写了两个地址,一个是香港的,一个是曼谷的,她并且说明:如果同乡会马上能给她答复,信件请寄香港,如果要十天八天以后才能给她答复,信件就寄曼谷。我不知道她去曼谷做甚么?我怕她已经离开香港去了曼谷,所以我必须争取时间!
贺大哥怎么还不回来?我急得再不能等待。我决定亲自把信送往邮局。
我又立刻想到航空快信仍不够快,我必须再拍给唐琪一个电报!
过度的兴奋使我完全忘了自己身体的残缺,我以为我还能飞快地跑路,当我猛然间企图迈步时,我立刻跌倒在地下。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头脑经过剎那间的昏迷之后,却变得异常清醒——我听到自己心深处发出来的声音:
“不能这么做,不能这么做——”
我不甘心,我仍要挣扎。我费力地摸到了那两支架杖,费力地站了起来。来自心底的声音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响:
“不能这么做,不能这么做——”
一场剧烈的内心战斗之后,终于,我完全被慑服地,把架杖一丢,摔倒在床上,痛哭起来。
过了很久,贺大哥回来了,我仍在伤心地低泣。贺大哥焦急地问我发生了甚么不幸?半天半天,我答不出话。他突然发现到桌子上唐琪寄给同乡会的信,他大叫了一声,跳了足有两尺高,那种愉快的神情,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