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保带领官兵,押着方成,合那二十名小卒,竟奔官棚。
黄天霸远远望见一群人马,直奔前来。天霸叱咤说:“呔!何处人马?少往前进。”天保听准声音说:“老兄弟,天保来也。”
赶至切近下马,就把拿住方成的话说了一遍。又说:“此时我也不回棚,张英也不看了。留下三十名兵看守贼徒。那二十人点着火把,看守米堆;瞧着哪边打仗,往哪边高举。”天霸答应,叫官兵把贼送人小棚看守。天霸进芦棚,对施公说知。
且说天保重复上马。那二个官兵高举火把,跟随着好汉,接应众人,来拿于六、于七。又说王栋、李俊二人,把赛袁达挡住,动手交锋。赛袁达于六把浑铁枪挡住三人的刀棍,不放在心上。三人往来冲杀,有半盏茶时。谁知李俊漏了一空,被于六一枪,挑于马下。王栋见了,不由害怕耽惊,暗说:“这名盗寇真是骁勇!二人并战不胜,何况一人。”怎奈天保号令又严,欲战实难取胜,强弱不敌。正自为难,忽听盗贼大叫:“那厮休得逞凶,我乃高山赛袁达姓于,行六是也。特来抢米。
大胆鼠辈听着:避我着生,挡我者死,你别枉送了性命。”王栋暗说,这就是于六,更放不得他了。只得跟他拚命一战!一着急催马抡刀,直取于六。于六举枪相迎。王栋左拦右遮,来往五六个回合,气力又乏,只是招架而已。王栋心内着忙,一旁又来一骑马,耀武扬威,两支火把,头里直跑。王栋心中好不着忙,真是寻路无地。却听一片声喊:“飞山虎贺爷爷来也。”
王栋一听,倏然将心放下,精神渐长。
天保从旁一看,不见李俊,忙问兵丁,方知被枪挑死。大吃一惊!又见王栋刀法散乱,贼将越战越勇,进前叱咤说:“王贤弟请暂歇马,让我擒拿此贼。方小嘴早被我拿住,又来拿于家弟兄。”王栋说:“这就是于六,哥哥须得留神。”天保催马抡刀,直冲上来,就是一刀。于六用枪当啷一声架过去,复又旋转马头,唰儿的一声,钢枪高举,过去征战。天保又回头,一闪寒光,刀早砍去。枪复遮开。于六听说方成被擒,心中发惨,从怕中生出一股浊气,把心一横,就把生死置之度外,奋勇征斗十数回合。无奈天保刀法门路精巧。于六暗暗点头说:“这口刀与那二人大大不同。虽然不能胜我,我想赢他,也是为难。何不施展飞抓,早早成功为妙。”于六拿定主意,拧转枪杆,催马如风。飞山虎抡刀把浑铁枪磕开,往来劫战三四回合。于六圈回坐马,败将下去。天保一见,认作真败,战马如飞,赶将下去。且说于六却不是真败,掏出飞抓——全是活骨节,纯钢打造,打出去,可就张开,把人抓住,往回一掖,比如人攥上拳头还结实,再也摘不开。不知飞抓把好汉怎样,且看下回分解。
第125回 飞山虎被抓亡身 赛袁达中镖落马
且说于六熟习飞抓,贺天保久已知晓,今日却没想起防备。
一则满腔忠义,一心恨贼,自己号令的甚严,心急立功,为是好对众人;二则好汉命该如此。两马相离几步,并不言语。贼人下了毒手,使飞抓对准打去,正中面门,抓住脖项,钻皮刺骨,鲜血迸流。贼人于六,双手劲力一拽,天保马上一晃,坐牢雕鞍,说声:“不好!”伸手拿住绳,用刀一挑割断。于六只顾拽绳,绳断,猛然一闪,险些坠下马来。一见好汉中伤,忙勒马回来,正要加害英雄。只见灯笼火把,呐喊声音,官兵齐至。料想不能成功,独枪催马回来,又想要打听方成真死假死,兼去接应他兄弟不表。
再说贺天保双手摘抓,只觉疼痛难忍。王栋赶来一看,心下着忙,速跳下马来细看,已不成模样,真是浑身血染一般。
吩咐官兵:“把贺爷搀下马来。”有几支火把照耀。王栋亲手轻轻摘抓,好容易摘下去,王栋收起。把好汉疼个昏迷不醒。
王栋说:“大哥伤重,且请回棚歇息。”天保答应。王栋吩咐十名官兵去送,千万小心留神。兵丁答应,扶着天保上马,竟回官棚。好汉只觉风大,吹得脑浆子痛疼。不多时来到棚前,官兵扶持天保下马。天霸正在棚口站立,见官兵来到,连忙问故。兵丁将追赶于六,误中飞抓,王栋叫他送来的话,说了一遍。天霸闻听,吃了一惊。连忙说:“快搀下马。”施公细看分明。着忙用手扶天保依着东墙椅上坐下。施公低言问道:“义士想必是贪功,误中暗器轻重快些说明。先回城去,好叫该官请医调治。”贤臣连问几遍天保慢慢开言说:“大人,小的因为追赶于六,误中飞抓,十分沉重。”那天保叫声:“老兄弟呢?”天霸连忙答应说:“小弟在此伺候。”天保说:“你我自幼结拜,情同弟兄。我今误中飞抓,死而无怨。但愿你侍奉恩公,不可懈怠,必要始终如一,方是正人。后来你必前程远大。先拿于六、于七,好报仇恨。破木为棺,便可就殓我尸首。烦劳仁弟走一遭,把尸首送到我家,交与你秦氏嫂嫂。你侄儿今年十四岁,名叫贺人杰,会使两把短练铜锤,异人传授。孩儿无父,就是犹如你儿子一样疼。贤弟啊!别说‘人在情在’。你且过来,我摸摸你,咱弟兄还要相逢,除非梦里来。”这一派托付天霸照应贺人杰的话,言有尽,意无穷真是倾心吐胆之言,并无半点虚假,说得合棚人等皆不能止住眼泪。天霸不觉捶胸顿脚,却不敢高声。施公也是恸泪直流。天保说罢,“嗳呀”几声,须臾气断。黄天霸往前一扑,栽倒在地痰气上涌,背过了气去。施公正想义士的好处,两眼垂泪,忽见天霸栽倒,大吃一惊,忙令用手扶起撅着。众人忙作一团,撅了半晌。施公附耳叫唤不止。天霸渐转过气来,叫声:“仁兄,你可恸死我也!”上前抱住血脸,哭叫不止;立刻就要去拿于六便恳钦差开恩:“小人暂告一时之假,去拿于六。”施公见问,连说很好不表。
且说于七,但见迎面有支官兵,灯笼火把,拦住去路。这支兵原来是王栋带领的。于七一见,心中大怒说:“于七爷爷要回去,那个胆大敢来找死?”王栋听说于七,忙令官兵放箭。
忽听一阵弓弦响处,于七早中了几箭;虽未伤致命之处,也是刺肉钻皮,筋骨疼痛。正在为难,没法可使。忽来一阵狂风,吹得不能睁眼,灯笼火把都灭。贼于七趁势逃走,是他命不该绝,才遇这个巧机会。王栋见于七逃了活命,欲想自刎,却又为难,蝼蚁尚贪性命。无奈何对官兵说了原委。官兵答应,回去说明。
不言王栋隐姓埋名退去。再说天霸心忙意乱,往前催马,正遇于六寻找于七、王成。迎面正遇天霸。此时两下相迎。于六先通姓名——这也是鬼使神差。天霸一见,两眼全红,恨不得一口把他咬死,取出飞镖,恶狠狠对准于六唰的一声,打将过去。后人有一段词句,专赞黄天霸的飞镖云:号飞漂,猛英雄,纯钢打就两三支。凭百炼,却非轻,昼夜操练苦用功。战败中,能取胜。纵百发,能百中,专取敌人命残生。父传授,子用功,远合近,都可行,流落江湖传美名。是暗器,都有名:回马锤,箭与弓;有飞抓,有流星,不是野史混起名。祭法宝,混天绫,串心钉,晃魂钟,念念有词就腾空。这飞镖,迥不同,手头准,腕下轻,浑如巧匠运斤风。门路熟,武艺精,保护贤臣立大功。
且说于六正在找人之际,遇见战将,手按枪杆,预备争斗。
听得面门上一声响亮,头迷眼黑,翻身落马。恰好小西、陈杰带兵来到,把于六立刻上绑。又有王栋兵至跟前说:“于七逃走。王栋抱愧在心,往他方去了。”此时东方已亮,天霸令小西追赶余寇。小西等率众连忙追赶,跑至红土坡,烧了山寨,即回官棚。天霸自己押着于六,来到官棚,见了贤臣,回说一遍。就在棚中设下贺、李二位灵位,把于六、方成斩首摘心祭灵。复又备木为棺,将贺、李二人收殓已毕。把李俊择了块地埋了;把天保的棺木,存在古庙内。忠良爷连忙差人上一道表章。康熙佛爷怜其义勇,就封天保世袭指挥之职。后人专赞贺天保义气,死后得世袭褒封。有七言律为证:天保何惭义士名,一心报国顿忘生。
阵前奋勇曾无怯,身后追封亦有荣。
世袭指挥绵累祀,功昭史策显奇英。
至今浩气应常在,烈烈忠魂保大清。
且不言贤臣上表,皇上追封。却说黄天霸安置完了灵,忠良又嘱咐天霸送灵;一面分派众人回衙。众人伺候贤臣坐轿进衙。将至衙,只见有一匹马跑到眼前。才要令人去问,忽听有人喊叫,说道:“快报钦差大人,前来接旨!”施老爷闻听,吩咐急速进衙。差官下马,把圣旨请下,供奉在正面。众文武在圣旨香案前,行三跪九叩首礼。这位差官,手捧圣旨,高声朗诵云: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谕尔放粮钦差施仕伦,据奏山东红土坡著名草寇作乱,一省被害,擅夺皇粮。幸而爱卿擒贼,保住皇粮,无负朕念民生之至意。贺天保为国亡身,追封世袭正指挥之职;赏银安葬。黄天霸等功劳,待卿回朝之日,另行封赏。本地文武官员,纵容贼寇,殃及平民,本应褫革,永不叙用。朕姑开恩,暂行革职留任,以示惩戒。倘再疏忽,依律治罪,决不宽容。钦此。
随读罢圣旨,文武山呼,叩头谢恩,拜毕站起,闪在两边贤臣设席,款待差官。酒饭毕,不敢少留,起身告辞,回京交旨不表。施公复派兵将,速领人马,剿灭红土披散处余寇。武职官领命前去不表。施公出衙坐轿,文武相送。回至金亭馆驿,天晚用毕茶饭,安歇不提。天明,施公带领合省文武,摆祭食祭奠贺天保,按指挥职分。祭罢,叫黄天霸送灵回家。施公率领文武,送出城外,才回到东门米场。州官早把饥民传齐伺候,此时真是人山人海。州官将册子呈上。老爷展开,按册放米。
不消数日工夫,将赈放毕。大小应役官差,俱不敢作私弊。万民欢悦,无不诵圣德,夸奖施公。
那日黄天霸送灵回来,参见施公,说:“贺天保一家大小,叩谢老爷天恩。”施公点头说:“你坐下,我有话说。”吩咐从人摆酒。天霸陪着施公共饮。饭毕,撤下献茶。施公传出话去,明日便要回京。众官得信,连夜搭上送官棚,悬灯结彩。次日天明,施公吩咐免去执事不表。且说贤臣在路登程,逢州州送,逢县县迎,晓行夜住。那日来到德州境内,早有州官多远的就双膝点地,跪在道旁,口内高声报名,说道:“州官穆印岐跪接钦差大人。”内丁轿旁说:“起去。”州官答应,刚然站起,猛抬头见前面滴溜溜的起了一阵旋风。施公轿内,看得明白。
风定尘息。大人说:“跟着旋风走。”家丁内班一齐催马,赶到庄后,霎时旋风止息,现出稻田,轿到跟前站住。施公细看,并无别物,只见一丛稻米秧儿,穗叶全青。跟役连忙取来。大人接过一看,见稻穗甚是饱满肥大。又叫人来说:“你们进村去,找锹镢使用。”从人答应,进村找来。施公说:“从秧稻处往下刨。”跟役一齐动手,只刨有六尺深,竟刨出一个死尸。
众人吃惊。毕竟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126回 见稻穗拟名派差 听民词新闻恶霸
且说内丁在稻秧下掘出尸首来,连忙回明大人。大人又叫埋上,吩咐州官派人看守。又叫:“穆印岐,快速派你手下能干的差役,速拿旱道青带到德州官衙,候着听审。”“是”吩咐已毕,排开执事,进城不表。
且说穆印岐见轿去远,忙叫人:“来来来!快着。”跟役考应,跑到面前报名说:“小的张岐山、王朝凤叩头。”州官说:“快起。去去去!快拿去呀!”差人说:“老爷吩咐明白了,好去拿呀!”州官着了急,说:“你们耳朵里塞上棉花咧?没听见叫快拿旱道青吗?”公差说:“小的二人讨老爷示下,什么叫旱道青呢?”州官一见差人逼问,更急了说:“你们这些糊糊涂涂的混帐东西,我知什么叫旱道青?赶明日大人还要呢!”说完便叫拉马过来,带领役人,赶上施公,跟随轿后而去。那两名公差见本官走了,爬起来发愕说:“这是哪里来的怪事?咱俩跟随十几年官,没见过这个糊涂虫。偏又遇着这家奇事!合该是你我倒运。旱道青也不知一人,是一物?州官浑虫,不问明白,便要差人去拿。”王朝凤说:“不难不难,我有妙计,不用为难。”张岐山紧紧追问。王朝凤只说:“走走,进衙自有主意。”一人搞鬼,一人追问。进了大街,找一酒馆,二人坐下,要了壶酒,两碟子菜,喝着酒闲谈。张岐山放心不下,又问:“王哥有何妙计?快快说来。”王朝凤笑而不言,只说:“你多喝几杯,我才告诉你呢!”饮得时候不早,岐山忍不住又问。王朝凤手摸大腿说:“这宗差使,就得杠杠屁股,就算是妙计。”说着,二人大笑不止。
不言公差酒馆闲谈,且说施公坐定大轿,前护后拥,甚是威严。锣鸣震耳,清道的旌旗,乡长、地方在前喝退闲散人等。
大人在轿内观看,只见跑过一群人,道旁跪倒,齐嚷:“冤枉!”
施公闻听,忙叫:“人来。”“有。”说:“快接喊冤状子。尔等众民人下去听传。”大人起轿入城,进了公馆,不提。
单言拿旱道青的公差,在酒馆叙谈。酒馆掌柜姓郝名叫三道,其妻白氏作这个买卖,带着卖豆腐、挂面。郝三道一见,就知是衙门的朋友,便就另眼看待。王朝凤说:“郝大哥,咱这村中牌头,怎么不见?”郝三道说:“他呀!老和尚代磐钟呢!”公差点头,又问:“郝大哥,你们这路北那三间房子无人住么?”郝三摆着手,说道:“休提,休提。”低言说道:“那三间房,原是皇粮庄头盖的。有人曾住,无人敢问津。先有一家王姓,管家乔三爷常合他来往,住了二年,忽然不见踪影。里面并无值钱的东西,有些破破烂烂,全都摔了。后又有人搬进去,夜里闹鬼,又走了。因此无人居住,关了有一年多咧!”公差闻言点头。郝三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