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啦,回来我去给你炸虫子干儿吃。”
它满意的把嘴松开,信落到我手里。
我左看右看,穿过竹林,走到我们上次来的时候停留的泉水边,把信封小心翼翼的撕开……
里面的信纸居然只有薄薄的两页,害我刚掏出来信纸,未免就已经觉得失望。但是浓缩是精华,越少越珍贵。我做个深呼吸,把信展开。
开头的称呼是翠儿。
我眼角抽了一下。怎么不是亲爱的翠儿或是最最甜蜜的翠儿?
好吧,他不太懂得情趣……继续向下看。
见信如晤。
(怎么可能嘛!信就是信,不可能见信如见人。)
你让小白翅捎来的泉水我已经喝过了,不过师傅(我腹诽,他那师傅也算师傅啊?)说,葆春丸不过是下乘小道,终不是正途,只要练出精气神来,皮相自然不老。
(讨厌的杨戬,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那个泉水啊,一直在我身上揣着,可是一直到我们分别,大概是受的刺激太大了,我竟然都没有想起来拿出来给他喝。等他和杨戬走了我才想到这事儿被忘了好久了,赶紧让小白赶上去送给他。当然啦,跟了杨戬那样的师傅,这个水喝不喝也问题不大了。)
我筑基用了一年半,师傅说我的根骨极佳,已经比旁人快得多了。已经学会了纵云术和强身术。以及一些其他的法术。我也觉得意外,师傅看起来 是个很粗犷随意的人,但是却比我想象中耐心和细心。上次临别时你说让我一定把他的变化之术学到手,我和师傅提过,师傅的意思是我现在功力不够,要再过许久才可以起练这一门法术。而且师傅提到,变化之术终究只是术,而他立身所恃的,却是武道,所以吩咐我也不用在术之一道上太过于热心。我亦深以为然。
(靠,果然没几天就让杨戬给洗脑了!他的话就是绝对真理了吗?难道我的话即使歪门邪道对你只有坏处没好处?)
翠儿,我很想你。
(轰,一句话我脸就红起来了。)
灌江这里风景优美,民风淳朴。前日我出去采买物品,在集市上看到有捏面人的手艺人,三个铜子捏一个人像。我捏了一个,穿着翠绿裙子扎着两个辫子的姑娘,或许是我没有说清,也可能是那人手艺有限,像貌却捏不象你。师傅见了倒没有说什么,不过我有些羞腆。
(我也有点羞……不过杨戬自己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会为这个笑你的啦。)
我现在还不能回去探你,师傅近来也事物缠身,没有抽身上天庭的功夫,不然我也可以顺理成章的和他一起去小松桥。时光现在似乎成了一样最不可估量的东西,有时显得极长,有时由显得极短。练功的时候倏忽即过,闭一次关就过去了半年。而想念你的时候,时间仿佛停止,每一刻都如此缠绵绯恻,荡气回肠。
(不行不行,我脸热的要烧起来了,蹲下来靠进水边,凉凉的水气从泉眼中涌出来,扑在脸上,可是一点也不降温。玉荇……玉荇什么时候这么会甜言蜜语了啊,我真的有种手足无力招架不住的感觉。难道跟着花花公子杨戬,说情话写情书的本事也一起学到了?一想到这点,我马上化感动为怒火!XX的,杨戬你要是敢教玉荇这些有的没的,我,我,我就让我师傅不理你!)
等我的提云术练成,我就和师傅告假去看你。师傅却叫我不用急,我们在灌江几年,其实天上不过几天,我们的想念在你那里或只如薄云,浅薄清扬。在我这里却如江沙沉积,愈沉愈厚。
(谁说的!我每天都在伸长脖子等你来信!对哦……我怎么没想起来先给他写封信去?虽然限于客观条件一天一封不可能,就算我写了小白也不会给我送。不过三天一封应该不成问题的呀!)
要多多保重身体,好生照顾白师傅。
(我撇嘴,那还用得着你说嘛!我当然会保重自己,也会好好服侍师傅的。)
天上人间,相思不断。
(噫……这句话看得我手脚发软,直打哆嗦……再一次确定,玉荇铁定是跟他那不正经的师傅学习花花太岁的本事了!)
信完了。
得,两张纸才写这么多话,所以我说毛笔不好!浪费资源嘛!这要是用圆珠笔写,那得写多少内容啊!不行,我现在就要去给他写信!我得告诉他,信要多写常写,功要很练勤练,花花公子的招数,可是一样也不许给我沾。
我跑进屋,摊开纸,拿起笔,唰唰唰就开写!
师傅进来时吓了一跳:“翠儿,你这是……”
“啊?”我从纸堆里抬头:“我在写信。”
“信?这么多?”师傅指着那一堆的指,几乎可以埋人。
“是啊,发现要嘱咐的话太多了嘛……”我挥毫泼汗:“一写起来发现想说的话实在是写不够……”
师傅吃惊过后就开始吃吃笑:“有这么不放心啊?”
“嗯,是啊……”
“那信中能说得起来吗?”
“我这不正在努力嘛!”
师傅清清嗓子:“若真是这么不放心,不如你亲自去和他说,顺便监督催促他用功修习,岂不更好?”
对吖!我怎么没想到!杨戬虽然把玉荇带走了,可是却没说不许我跟去啊!
我为什么要傻傻的呆在这里,过着两地分居的分活!
好笨啊我,要不是师傅一句话点醒,我还在这里做无用功!
“师傅师傅你太好了!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师傅了!”我跳起来抱着师傅美美的啵了两大口:“那我们就一起去探望他们吧!”
“嗯?”
我涎着脸笑:“我一个人去怪不好意思的,师傅和我一起去吧……好吧好吧……一起去啦……”
师傅先是板脸,可是板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板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好吧,那咱们就一起去吧。”
我得意洋洋的一手提行李,一手挽师傅,高唱凯歌,直扑灌江口!
杨戬,玉荇,俺们来了!
番外
很久,很久,很久以后。
我嫁人了。
这句话,主语是我,动词是嫁,宾语是人,了则是表示这件事已成为既定事实。
我是翠儿,嫁的人是玉荇。
结婚是好事,起码省下了走长路去约会的时间,而且约会完之后不用你送我我送你的送来送去。每次他把我送回去,我就还想再送他回去,而且即使已经在送回的路上讲了一路的话,还是觉得有许多话都没有说。一想着转过身他就走了,下次见面还要再等,就觉得受不了。哪怕明天就见,也觉得今天晚上漫长的无法捱过。
而且结了婚也节省资源,大家一起吃饭,一起练功,一起收拾住的地方,这样一看,当然还是住在一起划算。
但是结婚也有不便之处需要克服。
玉荇的睡癖不好,这个在结婚前我可不知道。他的床上可能从来都只有他一个人,温柔体贴又谦让的美郎君一睡着完全换了一个人。四仰八叉,蛮横的象只螃蟹,我几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挤到了床边,差一点点就要掉下去。
一开始我以为是床不够大,但是换了超大号的床,别说两个人了,就是五六个也躺得下。但是晚上依旧是在很悬很危险的情况下醒来。
所以再一晚睡前我就给他下个定身咒,这一觉真是美美的直睡到天明,可是第二天玉荇全身都麻痹了,差点爬不起来床。
接着就说到起床,玉荇不知道是早年学艺时养成的习惯,还是后来跟杨戬那变态在一起住才变成这样的,早上六点一定会醒来,不用闹钟。然后就穿衣下地,洗漱,吐纳,行功,打拳,在院子里练一趟剑。接着出去慢跑,买早点回来,时间正是七点二十五分,每次都不错时间。有两次回来的晚些,那是因为早点铺的人多,排队多花了几分钟。然后他把自己的早点吃掉,换衣服出门,还不到八点钟。
而等我睡到九十点钟,穿窗而入的阳光把人晒得再也无法懒怠不起,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爬起床,然后可以准确的在电饭煲里找到温热的粥,在微波炉里找到他给我留的早点。
吃的问题一向是我的头等大事,马虎什么也不能马虎他。这一点玉荇是很迁就我的,弄了好些食谱的学会了,基本上我的口味他也拿的很准。不过后来我发现我和他爱吃的东西完全不一样。我喜欢吃肉,他喜欢吃素。我口味重,他则偏好清淡。所以有的时候我看到什么新鲜素菜,不感兴趣也会带一些回去。
过日子和谈恋爱到底不一样,谈恋爱的时候只要开心就好,现在则要互相体谅照顾。
我喜欢闲适的生活,但是玉荇不一样,他做什么事情都显得认真负责,而且我发现他真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即使我们现在在现代生活,各种娱乐方式空前发达,但他居然还去找了份工作,在大学里当讲师,早出晚归,备课批改作业,甚至还把学生带到家里来……我实在不明白他这种热诚从何而来。但是我还是很配合的,他的学生来的时候,我就把自己变的成熟象样点,帮他们倒水,还很贤惠的端出水果。那一帮子学生走了以后,他就系起围裙下厨,给我做我最喜欢的香酥鸡。我则踢掉拖鞋,光着脚趴在床上用笔记本玩连连看游戏。吃完饭,不用花精神洗碗,我们会一起出门,有时候去看电影,听听音乐会。有时候就拉着手一起去逛超市,买很多零食回家摆着慢慢消耗。
圆月的晚上我会爬起来修炼,他每到这时总也不和,陪着我,给我护法。其实没有什么危险的,但是自从他听师傅说起某某妖仙汲取月华时受了干扰走火入魔,就绝不肯答应我一个人修炼。
师傅和二郎神几百年还是老样子,也没有更好,也没有不好。不过我对杨戬也慢慢的消了敌意。他现在并没象以前那样风流随意,没有看到他身边出现什么别的女仙或是妖精。我想……或许这样的自由,也是他们认真的一种方式。
表姐在异刑司狱坐牢的刑期满了,看着日子就要放出来。我想了好久,最后决定还是去见见她。她被关起来的这段时间,我曾经托人打过招呼尽量照顾她些,不会给她关到火炉狱里或是寒冰潭里,但是我却没有去看过她。有好几次已经走到了那里的附近,可是又会在最后关头拐回去。
我不知道自己对她到底是怎么样的,玉荇只劝过我一次,不要老想着过去。我扁扁嘴说他,这叫看人挑担不吃力。他好脾气的笑笑,也没再说别的。
“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不用了。”我说:“一来一回多耽误时间,你学校里不是有事的吗?”
“嗯,不然你找师傅和你一同去吧?”
我笑笑:“知道啦。”
不过师傅才不会陪我去,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表姐这个人。
或者……我现在不该再叫她表姐,她也不会喜欢再有我这么个表妹。
但是这么多年了……
我最常想起来的不是她骗我害我的事,而是我们都小的时候,一起去偷农家的鸡,然后在河边烧烧分着吃掉。
我赶到异刑司的门口时,云钟已经敲了三下,边上的小门开着。我探着头向里看,一个守承的老头儿过来,笑眯眯的说:“翠儿姑娘,你怎么来了?”
我笑着招呼他:“钟仙师好。我……有个熟人,今天会出来。”
“是嘛?”他拈拈胡子:“我替你看看薄子,你先坐坐。”
他手凭空一抓,掌中就多出一本薄子来。翻了几页,指着其中一行字说:“嗯,玉狐精,违禁……”他跳过中间,直接念下头:“三百年满。”
“嗯,她今天出来吧?”
老头儿摇头说:“昨天已经走啦。”
“是吗?”我有点意外:“不是今天吗?”
“好象是她央求着,再说早一天也的确没有什么关系。”
“啊,那多谢您啦。”
我有点恍惚的从异刑司里出来。
也许表姐也不想见我的吧?
也许是这样。
我踢起地下的一片落叶,没走出两步,后面又有人喊我:“翠儿啊,你回来。”
“嗯?”我转身:“还有事吗钟仙师?”
“玉狐精留有一封信啊,说是今天若有人来就交给来人的,看我,险些给忘了。”他递了一封信给我。
“麻烦您啦。”
“别客气,有空去我那里串门吧,我家老婆子时常想起你哪。”
“嗯。”
信薄薄的握在手中,表姐这封信是留给我的吧?我想,除了我,大概也没有别人再来了。
我想了想,把信收了起来。
那封信,我终生未拆未阅。
与曾经的表姐,玉狐精,也再也没有碰过面。天涯海角,或许什么东西都可以找到,只有往事是无法再寻回的。
哮天的家居生活
“你干嘛呢,半夜不睡觉……”我打着哈欠,光着脚走进杂物间。
这间屋里做了一个阵法,假如站在门口看屋里只是间五平房的小屋,可是进来之后却是别有洞天,成了一间长长的看不到头的大储藏库。这个阵法是玉荇做的,里面放的也全是他的东西,我是最怕麻烦的懒蛇,从来也没有收集的嗜好。但是玉荇不同,他兴趣多爱好广,光是破铜烂铁就装满了好多个架子。
“找什么呢?”
玉荇拍拍手:“那天有本旧书……”
“你白天也可以找啊。”我揉揉眼,水杯里的水喝了一半,剩一半给他喝。
他摇摇头,给我看手上的灰,没有接过水杯。
“什么书?”
他说了书名。我把水杯放下,三根手指捏住,念那本书名,叫一声:“来。”
从里面不知道哪个角落飞起一本书册,平平的朝我撞来,我反手抄住,向他一亮:“是这个不?”
“啊,是的。”
“大半夜的找它干嘛。”
“嗯,一个研究室的教授说想查一个资料而一直没查到,我想起来这书上好像写着,所以打算明天带去给他。”
“你啊……”我又打个哈欠:“真是走火入魔。”
他笑着说:“你这个找东西的法子真灵。”
“你想学我明天教你……不难学的。你那个师傅平时总说这些小打小闹的没用处,可他自己找起东西来也是没头苍蝇。”
外面传来吧哒吧哒的脚步响,一身油黑皮毛的哮天犬探头瞅瞅我们,又耷着头走回窝里去。
“它住了半个月了……还不走啊?”
玉荇出去洗手:“师傅不在家,它回去也没事做。让他呆着好了。”
“可是要是被邻居知道……”我嘘口气:“明天早你要是带他一起出门去跑步的话,记得给他变个狗牌挂脖子上。”
玉荇苦笑着说:“我也想,可是它死活也不愿意挂。”
“那就不要带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