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架起的窗子,望着雨后格外晴郎的夜空,这样独处的时候,胡璇才能全身心的放松。
一直以来,胡璇所经历的那些痛苦,还有他如今尴尬的身份,都让他无形中的自卑,就算在一个小小的宫女或太监的面前,都觉得会抬不起头来。
而今天,他见到了胡珂。
他没有像自己想像中那样,如所有人一样厌弃自己。虽然胡珂的存在,仿佛是在宴子桀的手中多了一样牵制自己的条件,但胡珂对自己一如即往的依赖,却让胡璇的心底注入了一股力量。
胡璇开始想像,如果可以离开,会过着怎样悠然的生活。乖巧的宁儿,最疼爱的弟弟,在山野乡间,搭起一座小房,一个简单的小院,他们可以砍柴种地,教宁儿读书写字,或许……有一天,找到弟弟失散的妻子,又或许有一天,弟弟再娶妻生子……就算自己经历了怎样的不幸,但幸福的期望,可以倾注在下一代的身上……
胡璇这样想着,人渐渐得有些倦了,恍惚间,听见轻轻传来一声开门的响声,胡璇才由飘远的思绪中清醒,回过头,透过窗纸的月光,让他可辨得出,那是一身明黄睡袍的宴子桀关合房门走了进来。
胡璇整个人都僵硬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床塌前,掀了被子,钻了进来。
带着酒气的身体欺上了身。宴子桀一手扶着他的脸颊,一边在亲吻,一边呢喃:“……璇,为什么……一个人来到这里呢?”他吻了胡璇的唇,然后,一直很久,他都很缠绵的吻着他。
燥热的手掌,穿过领口,抚摸着胡璇的胸口,在他胸前小小的茱萸前停留,用两个指尖轻轻地夹弄。
对于宴子桀,胡璇很难让自己没有感觉。无论曾经是利用还是欺骗,但宴子桀确实曾带给胡璇,这一生都无法忘记的甜美;可也就是这个人,一次次把他推向绝望的深渊。
胡璇并不沉溺于肉体的欢愉,更何况对如今的他而言,身体,早已没什么所谓的愉悦。但他并不是死人,所以面对宴子桀,总是会有无法抑制的鼓动。但那些残忍,也同样让人无法忘记。
每个这样的夜晚,宴子桀的纵情享受,就成了胡璇欲望与绝望交错的折磨。
宴子桀像催眠似地,总用深沉的声音不断地在耳边倾诉着:“璇……不要离开朕……真的、……喜欢你……”有力的手臂环着胡璇的肩,宽厚的胸膛带来仿佛能熔化人的温暖,另一只高温的手掌,顺着胡璇的腿,滑进了他私秘的方,温柔地抚弄着。
胡璇死死地纂紧了褥子,时而清醒时而迷茫,不做反抗也不做迎合。他曾知道那种幸福,好像两个人都要燃尽了似地想要拥有对方。但他不知道那时候的宴子桀会不会像自己一样地忘情投入,就像他现在不知道宴子桀在这样折磨般的交合中倒底有多享受。
宴子桀喘得很急,他撑开了胡璇有些僵硬的双腿,指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了带来的润膏,缓缓地探入胡璇的身体。
然后他又压了上来,一边吻着胡璇,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喜欢你……璇……”
宴子桀缓缓进入,尽量不会伤到胡璇,等到他习惯了,宴子桀似乎有些忘情起来。他紧紧拥住胡璇,呢喃声渐渐模糊不清。到了这种时候,胡璇便再没有丝毫的身体的愉悦,只能一直承受,直到宴子桀肯结束。
他微微偏过头,习惯性地寻找窗口,望向深蓝的夜空,静静地等待时间流走,就算偶尔有不适的痛楚,屏住呼吸,静悄悄地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忽然,宴子桀停了下来,不离开他的身体,却一直亲吻抚弄胡璇的身体。
胡璇对这样的行为,有不好的回忆。当初他喝毒药,想拉上雷延武一起死的时候,被宴子桀救回宫里,就有了这个毛病。那时候宴子桀不知道,在清思园的时候,曾苦苦强求了他一个下午,那羞愤又难熬的一个下午……胡璇不愿再想起。
“皇上……”胡璇轻轻地撑开宴子桀:“不……不用了……我不要紧……”
“……璇,”宴子桀抚弄的手依旧没停,却点水似地吻了吻胡璇的唇,呢喃着道:“朕,真的喜欢你……不要离开朕。”他游离着亲吻,由他的唇,沿到了鼻尖儿,再亲吻胡璇的眼皮儿、脸颊、颈项,还有那精致的锁骨,在那里不断的徘徊吮弄。
胡璇阻止不了他,随着他的爱抚,却也渐渐有了些反应,但他知道就是因为这样,也许宴子桀会一直不依不饶,一边燃起欲望,一边被心底的记忆冲悔,那样痛苦的滋味在心里不断的翻转。
“璇……你答应朕,不要离开朕!”随着宴子桀一个有力的挺身,胡璇闷哼了一声。宴子桀又伏下身了拥紧了他,伴着有力的挺身,喘吸越来越重:“璇……喜……欢你、你……你说,你也还喜欢朕……你说……说啊……”
胡璇听到这句话,忽然间整个人僵了下来,双目有些无神,正对上宴子桀欲望燃到极致的双眼。
那是胡璇最怕被人提起的事,怕任何一个人说出来,特别是宴子桀……那是让自己陷入泥沼无法自拔的原因,就像一根毒剌,永远拔不出胡璇的心。
那种绝望的悲伤,深深地印入宴子桀的双眼,甚至让情潮上脑的宴子桀的心都抽痛了起来。
无法压抑的欲望,还有无法压抑的悲伤,宴子桀忽然伏身在胡璇的颈边,紧紧抱住他的身体。
身体随着宴子桀的冲撞摇晃。迷迷茫茫地,胡璇仿佛听到:“喜欢……璇……起、对不起……”
第五十四章
如果不是宴子桀提起,胡璇也早不记得生辰这回事。 去年的时候,那真是不堪回首。仿佛秋天就是个多事的季节,无论是最值得回忆的,还是最不愿记起的,都在这个季节发生过。
宴子桀的意思是办得热闹些,胡璇也沾些个喜气,人能精神几分。
胡璇本来不喜太过宣闹,但他心里另有一番打算,全由着宴子桀的性子,竟然应允下来,只说不要太张扬。
这个不要张扬,宴子桀颇能会意。胡璇的身份尴尬,只求个痛快便好,不要搞到那些个忠君的大臣们再来一番什么抵死直谏。
胡璇又问宴子桀说,能不能也让胡珂同乐,宴子桀有些犹豫。
胡璇没做什么矫做之色,只是平平淡淡地说,在去年自己尚在宫里的时候,还能容得胡珂进出禁宫来探望自己,怎么到了今时今日,天下大定,反倒容不下了。
宴子桀立时便想起那个雨夜,自己决心金屋藏娇的一刀,复又想起以后的种种。
他发现他与胡璇的过往,真是两个人就算想要面对回忆,竟牵牵连连的说不出个头绪。
仿佛是一场纠结的梦,记得真切,却难以表述。
对胡璇,也是越发的心疼。他几番思考,终于应承胡璇,但说也只是酒宴同乐一番,如今的情形,还是不方便让他们兄弟多有相聚。
胡璇自然知道,宴子桀到今天仍旧后继无人,朝堂上有关此类的折子,依旧被宴子桀的安抚政策一天天的拖着。
宴子桀早已不在皇帝该待的寝宫就寝多时,没来流苏菀的日子也确实是有那么几天。
至于干什么去了,可想而知。不过看来,是没半点建树。
今天就是那样一个夜晚,难得的安静,宴子桀让人传话说不过来了。
平时宴子桀在的时候,胡璇总是觉得尴尬,早早睡下。如今早已成了习惯,还没到掌灯时分就已经觉得睏倦,想要图个清静看看书笺却提不起精神,当下洗漱过后准备就寝,却足足躺了好几个时辰发觉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胡璇抬头,望着宫窗透过的月光,怔怔地出神。若是每天这个时候,身后的矮几前,有那个人,点着微弱的灯光,静静地批阅奏折。
已经有大半个年头了。翻竹笺或刻字的微弱声响、或是几乎听不出的呼吸声,他在身边存在,又成了一种习惯。
胡璇从未在自己心里,否定过对宴子桀的感情,却也在很早之前,就否定了还能在一起的期望。
如果问胡璇自己,这些年来最常有的感觉,是一种怎样的情绪,那毫无疑问,是心痛二字。至于这当中有着怎样牵牵绊绊的缘由,却早已连自己都理不清。
胡璇想着想着,渐渐眼前发黑,身体忽如其来的麻痹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他想起身叫人,却发觉自己连翻身都不能,终于动作微弱地挣扎着抬了抬头,一泄力昏倒在床上。
宴子桀此刻也不大好过。
太监们将侍寝的妃子送走,宴子桀就好不郁闷地将侍候就寝的奴才们打发下去,一个人盘坐在龙塌上、皱着个眉头天人交战。
朕是不是请个御医看看比较明智呢?不举这毛病总不会传染吧!
再说……像胡璇那种对自己爱搭不理的态度,自己都生龙活虎地,怎么越到着急的份儿上,越不管用呢?
胡璇他那个毛病,不是让人下了什么药吧?朕跟他在一起久了,所以招上了?
那让个御医给他看看?以前也因为昏迷之类,看诊过不少次了,没说过有问题啊!要是明着跟他说查这个毛病,他一定不肯。
那查朕也不大光彩……可也不能就这么下去。
“啧。”挺郁闷地有没有的胡思乱想一通,之后又笑了,心里着磨着:怕是喜欢胡璇喜欢得真了。原来还好将就,如今自己心如明镜,还怎么个将就法。
回胡璇那儿去吧。
这么想着,正要起身,又想,他大抵睡下了。今天自己这一番折腾,虽然没弄出啥建树来,可也没什么气力再贪欢了。他现在也不是怎么太爱见朕,那就算了罢。
于是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早,宴子桀上朝议政,正说到减免农税的时候,传话的小太监来传,说胡璇今天一早就没起来。
宴子桀虽然对胡璇牵心,但一来对他那病的来胧去脉已有知解,再来这阵子已经被抵死直谏搞得头昏脑胀,竟有些愄怕了那种烦燥。心里七上八下的,也终是没中途离朝,悄悄命人传御医和荆云那师傅过去,才继续议政。
昨夜就郁闷难当、早上又如坐针毡,直到下朝,逃也似地赶回了流苏菀。直到见着胡璇那一刻,才算心里真的安稳下来。
荆云的师傅早已不在,但为胡璇疗伤用的药材一应配备俱全。宴子桀看到这些的时候,心里不知怎么就微微心虚起来。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当时那是做得过河拆桥。但他又自问,那道人根本不将自己放在眼中,何况还出言相逼,仿佛自己不按着他的意思就要杀了自己,试问这样的人,又怎能留着?
这么一想,倒也觉得自己是逼不得已,人家也着实没有责怪自己的理由了。
胡璇醒来的时候是傍晚,窗纸还透着夕阳最后的一抹光,房中却已掌了灯。
宴子桀床在床头打盹,一只手还握着自己的手臂。
昏黄的光,让宴子桀的脸铺上了些阴影。原本就俊俏而棱角分明的脸,显得更为英挺。
他有一张好看的脸,却并不似自己这般带着书生气。或许是因为经历过太多,在胡璇的回忆中,明明清淅得记得他的眼角眉梢,却很难在脑海中拼凑出多年以前他的模样。每每回忆,仿佛连微笑都带着几分狡邪。
而每天虽然起卧同塌,胡璇总是早早睡下。等到宴子桀死皮赖脸钻进补窝儿的时候,早已入夜甚深熄灯拨火。
也有几次宴子桀故意不让人熄灯,胡璇却是固执不从。这次回宫之后,宴子桀除了想要交欢这点颇为纠缠,其它说来,对胡璇真算千依百顺。即然胡璇死活不依,他也就顺了他意的熄灭灯火。
所以胡璇能见到宴子桀睡着的光景,并不怎么多。
这一刻看来,他微微纠结着眉心,睡得不是太安稳,脸上的肌肉不时地微微抽动。但没了平日的霸气,也没带那种让胡璇心惊胆颤的狡笑。胡璇暗自着磨:不知多少人看这幅睡相,要以为他是个怎样的正人君子。
仿佛感觉到什么,宴子桀的表情舒展了开,像是要醒过来。胡璇心里一惊,习惯性地想要闭眼装睡,却忽然又想到,现在要是装不醒,就不是装睡那么简单了,又不知他要怎么为难给自己医病的御医们,何况昏也不能一直装下去。
宴子桀一惊:“你醒了!”随即抬头向门外道:“快传御医!”
门外侍官应了声是,没一会儿工夫,御医就进了来。想是宴子桀一直留他们在胡璇的园子里,根本不曾退去。
御医为胡璇诊脉之后,说了些个诸如病情好转身体无碍之类。之后又将备好的汤药奉上,由宫人服侍胡璇喝了。
这一番忙下来,就到了传晚膳的时间。宴子桀朝服还没换,这时便说要去寝宫,又吩咐御医当夜留宿流苏宛,晚膳也没留在这里吃。
胡璇不愿与宫里人多接触,那御医同他同座用膳也自然不成规举。御医正要退去偏厢的时候,胡璇蓦然发现自己刚被宴子桀握过的衣袖,沾了一点点血渍。
本来那一点血迹很难看到,像是自己手掌心那种细小的伤口才会弄出来的形状。这时不由得心下一怔,随口问那御医,自己的病情倒底是个怎样的状况。
那御医说并无大碍,只是体虚需要调养。言辞之间颇为局促,倒让胡璇错觉他不太愿意与自己多交谈。于是由得他回了几句话,便匆匆退下去了。
胡璇又换过衣衫,才独自用膳。边着磨着,见到那血渍一时之念也该是自己错想。无论如何自己那一瞬间的想法都太不靠谱。说不定是自己昏迷时弄上去的,又或是御医为自己医生时不小心沾上的。当下也不以为异。
晚膳盘具由侍女撤下后,胡璇又看了会儿书笺便洗漱就寝了。
这时候正殿的内宫太监来传话说,皇上今夜不过来了。
到了第二天,宴子桀又依旧如常,一下了朝便来胡璇这边。
宴子桀最喜欢看的,就是胡璇逗弄孩子的这个光景。于是这大半年下来,流苏菀这边多了条不成文的规举,宴子桀来的时候,大多不用传旨接架。
起初陪着胡璇的宫女太监们老远望见了,还会下跪。那胡璇自然也会知道,于是起身接架。后来宴子桀又几次三番的特别“关照”,所以如今宴子桀踏着小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