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还不谈婚论嫁的年龄,应当告诉她,应该怎样做。然而阿珍一说话,陆燕的嘴
角露出一丝讥笑。
“拉倒吧,你们老土,我明白该怎么做。”
在女儿面前,陆信和阿珍才发现,隔代的问题有这么严重,尽管你本着脸色和
她谈话,她也不把你当回事“典型的布拉氏逆向综合病。”陆信愤愤地说,“不可
救药,不可救药!”
“我说,你的布拉氏成了万金油了,孩子再不是,也不会患上这种怪病啊。”
阿珍听到布拉氏就感到头疼。
“别说了,还有你,一个症。”陆信说,“你看看你们的表现,偏执,激进,
对一些事情不能正确分析,这是不正常的心理活动。我曾经说过,你再看看贾兴,
那个关云伍,单局长,好了我不一一举例子了。他们的情况是怎么样的。他们的情
感有错位的情况。我说得错位你也明白,就是他们遭遇了不应该有的情感变化,表
面上无法表达出来,这就形成了长期的压抑。但是现在他们遭遇了名片,问题就出
在这张名片吗?我不这样认为,我认为名片只是诱发病的因素之一,关键在他自身,
所谓外因通过内因而起作用。”陆信把在报告上所作的叙述一下子说了出来。阿珍
听不明白。是她故意不明白,也许是她真的不明白,总之,她听了不以为然。社会
发展的结果,就是人们的情感和生活习惯也随着发生变化,这很正常。而且生活信
息不断地灌输的就是情了,爱了的,人的情感能够那么专一下去,固守在一条线上。
“我就是说得这个理由,我说人们这所以患这种病是因为大环境在变化,人们
无法抑制这种变化,但是变化就会扰乱 他们自己的情感因素,于是就有了布拉氏
逆向症。”陆信在病房办公会上慷慨陈词。他为他的发现感到兴奋。他的秃头顶上
泌出的些许汗滴,慢慢地流动着,从脸额顶部深深的皱纹里流出来一种流质。
“我们想听听如何处理,也就是如何防治。我们不仅要有发病的原因,还需要
根治的方案。”办公会主持人说。显然他对陆信的说法不信服,但也无法排除,在
人类遭遇这种怪病的前提下,任何提示性的答案说是鼓舞人心的。
“这需要一些新门类的学科,我的研究正是借助了一些现代信息符号,也许这
就是解开现代病症之谜的钥匙。一把金钥匙。但结论还需要一些时间。这些符号,
来自于人们相处的生活环境,工作方面的,以及其历史背景,这是非常复杂的问题。”
在这方面陆信说得非常含糊,他也明白,他的这些揭示性研究,到目前为止只是一
种推断,更为确切的数据,他也没有,但仅仅是这种推断就足可以把他送上医学的
殿堂,他为能够摘取这枯桂冠而兴奋。
在陆信看来,有的医生是病人的医生,有的医生则是社会的医生,他给医生的
职责赋予了新的内容。仅这一点就仅他激动了一阵子,现在他仍然激动着。
他要做一个社会的医生!
“说得好,说得好!”陆中正几乎是拍着手说。“我就是一个社会的生物学家,
而不仅是一个企业家,一个生物工程师。”
“你也跟着你爸学疯了,他那水平,说半瓶子醋,还是夸张点说。经济大学,
只读了二年。医学是半路出家,弄了个假文凭,写了几篇象样的论文,还是找人代
笔的。哈哈。”阿珍半是开玩知地说。
“你胡说些什么啊!” 陆信摸摸半秃的头顶,不无恼怒地说。
这种无形的伤害,令陆信非常失自尊。他感觉成功者的压力就是要不断地受到
人们的轰击,不仅是在办公室里,就是在家庭的饭桌上,也会发生!
第四十四章
我有理由离开病区回到小湮的身边,是第二天的下午,当阿珍被害死之后,病
区里放松了对我们管制,就是这时贾兴借机逃掉了。
A 病区的女人们在阿珍死亡的当天凌晨,趁警察拍照的调查的当口,作鸟散状。
魏殊就是那一立刻被警察带走的。
我没有离开医院,而是找到仍处在悲伤中的陆信,他呆呆地坐着办公桌前,象
面对无形世界似的,茫然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上去,一夜的悲哀已经染红了他
的眼球,连白色的眼球也丧失了本色。在某种时候,我却不喜欢这种红色,也许白
色更为协调些,所以看上去令人不快。
“你应该放下心来,毕竟她是走了。”我用手扶扶他的肩膀说。
“她走得太快,我想不到,她会死在我的手里。”他掩抑不住胸腔里的悲愤,
“是我害了她。”
“人的生命总有一个终结。”
“这话是这样的,可是,有的人死于烦恼,有的人死压抑,有的人死于快乐,
有的人则死在罪恶上,而她的死却是因为我的无知。我无法原谅自己。”他恼恨地
拍着自己的秃顶说,仿佛让我感觉阿珍的死因为这个秃顶的发亮,她不是几直年来
就一直看着这个秃顶吗?我纳闷并感到疑惑。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比陆信更加负责,猎取知识更加丰富的人吗?!他的布拉氏
和他的情感药方,他的心理缓解水果法,这些足可以令人们为拥有这样的医生感到
骄傲。在医院里的短短的接触中,已经我感悟到了医学的高明,其实不在于科学的
神秘,而是生命人体只是一种符号,由他们来解读内涵,并列出许许多多的清单,
其中有一种情况就是属于你的那个病症,而且在用完药后决不有错。
“怎么会这样?”我说得与心里想得几乎无法协调。
“你不了解她。”陆信激动地说,“她是那么好的女人,在她的心里从来没有
什么烦恼事,对什么事也不太放在心上,不计较人,喜欢和人聊心里话。然而我却
说她患有布拉氏病症,我给她带来了痛苦,并把她置于罪恶的人们手中,让那些神
经病患者对她下了毒手……”
我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了,他是多么虚伪的医生。他的哭泣也饱含着人情
的虚伪。因为在阿珍最需要关心的时候,他却给她诊断为布拉氏,而当阿珍死去的
时候,他才告诉这是一种错误,以企图拯救他痛苦的魂灵。他的眼睛在不断地红肿,
因为眼泪的浸泡,因为悲哀的积聚,然而我仍然看到挣扎着的心灵是痛苦的。
“不要这样说吧,她终究是走了,这个谁也不会想到,再说,谁会害自己的亲
人,你那样做也是为她好,不是。”我极力劝慰他,我明白这些话是违心的,但我
不能在陆信最为痛苦的时候,落井下石,或者乘人之危开他的玩笑,那样岂不是太
缺德吗。尽管我想起了他曾对小湮的病误诊过,那时候我真想把他送上审判台,甚
至象人们所说的那样把他掐死,几十年的医疗经验告诉他,一次小小的误会也会导
致大的错误,一个人的生命不可儿戏。他没有尽到责任,尤其是对他的妻子阿珍,
的确有些过份,他没有给予这种快乐的的女人爱,却令她失常,在失常的神经中死
去。但我也不愿在这种时候谴责他。现在,他需要同情的眼光,需要良心的忏悔的
机会,他的哭诉正说明了人在无助的时候,是需要倾诉对象的,哪怕这个人不可信,
或者不能成为倾诉对象,他还是要说出来,这样他的心里就会好受些。
很快,陆信停止的抽泣,恢复了平静的脸再次发出泛红的光亮来。这一切对他
来说应该说象梦一样,恶梦将至的时候,他还感到恐怖,现在他象看到死神的灵魂
其实也灵魂一样,他的理智回到了医学上来。
“不管怎样,我还要对布拉氏进行研究的。”他说得很坚决,仿佛要用这种态
度来弥补对阿珍的罪过。“人类正在遭遇百年之谜的灾难,作为医生我不能袖手旁
观,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会坚持的。”
他让我看到陆中正的形象,那么青春活力四溅的。
我害怕他再次把我列入布拉氏病患者名单中,我忙扭转话题说小湮的病情。
“走,我们去看看,准给你一个惊喜,奇迹啊,我一生从来没见这样的奇迹。
真是奇迹!”他说着,从衣橱里取出他的白色的大袿衣服,挎在胳膊上。
我想,什么奇迹,一夜之间会发生什么样的奇迹,我有些不相信陆信的话了。
但我跟着他走进了病房,小湮看见我的那一刻,我惊讶地看到她站起来,扑到我的
身上。
“这两天,你去哪里了?”小湮说。
她的话却令我楞住了。我在做梦似的摸摸自己的嘴和鼻子,又掐掐皮肤,感觉
这就是现实,我搂住她惊喜地说:“你没事了,我的天!我真不敢相信,你一夜之
间会恢复到这么好的程度。”
小湮没说话,她仿佛想叫我一直蒙在鼓里,她看着陆信笑。陆信站在门口,看
着我们,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自豪和幸福。
“你一定想问,是什么创造了这种神奇?”陆信说。
“是的,到底是什么?”
“你应该问小湮,也许她会告诉你的。”陆信说完就在门口消失了。我处在惊
喜之中看着小湮,希望她能尽快告诉我。
“要不是你,我早就回家了。”小湮说,“怎么样,你看我一点事也没了,这
你该放心了吧。”她转动着柔软的身体,在我眼前摆动了两下舞步。
“我哪时没放过心,说实话,对你我是一直放心的。有一句话我不想说,可我
控制不住。……我爱你!”我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
“我也爱你!”小湮眼睛湿润了,她抱着我的肩膀说,“这种灾难是任何一个
家庭也不想遭遇的,象一场风波总算过去了,随风而去。”
我静静地感受着这种和谐带来的幸福感。很久没有过的激情令我的心怦怦然。
爱象一段流失的岁月,现在又回到了我们身边,沐浴着我们曾经受伤的心灵。
“能告诉我因为什么吗?!”我还想着陆信的话,我想得到创造神奇的答案。
小湮从她床头柜上,取出一张名片,她举在手里说:“你想不到吧,是这张名
片。”
“什么?名片?谁的名片?”
“你的啊,有一天姨夫把这张名片递给我时,我的手突然接过来,然后就站了
起来。”小湮兴奋地说。
“我的天!我哪里有什么名片,一定是陆信搞的鬼。”我相信自己从来没制作
过名片,尽管有的人也劝过我,这样便于联系等等,但我一直没有过名片。
“怎么?你不高兴。”
“不!不!我非常高兴!只要你能站起来恢复健康,这比什么都好。”
“我也不明白,可姨夫说,我患得是布拉氏逆向紊乱症。这种病到底是怎么一
回事。”
“我也不清楚。”我说,“大概就是逆向神经病吧。”我总想得到答案,可小
湮却给我一个编造谎话的机会。
“对对对,说的是,他们说,如果你看见名片就会患病,而象我这样患病的人
看见了也就会恢复,这也许就名片的神奇之处。”
我只能对她的说法表示赞同,因为我们就要回家了。找一种回家的感觉,还管
什么病不病呢!
第四十五章
在星湖大街第六十五号,是一座中国银行的八层大楼,拐过银行大楼,往北走
约百十米,就是我们的家,许多次我告诉朋友,以便于能够按照我的所给予的线路
找到家。然而这一次却是我带着小湮回家。秋天的阳光依然温馨,照在身上有些许
热意。小湮把随身的洋毛衫脱掉了,她说:“快热死我了,今天这么热。”
“不行,不行。”忙制止她,并把重新披在她的身上,“这样会感冒的,天气
不算太热,只是你感觉激动,是吗?!”
“是啊,我以为这辈子算完了,一个瘫子……”小湮说看,自我解潮地笑着,
“如果我是个瘫子,你还爱我吗?”
“你说呢?!”我说。
“不,我要你说。”
我看着她灿烂的笑脸,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看,我抿嘴笑,没说话。
“我要你说!”小湮执意地说。
“你要我说,不爱!”
“不!”小湮眼泪出来了,她抱着我说,“我知道你不会扔掉我的,你爱我,
只是不想说。我只想说一句话,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故作惊讶地说。
“我明白照顾一个瘫痪病人的滋味,不能说,不能道,不知道吃用,你费心了,
你消瘦了。”小湮的眼圈红红的,她用手抚摸着我的腮骨,显然那里面写着我曾经
为她付出的一切,但不是用语言所表达的。
“不要这样,小湮,我们今天应该高兴,因为我们回来了。我们象过去那样依
然快乐地生活。”
在汽车上,我们说着,抹着眼泪,让苦和累消失在旧时的回忆中。我扶着小湮
下车。小湮慢慢地从车上迈下脚来,在地面上试了试,然后勇毅地站在路面上。就
是这时,关昊从楼上一路跑下来。她高兴地叫着:“妈妈回来了――”
“小昊,我的宝贝!”小湮看见女儿,泪珠“哗哗”象断线儿似的从眼角里掉
下来。她蹲下身子,抱起跑过来的女儿,脸儿亲在一处。我感觉出来,这是世界上
最为幸福的一幕!
姐姐和陆燕就站在楼房门口,看着我们。姐姐眼睛里也含着泪,她为小湮的病
好而高兴,也为她能康复回家而高兴。
“快进屋吧。”姐姐说,“瞧你们母女们亲热的,就象三辈子没见过似的。”
第二天早晨,亮丽的阳光灿烂了房间各个角落,我睁开眼睛。惊异地看着熟悉
的房间,一切象变了样,小湮到橱房里准备早饭去了,小昊趴在我的床头前,用柔
软的小手指,捏着我的头发,她似乎想数清我头发里的白丝。……我从生活的阴影
里走了出来,结束了重复的生活:每天必须到医院走进那个白色的病房,接触那个
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