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尘愤怒的声音自耳边传来,朔夜恍若未闻,低着头,不发一言……
数月之后,重耀带领大军进发到了琰日皇城边上,向琰日皇宫发起了总攻。
若是攻下了这座王城,从此以后这万里河山就将正式成为煜曌的天下!
只是这一次重耀没有带上朔夜,他让朔夜镇守在嘉峪关。
临行前重耀答应朔夜,无论如何,他都会尽全力保住重辉的性命。
朔夜在在城墙上向远处眺望,茫茫的戈壁滩一眼望不到边。
这天下很快就要改姓申了吧……
忽然,远处的地平线处,似乎出现了一丝异样……
朔夜定睛一看,远处似有大批的军旗随风摆动,黑压压的大批军队正向自己这边进发,为首的一面最大的军旗上,赫然是一个“江”字!
江狄承?!
他此时不是应该在皇城跟重耀对战的吗,为何会出现在此?
☆、昙香之恒
林乾也发现了远处的大批军队,他走上前对朔夜道:“朔夜将军,情况有变,末将立刻派人去通知皇上!”
“嗯,你去吧。”
皇上果然是料事如神啊,既然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也就不得不用那个办法了吧……
林乾这样想着,一边找人去通知重耀。
琰日皇城外,重耀端坐于马上,面前跪着一个小兵,
“启禀皇上,琰日皇城中似乎镇守的人马并不多,据探子回报,江狄承似乎也不在城中。”
重耀深邃的黑瞳骤然闪过一丝亮光,这时远处又有一名小兵骑着马奔驰而来,
“报——”
那人还未及下马,重耀就开口急道:“怎么了?”
“回皇上,嘉峪关附近忽然出现了大批的琰日军队,人数远远超过了朔夜将军他们的人马,琰日皇帝江狄承似乎也在其中!”
“……”
果然,江狄承,你还是选择了跟我赌一场么?不过,这场赌局的代价,可是你付不起的……
重耀回身,大声喝道:“立刻通知全军,放弃进攻琰日皇城,全部人马随我即刻赶去嘉峪关!”
身旁的副将一听便急了,上前一步道:“皇上,此刻琰日城中空虚,江狄承又不在,正是一举攻下这里的大好时机啊!现在放弃,我们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放心,不会的。”
嘉峪关这边,朔夜的人已经快要守不住了。
重耀只留下了一小部分兵马让朔夜镇守在这里,谁都没想到江狄承竟然集结了大批的兵马前来攻打嘉峪关,朔夜猜不透江狄承到底是何居心。
狄承站在远处,静静地盯着千军万马中那道矫健的身影。
这小子已经快要抵挡不住自己的攻势了,而远在琰日皇城的重耀根本就没办法立刻回来援救。
申重耀,如果这小子落在了我的手上,你会怎么样呢?
黎明的前夕,江狄承的大军忽然收兵撤退,这才让朔夜稍稍有了一丝喘息的余地。
他任身旁的军医为他包扎伤口,叫住了一名走过来的小兵,
“这一次我军伤亡情况如何?”
“禀将军,这一役我军死伤过半,天明后琰日若再来进攻,我们恐怕……”
朔夜微微皱了皱眉,江狄承这么大费周章的前来攻打嘉峪关,目的只怕是为了擒住自己吧。
如果这一次实在是守不住,那自己就在被他擒住之前自尽。
总之,这一次自己绝对不能成为江狄承用来跟重耀谈条件的筹码!一定不能再拖累重耀……
“林乾呢?”
“将军,属下…属下好像从下午就没有看到过林将军……”
“什么?你说林乾不见了么?”
“好像是的……”
“……给我去找!”
“是!”
在这个节骨眼上,林乾又跑到哪里去了?!
不知为何,朔夜心中隐隐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琰日营帐中,重辉坐在桌旁。
今天一早狄承又派兵前去攻打朔夜他们。朔夜似乎已经有些抵挡不住了,而重耀的援军还迟迟没有赶到。
事关琰日的生死存亡,这一次无论狄承再如何宠着自己,也不会为了自己而放弃这个反败为胜的大好时机。
朔夜这一次,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重辉起身,焦躁的在帐内来回踱步,攥紧的衣袖已被他手心的汗水浸得湿透……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三殿下,可是在担心朔夜将军?”
重辉疑惑的转头,发现帐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人,那人跪在自己身后,身上穿着琰日兵士的服装,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你是谁?”
那人缓缓抬起头,
“三殿下可还记得小人?”
重辉看着他的脸,依稀记起了他就是当年自己和朔夜一起在河边的树林遇险,前来救下他们的人。
“你是林乾吧,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林乾抬眼,定定的看着重辉,
“陛下这一次把朔夜将军留在这里镇守嘉峪关,没有带他一起去攻打琰日皇城。其实是担心朔夜将军会因为您的存在而感情用事,一时冲动之下犯下大错。
而与此同时,陛下也预料到了江狄承有可能会来一个围魏救赵之计,擒住朔夜将军来威胁他放弃进攻琰日皇城……”
重辉微微一笑,
“既然他早就料到了,想必一定想好了应付这种状况的对策了吧。说吧,他想要我做什么?”
林乾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起身递给重辉:“这是皇上的密诏,请殿下过目。”
重辉接过他手里的信,拆开看了看,
“……嗯,不愧是大哥啊,这个办法,的确是能为他拖延足够的时间呢……”
林乾看着重辉,从怀中取出一个翠玉小瓶,肃然跪下,将那玉瓶高举过头顶,
“三殿下,请!”
重辉接过那晶莹剔透的翠玉小瓶,透过微微有些透明的瓶身隐约可见里面妖艳诡谲的绯色液体。
“昙香之恒吗,还真是适合我呢……”
随即他打开瓶盖,仰头将那绯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决别
江狄承傲然挺立在战场之上,以一个全然的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着自己面前已经爬不起来的朔夜。
朔夜全身已经被鲜血染的看不出本来的面貌,身上深深浅浅的伤口触目惊心,左臂上更是生生被贯穿出了一个血洞,鲜血正争先恐后的奔涌而出……
狄承上前一步,弯下腰钳住朔夜的下颚,逼迫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狄承琥珀色的眼睛此刻闪烁着野兽一般嗜血的光,唇边的笑容邪魅而残忍,
“我早就知道申重耀最在乎的其实还是你啊,你知道吗,他果然放弃了攻下琰日皇城这个大好的机会,现在正在赶来救你的路上呢……
只不过他现在就算插上翅膀,也没办法立刻从皇城那边飞过来吧。
上次的那一箭之仇我可还没忘记呢啊,还有祁连山下,我那百余兄弟的性命……
新仇旧账,我今日就跟他一起算!
你说,我要当着他的面,怎么样好好的折磨你才好呢……嗯?”
朔夜恶狠狠地瞪着他,目眦欲裂。
只是自己的下颚还被他牢牢的捏住,不能咬舌自尽。
一定不能因为自己而拖累了重耀,绝对不能!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朔夜回头一看,竟是一群侍卫拥着重辉向自己这边奔驰而来。
旁边的一匹马上,穿着琰日军服的林乾被五花大绑着趴在马背上,而重辉……
重辉胸前的衣襟上是大片大片刺目的鲜红,他的脸色此时已苍白如纸,气若游丝……
狄承一把放开朔夜,急忙奔向他们。
他一把将重辉抱下马,伸手探上他的脉搏,脸色瞬间大变……
“怎么回事?!”
狄承冲旁边的人大吼。朔夜此时亦不顾身上的伤势,挣扎着挪了过来。
一名士兵一把扯下一旁马上的林乾,送到狄承面前,
“启禀皇上,方才这个人假扮成我军的士兵,潜入三殿下的帐中,逼迫…逼迫着三殿下喝了毒药……我们赶到之时,三殿下已经……”
狄承的双目已变得赤红,他一把掐上林乾的脖子,将他拖了过来。
“你给他喝了什么?”
狄承此时犹如一头暴怒的雄狮,整个战场似乎都安静了下来,狄承周身散发出的强烈的压迫感令周围的人都不由的屏住了呼吸,世界瞬间寂静。
林乾在那几乎要把自己生吞活剥的目光中坦然一笑,他无畏的看着狄承,
“昙香之恒。”
满意的看到狄承琥珀色的瞳孔瞬间收缩,林乾继续道:
“陛下让我转告你,你本不该选择跟他赌这一场,因为这场赌局的代价,你付不起……”
“咔嚓”
林乾的脖子被狄承拧成一个诡异的弧度,身子软软的倒下……
意识迷蒙之际,林乾竟然笑了,对着天空轻声低喃,
惜竹,我来陪你了……
朔夜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扑到了重辉身侧,一把握住了重辉的手,
“昙香之恒是什么?”
声音已是止不住的颤抖……
重辉伸手,轻轻地抚摸着朔夜的侧脸,樱色的薄唇此刻已没了血色,脸上的笑容却依旧温柔如水,
“相传,古时候有一个医术绝顶的女子,名叫昙香。
她的脾气十分古怪,若有人想上门求医,往往千金都没办法打动她的心。但若是能够哄得她开心,必能妙手回春,起死回生……
那女子不但医术卓绝,容貌亦是天仙般的绝色,她的一生中最看重的一是研究医术,二就是自己的容貌。
她无法忍受自己的容颜随岁月而老去,终于在她二十五岁那年研究出来了一种奇药,喝下之后,身体会渐渐散发出一股异香,继而死去,然而死后香气也不会消散。
若是能够在香气最盛之时,将尸体放入冰窖之中,尸身就可以保持千年不腐,香气也是…永不消散……
所以,起名为昙香之恒……”
重辉此时已经气若游丝,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已是几乎费尽了他全部的力气,鲜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空气中,果然弥漫着一股异香……
☆、决别(下)
“难道…难道就没有解药么?”
重辉的话就如晴天霹雳一般劈得朔夜近乎癫狂,朔夜的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像溺水的鱼儿一样,胸口已痛到无法呼吸……
重辉笑而不语,黑曜石般眼睛已经渐渐涣散……
他的身旁,狄承似乎没有像众人预想中的那样暴跳如雷,他温柔的看着重辉,唇边竟溢出一丝好看的微笑,
他俯身,跪在重辉身边,握住重辉的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一卷红色的丝线。
他将丝线的一端缓缓缠绕在重辉的小指上,温柔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重辉。
“重辉,听说两个人死后,将小指用红色的丝线绑在一起,魂魄就会难以分开,一起坠入轮回。然后下一世就一定会再次相遇……
今生我没能给你幸福,是我江狄承对不起你……
但来生,我一定会找到你,今生未尽之缘,我们来生再续!”
说罢,狄承伸手,轻轻地合上了重辉的眼睛。
重辉静静地躺在狄承怀里,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盈美好,唇边还留着一丝温柔的微笑,就像一个熟睡着正在做美梦的孩子,美得动人心魄……
狄承微笑着注视着怀中人甜美的面庞,琥珀色的眼里是满满的温柔与宠溺,一如他多年来看着重辉的目光……
朔夜依旧跪在一旁,没有任何表情,面色如死灰一般灰败,眼神空洞,犹如被抽去灵魂的木偶……
周围,琰日的将士们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一名偏将撞着胆子走到狄承身边,颤抖着声音道:“陛下,我们……”
那人话还未说完,狄承一把抱起重辉,运起轻功,向远处掠去……
朔夜是在一片礼炮声和欢呼声中醒来的,他迷迷糊糊的睁眼,随即,一个惊喜的声音自耳边响起:“重耀,重耀哥哥,朔夜醒了,你快来啊!”
“……”
凝雪激动的大嗓门让朔夜皱了皱眉,随即,重耀一个箭步迈到了朔夜床前,坐在床边,双手捧住他的脸,
“你终于醒了……”
朔夜茫然地眨了眨眼,终于对准焦距看清了面前人的脸,剑眉星目,英挺的五官依旧如雕塑般完美,隐约间有几分重辉的影子……
朔夜怔怔的看着重耀,顿了几秒,忽然,豆大的泪珠顺着腮边滚落,
“重耀,重辉…重辉他……”
重耀一把抱住他,将他紧紧的禁锢在自己的臂弯中,一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后背,在他耳边柔声道:“对不起,我终是没有保住他的性命……”
房中的人不知何时已走得干净,偌大的房间中,只剩下朔夜的哭泣声。
重耀一直抱着朔夜,没有再说话。
他感到怀中的人渐渐平静了下来,
“重辉现在在哪?”
朔夜的声音已虚弱疲惫到细不可闻。
重耀伸手,轻抚上朔夜的头发,
“当我赶到的时候你已经不省人事,我也不知道江狄承把重辉带到哪里去了,大概是一座终年冰冻的深山吧。你放心,他会保管好重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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