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楼上,九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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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楼上,九楼下-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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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第二个,也是让我从小被笑到大的名字,最终就叫做:董拉拉。
  总觉得自己的童年呀,花季雨季呀会灿烂无比,职场生涯也该风风光光。结果,被这个怪怪的名字弄得乱七八糟。
  每次见陌生人时,从来不担心自己的打扮举止不够光鲜亮丽,只在报名字的前一刻,有那种手心发冷、呼吸急促、眼冒金星的感觉……
  现在到死都记得的那一幕啊,真的让我羞愧难当:
  那个夏天,多美好啊——被小姨拉去相亲,因为她说我可以谈个恋爱了。结果见到男方时我简直想要欢呼雀跃,完全是我想要的类型也!结果,一切都很完美,一切都很自然,我甚至看到他的眼中已经有了小小的火花……结果我在要说名字之前,因为过度紧张真的当场昏倒,把帅哥吓个半死,以为我是病秧子,结果悻悻离去。
  这造成到现在,我都不敢再相亲的严重结果。
  “如果以后你们的心肝宝贝嫁不出去,你们就知道一个名字给一个女人的一生造成的严重后果了!”我对爸妈叫嚣。
  “那就只好养你一辈子了呗。”两个人气定神闲,毫不在乎。
  服了他们。
  我的人生,有问题了…………
  我做无言状,站在他门口不做声。
  “哦……对不起哦。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的名字……”他有些尴尬,连忙解释。
  “没关系的。26年我都是被笑过来的,早就麻木了。”我再次露出厚脸皮的灿烂笑容:“尝尝吧?”
  端着鸡汤,我坚信我的样子很有诚意。
  他愣了一下。我看见他虚弱的嘴角滑过一丝微笑。
  “好啊。谢谢你!快,请进来吧!”他闪身,给我留下了一条进去他家的通道。
  可能这栋楼还没有人,进入过他的世界。
  呵呵,我还蛮幸运。就算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哦,忘了介绍我自己了。我叫江槐。”我刚踏进的时候,他连忙补充。
  我看他。
  男人生病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吗?虚弱的男人怎么还有一种特别的味道让人舒服呢?难道是因为一向的外表上的刚健掩盖了本来的柔顺吗?
  他的脸发红了。我看见。
  如此单纯害羞。但看他的年纪30有余。
  看来,每个人的气质都有不同之处。他应该也有属于他的魅力吧。不过,呵呵,他这种过气大叔我不感冒。
  孤独到没有人要,真可怜。
  不禁又想要悲天悯人一番。
  房间不出我所料的脏乱差。地板上散落无数的报纸、图纸、废纸,茶几上摆着无数的杯子、盘子、矿泉水瓶子,客厅里的工作台上铺满铅笔、钢笔、烟头……
  等等……烟头?烟头!
  当场我要昏死过去。
  最讨厌烟,讨厌抽烟的男人、更讨厌把烟头乱放乱扔的男人……而他居然全占齐了。
  哎。
  有必要,对这位大叔进行一下家政兼卫生兼健康知识教育。
  “太乱了吧……呵呵,老是加夜班,没有时间收拾……不好意思!”他裹着毯子,搔着头打哈哈。
  “没关系。男人的房间都是这样的嘛。我不介意。”我口是心非陪笑脸。
  但当时我脑子里飞快计算的是:我怎么走下一步?还有能下脚的地方吗?!
  “哎呀……这……这真的不好意思!”他一边挠着头,一面尴尬的对我笑着,想要掩饰一下他房间的状况。他左右顾盼了好几秒钟,终于在几双脏运动鞋的旁边找到了一小叠报纸。
  一边裹着毯子笨拙的往地上铺,一边解释打哈哈:“地板……没有拖,你又穿的拖鞋,那么干净的……别弄脏了,将就先踩着吧!”
  我抱着罐子看他弯曲忙活的身体,连苦笑也挤不出来。
  狂晕。果然是个一点点魅力也没有的大叔。
  如果不是因为我伤了大叔的心,把他误认成是鬼,我也不会这样给个邋遢没人爱的大叔费劲去熬什么鸡汤。
  我老爸老妈还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呢。
  我顺着他往茶几铺去的报纸路向前走去。
  才发现,其实他的房子装修得非常有品。不是因为太乱,也是个有品味的人住的地方。
  整体是咖啡色调的。深的浅的好几个层次的颜色。墙是卡布奇诺色,家具是浅咖啡色,地板是稍浓的咖啡色,窗帘则是浓重的咖啡色,象是炭烧咖啡的颜色,符合他那有一些自闭的生活方式。
  不过是我喜欢的颜色。
  其实他这个人应该不是这样子才对。可能,是受过什么严重打击吧……我的肚子里面又开始杜撰悲惨曲折的故事情节。
  他的一个喷嚏打断了我的思考。
  对啊,他还没有吃饭呢。
  再等鸡汤快凉了。
  “哦,这是我熬的汤,算是给你赔不是了。今天中午真的很抱歉!不要记恨我啊。”我双手递过汤锅。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滑过一抹突然柔软的光;那光,有一些湿润的感觉。
  “谢……谢谢你!这怎么好意思?”他一边接过,双手一边有些微微的颤抖。
  我在他无声的招呼下落座,他绕了一圈后在我身边的沙发上坐下。垂着头,半晌都不发一言。长发凌乱散落在他布满胡茬的脸边,他叹气。
  我听见。
  他喝汤的时候很安静,也不跟我说话,兀自捧着汤锅没有停顿。我心里还是有一些紧张的,毕竟是第一次做这东西,万一不好吃岂不是很没面子?
  “谢谢你……拉拉。”最后,寂静中,昏黄灯光下,他轻轻说。
  “不用谢谢我……我也只是……”我附和着回答,但其实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这时候他抬起头,面向我。
  我被震慑住了。
  他的眼睛里面,溢出泪水。
  一瞬间,我不知所措。
  眼泪从他的眼角大滴大滴的下落,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无声又悲怆的男人泪,是那样大滴大滴的涌出来。他到底有什么悲伤隐藏心底,这么这么隐秘而极度的悲伤,让他这样在一个不相识的邻居面前落泪。
  “对不起,见笑了。”他又转过头去,头发重新掩盖住了他的脸颊:“很感动。谢谢。”
  他不断的说谢谢。
  我只感觉疑惑。
  我们沉默了几分钟,屋子里面没有其他的声音;他的工作台上亮着台灯,光线从他画到一半的图纸上面反射到天花板。
  现在我对他真的好奇了。这样一个孤独的、30多岁、生活无规律但似乎又很有才的男人,现在是我楼下的邻居,一个尴尬场景后互相坐下来交谈的人。
  他终于站起来,走向他的窗口。一般平时从外面看,他总是用窗帘遮掩着他的窗户,白天也不拉开。但现在他拉开一边的窗帘,咖啡色的窗帘,向外看去。
  一反往常,今天夜空澄净。深深的丝绒蓝色包裹天空,直到天际;几颗不怎么亮的星在远处忽远忽近的闪烁着。
  没有月亮。
  他又叹了口气,似乎在回忆什么。
  “哦,你病得这么厉害,买药没有?还是家里有?”我不能忍受这寂静和伤感,发出了声音。
  “没有……不吃药可以的吧,我前段时间也发烧过,自己好了。”他沙哑的开口,没有转过头。
  “那,我帮你去买点。帮人帮到底嘛。小区外就有个药店。”我起身,整理衣角。
  “不麻烦你吗?”他的声音,略微柔和了些。
  “我去了。一会儿请帮我开门。”我转身向门口走的时候,他仍旧出神望着夜空。
  我回望他,他的轮廓被夜色包围。瘦削的侧面,很单薄。
  到药店门口的时候药师正准备关门。我冲进去点了几种药,又询问了吃法,然后拉着披肩直直往小区内跑回去。
  起风了。已经是秋天了。
  怪不得他会感冒发烧了。这样的天气他似乎还是穿着一件短袖T…SHIRT上班来着。
  我继续裹紧披肩,心中有一种酸酸的情绪流动。不知道是不是同情,但是我觉得,既然有缘分成为邻居并且认识,我也有责任给他多一些关心。
  人一辈子,总有落魄伤怀和寂寞的时候。这种时候,如果有别人的关心,就能够有继续好好生活的勇气和决心。
  不是说,远亲不如近邻吗?
  我按了门铃,他很快过来开了门。
  “外面起风了吧?”他问。
  “你怎么知道?”
  “我的窗帘,飞起来了。”
  哦,对,他刚才打开了窗户。
  我探头去看,在还没有进门的时候:窗帘微微飞扬,很漂亮,衬着窗外的夜空。
  我进门,关门。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找到一瓶矿泉水。拿出来,走回客厅。
  他已经坐到工作台前面,裹着毯子工作起来。
  昏黄灯光下,他的脸孔在长发的缝隙里忽隐忽现。他右手握着铅笔,左手小心的扶住图纸的边缘,很认真的样子。
  “江槐,把药吃了吧。药师说,最近流行感冒很厉害的,你多半是被传染的。赶快好,别传染我。我可是要赚钱自己养活自己的人啊!”我开药盒。
  他一边咳嗽,一边应好。
  看他吃了药,我总算舒了一口气。
  不过说真的,我确实也害怕他传染我。要知道我公司里,请一天病假就要扣100块钱呐!可以要我命。
  我就是爱钱,钱是我的命。
  没钱拿什么臭美。拿什么供房子。拿什么去酒吧泡帅哥。
  呵呵,又说漏嘴。
  “这么不舒服干吗还要工作?放一放明天再做多好。”
  “你不知道的。”他缩在毯子里面,很舒服的样子:“我必须两天内做完,不然客户要发飚的。我也只是小职员而已。”
  “那干吗拿手画?现在不是都用工程制图的软件做图纸了吗?”我不解。
  “客户要求特殊,用软件做了以后,都还要用手绘添加一些内容。软件也不是万能的啊。我这是体力活,不能跟你这OL相比。”他说着,又要起身去工作台。
  怎么,做工程师还这么麻烦?如果他是工程师的话。
  看起来,应该是的。
  “哎……头好昏呐,这感冒可真厉害。”他说着,又拿起了铅笔。
  我抬头看挂钟,已经11点多了,想想明天还要见客户,决定起身告辞。明天再来看看他也不迟。
  “那,江槐,我先回去了,明天……呀!”我说话起身的同时,我看到他猛的从工作台上倒到地上。
  他难道发烧晕了吗?!
  我冲过去,扶起他的头。只觉得他全身瘫软,还有意识,只是双眼已经闭上了,看起来弄严重了。
  无论如何,先把他弄到医院去再说!
  我身上也一阵发软。我害怕,他就这样醒不过来。
  好歹,也让我和他成为寂寞的朋友再说啊。
  120的救护车很快便到达了。医务人员把江槐迅速地抬到担架上面,然后我凭直觉抓起他放在工作台上面的一串钥匙,紧紧跟在后面。
  一直到我上了救护车,我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江槐躺在我身边的担架车上,完全没有了意识。他的手上打着点滴,他的脸上罩着氧气罩。
  我愣愣看他,我有些害怕。
  “小姐,你是他什么人?”身边一个护士拿着记录本,问我。
  “我……是他邻居。我住楼上。九楼。”我一个字一个字,生怕遗漏了什么。
  “他叫什么名字?”
  “江槐。”
  “年龄呢?”
  “对不起,这个我还不太清楚。”
  “你多久发现他这样的?”
  “不久。我中午看到他的时候,他好象就有些发烧了;晚上我回来,给他送了鸡汤过来,然后帮他去买药。结果我买药回来后不过几分钟,他就在我眼前昏倒了。”我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别着急,小姐。他应该没有大问题的,年轻男人身体素质好,扛得住。”护士在一旁,轻轻地说。
  我鼻涕眼泪一起流。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很怕看见身边的什么人病倒,似乎一看见谁病倒,我就失去了什么,完全没有依靠了一样。
  也许是独生子女的弊病吧。
  江槐瘦削的脸庞在我面前晃动着,救护车的笛声响得刺耳,这一刻我真的不知道,江槐还能不能醒过来。
  总觉得,他好像醒不过来了一样。
  我的眼睛又模糊了。
  但是担心好像实在有些多余,只是我的情绪太不能受自己控制了而已。
  夜晚的医院里静得让人窒息,一片的雪白看久了甚至让我的眼睛有些微的刺痛。我仍然不能适应这样的环境,于是,在极度的安静中,我趴在旁边的病床边上睡着了。
  我应该睡得很香,因为一夜无梦。
  “拉拉……拉拉你醒醒……”一个低低的,温和的声音自耳边飘来。
  轻轻的,似乎怕惊扰到任何事物那样的轻。
  我努力撑开眼皮,寻找这声音的出处,于是在蒙胧中,隐约看到一张脸孔。
  憔悴的、男人的脸孔。
  我猛然惊醒过来:是啊,是江槐。我们在医院,因为江槐发烧昏倒,所以我跟来了医院……
  “你没事了吧?”第一句我便迫不及待地问。
  江槐靠在床头坐着,苍白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嗯。应该没什么了,我记得我是昏倒了对吧,后来都不怎么记得了。现在头也不昏了,就是身上没力气。”
  “那你要好好休息一天哦,不然身体受不了。”我说。
  但同时,窗外的阳光提示我早晨的存在。
  几乎是跳起来的,不知道现在几点几刻,因为表不在手上。
  “几……几点了?!”我嚷嚷。
  “八点十分。”江槐看了看手表后说。
  我确信我今天有了大麻烦。9点上班,要见重要的客户;而我必须在此之前从医院回家,梳洗换衣,然后到公司……
  天哪。
  现在,换我觉得脑子里面一片天旋地转。
  不知道为什么,一遇见江槐的事情,我就总是要出一些岔子。千万让我安全上垒吧。
  不然,会被老板杀了。
  我飞奔出医院,一路上小腿都快要转筋了,思维更是一团浆糊。我这苦苦的命啊,实在是让人难以承受啊。
  我想,江槐一定又被我吓了一跳,我只但愿他的病不要因为我的动作吓到他而加重,只要他康复回家,一切都OK了。
  经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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