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圣张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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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圣张良-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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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肩完全懂得留侯的个性和心情,在军国大事上他向来毫不含糊。

从霸上到新丰这条路,也就不过几十里。张良对这条路十分熟悉也毕生难忘。十年前那个寒冷的冬天,道路上铺满了积雪,他正陪同沛公从霸上到离新丰不远的鸿门去拜会项羽,折冲群樽俎,避免了一场对沛公不利的血战。如今刘邦和他都是病体缠身,当年雄风今何在?岁月不饶人啊!

在新丰西边的曲邮,张良终于追上了刘邦的大队人马。当皇上首先跳下车来,双手抓住他使劲摇晃时,他的热泪也夺眶而出。

他们之间不用话语也完全可以交流。

正好晌午已过,刘邦下令埋锅造饭。他没想到张良会赶了上来,真是喜出望外。他决定今天不走了,他要和张良痛快地谈一谈。

“皇上,臣没有赶得上到霸上送行,是臣的罪过呀!”

“子房,别这样讲,朕知道你病了,不忍心惊扰你。但是,有一点你是知道的,多年来朕哪次出征,身边能没有你呢?这次没有你随行,朕的心中总有点觉得不踏实,空荡荡的!”

刘邦说到这里动情了,张良也动情了,相对唏嘘,感慨不尽。

张良真诚地表示:“陛下,要是你真正需要臣相伴随行,臣一定万死不辞!”

刘邦没有置之可否,他只用双眼默默地望着张良。一张苍白瘦削的脸上,一副病容,他哪里忍心让张良再去经受征途的艰辛、劳顿和风风雨雨!

此次东征,刘邦的心理负担比那一次都更重。以往他出关东进,与项羽决战,那时他无后顾之忧,有萧何坐镇关中,保证粮饷的供给,他是一心一意,全力以赴地与项羽殊死鏖战。而这次,他既要向东对付黥布,又要牵挂留守长安的太子,在某种程度上,他的后顾之忧还更为沉重。因此,刘邦毫不犹豫地坚决摇了摇头说:

“不,子房,这次你不能去!”

张良对刘邦的回答感到惊讶。

刘邦深情地说:“子房,你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如今又重病在身,朕能让你一起去吗?”

张良也只好无可奈何的说:“本来臣应该随行,无奈病得很重,力不从心。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陛下也身患有病,还要亲自率兵出征。黥布手下的楚人剽悍凶顽,愿陛下千万小心谨慎,避开他的锋芒,巧妙地抓住战机,方可取胜。”

刘邦说:“这方面请子房放心,夏侯婴有一位门客薛公,是从前楚国的令尹,他的看法非常之深刻。”

张良问:“薛公是如何对陛下说的?”

刘邦说:“薛公分析黥布不外科上、中、下三策,知其所为便好对付了。”

这位薛公认为,对于黥布来说,上策就是南取吴,西取楚,东并齐鲁,北收燕赵,坚壁固守。如果这样的话,山东恐怕就不属于汉了;中策就是东取吴,西取楚,并韩取魏,据敖仓之粟,塞成皋隘口。如果这样的话,胜负未可料也;下策就是东取吴,西取下蔡,骤粮越地,身归长沙。如果这样的话,陛下就可以高枕安卧了!

最后,薛公对刘邦说:“黥布不过是一位骊山刑徒而已,他只不过是遭际乱世,终于得以封王。其实他并没有什么远见卓识,一向鼠目寸光,顾前不顾后。臣料定他必出下策,那样陛下就没有什么可忧虑的了!”

张良听完后,点了点头,但他不无忧虑地告戒刘邦:“唯有目光短浅、只顾眼前的人,才格外莽撞,象一头疯狂的野兽。因此陛下千万不可轻敌,一定避其锋芒,善于周旋。”

刘邦点了点头才把他最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此次东征,朕不要子房随行,还另有一重托!”

“呵!”这倒是出乎张良意外的,“陛下请讲!”

“我这次东征,心挂两头,其实黥布倒并不那么可怕,真正放心不下的还是长安!”

张良以为忧虑的是京都的安危。

刘邦摇了摇头说:“京都我已命太子留守,关中安危,也作了周密妥当的部署。我已征发上郡、北地和陇西车骑,以及巴、蜀材官及中尉卒三万人,驻军霸上,护卫太子,想来无多大问题了。”

张良问道:“那么陛下忧虑的是什么呢?”

刘邦心事重重的样子,默然良久,长长叹息了一声。

张良坦率地问;“陛下还在忧虑立嗣之争么?”

刘邦想了想说:“是,也不是。”

张良说:“陛下,容臣直言相告,虽然我为了江山社稷的安危,不赞成陛下废长立幼,但我决不支持后妃与嫡庶之间倾诈弄权。陛下东征,太子留守,我一定为陛下照看好戚夫人母子,陛下尽管放心去吧!”

殊不知刘邦仍摇了摇头,张良感到有些困惑了。

“那么,陛下所忧何来呢?不妨直言相告!”

其实,刘邦心里明白,只要他还活着,是没有谁敢动戚氏母子一根指头的,这还并非他目前担心的所在。对于太子刘盈,他之所以不满意,除情感上的因素外,主要还是因为他觉得刘盈太善良,太没有心计,但是他毫不怀疑刘盈的忠诚。太子决不可能背着他干出什么于他不利的事来。但是……

“但是,”刘邦终于把他日夜忧思的话挑明了,“正因为刘盈太软弱、太善良,才会有人借太子的名义为所欲为。到了有一天,还可能营私结党,排除异己,甚至还可能连江山都不姓刘了!”

张良不禁瞠目结舌:“真会有如此严重么?”

刘邦有些神秘地说:“有一位方术之士预言,汉后五十年东南有乱……”

“妖言惑众,陛下不可深信!依臣看来,异姓诸王已诛杀怠尽,朝中目前尚无强人……”

刘邦急迫地打断了张良的话:“子房切不可太天真,有些事你是想象不到的,比如韩信,我绞尽脑汁也难除掉他,然而却轻而易举地被一个女人杀掉,令你我为之惊愕!海水不可斗量,人心难测呀!”

刘邦的话也只能说到这个程度了,仅一纸之隔,伸一根指头就可以戳破。

张良当然听懂了,但他不愿把这张纸戳破。

“那么,臣能为陛下怎样分忧呢?”

刘邦说:“子房为朕之故交,如今虽然抱病在身,但无论如何请子房为朕代病辅佐太子以免朕悬念。”

张良说:“叔孙通本来就是太子太傅,他的才情足以胜任,陛下完全可以放心。”

刘邦直言不讳地说:“叔孙通的确是一位贤臣,但他一个人恐怕不济于事,更何况他是一位迂腐的儒生,因此一定请子房竭力相助。朕想任命你为少傅。当然少傅一职对子房来说,确实太委屈你了,但朕深信子房不会计较,希望子房一定不要推却。你是再放心不过也再恰当不过的人选。”

张良回答说:“陛下深知臣淡泊于名利,决不计较官爵之高低,只要是陛下所托,臣一定忠于职守,不辱使命。”

刘邦无言地伸过手去,抓住张良的手久久不放,眼里泪光闪烁。

两人就这样达成默契,默默地坐着,什么也不说。时近黄昏,晚霞如火。

刘邦在一位侍者的耳边吩咐了两句,很快两乘轻便的轿子便抬到他们跟前,刘邦带着几分老顽童的狡黠,笑着对张良说:

“子房,上轿吧,我带你到一个去处!”

说完,不由分说的把张良抬上一乘轿,刘邦也上了另一乘,两人被抬着向曲邮的一座山头爬去。没有一会儿,便被抬到那高高的山崖边,随行的卫士在一方巨石上铺上坐垫,让他俩在上面打坐。

刘邦和张良放眼望去,太阳渐渐向西落下,这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今日天气晴好,在斜阳的照射下,南面望去,天际是连绵骊山,西望霸上,隐约可见。

当他俩不约而同地向东方望去,顿时怦然心跳了。一眼望见那边,他俩能不血沸心跳吗?

“子房,看清了吗,那是什么地方?”刘邦笑指前方。

张良的兴致特别高,他向刘邦的手指处望去,只见他愁眉舒展,笑得那么开心,笑得那般忘形。何肩知道,近些年来已经从没有见过张良这般笑逐颜开了。

从山下这一望无际的平原向东延伸,在那里隆起了一片坡地。此刻,夕阳的残照,给那里的树丛和原野,镀上了金黄的亮色,不过这黄昏时刻,那里很静很静。十年前,那里是营寨绵延好几十里的楚军大营,不可一世的项羽正统率着四十万大军驻扎在那里,与还军霸上的沛公的十万汉军对峙着……

张良自语般的说:“那年冬天雪真大呵!”

“到鸿门去的那天早上,我感到冷得出奇……”刘邦回忆说。

“到了鸿门还冷吗?”张良幽默地问道。

“那时,不知项羽何时会砍我的脑袋,哪还顾得上冷不冷哟!”

刘邦说完和张良同时放声大笑起来,他俩笑得简直喘不过气来。

落日西沉,残阳如血。

暮霭在山下的原野上升起,骊山变成了灰色的剪影,霸上隐入迷蒙的雾气中,鸿门象拉上了一道灰暗的帷幔。

暮色苍茫,那些闪烁着耀眼金辉的难忘岁月,都被吞没了。

两人静静地坐在夜色中,久久不愿离去。

今夜,山下又是十里营寨,篝火熊熊

第30章 忧患深深汉宫秋

在刘邦出征的日子里,张良抱病担任太子少傅,与吕氏家庭巧妙周旋,维持着京都长安的稳定,直到刘邦胜利归来。

张良在新丰曲邮与刘邦话别后,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各奔西东。

张良回到长安,没有去城外的山庄,而是直接进宫,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住了下来。刘邦把留守的太子交给他照看,尽管重病在身,他不敢稍有懈怠。

张良属于那种重承诺,使命感极强的人。

在新丰话别中,刘邦已经把他的隐忧,向既是他的臣下,又是他的故交张良交了底。说穿了,张良表面上是太子少傅,还不如叔孙通的官大,实际上是要他注意吕后,别让她借太子干政,防止她乱来。

张良知道,不论是太子太傅叔孙通,还是商山四皓,他们都是忠诚正直、品德高尚的人,都是在忠心耿耿地辅佐太子,决无二心。于是他一一拜访了他们,转达了刘邦的托付。这样就好比在太子周围,筑起了一道坚实的护墙,使吕后、吕泽等人不敢借太子为所欲为,更不可能轻举妄动。

同时,使他感到放心的是,已经成年的太子刘盈,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虽无咄咄逼人的英才和魄力,但还算得上质朴无华,这也可以使太子在母后面前,虽不敢分庭抗礼,但也不至于狼狈为奸。

再加上他又来到霸上,把皇上调来护卫太子的三万军队的将军们请来,一一交待了皇上的旨意。只要这支队伍稳住,京都长安就可坚如磐石了。

这样张良就可以后发制人的辅佐太子了。

只是吕后和吕泽认错了告示。

开初,他们一听说皇上东征,命张良为太子少傅辅佐留守京都的太子,简直欣喜若狂。因为他们知道,留侯张良是坚决反对废长立幼的,而且商山四皓还是他举荐的。再加上太子太傅叔孙通也是反对废太子的,这样就使太子的地位有了可靠的保障,当然就意味着吕后控制朝政的力量大大加强了。现在,皇上东征黥布,太子留守京都,这不就等于她吕后大权在握了吗?这是一个多么难得的大好时机啊!

夜,长安未央宫。

这座四年前由萧何主持营建的汉宫,由于皇帝东征,已见不到往日的灯火辉煌,听不到彻夜的笙歌管弦。不论是前殿,还是东阙、北阙,到处都是黑沉沉的琼楼殿宇凌空的飞檐,在夜空显示出威严的剪影。四年前第一次进宫时,连刘邦自己也感到修得太豪华了,脸一沉对萧何发起脾气来:“天下喧扰,连年征战,到现在成败也很难料定,宫殿何必修得这般豪华?”果不出刘邦所料,近几年来诸侯叛乱不已,连他老病缠身,尚难在宫中享受安乐,还不得不亲自率兵东征,让十七岁的太子留守京都。

在一座偏殿的室内,红烛高烧,张良服药之后正卧榻闭目静息。何肩进来告诉他,建成侯吕泽求见。

张良打心眼里就讨厌他,这是个十足的钻营小人,趋炎附势,胁肩谄笑,象—只嗡嗡飞绕的红头苍蝇。

“你就说我有病,服药后躺下了!”

“你知道这个人难缠,不见不走,再加上他又是皇后的兄长……”

张良反感地:“皇后兄长又怎么样?”

何启为难地说:“不见又不好,让他早见早走!”

张良默然。何肩知道,这表示同意。

吕泽进屋,张良坐了起来。

“留侯有病,就请躺下吧!”吕泽说。

张良依然坐着:“建成侯有何见教,就请直言相告吧!”

吕泽笑了笑说:“大事倒没有,是皇后吩咐我前来探视留侯的病,皇上让留侯辅佐太子,事关重大,重任在肩,皇后请留侯多加爱惜身体,以留侯力保太子深为感激!”

张良坦然地说:“请太后不必多礼!我张良身为汉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受皇上委托在他出征期间辅佐留守的太子。在新丰与皇上话别时,皇上有几句话要我转告众臣。”

吕泽颇有些诧异,忙问道:“皇上有何吩咐?”

“皇上身虽在东,心实忧西。皇上正告朝中诸臣,不得越权干预朝政,各司其职,各谋其政,谁要是背着捣鬼,皇上一定不会饶恕他!”

吕泽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颇有几分尴尬,对张良只顾点头称是。

张良脸色铁青,正襟危坐,不屑正眼看他。

吕泽自讨没趣,坐也不是,走也不是,才想起他妹妹托他捎的礼品。于是,他只好从身上掏出一对晶莹剔透的白壁,双手捧到张良面前说:

“我来时,吕后托我捎来白壁一对,望留侯笑纳!”

张良连看也不看一眼,更不用说伸手去接,他只说:

“这一对白壁,是价值连城的国宝。你知道它的来历吗?”

“不知道。”

“这是当年在鸿门宴上,汉王托我献给项王的礼物。后来,汉王战胜项王,这对白壁又由项伯献给了皇上!”

“原来如此!”

“此乃有历史意义的镇国之宝,皇后怎可背着皇上私自送人?臣也决无胆量敢收受这么贵重的礼物。如果收下了,我有何颜见皇上?还是请建成侯完璧归赵吧!”

吕泽满脸通红的只顾说:“那是,那是,我一定退还皇后!”

吕泽想要告辞,张良叫住他说:“建成侯,我还想提醒你,这对皇上心爱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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