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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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4期-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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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说,在蒋离开后,他与阎两人之间有过一番对话,他对阎说: 
  生活中,人们之间的种种慷慨激昂,向天发誓,有时是当不得真的,何况是各自拥有重兵的军阀。几天之后,1928年7月10日至12日,冯、阎就在蒋介石主持召开的军事善后会议上各持己见,未能团结一致。会议在碧云寺旁李石曾住宅召开,参加会议的有蒋介石、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李烈钧等。最后大家同意先成立编遣委员会,再续议裁兵。会议在讨论裁兵原则时,冯玉祥主张淘汰老弱不良者,取“精兵主义”,而阎锡山主张各集团军平均缩减,取“平均主义”。《剑桥中华民国史》认为,冯玉祥在此时就表现出了对蒋、阎的不满: 
  编遣会议定在1929年1月召开,但成效甚少,因为在那时,地区的军事集团实际上已经分割了全国。不久以后的事态发展迹象,在北京7月份的指挥将领会议上已经显示出来了。冯玉祥因未能染指京津这一战利品而怀恨在心。当北京成立以阎锡山为首的政治分会时,冯将军不同意在其中任职;令人感到不祥的是,他在7月14日离开北京去照顾他的祖坟,然后再去他设在河南的司令部。(《剑桥中华民国史》,第800页)很快,不满演变成了对抗。1929年5月,蒋介石与李宗仁之间的战争刚刚结束,冯玉祥即宣布反蒋。但战事未起,冯手下的几员大将转而支持蒋介石,冯玉祥在阎锡山的劝说下,不得不于5月28日匆匆通电下野。一直驻守山西静观事态的阎锡山,此时,盛情邀请下野后的冯玉祥访问山西。6月21日,危难之中急需寻找盟友的冯玉祥,接受这一邀请,开始了山西之行。 
  无疑,阎锡山是在打冯玉祥这张牌,以在蒋介石面前提高自己的分量;冯玉祥则也意在借阎锡山之力来实现反蒋之目的。两人在8月商定共同讨蒋,冯军粮饷由阎供应,并约定一俟冯军抵达洛阳后,阎即通电表示态度,实行西北军和晋军的携手合作。 
  分明是一步险棋。 
  冯玉祥走进了阎锡山的掌心。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合中有分,分中有合。性格与计谋的较量,权力与金钱的诱惑,冯、阎之间情节曲折的一场大戏,拉开了序幕。 
   
   6 自治或割据 
   
  出太原往北,过阳曲,穿忻州,即到阎锡山的家乡河边村。 
  河边村过去属五台县,现在划归定襄县。将近二百公里路程,如今走高速公路,两个多小时即可抵达。遥想一个世纪前,一条坎坷不平的小路,把阎锡山送走又迎回。1900年,十八岁的阎锡山第一次离开家乡,是和父亲一起因躲债而落荒出走。他们走小路,搭一辆去太原拉废纸的铁轱辘车偷偷前往忻州,然后再经忻州前往太原。尔后,成为了“山西王”的阎锡山,每当政局危难之时,总是喜欢回到河边村,以静制动,以柔克刚,以不变应万变,使自己从袁世凯称帝一直到直皖战争和两次直奉大战,都确保自己的“独立王国”处乱世而不倒。 
  1929年9月30日,阎锡山又一次回到家乡河边村。这一次,他带来的贵客是冯玉祥。 
  七十五年后,2005年4月,我有了一次山西之行。这一次,我特地去踏访阎锡山故居,追寻七十五年前阎、冯在这里上演过的一段传奇。 
  有数百间房屋之多的阎锡山故居,如今被河边村杂乱无章的新旧民宅和随处可见的垃圾包围着。故居大门乍一看,与北方普通大户人家没有太大区别,远没有我想象中的豪门气派。但走进去,即可感受到这一偌大建筑群的与众不同。阎锡山的故居,是他在辛亥革命发迹之后费时二十多年陆续修建的。面积由小到大,格局不断变化,新增建筑的风格常根据新的实用需要而与恫的有所不同,甚至不协调。建筑群高低不一,参差相间。庭院衔接交叉,小径曲折循环,让人明显感到整座故居的诡谲与幽深。不过,在我看来,这种诡谲与幽深,很贴切地衬托出阎锡山本人的狡黠,更渲染出一个大军阀的威严和高深莫测。 
  人行其中,方向难辨。却顾来径,一片茫然。 
  七十五年前,冯玉祥走进河边村车站时,想必没有我这种感受。他正期盼着与阎锡山尽释前嫌,共同反蒋。阎锡山精心安排的欢迎场面,也是刻意要在冯玉祥面前表示出友好与诚意: 
  阎锡山陪同冯玉祥来到河边村汽车站时,只见黄土垫路,清水洒街,到处张贴欢迎标语。河边川至中学和小学的学生,手持红绿小纸旗,打着横幅,列队欢迎。有两条标语,红纸黑字,贴在宽大的灰白布上,一条写着:“旗旌遥临,同亲仰望”;一条写着:“锦茅壮挂,共目思光”。两条标语由学生簇拥着,在秋风中不住地点头。阎书堂(阎父)等人早已在站台上等候。于是停了车,阎锡山和冯玉祥走出汽车。冯玉祥又高又胖,比阎锡山高出一头。他头戴毡帽,身穿粗布蓝色大襟棉袄,腰里述勒着一条布腰带,脚上穿着布鞋,完全是一副农民打扮。冯玉祥见到阎书堂,急忙行礼。(《阎锡山与家乡》,第93页)按照商定,寄寓阎锡山家乡的冯玉祥向他的西北军再次发出了伐蒋命令,1929年10月10日,蒋冯战争正式爆发。 
  然而,阎锡山却止步不前了。他又一次表现出自己的老谋深算。冯玉祥不知道,阎锡山在向他表现友好的同时,一直还在与蒋介石暗地交涉。阎历来善于伪装自己,迷惑对方,这一次依然如此。据《阎锡山与家乡》叙述,在冯玉祥到山西后,阎一面与冯周旋,共商反蒋大计,一面为了迷惑蒋介石,还假意做出准备下野出国的样子,专程到北平检查身体,购置服装和用具,外人完全看不出一场大战正在密谋酝酿中。 
  蒋介石其实未必不清楚阎与冯之间的真实心思,但他仍想分化他们。蒋暗地派人去太原,欲说服阎出兵反冯。蒋还亲赴北平与阎会晤,委任阎为全国海陆空军副总司令。在冯玉祥翘首以盼阎锡山出兵配合之时,11月5日,阎锡山却宣布就任海陆空军副总司令,同时还在北平、太原等地召开“讨逆大会”,表示服从中央;10日,太原各界又召开庆祝阎就任副总司令大会。阎锡山完全抛弃了冯玉祥。 
  座上客顿时成了阶下囚。冯玉祥被软禁在建安村窄小的天地里。冯玉祥为了表示抗议,甚至从10月23日起开始绝食。他曾率随从执 
意前往太原,但阎的士兵将其团团围住,不予放行。士兵们在他的车前长跪不起,苦苦劝阻。冯觉无奈,只得重回软禁之地。与一个多月前初到河边村的欢迎场面相比,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独立反蒋的败局已无法挽回。1929年12月1日,蒋军攻占陕州,冯军全部退回潼关以西。蒋冯战争以冯军失败而结束。 
  然而,一切又在变化中。仅仅过了不到两个月,1930年2月27日,阎锡山通电讨蒋,他与冯玉祥又站在了同一战壕中。就在通电反蒋的这一天,阎锡山专程来到建安村,向冯玉祥道歉。翌日,两人分别乘车回太原。为表示与阎锡山结盟的诚意,冯玉祥把夫人李德全和女儿留在太原,自己则在3月8日由阎派宪兵开道离开太原,9日从风陵渡越过黄河,10日进潼关城,14日,冯、阎联合反蒋才由秘密筹划转为正式公开。(以上相关叙述均据《冯玉祥年谱》) 
  硝烟弥漫之中充满戏剧性的内幕,外人如何知晓? 
  蒋、冯、阎中原大战,最终以冯、阎失败而结束。决定这场战争胜败的关键人物,是“张之后的张”——张学良。1930年9月18日,被蒋介石任命为陆海空军副总司令的张学良通电拥蒋,派东北军人关,十天内占领了平津和华北地区。11月4日,阎、冯联名致电张学良,声明即日下野,释权归田。中原大战失败后,晋军、西北军分别由张学良、蒋介石改编。桂系、冯、阎相继告败,中国已没有别的军阀可以向他挑战。蒋介石到此时成了真正的大赢家。但这种状况只是暂时的。如烽火一般在全国不同地区燃烧而起的共产党根据地,才是他真正的心腹之患,他将面,临新的、更为严峻的挑战。只不过,此刻他不会预想到自己未来的惨败。 
  我搜集有一份中原大战期间由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印发的《讨逆画报》(1930年7月5日)。画报为四开两版,刊有十幅政治漫画,其中一幅是组画。被讽刺和鞭挞的对象,是向蒋介石宣战的各路军阀冯玉祥、阎锡山、张发奎及桂系,以及以汪精卫等为首的国民党的反对派“改组派”。 
  漫画一:冯玉祥坐在宽木条凳上,左手抱着日本人放在左腿上,右手抱着俄国人放在右腿上。说明写道:“冯逆玉祥勾结日俄残害人民叛党卖国”。 
  漫画二:一条黑白相间的狗,身上注明为“阎冯残逆”,四周是滚滚硝烟和刺刀,硝烟里分别写有“讨逆军”的字样。漫画说明写道:“孽畜!还向哪里逃”。 
  漫画三:阎锡山和冯玉祥被画成两个骷髅,站在坟堆间,他们脚下四周所竖的木板上,分别写着他们的几位大将的名字:逆军傅作义、逆军吉鸿昌、逆军孙良诚、逆军李生达……之墓。说明写道:“为反革命阎冯二贼而死,真是死了还留永世贼名”。 
  漫画四是组画《冯逆玉祥之将来》:冯玉祥在前奔跑,空中一架“讨逆军”飞机在追击;冯跑到一块写有“逆境”的地方;冯继续奔跑,飞机来到他的头顶,扔下一颗炸弹;炸弹爆炸,地面上石块纷飞,冯被炸得只剩一双脚,飞机远去。 
  一篇针对冯玉祥在河南的军队的《告建国牢》,让人看到了金钱在中原大战中发挥的作用:“蒋总司令的命令,士兵投诚来归的发恩饷一月,士兵携步枪一支,来归的奖洋二十元,并发恩饷一片,官长携大炮一尊来归的奖洋一千元,官长率领士兵来归的升一级任用……” 
  卷入百万士兵的军阀混战,早已陈迹难寻,一份意外得到的画报却让我触摸到了当年的场景,嗅到了硝烟的浓烈。 
  且回到冯、阎身上。冯玉祥创建的西北军,曾经叱咤风云二十多年,如今全部瓦解。失去实力的冯,在中国的影响力从此日趋式微,不再是政治舞台上举足轻重的人物。老谋深算的阎锡山,这一次彻底失算了。他精心经营近二十年的“独立王国”,第一次遭受到毁灭性打击,从不容许外省势力进入的山西,此时也无法拒绝别人的军队开进。此结局恐怕是阎锡山最难接受的。 
   一直被视为谨慎、狡黠的“山西王”,在二十年代北洋军阀时代的历次战争中,总是奉行“中立”政策的他,此次怎么会孤注一掷与冯玉祥联手,发起一场针对强大的蒋介石的战争? 
  在选择阎锡山为封面人物时,《时代》所重视的正是他多年来统治山西的政绩和长期保持中立的策略: 
  他是一位真正的“和平军阀”,这是他多年来的第一次战争,因此,上周公众的兴趣和同情,都集中在这位伟大的、长满胸毛的、操着浑厚嗓音的阀元帅身上。 
  作为山西省的“模范督军”,阎实际上耸立在一个独立王国之中(在中国包围之中)。目前,尽管晋西南地区还存在粮食短缺,但阎为一千一百万人带来了繁荣,在中国他们最为富裕,因而,这使他显得出类拔萃。他的嗜好不是女人、酒、鸦片,甚至也不是金钱,而是优质的道路、纺织、防御部队、维持秩序的警察,发展优良的牛、马、耕具、家禽、肥料——所有能为他的乡亲直接带来好处的事物。(《时代》,1930年5月19日) 
  这一报道并非虚言。客观地看,在中华民国成立之后头二十年的中国,阎锡山对山西的统治和奉行的中立策略,的确为山西带来了稳定与繁荣。据《山西史纲》,自1917年9月3日北洋政府特任阎锡山督军兼山西省省长起,阎就使山西政权“在政治上、经济上自成体系”,对外以“保境安民”为由,不许外省军队人晋,筑起军事堡垒,对内推行“自存自固”策略,对当时的北洋政府呈半独立之状态。所谓“保境安民”,是面对北方北洋各派系争雄的局面表示“中立”,即“一不入党派,二不问外省事,三不为个人权利用兵”,但表示服从中央政府命令,保卫地方治安,埋头经济建设,扩充本省实力,坚持相对独立。 
  阎锡山对农业发展高度重视。1917年,阎氏发表《兴利除弊施政大要》,次年发表《山西国民政治实行大纲》,均以农业为首务。以农业为首,阎锡山提出三事六政:种棉、造林、牧畜;禁烟、天足、剪发、水利、种树、蚕桑,三事六政相辅而行。 
  修公路、铁路,建工厂,山西形成了自己的近代工业体系。 
  山西的教育,当时也在全国领先。山西早就实行了国民义务教育,到1916年,山西每万名国民中有小学生二百九十人,居全国各省之首。师范教育与女子教育相应发展,阎锡山颁行山西教育计划进行案,促进了这一发展势头。(以上参见《山西史纲》,第320页、324页、第305页) 
  观察阎锡山的“独立王国”形成过程,不可忽略1920年前后中国曾经涌动过的各省自治、联省自治的社会呼声。袁世凯去世后,北洋政府的中央权威渐渐衰微,各省要求自治的声音随即高涨,这里有军阀们确保地方割据的私欲,也有忧国忧民的有识之士的憧憬。最引人注目的是湖南发起的“联省自治”。1920年7月22日,刚刚赶走张敬尧重掌湖南军政大权的谭延闾,向全国通电宣布湖南自治,今后省长要湖南人自己选举,不再由中央政府任命,还要制订省宪法,主张“湘人治湘”:“鄙见以为吾人苟有根本救国决心,当以各省人民确立地方政府,方为民治切实办法。近年海内明达之士,对于国家之组织,尤主张联邦合众制度,或主张地方分权制度……” 
  在呼吁地方自治的声音中,有一个年轻人的言论格外响亮,他就是毛润之: 
  不错,当年年轻气盛的毛润之毫不隐瞒这一点,他甚至还给起了个“湖南共和国”的名称,他说:“我们主张‘湖南国’的人,并不是一定要在字面上改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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