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所在地,是不能冲的。如果你们一定要冲,就踏着我的身体冲进去吧!”慑于周恩来总理的崇高威望,群众退缩了,
避免了一场冲进中南海的闹剧。
尽管“揪刘火线”最终也未能把刘少奇揪出中南海批斗,但9 月13日,刘少奇的子女全部被赶出中南海,刘少奇的
妻子王光美被逮捕入狱。刘少奇也被连夜筑起的一堵高墙围在了里面,过起囚犯生活,从此走向家破人亡的境地。
第二十章 以牙还牙 革命后面是人命
一错再错 惨案过去是冤案
1967年9 月,安徽淮北市发生了一起中学生红卫兵绑架市委书记,将其拷打致死的惨案,震惊全国。
卷宗上记录的时间:9 月28日晚9 时许。
淮北市委三楼会议室。窗户用毛毯蒙着,灯泡用绿纸包着。墙上,靠着好几根木棍。十几个学生,他们手持着凶器。
他们是淮北市第一中学“红卫兵第三造反司令部”的红卫兵。站在中间的那个壮小伙子,袒胸露臂,肚皮上还画着长长
的毛。整个气氛阴森而又恐怖。共产党的市委办公大楼如同国民党的“白公馆”。
他们面前是被蒙上双眼的淮北市委书记高心泰届u 市长孟庆林、淮北矿务局党委副书记王振林。
两派从文斗到武斗
绑架市委书记的行动,“红三司”的司令李跃和当时并不知道。
李跃和出生在淮海战役那一年。他的第一声啼哭唤来了刘邓大军的炮火。“淮海”便是他的乳名。父母是含辛茹苦
的农民,却不希望儿子长大种田。5 个孩子,只让他读书。他天资聪敏,在学生中享有很高的威信。他是淮北市第一中
学的学生会主席、高三级团支部书记兼班长。
“文革”初期,李跃和作为党员发展对象,被校党委派往郊区农村宣传“十六条”。回校后,已是满园风雨,校党
委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李跃和本不是一个赶浪潮的人。大串连,同学纷纷南下北上。李跃和却去偷偷地请示一下校长。校长凄苦地笑了笑,
他便老老实实蜗居校舍。后来,在几位老师的鼓动下,他才去了一趟北京。正赶上毛主席最后一次接见“红卫兵”。他
心中的圣火就是在天安门广场被点燃的。
他本来准备报考北京大学数学力学系。北大的烽火却把他引向了另一条路。回到淮北,他便扯旗造反成立了“红三
司”。他组织过对市委“当权派”的批判和“炮轰”。这是因为运动初期,市委派往一中的工作组,把占二分之一还多
的教师打成了“牛鬼蛇神”。戴高帽,挂黑牌,关牛棚。手段是残酷的。更有数以百计的学生被划为“黑五类”,从而
承受心灵上的阶级压迫。一个青年女教师就因为织了一件毛线背心因缺领少袖而被打成“现行反革命”……
后来形势变了,学生们造反,也让市委的头头们戴高帽、游街。李跃和说,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尽
管如此,“红三司”还是被“支左”部队打成了“保守组织”。许多同学反对他的“右倾”,又敬重他的人品。于是,
拉着他“前进”,推着他“前进”。
现在,他扫视那一张张熟悉的脸膛,这时他们的脸上都杀气腾腾。这么大的行动竟然把司令蒙在鼓里,李跃和的脸,
一阵红又一阵白。
“谁抓来的?”李跃和的口气比询问严厉,比训斥温和。
“王振林和孟庆林是我带人抓的。”拍胸脯的叫刘江,李跃和的同班同学。
“高心泰是我带人抓的。”又一个拍胸脯的绰号叫袁大头,他才14岁,初中一年级的学生。
那个胸脯上画着长毛的斜视着李跃和,不耐烦地吼道:“要革命的请过来,不革命的就滚蛋,问什么?”
他不是“红三司”的学生,是徐州来淮北“串连”的。自称是“无产者造反兵团”的“飞虎队长”,强龙偏压地头
蛇。他不把李跃和放在眼里。只见他举起右手,口中念念有词:“伟大导师、伟大领袖。伟大统帅、伟大舵手毛主席教
导我们说:”'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
接着,十几个红卫兵不约而同地接了下去:“……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
温良恭谦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
在“最高指示”的统一下,李跃和的情绪镇定下来。他瞥了“胸脯毛”一眼,又看了看副司令张冬,用命令的口吻
对刘江说:“你把王振林、孟庆林带到隔壁去批斗。我有几个问题要问问高心泰。”
说着,便坐到主审席上,“' 袁大头' 录音。把现场录下来。”
那么,这群红卫兵为何要绑架市委书记、副市长呢?
淮北市是新兴的工业名城。它以煤、电、酒三大优势产品著称国内。一位诗人说它地下埋藏的是火;开发的是火,
酿造的也是火。淮北人的性格就像火一样热烈、坦荡和豪放。“文化大革命”的“烈火”,也将这个新兴的工业城市点
燃了。
虽然淮北远离合肥,但仍然无法摆脱省城两派的影响。它离江苏省的徐州很近,“支左”部队也是徐州驻军派遣来
的。各派组织都在徐州寻找自己的同盟。安徽省的“支左”部队和当地人民武装隶属南京军区。而淮北的“支左”部队
隶属济南军区。
于是,错综复杂的矛盾像一张网紧紧地束缚着淮北市“红卫兵战斗兵团”、“井冈山造反派”两派群众组织。
为了决雄争霸,两派从文斗到武斗,由赤手空拳到组织武装。武器。“红卫兵战斗兵团”从当地人武部“夺取”。
“井冈山造反派”则从野战部队“夺取”。其实都是明抢暗送;部队各支一方。
两派群众组织毕竟“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只是鼓噪,并未动手,那形势叫“山而欲来风满楼”。到1967年8 月,
毛主席一发出“大联合”的指示,淮北市的“红卫兵战斗兵团”、“井冈山造反派”两派便于9 月3 日签订协议握手言
欢。
但是,从徐州来的“支左”部队于9 月6 日公开发表声明:不支持这个联合。“井冈山造反派”革命,“红卫兵战
斗兵团”派保守,保守派必须向革命派投降,否则就叫折衷主义。
他们还于9 月8 日派出一个营的兵力协助“井冈山造反派”包围了“红卫兵战斗兵团”派总部。迫使“红卫兵战斗
兵团”派倒旗缴枪。
“红卫兵战斗兵团”派不敢和部队发生正面冲突,当晚逃离了市区。只有李跃和率领的“红三司”冒着生命危险抢
占了市委大楼。他们付出了血的代价。刘江就是被对方抓俘的一个。当他和几位战友带着累累伤痕逃回“红三司”的时
候,李跃和用兵团的大旗拭去了他们额头上和躯体上的血迹。
几百名学生爬上市委大楼顶层的平台,集合在“红三司”的战旗下,面对重围,一遍又一遍地背诵:“下定决心,
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也就是从9 月8 日那一天起,刘江的心便埋下了复仇的种子,并选择公开支持
“九。八事件”的两名市委常委为报复对象。他不想整死他们,只想打一顿了事。他说是“以牙还牙”。
9 月28日晚,刘江串通几个学生前去抓人,结果扑了个空,并且遭到了石块的袭击,在返回的路上,迎面碰到了孟
庆林、王振林两个所谓“走资派”。气正无处可泄。刘江灵机一动,顺手牵羊,把他俩给抓了回来。
袁大头讥笑刘江:“要斗,就斗大走资派。副市长算个屁!”他又带领一群初一的学生,抓来了市委书记高心泰。
这场刑讯,是刘江等人计划内的,抓他们3 个却又完全是计划外的,甚至有些偶然。
惟其偶然,更显得学生的头脑热得可怕。
市委书记含冤蒙难
审讯开始了。
“高心泰,你参与' 九。八事件' 的策划没有?”李跃和逼视着市委书记。
“没有。我不知道' 九。八事件' 是怎么回事。我是两派都打倒的对象,怎么会参与策划呢?”
“妈的×。不老实,揍!”“胸脯毛”一拳把高心泰打翻在地。
现场的七八个学生跺着楼板一起嚷着:“揍!揍!”
一个个天真烂漫活泼可爱的青少年一时间变得凶神恶煞般残酷无情。他们疯了!
李跃和愤怒地拍着桌子:“不要打!不要打!让他老实交待问题。”
对于司令的制止,副司令张冬也无动于衷。他大打出手。而他的行动又直接影响着袁大头、“胸脯毛”和隔壁的刘
江……他们又是拳打脚踢,一阵猛捶。
疯狂的岁月。疯狂的时刻。疯狂的氛围。
李跃和就是喊上一万句“不要打”也抵不上一句“造反有理”的鼓动。“最高指示”是一句顶一万句的。
何况,李跃和提出的质问高心泰的问题,对“红三司”来说太敏感了。“九。八事件”是淮北市动荡不安的根源,
是两大派系诉诸武力的开端,是“红三司”的耻辱和光荣、愚昧和智慧,野蛮和勇敢、忍无可忍和登峰造极的象征。在
那一天,小将们第一次用自己的鲜血染红了兵团的战旗……
虽然李跃和没有参与动手打人,但他质问高心泰是否参与“九。八事件”的策划,无意中给刘江等人复仇的火焰加
了油。失控,是必然的。
高心泰身材魁梧,却患有高血压、糖尿病。对于这一场暴行,他更毫无精神准备。在袁大头带人去抓他的时候,他
还安慰哭泣的女儿:“革命小将叫我去检查错误怕什么?爸爸一会儿就会回来的。毛主席教导我们领导干部要过好群众
这一关。我要听毛主席的话,正确对待文化大革命,正确对待革命小将的革命行动。”他用握过枪的大手轻轻擦去女儿
眼角的泪水,是那样从容,那样自信,那样胸怀宽阔,那样襟怀坦白。当他眼睛被蒙上的时候,当他被绳索反绑的时候,
他还笑着向学生们宣传:“你们应该听毛主席的话,要文斗,不要武斗。”“小将们,我理解你们,尊重你们,正确对
待你们。但也求求你们,千万不要武斗,千万不能武斗呵。武斗不是毛主席的革命路线。”
这位坚强的市委书记还在迷信毛主席“革命路线”的时候,他不知道,扩大化而又白热化的“阶级斗争”已经把他
打成“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他和省委书记直至国家主席,都是这次运动的重点,“时代”需要把他们打翻在地,
再踏上一只脚。
皮鞭高高地举起,棍棒凶狠地袭来,高心奉休克了。
这位市委书记发出了一声声惨叫,令人毛骨悚然。
隔壁。王振林、孟庆林同样在酷刑中煎熬着……李跃和是惟一没有打人的人。但他无法制止打人。他迅速离开了现
场,向“支左”部队首长挂了电话,请求派兵来解危救难。“我们怎么处理?出了问题,我就找你这个头头负责。”首
长一声呵斥,把电话扔了。
李跃和被首长一声喝,清醒了颇多。
回到审讯现场,高兴泰已经休克。一个孩子正在给他做人工呼吸。
见此情景,李跃和勃然大怒:“谁要是再打一下,立即开除出' 红三司' !一切后果也均由他负责。”
但为时已晚。刘江跑来报告:“王振林生命垂危!”
李跃和立即转身隔壁,只见王振林手指心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肌梗塞!
李跃和当即向市矿工医院打电说,呼唤医生前来急救。奈何医院总机是另一派的。她“嘿嘿”一笑,电话给挂了。
李跃和再打电话向“支左”部队首长报告情况,要求派军医抢救王振林和高心泰。
9 月29日零时。王振林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一个小时以后,高心泰那高大的身躯也永久地倒了下去。
孟庆林没有死。他的肋骨也被打断两根。
倒下了,他们都倒下了。倒在自己的办公大楼,倒在了山呼万岁的孩子们手里。
倒下之前,高心泰还断断续续表示:“我——忠于——毛——主——席!”
然而他的宣言并不能抹去他心中悲愤与冤屈。死了,他的眼睛始终没有闭上。
“胸脯毛”带人把高心泰的尸体送回家中。他在他的肚子上压了一块小石头。石头下面压了一张纸条,写着:“为
刘邓路线卖命,死了轻如鸿毛”……
“九·二九政治谋杀案”
但在淮北这块政治舞台上,“九。二九惨案”并没有因为高心泰、王振林的死亡而降下帷幕。相反,悲剧愈演愈烈
……
傍晚。1969年9 月18日的傍晚。李跃和被捕了。
他同样被蒙住双眼,同样被五花大绑。搞不清是什么地方,同样被关押在三楼的一间房子里。
已是隆冬。
一床薄被,一张芦席。
“九。二九事件”的当天上午。李跃和直接向“支左”部队首长汇报了案情。首长冷冷地“嗯”了一声,只是说:
“走资派该斗,但不能把他们整死。你没打,这就好。至于怎么处理,那是运动后期的事,我也没办法……
李跃和也向“红三司”全体人员公开了事件的真相。绝大部分同学对此事表示了强烈的义愤,他们轰走了“胸脯毛”。
遗憾的是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他说他叫“卫东彪”。那个年代叫这个名字的太多了,以至在后来的办案中,也没
有查到此人。他是真正的罪魁,却逍遥法外。
通过整顿,张冬的“副司令”被罢免。刘江、袁大头主动退出了“红三司”。
1968年9 月。在安徽省革命委员会的直接领导下,淮北市开始追查“九。二九惨案”。不过,是早已定了调子的:
必须揪出“坏头头”和这个事件的“幕后策划者”。
张冬的爸爸是矿务局的工程技术人员,历史上曾参加过国民党。他把他的“幕后”推给了老子。他说,他国民党的
父亲对矿务局党委副书记王振林怀有刻骨仇恨,授意他把他整死。于是,儿子最早获得解脱,老子最早逮捕入狱。
“高心泰呢?高心泰是谁授意抓的?”专案人员质问袁大头。
袁大头想效法张冬。他脸色苍白:“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