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啦!你瞧瞧我必须对抗哪些事情好了,例如供应商,我们常常在赶订单赶得水深火热的时候,才发现供应商给了我们一堆烂零件。或是看看我们的员工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好了——缺席、不在乎品质、员工流失,真是应有尽有。然后就是市场本身的问题,市场总是不停的改变,难怪我们老是在某个部门产能过剩,而另外一个部门却产能不足。”
“罗哥,你没有办法平衡工厂的真正原因,其实是比你刚刚提到的这些原因更根本的原因。相比之下,其他所有的因素都不太重要。”
“不重要?”
“真正的原因是,你愈接近工厂平衡的目标,也就表示你愈接近破产的边缘。”
“算了吧!你一定在开玩笑。”我说。
“从目标的角度来看看你们对产能的执着吧,当你裁员的时候,你们的营业额上升了吗?”他问。
“当然没有。”我说。 “你降低了存货吗?”他问。
“不,我们藉着裁员来降低营运费用,而不是减少存货。”我说。
于是钟纳说:“正是如此,你只改善了一个衡量指标——营运费用。”
“这样还不够吗?”
“罗哥,目标不是降低营运费用一项而已,你的目标不是要单独改善某一项指标,而是要降低营运费用,减少存货,同时增加有效产出。”钟纳说。
“好,我同意。”我说,“但是假如我们降低了费用,而存货和有效产出保持不变,我们不是已经有进步了吗?”
“对,假如你们没有增加存货或减少有效产出的话。”他说。
“好,对,但是平衡产能不会影响其中任何一项指标。”
“喔?不会吗?你怎么知道呢?”
“我们刚刚不是说——”
“我刚刚可没这么说,我是在问你,而你的假设是,如果你把产能调节到与市场需求平衡的地步,不会影响到有效产出或存货。但是事实上,这个在欧美商业界通行的假设却大错特错。”
“你怎么知道它错了呢?”
“不说别的,至少我有数据可以清楚显示,当你分毫不差的根据市场需求来调节产能的时候,有效产出会下降,而存货会一飞冲天。而因为存货上升的缘故,囤积存货的成本(也就是营运费用)也会随之上扬。所以,甚至连这样做是不是真的能降低总营运费用,都还值得商榷,而营运费用还是你期望能改善的唯一指标。”
“怎么会这样呢?”
“因为每个工厂都并存着两个现象。一个现象就是所谓的 ‘依存关系’(dependent events)。你知道我说的依存关系是什么意思吗?我的意思就是,一个事件(例如作业程序) 或一系列的事件必项等待其他事件发生之后,才能发生,也就是必须有赖于前一个事件发生之后,接下来的事件才会依序发生,你明白吗?”
我说:“当然明白,但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当这些相关事件都和另外一个叫 ‘统计波动’(staristical fluctuations)的现象结合起来时,事情就变大了。你知道什么是 ‘统计波动’吗?”
我耸耸肩。“就是统计上所发生的波动,不是吗?”
“这样说好了,你知道,我们可以很精确的得到某一类的资讯。举例来说,假如我们想知道餐馆中有多少座位,我们只需要数一数每张桌子放了多少张椅子,就可以很精确的算出餐馆的容量。”
他指指周围。“但是还有其他类的资讯,是我们无法精确预估的。例如,侍应生要多久才会把帐单拿来,或是厨师要花多少时间才会把烘蛋做好,或是今天餐厅会需要多少鸡蛋,这些资讯的估算方法都各不相同,也就属于统计上的波动。”
“对,但是一般而言,你都可以靠经验概估出这些数据。”我说。
“但是只有在某个范围内,才行得通。上次,侍应生花了五分钟四十二秒,把帐单拿来,再上一次,他只花了两分钟。那么今天呢?谁晓得呢?可能是三、四个小时。”他一面说,一面四处张望,“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没错,但是假如厨师正在准备晚宴的菜肴,他知道会来多少客人,也知道他们都会吃烘蛋这道菜,那么他就知道今天需要几个鸡蛋。”我说。
“一个都不差吗?”钟纳问,“假如他不小心让一个蛋掉在地板上呢?”
“好吧,那么他就得多准备几个蛋。”
“要成功的经营工厂,大多数的关键要素都无法事先预见。”他说。
侍应生把帐单拿来,放在我们中间,我把帐单拉过来。“好吧,我同意,但是当一个工人日复一日的做同样的工作,经过一段时间以后,统计上的波动就会相互抵消。老实说,我不懂这两个现象和其他事情有什么关系。”
钟纳站起身来,准备走了。“我谈的不是个别的现象,而是这两个现象结合起来的效应。 这就是我要你思考的问题,因为我得走了。”
“你要走了吗?”我问。 “我必须走了。”他说。
“钟纳,你不能就这样跑掉。”
“有客户在等我。”他说。
“钟纳,我没有时间猜谜,我需要的是解答。”我告诉他。
他把手放在我的手臂上。
“罗哥,如果我直接告诉你该怎么办,你终于会一败涂地。你必须自己想办法弄清楚,才能应用这些原则。”他说。
他握握我的手。“下次再谈吧。当你想通了这两个现象结合起来,对你的工厂究竟有什 么意义时,再打电话给我。”
然后他就匆匆的走了。我满肚子火,招来侍者,把帐单还给他,并且付了钱。我没等他找钱,就追随着钟纳的脚步,走到大厅。
我从柜台人员那儿领出了我的旅行袋,把旅行袋搭在肩上。转身的时候,我看到钟纳仍然是一身便装,站在旅馆大门口和一个西装笔挺、风度翩翩的男人谈话。他们一起走了出去,而我也踏着沉重的步伐,跟着走出去。那个人领着钟纳走到一辆等在路边的黑色轿车旁边,当他们走近的时候,一名司机从车子里跳了出来,为他们打开车门。
我听到那个穿西装的人一边跟在钟纳后面上车,一边说:“参观了工厂之后,我们就要和董事长和几位董事一起开会……”一个银发男子早已经等在车里了,他和钟纳握握手,司机关起车门,回到驾驶座。豪华轿车静静的驶入车流之中,我只能透过暗色的玻璃窗,看到他们模糊的侧影。
我钻进一辆计程车中。司机问:“要上哪儿呀,先生?”
12 工作永远都排第一位!
听说优尼公司有个家伙在公司通宵加班之后,回到家里,他一面走进屋子里,一面大叫:
“嗨,亲爱的,我回来了!”却只听到他的招呼声回荡在偌大的空屋子里。他太太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走了:小孩、狗、金鱼、家具、地毯、器具、窗帘、墙上的照片、牙膏、每一样东西,或几乎每一样东西。事实上,她只留下两样东西给他:他的衣服(堆在卧室衣橱旁的地板上)以及浴室镜子上口红写的留言:“再见,你这个混帐东西!”
开车回家的时候,这幕景象不停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而且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不时出现。驶进我家的车道以前,我看了一下草坪上有没有搬家公司的货车碾过的车痕,但是草坪分毫未损。
我把车子开进车库的时候,看到茱莉的车子好端端的停在里面,我望着天,心里说着: “真谢谢你了,老天爷!”
我走进厨房的时候,茱莉坐在餐桌旁,背对着我。我吓了她一大跳,她立刻站起来,转过身子。我们互相凝视了一秒钟,我看到她的眼眶红了。
“嗨!”我说。
“你回家干嘛?”她问。我笑了——笑得很夸张。“我回家干嘛?我一直在找你!”我说。
“好啦,我在这里,好好看看吧。”她说,对我怒目而视。
“是啊,现在你确实在这里,但是我想知道的是,你昨晚上哪儿去了?”
“我出去了。”她说。
“整个晚上都在外面?”
她已经准备好答案了。“哇,我很惊讶你居然还知道我昨晚不在家。”她说。
“好了,茱莉,别无聊了,昨天晚上,我大概打了上百次电话回家,我担心得要命。今天早上,我又试了两次,还是没有人接电话,所以我知道你昨天整夜都没有回家。”我说,“顺便问一下,孩子呢?”
“他们待在朋友家。”她说。
“今天还要上学,你居然让他们住别人家?你自己呢?你也待在朋友家吗?”我问。
她双手插腰。“对,事实上,我确实和朋友在一起。”她说。
“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她瞪着我,往前踏了一步。“你不在乎我每天晚上都独自在家陪小孩,但是假如我在外面待了一个晚上,突然之间,你就非要晓得我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了。”
“我只不过觉得你应该解释一下。”我说。
“有多少次你很晚才回家,或出城去了,或谁晓得你到什么鬼地方去了?”她问。
“但是,那都是为了公事,”我说,“而且假如你问我的话,我都会老实告诉你我在哪里。现在轮到我问你了。”
“没什么好说的,我只不过和珍妮一起出去了。”
“珍妮?”我花了一分钟,才想起来她是谁。“你是说住在你旧家附近的那个朋友?你大老远开车回去找她?”
“我只不过需要找人谈谈。”她说,“我们谈完话的时候,我已经喝了太多酒,没有办法开车了。反正我晓得孩子们一直到早上,都会没事,所以我就在珍妮家过夜了。”
“好吧,但是为什么呢?你为什么会突然之间,想要这么做呢?”
“突然想到?罗哥,你每天晚上都跑出去,把我留在家里,难怪我会觉得寂寞了。我不是突发奇想,事实上,自从你升主管以后,你的事业就占了第一位,其他都不重要了。”
“茱莉,我只是想让你和孩子过好一点的日子。”我说。
“真的只是这样吗?那么你为什么还不停的往上爬?”
“不然我要怎么办?拒绝升迁吗?”
她不回答。
“你要知道,我并不喜欢加班,我加班都是因为不得已。”我告诉她。
她还是不吭声。
“好吧,我答应以后多留一点时间陪你和孩子。真的,我会多花一些时间待在家里。”
“罗哥,这样是行不通的,即使你在家的时候,你还是想着公事。有时候我看到孩子把同样的话反复说上三遍,你才听到。”
“等我从目前的困境中脱身以后,情况就会改观。”我说。
“你听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吗?‘等我从目前的困境中脱身’,你觉得情况会有所改善吗? 这些话你以前全都说过了,你知道同样的问题我们已经吵了多少次了吗?”
“好吧,你说得对,我们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但是,目前,我实在无能为力。”
她抬头望天,然后说:“你的工作永远都岌岌可危,永远。假如你真那么不济,为什么他们还不断的升你,又加你薪水呢?”
我捏了捏鼻梁。“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明白,我这次不是为了争取升官或加薪,这次情况完全不同,茱莉,你不知道我在工厂碰上了什么样的问题。”“你也不晓得我待在家里是什么滋味。”她说。
我说:“好,好,我很想在家里待得久一点,但是问题是,我得抽得出时间来。”
“我不需要占去你所有的时间,但是我确实需要一点点时间,小孩也是。”
“我知道,但是为了挽救工厂,我在未来几个月,必须把所有时间都投进去。”
“难道你连经常回家吃晚饭,都做不到吗?通常在晚上,我想你想得最厉害,孩子们也是。没有你,这个家显得空荡荡的,即使有小孩陪伴我都一样。”
“很高兴知道有人需要我,但是有时候,我连晚上都需要工作,我在白天往往没有足够的时间来看公文。”我说。
“你为什么不把公文带回家呢?”她提议,“你可以在家里看公文,至少这样我们看得到你,说不定我还能帮你一点忙。”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办法专心,但是……好吧,我们试试看。”
她露出笑容。“你是说真的?”
“当然,假如行不通的话,我们可以再讨论。”我说,“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她说。
我靠过去,问她:“你要握握手,还是来个吻?”
她绕过桌子,走过来坐在我腿上,然后亲我。
“你知道吗?我昨天晚上真的很想你。”我告诉她。
“真的吗?我也很想你。我一点都不晓得单身酒吧会这么令人沮丧。”
“单身酒吧?”
“是珍妮出的主意,真的。”她说。
我摇摇头。“我不想听。”
“但是珍妮教我一些新舞步,或许这个周末——”她说。
我捏捏她。“你这个周末想做什么,我都悉听尊便。”
“太棒了”她在我耳边低语,“你知道,今天是星期五,所以……我们何不早一点开始度周末?”
她又再度吻我。
我说:“茱莉,我真的很想这么做,但是……”“但是?”“我真的该去工厂看看。”我说。
她站起来。“好吧,但是答应我,你今天会早一点回家。”“我答应你。”我告诉她,“真的, 这会是个很棒的周末。”
13 荒野探险的启示
星期六早上,我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到一团绿。原来是我的儿子大卫穿着一身童子军制服,摇着我的手臂。
“大卫,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说:“爸爸,已经七点钟了!”
“七点钟?我还没睡够呢!你不是应该自己看看电视,或找点事做吗?”
“我们会迟到。”他说。
“我们会迟到?什么事情迟到?”
“健行啊!”他说,“记得吗?你答应过我,可以替你报名参加,志愿协助领队。”
我嘀咕了几句童子军不该听到的话,但是大卫丝毫不以为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