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找纪先生评理。”示威高潮进入白热化,人群开始骚动。
于小洁耸耸肩:“当然,动物是他养的,他必须承担全部责任,你们要找他评理,那是自然,但是你们自己看纪先生这幅模样,难道你们看不出他也是个受害者吗?纪先生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懂御兽之道,但他心肠好,不忍心看这些野狗野猫在外头游荡,只好一只只全捡回来。诸位想想,以他一个知识分子的收入,养这些动物容易吗?”
人群里嗡嗡响,有人开始点头表示赞同,于小洁润润唇,再接再厉:“纪先生并非性情卑劣之人,是不是?他并非故意煽动动物们去搞破坏对不对?谁会愿意故意搞坏邻里关系是不是?他对于目前的状况也是苦恼万分,正因如此,他不得不从微薄的收入里扣出一部分雇佣了我这个管家,目的就是为了好好管教这群恩将仇报的畜生,以免它们再去危害邻里,他这样做容易吗?别忘了中国的知识分子可不富有啊,在场诸位里难免有几位是同种阶层,个中甘苦心里都有数,现在请个人的价钱可不低啊!更何况是我这种专业水平的驯兽师。大家心里的火我和纪先生都了解,也愿意承担损失赔偿,但是可否请诸位高抬贵手,原谅这一次,只要我在,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请各位无论如何相信这一次。拜托了。”
一通话下来,人人面面相觑,心肠软的几位太太甚至面露感动之色。那个拎着刺猬的太太将刺猬朝地上一放,大声道:“算了算了,这次我们就不追究了,赔偿什么的也就不必了,只希望于小姐说到做到,下次不要再有同类事情发生。”其余人纷纷附和,人性还是本善的,做什么事都要给人留点余地,没必要得理不饶人嘛!
弯腰送客,频频道谢,好不容易,战端平息。
“你是怎么办到的?”他满眼尽是崇拜得五体投地的光芒,“换了我只有挨打的分。”
他倒是还有点自知之明。
“我要和你约法二章。”
“行行行,一百章都没关系。”没原则的男人点头如捣蒜。
“第一,从今天起,半个月内不许你接近这些动物。”
“如果它们主动来找我呢?”
“不会有这个机会的。”即使是要把其中无论哪一方关起来,她也必须隔离他们。他的滥宠是造成目前混乱局势的根本原因。
“好。”
“第二,无论我对它们做了什么事,你都不许干涉不许反对。”
“好。”他想了想,不放心,“你不会丢了它们吧?”
“我杀了它们都与你无关。”她面无表情,酷得像史泰龙,吓得他只好乖乖闭嘴。算了算了,就全权交给她吧,反正他也要闭关修行,眼不见为净。
“你打算怎么做?”
于小洁笑了起来,绝对白骨精真实版。“你说呢?如果一个将军刚到军队,他的部下便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你说他会怎么做?”
纪彬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全身上下没一根汗毛是伏贴着的,他只能怜悯地瞅着那群被女人追得鬼哭狼嚎最终全被捆了四肢像牛仔比赛中被放倒的牛犊般然后拖进隔音弹子房里的动物们,摇摇头,他走向书房,不管了。
他好像找来了个太过厉害的管家。老天,这女人连蟒蛇都怕她,乖乖地被布袋套了头,拖着丢进隔音房里。
报复。这是他惟一能作出的解释。从前在电影里看见的复仇的人都是噙着那么一抹冷笑的。事实上并不是什么现代版的“将军复仇记”,只不过是管家小洁小小的惩罚以竖威信罢了。要管好这个流氓军团,软心肠绝对行不通。
哼哼哼,跟我斗,凭你们,再去修行一千年吧!
……
第一部分打赌吗?哥哥(1)
午饭时分,纪彬惊奇地发觉一干家伙全都无精打采,乖乖地缩在客厅里,不复往日这刻时分血洗厨房的暴举。怎么回事?惊疑的目光转向对面悠然自得的大管家,她却摇摇筷子,“说好的,约法二章。”他只能作罢,一肚子狐疑憋得他痛苦万状,一下午写不出半个字来。
嘿嘿,秘密不可让男主角知道,作者倒是可以好心地满足一下读者的好奇心。其实也没什么拉,小小的下马威——将一干流氓关在弹子房里播放目前最受欢迎的超意识重金属摇滚乐队“疯狗”乐队的最新专辑——“午夜疯人院”一小时,结果出来的猫狗蛇龟浣熊,全体目光痴呆。还是那句话:跟于小洁斗?凭你们?再去修行一千年吧!
“为什么不给它们饭吃?”纪彬心痛,指控她虐待动物,被她拿了然的目光上下瞄,直瞄到他自动意识到自己必然说错了什么。
“你妈没告诉你,给畜生吃午餐会没规矩吗?”
有这种道理吗?转念一想,好像有。他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他羞愧地垂下头,为自己的没常识拼命吃饭以做掩饰。
大管家若有所思地已经有了新的盘算。
“你下午有空吗?”
通常别人问你这句话,期待的答案必然是否定的,有点修养有点好心肠的人应该拎得清。纪彬也算拎得清的人,赶紧点头如捣蒜。看看看看,才半天时间,这家里谁说了算已经定案了。可怜的纪彬。
大管家很满意地颔首,旋即精力充沛地掉头去镇压因饥饿而有点蠢蠢欲动的畜生们。纪彬咬着鱼排,心情复杂地看着于小洁一脚踩住乌龟,一手拎着蟒蛇的脖子,一手举着煎铲围剿四处逃窜的兔子,八面威风,不禁怀疑他这次是否做对了。这位威风凛凛的管家大人带来的究竟是福是祸,就不得而知了,只有留待时间去考证了。
在纪彬闭关修行的时间里,不时会有无法忍受虐待者前来要求避难,但是这些避难者的下场都是很惨的。狗狗白白的眼眶周围被用油漆画了一红一绿的大眼眶,兔子的毛被剃成了阴阳头,乌龟背上背了十磅重的秤砣,蟒蛇的嘴上了牙套,足见管家树立军规的坚强决心。约法二章的前提下,纪彬也不好多干涉,况且,也没他发言的余地。大管家发起标来,他也消受不了。而且大管家除了较凶悍之外,事情倒也做得头头是道,餐餐饭菜美味可口,间间房间窗明几净,户户邻里和睦相处,更重要的是大管家很懂进退,从不无故打扰他的工作,除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外,纪彬几乎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还有什么作用。她的工作几乎挑不出什么瑕疵来,好得令纪彬时时怀疑他的运气是否真的如此之好,居然找来这么好的一个女人为他分忧解愁。
……
于小洁在这里做了近半个月,经过多方的仔细调查研究论证,发觉这个纪彬还真的不缺钱用。想他每天不去工作,电话也很少打,上网也不太上,每天就是窝在书房内写那些真的很难卖出去的儿童小说,他还不缺钱用,简直是衣食无忧到令人气愤的地步,害得于小洁深刻怀疑他的房间里是否有棵生钱树,吹口气,长长长,钱就长出来了。偏偏纪彬不让她进书房半步,防范的态度令某某人的好奇心充分迅速地发酵起来,直到有一天于小洁实在无法再忍受极度膨胀的好奇心,决定夜探书房。
是夜,正是月黑风高,鸡鸣狗盗之时。
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地贴着墙壁一溜小跑直奔书房,蹲下,侧耳贴在门上专心倾听,片刻,黑暗中寒光一闪——亮出一把铁丝,开始撬门。卡嗒卡嗒卡嗒,在寂静的黑夜听来格外清晰,黑影心虚地停下动作四处张望了一下,继续。卡嗒一声,门锁松开。黑影收起铁丝,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沉重的木门发出长长的吱呀声,黑影又停住了动作。
有股气流从后方吹来,吓得黑影全身僵硬,在原地不敢动弹。
风紧啊,来不及扯呼了!脑袋开足了马力拼命思索要如何脱身,耳边飘飘忽忽溢过来一声叹息,很幽怨的,很贴近的,简直就是贴在身后的嘛!
“喝!”黑影一转头,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个全身黑衣的夜行人就蹲在背后,头上包着块花布,两手很悠闲地托着腮,露出两只眼睛在黑夜里锃锃亮。
“你怎么还不进去啊?我都等你半天了。”夜行人抱怨道。
“你……”
“我什么我!你不进去我可要先进去了。”
说着就丢下他不管先进去。黑影虽有满腹怀疑,但也管不了那么多,尾随进去。
先进去的正满屋子转悠,一边还自言自语:“没有啊,什么都没有啊,真奇怪啊!”
黑影一边翻找东西,一边给他烦得够呛,忍不住出声:“你到底来找什么的?”
夜行人想了想,忽然跳到他面前:“你是来找什么的?”口气很兴致盎然的样子,令黑影忍不住汗毛一竖,好像眼睁睁看着前面人家给挖了个陷阱,但是又不得不眼睁睁地自己朝里头跳进去。
“你不说我可叫人了!”喝!还威胁呢!也不想想自己也是闯空门之徒。
“我来找点东西。”淫威压迫之下只能乖乖招认。
“是不是摇钱树?”
“摇钱树?”黑影不由得怀疑她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现在还有谁会去相信这种骗小孩的东西。“算了算了,跟你没关系,你要是找到东西就赶快走人。”夜行人不耐烦地挥挥手,继续四处转悠。
“啊!”黑影翻到他要的东西,夜行人立刻赶过来凑在一旁看。
“是什么是什么?”只是一叠纸张,有什么希奇的,看黑影兴奋成这样子,还以为是什么宝贝。
慢!
黑影一个不注意,手中的东西被夜行人劈手夺过。
“这不会是什么重要的文件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不能坐视让你带走。”掏出个手电筒胡乱翻着,翻得乱七八糟,女孩子是这个样子的吗?真怀疑哪个男人受得了她。
“只是一些稿子罢了。”黑影实在看不下去,出声提醒她内容是什么。
“那你带走吧。”在她印象中,凡是文稿都是和垃圾同类收集的。
“你到底是——”
“你这人怎么这么怪,东西偷到了还不走,问那么多问题做什么?”
黑影想想也是,点点头,“那么,后会有期。”从窗户消失。
夜行人心不在焉地挥挥手,走吧走吧,后会无期!
隔天。
餐桌上。很平静的。于小洁左手煎蛋煎香肠,右手煮牛奶煮粥,纪彬在看报纸,猫猫狗狗虫虫蛇蛇安静地聚集在一处耐心等待。厨房里洋溢着早饭的幸福香气。
起先谁都没有注意,刚开始是桌上的牛奶微微地泛涟漪,接着,刀叉在碟子上叮当作响,然后,做饭的看报纸的等早餐的全都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轰鸣声,很大很大声的那种,有很大很大的火要发泄的那种。
于小洁看看纪彬,纪彬看看于小洁,纪彬的脸上是茫然。于小洁将手中的煎勺一丢:“哪个混蛋……”气冲冲地朝门口走去。一大清早的开推土机,有病啊,小心被围殴哦!
没等她将门打开出去发标,门自己先轰然而开,推土机进来了。
不是真的推土机,而是那个进来的男人的气势就像推土机,走到哪里哪里就平了。
“喂!你想干什么!”气头上的小洁也不是好惹的。一手就撑住了男人的胸,宛如螳螂当臂,很勇敢。
“你……”入侵者停住了,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上下打量她。那种目光就好像他认识她一样。于小洁用力瞪回去。一时间,两人有几秒钟的对峙,然后,于小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跳后几步,指着他的鼻子失声大叫:“你!”
“真巧。”推土机男人的心情好像一下子好了起来,摇身而为宝马,气度优雅起来。于小洁定睛一看,原来是个挺好看的男人。还挺眼熟的。好像是……她蓦然回头,对上纪彬同样惊讶的嘴和眼。“你们……”
“大哥!”
疑问和招呼同时出口。
大……哥?
打赌吗?哥哥
是。纪彬是曾经提起过他有一个大哥,这栋房子就是他的。但是他没有提起他的大哥是只比他早五分钟出生的双胞胎,而且还有见不得人的嗜好:夜闯空门。
是。就是他。昨天晚上夜闯书房的黑影,而她,就是昨晚埋伏在他后头的夜行人。两个人心照不宣,全都诡异地暗藏起皮下的笑容。
“大哥坐。”
被叫大哥的大剌剌地坐下来。“生活得怎样,小彬?早餐挺丰盛的嘛!”
“你偷了我的东西。”
哇!
于小洁的眼珠一下子瞪得太大,差点让平底锅里多出两个蛋黄来。
纪彬讲得好直接,好像什么事情他都已经了然。招架不住,这个男人一点都不傻嘛!
“小彬,你就这样子对待这么久没见面的大哥,呜,我们家的小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酷了?”纪扬做西子捧心状地演戏。
“我没怪你什么啊?反正也已经习惯了。我只是陈述事实罢了,大哥你还是那么喜欢夸张。”纪彬说得真心真意,令于小洁在一旁都替纪扬愧颜。
习惯了。看来这个大哥的毛病还真的不轻啊。
“而且,你昨天晚上拿错了东西。”纪彬还在好心地提醒,鸡鸣狗盗最没劲的结果就是失主全没当回事,让人一点成就感都没有。纪扬的嘴角已经耷拉到了最大的限度,令于小洁都开始同情他了。
“既然知道我拿错了,还不把东西给我!”暗偷不行,就来明抢,世风日下啊!
“我还没写完。”
“啊?”
“还没写完。”
“啊?”
“还没写完,你没听见吗?”纪扬痴呆地一再重复终于使旁边煎蛋的急性子女人忍不住吼出来。“不可能。”纪扬受到了史前的重大打击的样子。
“没写完就是没写完,有什么好不可能的!”于小洁终于开始替纪彬不值了,有这么一个哥哥,真的很凄惨啊!
“你知道他是谁吗?”纪扬皱着眉问。
“他不就是个写些卖不出去的儿童小说的穷作家吗?”
“穷作家?”纪扬失声尖叫,于小洁赶紧捂住耳朵免于遭受魔音灌耳的蹂躏。如果现在还有太监的话,他一定可以胜任大内总管的职位。
“你知道他是谁吗?”
于小洁翻翻白眼,决定宽容地原谅他一再地在她面前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