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也很久没宿在她宫里了。
皇后的嘴角显露出一抹复杂的情绪来……
——
繁霜院。
小文独身一人坐在室内的桌案上,执笔不知道在抄写什么,她的神态很平和,装扮也较为朴素,乍一看还以为她青灯古佛,坠入空门。
但仔细看,小文的米色袍服下,用同色的线绣了繁复的花纹,她缓缓动作下,是灵动秀气、自成一格的字迹。虽说比不上太子妃的行云流水,收放自如,却也不比平常的大家闺秀差上半分。
有轻得几乎可以忽略的脚步声传来,小文的睫毛颤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书写起来。青竹在门外探头瞧了一眼,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国公府的人都说她家小姐上辈子烧了高香,才得了这么个好姻缘,又哪里知道小姐在这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拜完堂以后,小姐代替三小姐在王府战战兢兢地待了三天,随即在回门日回去,没想到又作为名正言顺的世子妃返回端王府。
再后来,小姐随世子去了一趟宫中,拜谢陛下、皇后娘娘以及卫贵妃,回来以后便是这个样子了。
世子半步也不踏进她的院子,端王爷完全不管事,刘侧妃直接送话过来免了一切请安,也没送伺候的下人来,繁霜院就只有她们几个人。青竹想着这样的日子,和在冷宫有什么区别?
可是小姐偏偏很从容,丝毫没有表露出忧愁来,每天除了练字,就是练字。
好在端王府的人不像国公府那般势力,小姐的份例之物并没有减少和克扣,在青竹的眼里,小文就是端王府的世子妃,她的小姐。她和另外两个人不同,她的根在国公府,爹和老子娘都是大夫人韩氏身边的人,青竹明白,韩氏是绝对不会浪费在端王府的这颗棋子的,在韩氏的眼里,女儿都是摇钱树,即使是她肚子里出来的大小姐,不也做了太子妃?她可是知道,大小姐心里的人,根本不是太子殿下。
小文抄的累了,她放下笔,揉了揉右手的皓腕,无意中接触到手上戴着的镯子,小文的眼神柔和了几分,又带着淡淡的哀愁。她仰起下巴,眨眨眼睛,让泪水在眼眶以内的范围均匀扩散,不流到外面来,用小姐的话说,眼泪也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白白流掉多浪费。可是,小文终究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眼圈周围迅速红了一大片,泪水顺着脸颊滑下,一滴一滴地落在镇纸压着的纸张上,晕开一片墨渍,这个镯子是小姐送她的……
青竹端了一杯热茶走进屋子,小文迅速抹干脸上的泪水,恢复成面无表情、若无其事的样子。
“小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委屈自己,我们完全可以试着去争取啊。”
争取什么,世子的宠爱?小文侧了侧脸,用目光示意青竹说下去。
青竹缓了口气继续:“既然让小姐入宫,就是默认了小姐的身份,您可一定要坐稳世子妃这个位置啊!”
小文的脸色变了一下,又迅速苍白,说的容易,她做了那么多年的丫环,突然就成了主子,需要承担多大的压力,况且她的底子端王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让她如何拿世子妃的架子,更遑论坐稳这个位置了。
除了所谓的夫君宠爱,她的日子过得其实不错,说到底,她只是一颗弃子而已,可是她不后悔,现在的生活是多少人终其一生都得不到的。
小文语气中带了斥责:“莫要胡说,我倒觉得,现下这般就很好。”
乐得自在。
她既然选择了这样的生活,就好好的过下去,冷暖自知。
青竹撇了撇嘴,她怎么忘了,小姐以前是个丫环,和她一样是个下人!下人的骨子里都有一种奴性,小姐一定觉得,她有今天的日子是主子给的,是以十分感恩,可是青竹却觉得这样不好。
有这样的想法在前,小姐依然会把自己当初奴婢,不敢站在主子的位置上思考,那她们跟着的人也不会好过!
青竹没有再劝,反正来日方长,她会慢慢开导小姐的。
世子的院子,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莫尘,此时在屋子里向楚天越禀报繁霜院的近况,莫尘是一等侍卫,也是暗卫中的好手,监控一点消息自然不在话下。
楚天越听了莫尘的回话,缓缓点头,话锋倏然一转:“那国公府呢?”
莫尘愣住,许久才反应过来,主子应当是问莫凡那小子,果然听到莫凡回答:“国公爷从边城归来,府里正欢庆团聚,很是热闹。”
顿了一会,莫凡又补上一句:“沁阳公主也匆匆从宫中赶回来,情绪特别……开心。”
自己的公公远道回来,高兴是应当的,可是沁阳公主的表现,也太过了些。楚天越的修长白净的手指点了点桌面,接着开口:“国公府的三小姐有何表现?”
主子,你问的也太直接了些,不是应该先问驸马吗,莫凡心中暗暗吐槽,面上却恭敬答道:“三小姐也列席欢迎了。”
“还有呢?”楚天越烦躁地追问,莫凡这小子越来越没眼力劲了,前面沁阳公主的事都知道补充,这会儿倒问一句答一句的。
……“没有了。”
“滚。”
楚天越沉默很久,才从喉咙里吐出这一个字,莫凡赶紧偕同大哥莫尘一起,如释重负地滚走。
屋内依旧是低气压,楚天越伸出手指按了按眉心,最近他这个动作使用的很频繁,说明他的心里有些焦躁。
醉香楼。
赫连雅和薛元瀚一道,坐在楼上的一个雅间内,他们的面前已摆了慢慢的一桌菜肴,都是招牌美食,赫连雅吃了几口后连连称赞,并大块朵硕。
薛元瀚倒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他优雅地夹了两筷子在碗里,便安静地在一旁坐着,赫连雅开始吃得很欢,后面就有些不满,但是她没有一开口就甩他面子,而是旁敲侧击地入手:“元瀚,你以前跟着国公府的少爷,这里一定没少来吧!”
所以当他们进了京城的范围,薛元瀚就戴了一顶纱帽来遮挡面容,想来是怕被人认出来。
对此赫连雅很是不屑:“怕什么,本公主这就上国公府,把你的卖身契要来!”
薛元瀚脸色显而易见地变了一变,尔后对着赫连雅苦笑:“姑奶奶,别闹了,你若真的去了,我就完完全全被暴露,还落个叛国通敌的名声。”
她哪有那么傻,赫连雅咯咯笑了起来,接着神色一正:“你要记住,你和楚国、还有国公府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是北牧薛家的代表薛元瀚,再不济,你也只能是本公主的。所以以前的那些个主仆情谊,统统都给我忘了,明白没有!我倒忘了,你以前的主子被本公主所伤,现在我们都在楚国的地盘,你不会想为主子报仇吧?”
薛元瀚被晒成小麦色至今都没有白回来的脸上露出一抹勾人心魄的笑,几个月的艰苦生活让他隽秀的面容变得更加坚毅耐看,还多了一种莫名的男性气息,他有点哀怨地道:“看殿下说的,我现在的主子,是你。”
还有你楚国人这一茬呢,赫连雅还想说,他的面色却严肃起来,声音也愈发凌厉:“我是薛元瀚,北牧薛家人。”
是啊,他现在是北牧薛家的家主,薛家是北牧的第一大世家,将所有的家族踩在脚下,望其项背。如今的他有着高高在上的名望,无人能及的地位,哪里会想过回下人的生活呢,赫连雅神色稍霁,柔声道:“那你是触景生情,心有所感,才用不下的吗,不得不说楚国的吃食,真真是极好的。”
“殿下说的对,这里较之从前,并无太大变化,看到这些熟悉的场景,熟悉的菜色,我就想到从前,少爷坐在这里谈笑风生,我只能站在一旁,或者在门外守着。和如今比起来,真是天差地别。”薛元瀚似解释又似感慨道。
其实姜开以前很少来醉仙楼,即使来了也是让姜元一起用饭的,以上的话都是薛元瀚自行捏造,显然赫连雅接受了他的说法:“那就更应该多吃一点,来庆祝你的新生。”
薛元瀚面上挂着惬意的笑,举起酒盏敬赫连雅,这位北牧长公主竟然很给面子地端起了酒杯,十分淑女地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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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会面,傲娇的世子
更新时间:2014820 8:26:40 本章字数:4814
用饭完毕,他们在雅间内坐了会,有一个男子走进来,在赫连雅的耳旁说了一些话。
此男身形颇高,长相平庸,着装也十分路人,属于放在人群中也找不到的那种,薛元瀚只一看就知道,这是赫连雅身边的暗探之一。
赫连雅听了他的话,挥手让暗探退下,面上浮现一抹笑容,薛元瀚不明其意,只问了他想问的话:“接下来殿下打算去哪?”
“跟着我就是了。”赫连雅没有直接回答,随后起身,一众人出了醉香楼。进了楚国的境内以后,赫连雅一行人都换上了楚国的服装,加上随行人员分散,侍卫都暗中保护,是以赫连雅的身边也只有薛元瀚以及两人各带的一名下人。赫连雅带的自然是女子,却不是塔拉,而是一名身手颇为不错的女暗卫。
他们没有从醉香楼的正门出去,而是走的后门,穿过几道小巷,来到一户平常的破旧宅子前,赫连雅有频率地敲了几下,木门吱呀地打开,他们被迎了进去。
本以为这就到了,未想旧宅里的人在前面带路,他们又通过了一条暗道,直接来到一间奢华典雅的屋子里。出了屋子,他们被领到一个小厅,伺候的人及时上了茶水。
薛元瀚对这里还抱着高度的警戒,他看向赫连雅,对方却十分随意地端起茶盏喝了起来。
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很奇怪,似乎,赫连雅对这里颇为熟悉,薛元瀚试探地问:“殿下从前来过这里?”
赫连雅的视线从茶水转移到薛元瀚的脸上,她的茶盏还放在嘴边,氤氲的水汽升起,掩住了她的神情,薛元瀚眨了眨眼睛,她才把杯子放回旁边的小几上,用叙述的语气道:“是啊。”说完这两个字,赫连雅却是不肯多说了。
薛元瀚面色没有因此舒缓,而是微微蹙着脸,依旧保持着戒备,他隐隐约约觉得,这里有些熟悉……
此时,远处传来脚步声,节奏分明,一听就是习武之人,薛元瀚的心中没有由来地觉得紧张,他顺手端起茶水,正好晾得有些凉了,他一口饮尽。
没多久,薛元瀚的脸色就变了,他憋得发紫的脸,客气地问门口的侍女:“恭房在哪?”虽然脸色有点不对,但这时候的薛元瀚还是很有魅力的,被问话的侍女低着头,脸色微红地领他往恭房的方向走去。
在薛元瀚走后,赫连雅正了正神色,用手中湿了一小片的帕子擦了擦嘴角,随后扔给身边的明珠,明珠便是赫连雅来楚这段时间,负责照顾她起居的人。
脚步声的主人总算到了,只见一个凤眸星目、身形硕长的男子立在那里,剑眉浓黑如墨,高高的发冠,嘴唇红润,略薄,此时这人正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她。
赫连雅首先出声:“还是这么妖孽,不对,还存了一肚子坏水,我差点中招了。”
美男抿了抿薄唇,眼角微挑,玩世不恭的样子,声音却无辜的很:“我什么都没做。”赫连雅眼神一睨,鬼信你呢,本公主聪明没喝进肚子,另一个现下不知道在哪蹲着呢!
不信拉倒,美男懒得再说,他走到赫连雅上首的位置坐下,看着面前桌上空了的茶盏,眼神中有思绪闪过,负责厅内茶水的侍女花容失色,迅速小步上前换上新的热茶。
好在美男没有心思抓她的错儿,和赫连雅说起话来,侍女乘此空挡又迅速端着空盏走到门口,心中吁了一口气。
他们若犯了什么错,主子都是立即下令处置,今儿没有让人将她拖下去,就是过了,奉茶的侍女心中稍定,又恢复成低眉顺目、仪态端庄的样子。
“直接在醉香楼见不就得了,绕来绕去多麻烦,还有,我第一天来就捧你的场子,也不请顿饭,本公主伤心了。”赫连雅说出心中的疑惑,顺带开了通玩笑。
“小心为上。”
美男的回答言简意赅,眉间有着肆意而为的随性,眸子带了淡淡的笑意和慵懒,此人正是楚天越。
两人开始商议起来……
再说薛元瀚这边,他跟在一个侍女身后,恭房的位置不近,薛元瀚催了一催,两人加快了速度没多会就到了,他来不及说话就冲了进去,侍女则尽职地背对着在外面不远处等待。
薛元瀚出来以后,一脸轻松的表情,他四处张望了几下,颇为不好意思地问:“这位姐姐,请问净手的地方在哪里,待我净个手。”
这位公子是个爱干净的,恭房的位置比较偏,主子是有严重洁癖的人,他自己的院子里有独立的恭房,是以这边很少有人使用。
侍女歪着头考虑了一会,复道:“这儿不远处有一口井,奴婢去打一些水来给公子清洗吧。”
薛元瀚笑着道:“劳烦姐姐了,我与你一同过去便是。”
两人就顺着路走去,一路上薛元瀚不忘打量附近的风景,目光触及一处时停住了。他先是把这里的风景夸了一通,待侍女眉开眼笑的时候,旁敲侧击地问宅子周围的情况。
当侍女说出这里的隔壁就是国公府,他呆住了,他好像知道这里的主任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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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雅等了许久,薛元瀚还没有回来,她等的有些无聊,皱着眉头问:“还没回来,莫不是迷路了吧。”
话刚说完,正见薛元瀚跨过门槛进来,神情如沐春风,想来也是,人有三急嘛。
赫连雅笑着对他招手,顺便对楚天越介绍道:“他是北牧薛家人。元瀚,这位是楚国的端王世子。”
薛元瀚的神色一动不动,他的右手搭上左边的肩膀,低着头,对楚天越行了一个标准的北牧礼节:“见过世子。”
楚天越粗略看了一眼,就将视线挪开,心里却闪过一丝疑惑,这人似乎在哪见过,再抬起头来,人家已经坐在赫连雅的身边与其交谈,注意力半分也没有在其他人身上。
再仔细打量了薛元瀚的打扮和外形,穿的是楚国武将惯用的便装,质量不错卖相却不怎么好,但人长得好看衣服也可以是陪衬,显然薛元瀚做到了。
他的头发被尽数束在头顶上,用简单的发冠固定,眉形粗犷,肤色要比楚国的读书人偏暗一些,五官有经过北牧风沙洗礼的味道,这分明是一个外形趋向清秀的草原汉子。
人有相似,物有想通,也许只是身上的某一个特性觉得像罢了,何况北牧薛家,本就与楚国有些渊源,楚天越想着,便将这个疑惑抛之脑后。
交谈过程中,薛家公子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