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魔域魔族的数量比他们想象的要少,幕令沉稍稍一想便也明白——南宫涯并不信任现在这些由力量招揽而来的魔族手下。
当年南宫涯的父亲被南宫昀剿除,按照传说中魔皇狠决的作风,必然会将曾忠于他叔叔的魔族全部铲除,南宫涯也就很难聚拢起父亲的旧部。而按照云达所交待的,如今南宫涯招拢他人为他所用,是靠赐给他们一股极其精纯强大的魔力帮助他们修炼以收买人心。
而云庄主自己也不知道那股力量从何而来,他潜意识里猜测那力量属于南宫涯自己,但幕令沉却不这样认为——如果南宫涯本人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他根本不必花费这么多年如此费尽心机地布局,即使肉身消亡,也只需要早早凑够祭品恢复肉身回南境魔域收揽势力就可以了,魔族信奉强者,这一点即使在南境魔域也适用。
自从从徐家的藏宝之地出来之后徐青修就对各种各样的剑格外敏感,他一进来就被这把剑迷住了,不由自主地盯着它看。即使是被修真界极为提防、被南境皇室奉为传承之宝的不祥魔剑,他本身的造型却极为流畅美丽,他比寻常的剑稍长两个指节,看似内敛而不引人瞩目,但细看去却能发现剑身似乎能吸附四周所有的光芒,仿佛低调地掌控着一切的帝王。
突然间一个声音闯入了他的脑海:“你能感觉到我?”
徐青修一惊,小心翼翼回道:“你是谁?”
那个声音再度开口,似是叹息:“我是千念剑灵,千念。”
那一边,幕令沉却不是那么顺利。
白伯商似是已经发现了他的不对,问道:“云庄主今天状态不好?还是太紧张了?”
幕令沉点了点头,没有回话。
徐青修心里一紧,他怎么忘了,幕令沉他即使能自由变成任何一个人的样子,也绝不是一个好的演员,毕竟他可是又寡言又没表情。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白伯商彻底识破。
而这面千念剑又主动和他说话了:“你们是来消灭南宫涯的?”
徐青修一愣,没有回应。
千念道:“不要怕,我不会把你们暴露出去……因为,我也想杀了他。”
杀了他?南宫涯不是南境魔域的皇室成员么?作为南宫一族代代传承的魔剑之皇,千念为什么会想杀了他?
似是感受到了徐青修内心的疑惑,千念徐徐道:“……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直接感受到我的经历吧。”
语言是可以骗人的,不如直接将一切共享给对方。当年的浩日剑也是如此做的。
和当日在封印之地时一样,徐青修的意识迅速被卷入了千念剑的意识之中。
他感受到千念被握在一名青年手中,青年看上去尊贵而优雅,却拥有磅礴而凛冽的魔息。他握着千念剑,随意地砍下面前另一个年轻人的头颅。从千念的意识中,他知道这名青年是他迄今为止的最后一位主人,也是最后一位魔皇南宫昀,而那名被他所杀的年轻人则是他的堂弟南宫涯。
南宫涯身死之后,虚弱的魂魄竟然瞅到一个空隙,悄悄潜入进千念剑剑身之中,而彼时千念正在闭关修炼自己的灵体,竟然没有发现这弱小的躲藏在自己本体中的贼人。再之后,修真界大能趁虚而入,设下陷阱将南宫昀封印进封魔大阵之中,而千念则落入他们手里,最终被封进封印之地的高塔之上。
如徐青修从浩日剑处了解的一样,那里的封印可以侵蚀灵体和魂魄,即使千念是极为强大的灵体,也经不起这样日日夜夜日积月累的磋磨消耗,他慢慢虚弱下去,被封印的千念即使已经发现了潜藏在自己本体内的南宫涯的魂魄,也无力将他驱逐出去。而南宫涯的魂魄却趁着千念虚弱不堪的时机,一举将千念剑灵吞噬,彻底掌管了千念剑。
吞噬掉千念剑灵之后,他又发现了能够感应到魔剑的少年白伯商,便尝试与他交流,一步步引诱其欲望和黑暗,最终引诱他来到封印之地,解开封印,取走千念剑——那时的千念已经变成了寄存着南宫涯魂魄的容器,但同时也存有千念剑灵上万年来积累的强大力量,白伯商得到剑后实力瞬间暴涨,这才有了之后的事情。
而如今和徐青修交流的不过是千念努力留存下来的一丝灵体,明明是自己的本体,这些年却不得不一直小心地不让南宫涯发现。
千念道:“如果南宫涯一直缩在剑中,在彻底毁掉我的本体前你们就伤不了他,等大阵启动他从我本体出去的一刻,我可以困住他,你们趁机将其击杀。”
徐青修:“大阵启动?岂不是要地上的纹路凹槽全部被血填满时大阵才能启动?”
千念道:“没错。”
徐青修道:“我不同意。我不在意千念剑本体是否被毁,如果他被困在剑中,找到消灭他的办法也并不难。”
千念哼笑一声:“妇人之仁,留下南宫涯那样的家伙,后患无穷。不过或者我可以用全部的力量将南宫涯逼出一瞬,但只有瞬间,你们必须把握那时将他杀死。”
徐青修趴在幕令沉掌心,一字一字一笔一划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他。
幕令沉手指上下摸了摸,捏了捏他的腰。
徐青修瞬间明白他是认可了这个做法,对千念道:“好。”
第74章 以剑慰灵
白伯商已经隐隐发现不对,他盯着幕令沉:“云庄主手受伤了么?怎么一直藏在袖子里?”
徐青修当机立断地松开幕令沉手指,跳到他袖子上抓好。
幕令沉也慢吞吞地伸出了一直隐在袖子里的左手,让白伯商看到他手里没藏东西。
白伯商暗忖一般修真者即便藏一些法宝等东西也不会一直拿在手里,难道是自己今日过于紧张?他皱了皱眉,没再说话,转而道:“云庄主,就请你亲自去放血,启动大阵吧。”
他内心深处犹自不十分相信云达,觉得他胆小怕事,什么都舍不下,总想不用付出什么就能占尽好处,并不像自己果决能够成就大事。自己当年屠戮徐氏百余口人,自然早已无路可退,而云达如果亲手杀死龙汀谷众人,他便也处于和自己一样的位置。
见幕令沉迟迟未动,白伯商倒也没怀疑,云庄子性子便是如此,如果他能果断地将这些人都杀死才要让他惊叹。他又加了一句,淡淡道:“这是魔皇陛下对你的信任,也是对你的考验,你明白的。”
趁着他说话时分神,幕令沉已经再次将左手收拢于袖中,徐青修也找准机会跳了回去,抱住他的小指,堪堪稳住平衡。
幕令沉小指向上托了托,又趁机用拇指摸了摸他的头发以示安慰。
徐青修努力偏着头试图避开,如今对于他而言幕令沉的拇指实在是太大了,把他的头发都按散了。
幕令沉闻言略略点头,向西侧关押着龙汀谷众人的石笼走去。
他徐徐地不紧不慢地弯下腰,仙力向指尖缓缓凝聚。
白伯商瞳孔骤然一缩,多年来所积累的直觉猛然间向他示警,他左手突然用力前伸,一道剑光向幕令沉袭去:“慢着!”
但是已经晚了。千念几乎是在同时向徐青修发出了信息。
徐青修早已经准备好,抱着幕令沉的小指,张嘴咬住他指侧一块肉,得到信息后立刻狠狠咬了下去,他如今人实在太小,再使劲也没有多大力气,不过留下一个浅浅的小牙印——而幕令沉准备好的术法也在这一刻释放。
极其寒冷而磅礴的仙力从他指尖奔涌而出,竟然在刹那间将被千念逼出剑外的南宫涯魂魄及那两名魔族都冻在了一处,远看去像连在一起的一面冰雕。
即使是千念剑灵都被这骤然爆发出的强大力量所震撼,他仅存的一缕灵念眼睁睁看着对面男子手指微动,冰内突然增强的力量就将南宫涯的魂魄生生撕裂,心下骇然。要知道南宫涯的魂魄虽然原本很虚弱,却吞噬了自己几乎全部剑灵,后来又借白伯商的手找来无数锻魂补魂的秘药秘法,如今作为无形的魂却挣不脱对方有形的冰的禁锢,更在对方一击之下瞬间消散。
但是他已经再无力支撑下去——将南宫涯逼出本体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能量,他可能注定再也看不到南宫皇室复起的一天。他闭上了眼,最后一丝灵念也轰然消散。千念剑刹那间发出一声悲痛凄楚的长鸣,鸣声久久不绝,当他沉寂下来之后,周身都仿佛变得无比暗淡。
失去了剑灵,传说中的魔剑千念已经变成了一把残剑。
从寒气涌现到南宫涯魂魄被禁锢再到他魂飞魄散不过发生在刹那间,白伯商和南宫涯签订了灵魂契约,在千念剑灵突然发力时便发现了不好,见到南宫涯魂魄竟轻易被毁时更知道大势已去。他忍耐着灵魂处传来的痛楚,当机立断掏出十枚天火珠向关押龙汀谷众人的石笼处掷去,而后转身就跑。
这圆形大厅共有三条通道相通,一条是幕令沉和徐青修来时的通道,另两条都在靠东面白伯商的身后。徐青修从幕令沉手上跳下来,迅速恢复正常大小,他眼见白伯商逃入左面的通道,心下恨然,手里却快速撑起防护结界。
天火珠是传说中蕴藏天火的一种宝珠,只要碎裂就会有天火喷涌而出,而天火易燃难灭,随风自燃,越烧越旺。据说七百年前云谷仙门就曾被仇人扔了一颗天火珠,因为救援不得法,整个护山大阵都被全部烧毁,各峰也是损失惨重,几乎要灭门,所以徐青修深知这东西的厉害,只是不知道白伯商从哪里竟然找到了十颗天火珠,并全部扔了下来!
此时徐青修布下的防护结界已经被烧毁,他眼见着火势越来越大,知道这火没有专门克制它的东西轻易扑不灭,咬咬牙,对幕令沉道:“令沉,先把人救走。”
等他们把龙汀谷众人救出去,白伯商必然早已不知去向。
幕令沉看出他眼里不甘,一面动手召出一面冰墙将两人及龙汀谷昏迷的众人全部护起来,又伸出手,理了理徐青修乱掉的头发,冷冰冰地安慰道:“放心,他跑不了。”
话音刚落,大厅中骤然涌起比之前还要强烈千百倍的寒气,瞬间就将因天火燃烧所产生的的灼面热浪压了下去。寒气逾盛,天火似被压缩了生存空间一般,原本见风就长气势滔天的模样不复存在,唯唯诺诺地缩在一起,越缩越小,最后在地上缩成一个团,很快完全熄灭了。
幕令沉依然负着手,冷冷淡淡站在那里,待天火完全平息后才一挥手,将寒气完全收起,再在龙汀谷众人处布上防护禁制。
徐青修再一次被自家女儿他爹所震惊,他知道冰玄宗厉害,势力强大,却不知道冰玄宗功法能厉害到这个地步,不可一世的天火都要在他面前伏低做小,驱逐这样一场劫难竟显得举重若轻。
幕令沉回头和徐青修对视一眼,无需言语二人已经明白彼此的意思,迅速向白伯商逃走的那条通道追去。
白伯商进入的那条路并非如幕令沉他们来时的路般一条路走到头,而是有无数的岔道,他们走进来没有十步,面前就已经分了五条岔路。
幕令沉站在岔路之前,闭上眼,神识外放——强大的神识刹那间覆盖了整面通道,生路死路曲曲折折尽皆无处遁形!幕令沉快速记下正确的通路,右手不动声色地向后一摆。
徐青修不明所以:“……我跟着呢。”
幕令沉:“……我是让你拉上我。”
真是的,认识半辈子了,目测将来也会继续缠在一起,居然这点默契都没有。
我要回去揍青修。
徐青修把左手搭在他手上,只觉得幕令沉似乎和身边的气流融为一体,飞速地向前方不着力般掠去,周身的空气变得寒凉,徐青修伸手抚上鼻翼,摸到了细小的水珠。
眼前的光芒越来越盛,最终出来时面前却是一片开阔的竹林。
幕令沉伸手拦在前面:“这座竹林一座阵法。广寒君给我的溯源消解之阵太小了,无法对这片林子施用。”
他想了想,冰魄剑出鞘,徐青修只觉眼前一道寒光闪过,耀眼的银色剑光冲天而起,斩入云霄,又倏地倾覆而下,顷刻间从面前竹林中劈出一条通路。
幕令沉微微侧身挡住他,衣袍下摆被风吹得轻微地扬起,等光影俱散尘埃落定才率先向前走去。
自成阵法的竹林竟被硬生生强力毁去,向前而去再无障碍,两人很快顺着幕令沉开辟出的道路走到尽头,路的尽头处是一座木制结构的院落。
白伯商也定然发现了此处变故,正站在屋前看着两人。
他看向徐青修的目光中有嘲讽有冷意,转向幕令沉时却不由得变了变。他原本将幕令沉当做一个天赋极佳的年轻后辈罢了,后来几次亲自看见他出手,特别是今天迅速毁掉南宫涯魂魄,又摆脱了天火雷厉风行地追至这里,他的心中已有动摇。
白伯商周身突然升腾起一股极为强悍的暗红色魔气,那气息强大、神秘、且压抑,和云达从南宫涯处得到的力量系出同源,但白伯商身上所具有的明显还要更强大深厚得多,站在那里就是无形的震慑。
他静静敛目,淡淡道:“此事原本是幕宗主没有干系,幕宗主又何必要一直坚持趟这浑水呢?”
徐青修望着昔日仇人,心口不由得血气翻腾。
幕令沉却错开一步,不着痕迹地挡在他面前,从乾坤袖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柄剑。
剑如春水,色若碧涛,至柔而至刚,正是长青。
幕令沉提长青剑在手,上前一步,横剑沉声道:“澜烟徐氏不孝儿婿幕氏令沉,在此告慰岳父母在天之灵。”
第75章 永不融化的雪
南宫涯本身是魂体状态,并不能吸收太多的能量,便将得到的很大部分力量贮存了起来。白伯商与他缔结了灵魂契约,南宫涯魂消魄散之下,他的灵魂也受到了重创。他心下一狠,知道事态不妙,便迅速将南宫涯之前支使他贮存起的强大力量全部吸入体内,死马当做活马医,却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他竟然成功了。受创的灵魂迅速修复完全,他的体内充盈着磅礴的力量,竟是前所未有的强大!
空气中的寒意愈来愈甚,不一会儿,呼啸着的寒风席卷而起,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而降,之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便成了彤云密布。
而这一切很快演变成了盈空彻日的巨大暴风雪,鹅毛般的大雪伴着寒风密密实实地糊上徐青修的脸,他用手挡住脸,连睁眼都觉得困难,更别提去看幕令沉如今的情况。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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