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之心不可无啊!”
张学良深沉地点了点头。
面对这严酷的现实,于凤至那颗善良的心犹如被捅了一刀,自知其痛,却没有
解决的办法。这时,院外传来了春节前夕孩子们放鞭炮的响声,她想到了杨公馆祝
寿的热闹的场面,犹豫不决地问:“小爷!我们还去杨府拜寿吗?”
“要去!”张学良的脸上突然闪现出了冷漠的笑颜,“而且还要备一份厚礼!”
张学良为探明虚实,偕夫于风至来到杨公馆拜寿。正如当事记述的那样:“小
河沿车水马龙,盛况为沈阳向所未有。蒋介石、白崇禧、阎锡山以及广东、四川等
地方实力派,都派有代表来沈阳祝贺。日本政界要也派有代表前来。东北地主官吏
不消说了。庆寿之日,张学良前往祝寿。杨以普通礼节相待,与一般宾客无异。不
仅杨之一举一动傲然以东北第一领袖自居,来自全国各地的贺客们,对杨亦恭维备
至,谈杨是东北众望所归的物。张目睹这些情景,岂能所堪?当日观剧席上,张始
终以手支颌,若有所思,其心情之苦闷,可想而知。”或许是触景生情的缘故吧,
他再次想起了林汉男爵说的这段话:“今天的东北实际情况,同我们日本当年幕府
时期德川家康时代很相似。”事后,张学良曾向友讲:“当时我也参加了祝寿,不
断在想,假如杨、常取我而代之,可以兵不血刃掌握东北政权,莫非林汉说的就是
这种情景吗?我应该怎样来自处呢!我是等待如秀吉之子那样为德川所杀呢,还是
先把他除掉……”
下午张群等又赶往大帅府,经一番谋划,正式成立东北政务委员会,把张学良
推上了主席的宝座。但这并没有给张学良带来丝毫的欢欣。除去杨宇霆、常荫槐等
凯觎他手中的军政大权之外,日本也不甘心阻止“易帜”的失败,以强硬的外交手
段,要张学良承担其父生前签署的一切密约,尤其是由杨宇霆私自秘密签署的所谓
修建满蒙新五路的要求。对此,张学良大伤脑筋。翌日深夜,端纳悄悄地走进大帅
府,诡秘地问:“汉卿!”听说野武马顾问到了奉天,他来拜会过你吗?”
张学良忧心忡忡地摇了摇头。
“他在杨公馆可是整整地呆了一天啦,这你都清楚吧?”张学良分外沉重地点
了点头。
“你晓得叶野顾问此行的目的吗?”
“估计是为满蒙新五条路线的修建而来。”
“这样重大的外交问题,谁授权杨宇霆代表贵国政府和叶野谈判的?”
“据我所知,他满口答应了叶野的要求。”端纳望着沉默不语的毫无表情的张
学良,愤慨地质问:“他为何敢于如此大胆公然越权行事?”
张学良对端纳的所谓忠诚感到非常欣慰,遗憾的是他并不知道端纳接连数次来
告密的目的。经过了多年之后,台岛的历史小说大家高扬先生曾经撰文披露了真像,
端纳告密的原因有两个:一则他在职务上应该忠于张学良,二则是端纳虽然是澳洲,
但是,他是为英国服务的高级情报员,而英国与日本在华利益,早就有利害冲突,
杨宇霆一向和日本勾结,走的是日本的路线,对于美国有不利的因素,而英美在华
利益是有某种默契的,所以端纳必须跟他作对。”
l月10日上午,叶野武马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大帅的府邸,见到张学良后就先为主
地说:“汉卿!邻葛已经同意履行建设满蒙新五路的许诺,你看怎么样?你有什么
高见?”
张学良听罢后,火气不打一处来,为了给这个盛气凌的叶野武马一点颜色看看,
他神态严肃地站起身来,背剪双手,颇有风度地踱着方步,走来走去,许久没有回
答叶野武马的问话。
“汉卿!”叶野武马不知张学良的心思,有点沉不着气了,“你有什么为难之
处吗?”
“没有?”张不良猝然止步,又加重口气地补充说,“一点也没有!”
“那你……”
“我不明白,你叶野顾问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话。”张学良瞥了一眼叶野武马,
“你是一位老外交家了,应该清楚平常的外交手续吧?”
叶野武马误以为张学良在挑他的礼为何不先来拜访他,遂佯作笑态地说:
“汉卿!原来这件事情是邻葛经手办理的,我想先探问一下他的态度,也就明白了
你的意向。”
“你全然想错了!在这件事情上,他不能代表我!而我也没想也无权和你谈判。”
张学良态度平和而又大义凛然地说。
“那……”叶野武马很快从惊恐中醒来,“请直言相告:我的谈判对手是谁?”
张学良义正词严地说:“是南京国民政府!”
“啊……?”
“请你看看这份国府的文告广张学良转身取来备放好的文件,“上边写的清楚,
中央主持外事,一切协定合同,非有国府参加,不能生效。我已宣布易帜,无权和
贵国洽谈这类大事了。”
叶野武马气得鼓鼓的,歇斯底里地说了一句:“我找邻葛去!”转身拂袖而去。
当时下午,杨宇霆和常荫槐相偕来见张学良,不仅为修建所谓满蒙新五路一事
兴师问罪,而且还强硬地提出成立东北铁路督办公署,以常荫槐为督办。张学良当
即表示,目前东北甫经安定,涉及外交之事应该慎重考虑,不能草率行事,须从长
计议。杨、常则坚持即刻决定,并取出已经写好的便条,要张签字。张最后推托说
现在已经到晚饭时间,容待饭后再作决定,并留杨、常共进晚餐。杨表示临来之时,
已告诉家里回去用饭,还是回去吃过饭再来吧。于是杨、常辞去。张学良痴痴地位
立室中,久久不语。过了一会儿,他突然仰脸大笑,然后命谭海找来了亲信高纪毅、
王以哲、刘多筌,首次公开提出了处决杨、常的想法。谭海等早就气得跃跃欲试了,
因则一拍即合。其中高纪毅说:“杀的事,说办就办,说办不办,必有后患。”因
此更加坚定了张学良的决心。他当即果断地命令:“就定在今天晚上。下边,再研
究一下具体的措施,以及善后事宜的处理。”
关于处决杨宇霆和常荫槐的过程,历来有各种传说。据当事高纪毅的回忆,当
时情形是这样的:
他们走后,张立刻用电话召我进府,这时已是下午五点半钟。我进府立被张召
入内室,他从容不迫地向我说:“杨宇霆、常荫槐二欺我太甚,他们想尽办法,阻
挠全国统一,今天又来强迫我成立东北铁路督办公署,并要发表常荫槐为铁路督办,
说是为的能管理中东铁路。事关同苏联的外交问题,这事要办也应该请示南京,从
长计议。但他们要我立刻签字发表,太不象话了。现在他们正在回去吃饭,少刻就
会回来。我给你命令,立刻将他二处死,你率领卫士去执行好了!”我接受命令后,
请示应在何处执行。张指示说:就在老虎厅内执行,并以轻松的语气嘱咐我说:
“你可要小心,他们二身边都带有手枪。”于是我配备6名卫士,由我同张的侍卫副
官谭海率领,另由刘多筌担任府内外警卫任务,只许进来,不许出去(刘当时仅知
将有大事,但并不知要处死杨、常。一切布置完竣,经过两个多小时,杨、常来到,
径入老虎厅就座。我同谭海率领六名卫士持手枪进入老虎厅,立即对杨、常宣布说:
“奉长官命令,你们两阻挠国家统一,着将二位处死,即刻执行。”杨、常闻言,
顿时木然,脸色惨白,一句话也没说出,当即由六名卫士分为两组执行。杨、常二
分别被两名卫士按住,一名卫士开枪,结果了性命,当夜陈尸老虎厅内。
张学良接着指示处理善后步骤,一面连夜以长途电话指示驻天津代表胡若愚,
要他立刻向南京蒋介石报告处死杨。常的原因和经过,一面用文字写成军法会审形
式,罪名是“妨碍统一,阻挠新政”,检查官由我署名。我率彻夜工作,通宵未眠。
翌晨天还未明,张学良召集张作相、翟文选、王树翰、臧式毅、郑谦、孙传芳等东
北保安委员会委员进府,宣布此事经过。这些乍闻之下,惊愕万状,面面相觑。同
时张又嘱郑谦在另室草拟电报,正式报告南京,并昭告东北各县市。郑谦是杨宇霆
的亲信,提起笔来只是摇头沉吟,一个字也写不出来。过了片刻,他将笔丢下,起
身要走。我严肃的警告他说:“从现在起没有我的命令,任何都不能离开。”他只
得重又坐下,呆然不动,但仍未动笔。最后还是改由刘鸣九执笔,将电报稿拟好。
这时始将杨、常尸体从老虎厅用地毯包裹抬出,用汽车送到南头风雨台姜庙(杨宇
霆为纪念姜登选修的庙)装棺,听由他们家亲友吊祭。杨、常被杀的消息传出以后,
顿时震动了沈阳全城……。
与此同时,张学良为慑服杨宇霆的派系势力,运用恩威并济的策略,除优抚家
属之外,还亲自写了一副挽联:“瞩目西蜀偏安,总为幼常挥痛泪;凄绝东山霖雨,
终怜管叔误流言。”上联比之于诸葛亮挥泪斩马俊,下联引用周公旦诛叔之典故,
借以表达其复杂的情感。
翌日,张学良领衔发表了震惊中外的通电,全文如下:
统一告成,建设开始,凡我同志,正宜和衷共济,协力图功。学良受事以来,
对于先旧有僚佐,无不推心置腹,虚衷延纳,其中尤以东三省兵工厂督办杨宇霆,
黑龙江省长常荫槐二,共事最久,倚界尤殷。乃杨、常朋比,操纵把持,致使一切
政务,受其牵制,各事无从进行,肿其罪状,厥有数端:溯自民国13年后屡次战祸,
均由彼二纵恿播弄而成,迹其阴谋私计,世或未知,自我先大元帅,佳电息争,倡
导和平,信使往来,南北协洽,独彼二退回观望,阴事阻挠,近如滦东五县,不肯
交还,其阻挠者一;平奉车辆,学良已商允交还,惟被二从中作梗不放行,坐使中
外士,咸受苦痛,而车辆废置破坏,公私损失,何可纪极,其阻挠者二;滦东撤兵,
顺应世局,正协心,而杨、常坚持异议,其阻挠者三。以上三端,学良曾再三婉商
之;借友劝导之;用命令申斥之,而彼二概置不理,使中外士,对于我方不怀好感。
现远因则酿成战祸之罪魁;观近因则破坏和平之祸首,论其罪状,不独害我东省,
实害我中华。学良夙夜警惕,和冀奠我三省于磐石之安,勿令再有军事行动,谋工
商之发达,谋中外居民之幸福,使吾乡父老子弟,安居乐业,耿耿之诚,可质天日。
乃彼二包藏祸心,事事阴图破坏,处处竭力把持,以兵工厂及交通事业为个私利之
渊教,把持收入,不解省库,且向省府通索巨款;其动用款项有案可稽者,已达现
洋二万万余元,即无长官批示,亦无部处核销,一手遮天,多私囊。任用多其亲属,
政府归其操纵,出门者,每予袒庇,非其私党加以摧残,前如王永江之被摈,郭松
龄之激变,果谁为之?近如金融之扰乱,战争之延长,又谁致之?司马昭之心,路
皆知,吾东省皆知之,而世或未尽知也。学良黍膺疆寄,并以重任,待以腹心,诚
欲化彼贪顽,共循轨道,同等念其多年共事,曲予包容,不谓彼辈奸险性成,日甚
一日,近更暗结党徒,图危国家,念及此,易胜隐痛,学良与同等再四筹商,金谓
非去此二,东省大局,非待无建设之望,且将有变乱之萌。大义灭亲,何况交友?
毒蛇螫手,壮夫断腕,学良等不敢违弃公谊,徒顾私情。当于真(十一)日召集会
议,并邀彼二列席,当众按状拷问,皆已俯首服罪,询谋金同,即时宣布罪状,按
法执行。国家自有定律,非同等所能轻重,所冀海内明达调察内情,共明真相,特
电奉闻。
张学良、张作相、万福麟、张景惠、翟文选、刘尚清、刘哲。莫德惠、王树翰、
沈鸿烈、汤玉麟、袁金铠。
至此,张学良完成了巩固东北政权的大事,也初步赢得了蒋介石的信任。
二次北伐,以张学良易帜并巩固了东北政权为最后的胜利标志,北洋军阀统治
中国的历史宣告结束。蒋介石凭着他的权谋,总算在形式上完成了“统一大业”。
2.两只“火药桶”
1928年6月24日,蒋介石提出一份《呈请设立裁兵善后委员会文》,说是“北伐
已告完成,军事应谋结束,裁兵之举,斯其时矣……中正筹思所及,爱拟设裁兵委
员会”。“庶几化兵为工,可期早日实现。”
7月6日上午,蒋介石率众在北京碧云寺举行祭奠孙中山灵枢的大典。对于蒋介
石玩的这一手,四个集团军的首领谁也不敢怠慢,因为他们都自称是孙中山的信徒。
上午8点20分,以蒋介石为主祭、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为襄祭的祭典开始,一应
仪式后,山第三集团军总指挥商震代表蒋介石宣读祭文。蒋介石在祭文中强调“中
正昔侍总理,亲承提命之殷殷,寄以非常之任……”明显是以统帅自居,俨然凌驾
于各路集团军之上的“总总司令”了。祭文宣罢,开棺瞻仰中山先生遗容。棺盖一
开,蒋介石当即扶棺大哭。冯玉祥上前相劝,不料他哭得反而更伤心了。参加祭典
的文武官员们本来就各怀鬼胎,见蒋介石如些造作,都觉可笑。有悄声骂道:“这
才显出他是嫡系呢,我们都不是嫡系,叫他哭吧,我们走!”蒋介石耳朵尖,一闻
此言,马上就不哭了。于是盖棺散会。
7月11日,蒋介石邀集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及白崇禧、钟麟、商震、吴稚晖
等军政员在汤山讨论整理军事方案及军事意见书。在会上,蒋介石主张在改组中央
政府机构的同时,举行一个编遣会议,意在精兵简政,减少军费开支用于经济建设。
对于蒋介石提出的“编遣”主张,因其冠冕堂皇,冯玉祥和阎、李、白等都无
法公开反对。但蒋介石的用心他们都是心知肚明的,无非是想借此“削藩”,壮大
蒋家嫡系第一集团军的实力,削弱另外三个集团军的兵力,以便伺机各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