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何见陈豨不肯顺汉,回见高皇,备说此事。高皇闻知:“叵耐反臣,誓与决战!”言讫,八月十三日,高皇宣陈平定计。陈平奏曰:“若要捉陈豨,来日王陵领三千骑,于代州城下搦战。陈豨出城,敌做诈输,即便回走。陈豨必来追赶,令照会领兵三万,于深水口川泥弯埋伏,可擒陈豨。”高皇大悦:“真贤才也,依卿所奏。”即便准备来日计谋。
话分两头。陈豨与手下众将安排,赏设三军,连夜饮酒。至二更初,见碧天银河耿耿,宝帐上玉露零零。又见贼星犯于北斗,此乃注兵犯入代州境界。“来日不可放军出城,必有坑陷,战则不利我军也。若战,必待天时。”陈豨传令,告布诸将,严守城垒。众官应诺,亦省会通知,合执兵器。至天明早辰,忽见东南上一队军马,约到三千余骑,如胜也似来,认旗上字是王陵,领兵至代州城下搦战。陈豨号令省会诸军,无得与王陵打话,牢守城门。陈豨见王陵不动。
至八月十三日,陈豨传令:来日与汉军决战。先令副将刘武正东五里芦水北岸,引军二万,分作五队,于营前安青旗二面决胜败,如果不利,截旗营前,以定胜败验之。又令武骑将李德,将马军二万,代州七里滩埋伏,分为五寨,营前安红旗四面,不利即将旗截倒以验之。又令宋公达引马兵二万,离中寨正西北里以来雁门曲河岸,暗军二万,分作五寨,营前安白旗四面,不利将旗截倒,以验法相救。又令牙将陈产引马步军二万,离中营十里以来正北曲路埋伏,兵分为五队,于营前安皂旗四面,恐军不利,截旗为号,即救应外助。令弟陈招于代州城内守把堤备,管勾内外,救应外营提点使,若用汝兵,即倒锦旗二面,如截之,即来救助。又令在城百姓丁壮,尽要上城守护,无得失误。
陈豨言曰:“我管营中,统领上驷军一十万,尽用全副执袋弓弩,四面而埋伏。”长枪短剑,押手而奔,吞五方旗镇,营四位寨。各有阵法。旗幡脚映日遮天,军马动万丈尘埃。外辕门对着里辕门,中军帐前先锋,后有玄武护尉。左有青龙助势,右有白虎盘营。战尘郁郁,杀气腾腾,遮笼四野,蔽塞五方,帐西南取条鹿巷。长计人陈豨正铺谋定计,已早天明。
寅时左右,豨见正南上旗号遮天映日,征鼓振地喧天,兵马如飞。都无一饭间,汉兵至正北面,见龙虎旗引路,五十万御兵随帝,相对着五七里下营。黄罗旗盖下,见三千个锦衣,簇拥二百员战将,遮护高皇,宣周勃排甲马,点勘军兵。
周勃领圣旨,即排一阵,名蛟龙混海。势如蟠蚖,屈屈两口,压阵四面旗,睹军前排长枪当锋,后列弓弩攻威。周勃向军阵前便骂:“反贼怎敢无端!汉王有甚亏你,教你前退番军,却向此处造反!吾特来伐罪。”陈豨闻言罢,不语,又见蛟龙阵,心生怒了,即便排一阵,名大鹏金翅阵。头如铧嘴,两翅似征旗遮阵,闪出杂彩旗,点布青红白黑黄,阵圆如飞鹏振翅,军马似竹笋。准备与汉军交战。
周勃传令,交先锋出阵,跃马直取陈豨,二十万御军一齐打阵。两家未见胜败。步军开弓蹬弩,马将舞剑轮刀。怎见得如何厮杀?有诗为证:
人逢短箭高张口,马中长枪不起头。
血如流水尸横算,日月无光天地愁!
陈豨杀的汉军数万余人,尽皆乱走。周勃阜高处见汉军大败,踪马来奏高皇。高皇大惊,敕令众诸侯将五十万兵一齐助杀陈豨。
举旗号,四面见,一齐掩杀。当日两家大兵,雁门东河曲大战,天愁地暗,日月无光。狂风飒飒,杀气腾腾。刀举处人头落地,枪搠处马早翻身,箭如雨点,旗脚翻风。陈兵、汉兵,不分胜败。
陈豨恐本军不利,急向营前再索军号,混来救应。先截西方庚辛金白旗,刘武到来撞开,分作两队,又截红旗,李德军到来杀汉军;又截青旗,宋公达军马到来上阵,又截皂旗,正北上,程彦雄领马军来杀汉军。被陈豨五处兵攻击,救头不救尾,汉军大败,向那西南路上走。被陈豨约到三十余里,教汉皇叫苦不迭。
陈豨收军还于代州,点检兵数,约折勾一百兵人。陈豨排宴赐赏,三军受赏快活。
话分两头。高皇升帐,又宣陈平曰:“朕军与陈豨交战,三次不胜,倒杀寡人一阵。似此怎生的擒这反贼?”陈平奏曰:“我王何忧?虽折军五万,须要正本。陈豨有兵二十万,以后再无续添之兵。于我取军如大海之水,已有续添,取百万之军,亦小可哉。先教太原魏王处军十万,再与陈豨决战。”高皇知陈豨奸雄,足智多谋,恐用兵偷侵长安,遍行随处堤备,严设人兵,守把关口,恐落贼臣奸便。高皇赞陈豨一绝诗云:
元是寒门一壮夫,穷通文武有规模。
料尔福缘名分薄,何能端坐镇方隅。
按《汉书》云:吕后送高皇回来,常思斩韩信之计,中无方便。若高皇征陈豨回来,必见某过也。吕后终日不悦。驾去早经二月有余,令左右请萧何入内。吕后问丞相曰:“高皇出征,临行曾言子童与丞相同谋定计,早获斩韩信,要其僽过,问丞相有计么?”萧何闻言,心中大惊,暗思:韩信未遇,吾曾举荐他挂印,东荡西除,亡秦灭楚,收伏天下。今一统归于刘氏,今作闲人坐家致仕。今亦要将韩信斩首。吕后逼吾定计,不由我矣,实可伤悲。韩信好苦哉!萧何哽咽未对,吕后大怒曰:“丞相不与朝廷分忧,倒与反臣出力!尔当日三箭亦保韩信反乎?”萧何急奏曰:“告娘娘与小臣三日暇,限于私宅中思计如何?”太后准奏。
还于私宅,闷闷而不悦,升厅坐间,有左右人来报,楚王下一妇人,名唤青远,言有机密事要见相公。萧何曰:“唤来。”青远叩厅而拜:“告相公:妾有冤屈之事。韩信教唆陈豨造反,却把妾男长兴杀了。因此妾状告相公。”萧何听妇人言其事,諕得萧何失色,暗引妇人青远入内见太后。萧相言其韩信教唆陈豨谋反。吕后大惊,问萧相如何。萧何言:“牢中取一罪囚,貌相陈豨,斩之。将首级与使命于城外,将来诈言高皇捉讫陈豨斩首。教使将头入宫,韩信闻之,必然忧恐。更何说韩信入宫,将他问罪,与女人青远对词证之。”太后曰:“此计甚妙。”
即日闻之,杀了陈豨,更听有使命至,将陈豨首级入宫。韩信大怒:打即匹夫,我教你恁的,如何却反了!自作念之间,左右人报与韩信,有萧相门外下马,韩信急忙接着萧相上厅,各序尊卑,礼毕而坐,数巡酒,礼终。萧何言曰:“今有使命到来,将陈豨首级进入宫来,太后设宴,众诸侯群臣尽要入内。楚王今日与吾相同入内,吾于太后行保大王,于楚地依元旧职镇守,如何?”信大悦。
二人出宅,并马而相逐入内来。韩信岂知是赚他之计?至内门里,韩信到萧墙左右,回头不见萧何,韩信拍马言曰:“吾中萧何之计也,不能复去,吾之命逡巡之间亡矣!”俗谚有云:
韩信将军智略多,萧何三箭定山河。
不知勋业翻成怨,成也萧何败也何!
却说吕太后令武士从一壁转过,将信擒下。那金瓜武士推拥着韩信,在吕后殿前。韩信见吕后,执手难言,两泪交流,言声“屈死”。太后笑曰:“高皇有甚亏你处,唆使陈豨雁门造反者?”韩信言曰:“小臣并无此意。”吕后唤那女人青远证言韩信。吕后不容分诉,即传令武士,金瓜簇下。韩信言:“等高皇回朝,臣死也未迟,且看垓下苦战之时。”吕后不从。韩信骂:“无端贱婢,你宫中暗藏沈孛私通,偏无欺君之罪!”
武士押信至未央宫下,建法场。信问曰:“谁为监斩官?”刽子答曰:“萧何为监斩官。”萧何不来,别委监官到来,言曰:“大王知罪三件么?”信曰:“不知三罪。”监官曰:“前南梁盗官马一也。”隐藏钟离昧二也。教唆陈豨反三罪也。”韩信懊悔言道:“我不听蒯通之言、钟离昧之语,误我落在贱人之手!”吕后传令教疾忙下手,赐韩信而死。后有胡曾诗二首为证:
可惜淮阴侯,曾分高祖忧。
三秦如席卷,燕赵刻时收。
夜堰沙囊水,舒斩逆臣头。
高祖无后幸,吕后斩诸侯。
大汉十年九月十一日,韩信归世。其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长安无有一个不下泪,哀哉,哀哉,四方人民嗟叹不息:“可惜枉坏了元帅!”人皆言萧何共吕后定计。当日萧何三箭,登坛拜将。今日成败都是萧何用机,人皆作念怨之。
大汉十一年二月初九日,与陈豨沪紫寨河滩西,被陈豨二十万大兵,分为七队,杀汉军大败,向西南而走。刘武、李德追高皇至近,武把高皇用刃刺之。刘武见红光罩体,紫雾遮身,不能刺之。二将还营,高皇收兵点检,约折兵三万余人。高皇苦苦痛嗟叹不止。升宝帐设群臣问:“朕手下恁这二十员战将,无一个敌得陈豨!”闷闷不悦:“似这般怎生收伏这反贼!”
陈平奏曰:“我王无虑。臣有一计,名曰小会垓也。陛下差使命赍擎宣诏牌印金帛,招收陈豨手下副将刘武、李德、宋公达、程彦雄等四人,若得外攻里应,恁时必得陈豨。”高皇闻奏大悦。
当日,即修诏牌印金帛,夤夜使奸细人谒见刘武等四人去。已至代州东,半夜前后,奸细人至于刘武宅,使人报知。刘武迎至厅上坐。使命言:“小官非是陈豨手下人,吾是汉皇使命。吾将高皇宣诏牌印金帛,欲来招伏四将军。”刘武言:“俺元是汉之臣,焉能肯扶陈豨?”刘武受诏牌金帛了,即请宋公达、李德、程彦雄共同商议。四人受赐赏,各要与汉王建功。使回奏高皇。高皇大喜,即便来日准备外合里应,拿捉陈豨。
当夜,陈豨心神恍惚,卧不安宁。豨出户观其乾象,见贼星背于斗牛,四内将星,背入宫外,兼帝星明朗,战敌之辰,注内反外,必有死亡之事。又三日前,打听得长安斩讫韩信也。豨仰面大哭数声,无言览膝,闷闷而不悦。
陈豨思上心来,想:“高皇天子洪福不可共敌。”豨与弟将亲卒老小共三千人马,私地夤夜往北投番国去了。
高祖约会捉陈豨,外攻里应,欲杀之次,不见陈豨。有一人来报曰:“今陈豨领三千人马,亦过雁门关,投番国去了,不能捉之。”
高皇入代州城内,传圣旨,但是陈豨手下反军,尽皆在赦下,免其罪。安抚百姓。将四将加官:“第一刘武,雁门关节度使;宋公达,代郡安抚使;李德,代州节度使;程彦雄,忻州刺史。”加四人官了,四人拜舞谢恩。
高皇加陈平左丞相,兼授代州魏王,陈平谢恩,敕令刘武等统二十万上驷军,永镇北番。高皇驾回长安。
前汉书平话卷中
汉十一年三月初一日,驾征陈豨还朝,百姓香花远接,文武随驾入内。即日升殿,宣太后问韩信如何。吕后曰:“子童领圣旨,九月二十一日未央宫下,斩讫韩信也。”高皇有悔之心。高皇曰:“合等寡人回程,斩之未迟。”吕后奏曰:“我王去时,教子童除之,王何悔之?”高皇闷闷不悦。再问吕后:“韩信死之日,言寡人甚来?”“信毁子童后,言道:悔当日不听蒯通之言,钟离昧之语,果然落妇人毒手。”高皇曰:“韩信多怨寡人来,想韩信谋反,都是蒯通。谁人与寡人建功寻蒯通去?”陈平奏曰:“此人往日曾言,他家住燕京东柳管村人氏。欲得此人,有上大夫随何与蒯通旧日拜友弟兄,可以得此人。”“准奏。”
随何持诏往燕京来。随何至驿中,燕王接圣旨,拜舞罢,请随何饮宴了,燕王差使引何至柳管村蒯通庄上。随何见一老母,是通母,随何问之。母言:“我儿有风患,不在宅内,往于东庄上去也。”何坐于门首等候间,通从南来,引猪狗而来。何言:“大夫安乐否?”通不听,独言:“这几日将星落在长安,争知他却是死也!”道毕,通将砖瓦打随何,口中或念兵书,或笑。何将通衣服拽住:“大夫你早来念甚来?你是何患疾?”争知诈也。何言:“大夫,今你主人韩信于这九月二十一日,未央宫被吕后斩讫。”蒯通闻之,叫一声屈,气倒在地。何扶之,一饭间苏来,垂泪哭之不绝。
何劝毕,二人请序尊卑,于堂上坐说其事。何言道:“高皇有敕,宣大夫。”通曰:“吾愿往见汉王去。”通辞老母。老母曰:“今汉王来宣我儿,不争你去必性命不保也。”通言:“您儿口中舌在,不能死矣。”
通共随何入长安来至朝门,引通见汉王。拜舞毕,高皇赐通平身。不敢便问。通殿下多时,帝不语。通计策已在心头。通仰面儿大笑三声,却又大哭三声。高皇问通:“尔笑者为何,哭者为何?”陈平搔耳:此人不可问,若问,通必然说也。蒯通便奏:“臣一哭我十年苦战,二哭朝中无人,三哭汉大臣不与通说话。”高皇问:“笑者为何?”“臣一笑一人无道,二笑汉家无智,三笑我王自征。”帝怒而问:“卿因甚恨韩信不反?”通奏:“启陛下,是臣恨信不反,此人不用臣言,故来此处受刃。韩信若听小臣之言,怎死于吕后之手?”高皇大怒,要镬内烹之。通嗟吁:“是合烹小臣唆信反罪!”通点头:“臣理当,时秦朝陆沈,山东大扰,异姓并起,英雄乌杂。秦朝失其天下,天下共逐。高材捷足者先得之。桀犬吠尧,尧非不仁,吠之为非其主也。当知小臣独知韩信,并知陛下。吾受信衣禄,岂不知恩?山东大乱,皆因秦皇无道、到处兴兵,谋臣不圣明辅佐,臣宜尽呈绝伦之才,教信反数次,不纳小臣之言,致必他家受刃,故以哀哉。可惜许大车马,多争天下,任用贤士,纳谏如流。陛下百万雄兵,骁将莫知其数,皆总不及于项羽。立韩信为帅,灭项羽在乌江。如今天下太平,更要韩信则甚?是可亦斩之。臣数信更有十罪,汉大臣皆可以听。通数信十罪:第一,陛下汉中投奔,诸国亦可拜将能定秦,陛下复有故地,其可杀也是一罪。第二,陛下兵败濉水,夺于荥阳,韩信能提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