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寡母 --第3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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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儿寡母 --第3部-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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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看妈妈时,妈妈已经倒在了泥水里。妈妈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人已经晕了过去。弟弟当即瘫在地上,他本能地抱起妈妈,大声地呼唤着。妈妈很快醒来,她睁开眼睛,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微笑。她说:〃我没事。〃她说着,挣扎着要站起来,但身体却松软的如同一团棉花。林福增站在旁边,六神无主。 
弟弟把妈妈抱在怀里,妈的身体刺骨冰凉。 
弟弟紧紧搂着妈妈,但妈妈还是想自己站起来。她不想在孩子面前显得过于脆弱,她颤抖着伸双手,扳住弟弟的肩膀,却使不上任何力气。妈妈咬着嘴唇,她已经竭尽全力了,她的手在剧烈地颤抖着,弟弟清晰地看到妈的嘴唇也在猛烈地翕动。在妈的眼睛里,弟弟分明看到一丝绝望的神情。弟弟轻轻握住妈妈那干枯的手指,将它们放下来。妈妈不再反抗,但她脸上满是无奈,她合上双眼,很快,眼泪滚了出来。 
弟弟也想哭,貌似寻常的一幕却让弟弟清楚地感受到妈的衰老。弟弟紧紧闭上双眼,他拼命地想忘掉眼前的一切,但妈妈那绝望的神情却在他眼前一遍又一遍的闪现。而且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地刺激着他的脑海。但弟弟知道,他不能落泪,在这个时刻他必须坚强起来。他咬着嘴唇,把已经滚出来的眼泪吞回肚里。他让林福增扶着妈妈,自己却一头扎到大雨里。 
外面大雨倾盆,弟弟的眼泪伴着大雨一同滑落。弟弟跑到拖拉机旁边,他拎着铁锹,爬到车厢上,冒着如注的大雨卸着车上的矿石。他拼命地扬着手臂,没一会儿他便累的腰酸腿疼。他没有停下来,而是更加卖力气。高空中电闪雷鸣,在闪电的映照下,弟弟的脸早已扭曲的变了形。最后,他精疲力竭,一屁股坐在冰冷的矿石上,还在用手往下推着石头。推着推着,弟弟的手被锋利的石头划出道道伤口,鲜血淋漓。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干活,还是在发泄着心头郁闷的情绪。他哭了,喘着粗气哭了,飘洒的雨水落到了弟弟的脸上,将他的眼泪也冲刷干净。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弟弟才可以纵情地掉着眼泪。等到把矿石卸干净,弟弟跳下车。他打开车门,从里面拿出摇把子,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车摇着。他没有立刻回去,而是用雨水洗了把脸,然后慢慢走回去。 
此时,妈妈陷入轻度昏迷。她尚未丧失理智,但身体已完全不归她支配了。她的身体开始发烧,脸色也由苍白转为绯红。林福增抱着妈妈,心急如焚。但怎么等弟弟也不回来,他都要疯掉了。终于,他把弟弟盼回来了,两个立刻架着妈妈向拖拉机走去。他们给妈妈顶着塑料袋子,但没走两步就被风吹走了。冰冷的雨水将妈妈砸醒,她睁着通红的眼睛,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等弟弟他们把妈妈安置到驾驶楼里,妈妈立刻又昏睡过去。林福增见弟弟已经把矿石卸了,不禁暗暗佩服弟弟心细。无论什么时候弟弟做事总是很理智,现在路面满是泥泞,拖拉机拉着重货实在是太危险了。 
弟弟嘱咐林福增照顾好妈妈,他开上拖拉机向村里驶去。经过一路颠簸,总算安全地在我家门口停了下来。 
弟弟刚要搀妈妈下车,却意外地发现旁边停着两辆警车。 
妈妈像有所感应似的,激灵一下醒了,当她看到警车顿时一脸惊恐。 
妈妈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爬子一直在等弟弟,那种对金钱的追逐使他决定今天一定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清楚。他见弟弟回来,立刻问弟弟以后是不是还去开矿。弟弟没有理他,他知道他用什么样的神态、什么样的语言能将他激怒。果然,爬子在弟弟面前暴跳如雷,但弟弟却一直不愠不火。最后,爬子满嘴脏话,而弟弟只是轻蔑地看着他,说:〃你最好积点德,要不然你下辈子还是个瘸子。〃爬子气疯了,他气势汹汹地指挥警察来抓弟弟,弟弟尚未来得及反抗就被拷了起来。妈妈见到弟弟被抓,当即就哭了。她跌跌撞撞地下车,林福增怎么拦都拦不住。妈妈盯着爬子,满眼的仇恨。她让爬子把手铐打开,但爬子非要弟弟和他当场道歉,而弟弟则死活也不肯服软。当时雨已经小了很多,但还在哩哩啦啦的下着。爬子与弟弟就那么僵持着,谁也不肯退步。到最后,白景文失去了耐心,在他看来,弟弟实在是太倔了,但他就没有想到,现在已不是一个简单的道歉问题,弟弟知道,此时只要他一松口,他在爬子面前就再也抬不起头来。 
白景文一声令下,警察拽着弟弟就往警车里塞。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时,妈妈突然扑了上来,她死死地抓住警察,不让他把弟弟带走。警察使劲儿推着妈妈,但妈妈已经丧失了理智,她满脑子想的就是不能让警察把儿子带走。挣扎到最后,妈妈竟然一口咬住了警察的手指。警察嚎叫着把妈妈甩到地上,但他没有想到妈妈倒在地上就再也没有起来。警察握着手指,疼得直跺脚,他没有理会妈妈,他以为妈妈是在装病,这种情况他见的多了。但弟弟见到妈妈躺在泥水里,他顿时暴怒起来,他扬起手,挥着手铐照着警察的脑袋就砸了过去。那警察毫无防备,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事态立刻严重起来,其他的警察纷纷从车里跳出来,他们扑向弟弟,弟弟的手被拷在一起,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他很快就被众警察压在身下,让人打的满脸是血。林福增嚎叫着冲上来,但他很快被一个健壮的警察踹到一边。他挥舞着拳头还要往上扑,却发现爬子就坐在他旁边的车里。林福增立刻转移目标,他把所有的仇恨都发泄到爬子身上。他一把抓住爬子的衣领,像揪小鸡子一样把他揪出来。爬子面如土灰,林福增瞪着仇恨的目光,甩手将他丢到泥水里。爬子哀叫着想爬起来,但林福增随后就是一脚,爬子在雨水里滚着,躲闪着,再也没有昔日骄横的神态,眼睛里闪烁着不尽的惊恐。林福增此刻心如死灰,他在举起旁边一块磨盘大的石头,照着爬子的脑袋就要砸去。爬子体若筛糠,他来不及躲闪,只能闭上眼睛等死。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白景文扑过来,他拼命抱住林福增,直到警察也把手铐给他拷上。林福增死命挣扎,困兽犹斗。外面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街坊四邻也都跑了出来。他们看着眼前的景象都呆在那里,不知我们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很快,宋二婶发现了妈妈,她赶紧跑过去,抱起妈妈。妈的脸色发青,已经快没有了呼吸。宋二婶尖着嗓子大叫道:〃出人命了。〃 
她这一声让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白景文的脑袋嗡的一声。他回头,想看看是真是假。却不想宋二婶早已扯着嗓子哭出声来。弟弟眼前一黑,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挣脱警察,向妈妈扑去。 
白景文也慌了,他跟过来,那时,妈妈已气若游丝。白景文多年的公安经历告诉他,眼前的女人决不是在装模做样,再不抓紧时间抢救,这个人可能真就不行了。白景文顾不得再追究弟弟和林福增的责任,他焦急地命令警察把他们的手铐打开,把妈妈抬到警车上,顾不得百姓的目光,打开警笛,呼啸着向县医院驶去。 
妈妈到了医院,立刻被要求住院。当时医院要弟弟交五千块钱的押金,但弟弟则身无分文。白景文帮弟弟在医院里联系熟人,总算允许妈妈先住院了。等妈妈安顿下来,白景文带着弟弟回家取押金。弟弟回到家里,翻箱倒柜,把所有的钱都凑到一起,又和林福增借了两千多,总算把押金凑够了。白景文好事做到底,他又把弟弟送回了医院,或许是觉得愧疚吧,他帮弟弟和医院说好,妈妈先住院,住院的花费等出院时在一起结算。弟弟一直都觉得五千块押金足够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花费远远不止这些。妈妈在医院住了半个月,身体勉强恢复过来。当她能挣扎着站起来时,就再也不肯继续住下去了。她催促着弟弟去办出院手续,当弟弟看到花费的单据时,他都傻眼了,仅仅住了两个星期的医院,竟然花了一万多块钱。 
30 
第二天,弟弟把医疗费用付清,妈妈总算出院了。看着妈妈虚弱的样子,弟弟鼓足勇气想打车回家,妈妈却瞪大眼睛,连声骂弟弟为败家子。他们坐公共汽车回去的,破旧的汽车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疯狂地颠簸着,妈妈咬紧牙关,但终归还是没有控制住,吐的昏天黑地。死去活来,最后在村口下车,妈妈站都站不住了。 
弟弟含着眼泪给妈妈垂背,看着妈妈痛苦的样子,他的心都要碎了。他们费尽周折,总算回到了家里。左邻右舍听说妈妈出院了,都跑过来探望。村里小卖部的生意变的异常兴隆,一向勤俭的邻居们此时都非常慷慨,给妈妈买来各种水果罐头和各式各样的糕点。她们往我们炕沿上一坐,拉住妈的手问寒问暖,话匣子一打开就再也停不下来。妈妈强打精神和她们聊着天,听着街坊四邻关切的话语,妈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当一个人在情绪极度低落的时候,朋友们的一句关切的话语,一句温馨的祝福都显得异常可贵。 
舅舅和舅妈也闻讯赶来,舅舅坐在柜子旁边的破椅子上,听这那群妇女唧唧喳喳地说着闲话。而舅妈则脱了鞋,爬到炕上,轻轻地给妈妈揉着腿。哎,亲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亲人啊。 
时至中午,邻居们都纷纷散去。这个时候,宋二婶赶了过来,她和妈妈说了几句话,就问妈妈盐在哪里,油在那里。妈妈知道她是要帮我们做饭,赶紧挣扎着要下炕,她大声地说:〃他二婶,不用你,我能行。〃宋二婶一把将妈妈按住,说:〃你快待着你的吧,你只要告诉我东西在哪,剩下啥事都不用你管,你就等着吃现成的吧。〃妈妈还要挣扎,但身子被宋二婶死死地按住。舅妈赶紧穿鞋,下炕,说:〃不用,不用,这儿有我呢。〃说着,跑到过堂里找东西去了。 
宋二婶没有回家,她和舅妈一起在我们家里张罗着,直到把我们家的午饭做好。妈妈要她和我们一起吃饭,她却把湿淋淋的手往围裙上使劲儿蹭了蹭,说了声:〃那可不成,我们那口子还等着我回去做饭呢。〃说完,无论妈妈他们怎么挽留,她都飞快地回家去了。 
妈妈他们坐在炕上吃饭。正吃着,突然听见宋二婶隔着墙头喊道:〃林江,出来。〃弟弟放下碗筷,匆匆跑出去。只见宋二婶踩在砖头上,勉强把头露出来,手上举着一个大铝盆,上面满满一盆绿油油的小葱。弟弟还要推辞,但宋二婶径直就把盆子塞过来,弟弟只好接在手里。宋二婶嘱咐道:〃里面罐头瓶里是我新做的酱,香着呢,你们先吃着,吃完了再到我们缸里盛,那么一大缸,咱们敞开肚子吃都吃不完。〃弟弟见小葱遮盖下有一个硕大的罐头瓶,里面装的满满的都是酱。弟弟感动地说不出话来。宋二婶又说:〃林江,你可要照顾好你妈妈,你妈这么多年带着你们哥俩个可不容易啊。不要让你妈再干重活,让她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弟弟使劲儿点着头,不知为什么,他今天特别脆弱,老是想哭。宋二婶把她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不再理会弟弟,回过头,风风火火地吃饭去了。 
等吃完饭,舅舅把碗筷往桌子上一推,点着了一支烟,悠闲地抽了起来。舅妈跑到过堂里刷碗,弟弟则在屋子里陪舅舅聊天。 
舅舅吸完烟,跑到后院摘了一个小黄瓜,塞在嘴里大嚼起来。边嚼边对妈妈说:〃大姐,你家的黄瓜都长大了,有些都烂在地里了。〃妈妈听了特着急,赶紧让弟弟去摘。弟弟跑到外面,天空中还哩哩啦啦地滴着小雨,弟弟一口气摘了二十多根黄瓜回来。妈妈让舅舅多拿一些回家,舅舅也不客气,让舅妈抱着,准备回家。 
弟弟把舅舅送到大门口,舅舅一脸严肃地对弟弟说:〃林江,你以后不要老是捅楼子,你斗不过爬子。你别看他是个废人,在咱们这块儿土上,他可是手眼通天。〃弟弟有些不服气,但他没有顶嘴,经过前些日子的风风雨雨,他觉得舅舅说的也许是对的,他远没有和爬子对抗的资本。不过,舅舅的话突然转折,他又说:〃不过,你别看爬子表面上猖狂,他让你外公给骂了。〃弟弟有些吃惊,舅舅接着说道:〃你外公一听说你妈妈让爬子给欺负了,气的火冒三丈,他顶着雨,拄着拐棍,在爬子家门外骂了整整一夜。爬子干听着,连个屁都没敢放。〃舅舅说着这些话,脸上眉飞色舞。弟弟听着,却觉得揪心啊。想想外公那么大岁数,一夜未睡,顶着雨,在外面熬了整整一个晚上,弟弟觉得心都被人掏空了。他焦急地问舅舅:〃外公他没出什么事吧。〃舅舅还很兴奋,说:〃没事儿,他回来睡了一个白天,第二天还想用拐棍去砸爬子呢,是我死活没让他去。〃弟弟没有说话,眼泪却掉了下来。他没有回屋,而是直接和舅舅去了外公家。 
等到了外公家里,见了外公本人,弟弟发现外公远没有舅舅说的那么风光。他当时正躺在炕上睡觉,外婆坐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缝着衣服。弟弟和舅舅、舅妈一脚泥泞,当他们掀开门帘时,外婆使劲儿对他们挤眉弄眼,要他们安静,不要影响外公休息。但外公睡的很轻,他立即睁开眼睛,看到弟弟,立刻坐起来。由于身体运动过于激烈,他大声地咳嗽着。但外公在咳嗽地间或,还在拼命地问着妈的情况。弟弟赶紧上炕,给外公垂着后背,告诉他妈妈现在挺好的。舅舅也在旁边给外公解着心宽。外公总算平静下来,他详细地问着妈的病情,弟弟一一回答。但说着说着,又扯到了爬子身上,外公的情绪又激动起来,他恨的呼呼直喘,咬牙切齿地说:〃咱们村子怎么出了这么个败类,我要年轻十岁,我非一镐头把他钉死不可。〃说着,说着,又开始咳嗽。外婆一边着急马慌地给他倒着开水,一边责怪他道:〃你说你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怎么净说糊涂话?你说,你把谁给打死了不偿命成?〃外公接过外婆递过的水杯,手在突突直抖,但嘴上还不服软,继续说:〃就算给他偿命我也认了,那是为民除害,为民除害。。。。。。〃外公机械地重复着,直到气喘均匀,才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水。 
弟弟帮外公擦着他喝水时淌下的水珠儿,心里对这位老人充满了钦佩之情。但他不想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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