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邓巴也曾这么回答:“我不认为,白人是要到你们这地方
来,我想他们只是经过,”
踢鸟还曾说;“德克萨斯已经是我们的地方,我们开荒辟地,
自人却在我们的土地上屠杀野牛,把牛尸弃在草地上,现在这些
事都发生了,已经来了大多白人,以后还会有多少白人要来?”
这时中尉只好说:“我不知道。”
“我已经听说了,“这名巫师继续说:“这些白人说要为此地
带来和平,那么他们为什么总是率领着满面胡须的士兵来呢?为
什么当我们要离开时,这些满面胡须的士兵,仍然紧迫不舍,要
将我们赶尽杀绝?我听说自人的首领,和我们印第安人谈过,他
们保证要和平,可是我也听说,他们又一再的食言背信。如果白
人的首领要来看看我们,我们怎么知道,他们到底是真情还是假
意?我们能接受他们的礼物吗?我们能和他们签约,那么我们之
间,真会有和平吗?当我还是个小男孩时,有许多族人,要去德克
萨斯法院参加会议,结果他们却被射杀死了。”
中尉将会提出合理的答案,来回答踢乌的问题,可是都很勉
强。他若咄咄逼人进一步问的时候,他也只有说:“实情我也不清
楚。“
他得很小心应对才行。可以看得出,踢鸟非常关切这些问
题,但他并没有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如果白人带着强大的火
力,真正在这儿出现了,不管印第安人如何骁勇吝战,顽强拒敌,
仍是毫无致胜的希望,他们必定惨败的。
同时,他也不能告诉踢鸟他的看法。他也很关心这些问题,
但中尉不能告诉他实情,可是也不能对巫师说谎,他只好暂时冷
眼旁观,再去寻找一个适切的观点。表面上,他佯装对这些问题
不甚热衷,而想去寻找一些更新、更生活化的主题。
可是每一天,都很难拒绝回答这些问题。有一个问题,被提
得最多,那就是——“下次还会有多少白人要来?”
4
逐渐的,站立舞拳开始期待,到棕顶帐篷里去的那几个小
时。
现在,大家也都能接受他了。与狼共舞不再是大家心中的大
间题。这个军人,他完全不像那些杀人不眨眼的白鬼一样,现在
看起来,甚至不像一个军人。
起初,站立舞拳真不喜欢和这令她厌恶的白人,在帐篷中谈
话。自从与狼共舞在此地住了下来,并教他印第安语,这些事更
成了村民们谈话的主题。虽然还有踢鸟在场,可是要她扮演这样
一个角色,着实令她不安。尤其,她因此少做了许多日常事务,心
中很怕遭人批评。在族中,妇女有许多工作要辛苦操持,虽然踢
乌一再宽慰她,可是她心中仍然惴惴不安,
过了两周之后;她心中却不可有那种害怕挂虑的感觉。她反
而得到族人新的敬意抛也很高兴,个人能产生一些好的影响
力。因而,站立舞拳的脸上,也常常漾出了笑容,肩膀也挺了起
来。最重要的,是她的新角色,为她建立了权威的感觉,这是每个
人都看得出来的。她的生命变得更率盛,站立舞拳由衷感到,这
是一件好事。
其他的人们,也都知道。
晚上,她和一些妇女们一道整理柴枝。站立舞拳身边一个朋
友,很骄做地碰碰她说:“大伙儿都在谈着你呢!”
站立舞拳下由得挺直了身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
“他们怎么说呢?她淡淡问道。
“大伙儿都说啊,你好像会巫术,他们说你该换个名字了。”
“换什么名字?”
“哦,我不知道。”这位朋友回答道:“诸如“魔舌’之类的名字
吧,大伙儿是这么说的。”
当她们俩在朦胧的夜色中,一块行走时,站立舞拳转着头看
看周围。当她们走到营区边缘时,站立舞拳说:“我喜欢我的名
字。”她知道,这话一说出口,没有多久就会传遍营区。“我要留着
这个名字。·
过了几个晚上之后,她又回到踢鸟的圆锥形小屋。她听到有
人在这附近唱歌,不觉倾耳去听。另一方面,也感到可以好好轻
松一下。她驻足听了好一会儿,心头不禁感到十分诧异。
“苏族有一座桥,这座桥可以通向另一个世界,这座桥叫”舞
拳’。”
她听得满脸潮红,不敢再听下去,连忙跑去睡觉。当她把被
子拉到下巴时,她一点也不认为,这首歌的歌词,有什么恶意。细
细回想着她听到这首歌的每一个字,心头泛起了甜美的感觉。
这一晚,她睡得好沉好沉。第二天早晨,当她醒来的时候,天
色已经大亮了。她爬出帐篷,看着这一天。匆忙奔到外面,驻足
一会儿。
她发现,与狼共舞已经骑着他那匹骏马,离开营区了。不知
怎地,她一看到这情景,一颗心就一直往下沉,这是她自己都想
不到的反应。以前,她毫不在意他的来去,可是她现在却好失望,
不能再看到他的身影了。
站立舞拳不愿别人看到她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很快地四
下看看,连忙装出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
踢鸟已经在注意她了。
当她耸茸肩,装作一派泰然自若的神情时,其实她的心跳得
好厉害。这时,踢鸟走了过来。
“今天不用再谈话了。”他说着,一面小心的端详着她,却使
她内心惴惴不安。
“我知道。她说,试着让她的声音显得很平淡。
可是,她也看得出,踢鸟眼神中好奇的神色,因此她只好加
以解释了。
“我很喜欢谈话,”她接着说:”我很高兴说白人的话,”
“他要回营地会看看,日落的时候,会再回来。”
这个巫师又仔细地看了看她,然后说:明天,我们还会谈得
更多。”
5
她感到这一天好长好长,几乎是一分钟一分钟挨着过。
她经常抬头看着太阳,就像那些无聊的待在办公室的员工,
经常抬头看钟,等着下班一样。愈看时间,愈觉得时间过得真慢。
魂不守舍,她很难专心做着手边的工作。
当她不盼着时间快快过去时,她就做起白日梦来了。
他出现了,活生生出现在她的眼前,在他身上,有那么多令
她崇拜的优点。在一起那份相知相惜,也许是因为他们在印第安
人中,是独有的两个白种人。另一方面,也因他的孤单寂寥。总
之,她深深对他引起了兴趣。
当地想到他所作所为的种种,心中泛起了神秘的骄做感。他
的这些作为,她所有族人都知道的。
她回想着他故意逗她大奖。有时,他是非常滑稽有趣的人。
虽然滑稽讨喜,但他一点也不笨。从各方面看,他都是心胸坦荡,
令人尊敬,又充满了幽默感。她深信,在他身上这些优点,都是与
生俱来的。
一眼看到他,就会注意到他身上那个骨管串成的护甲。看起
来,就像苏族的族人一样。他每一夭,都穿戴着那件护甲,从来没
脱下过。很显然,他非常喜欢那件护甲。
他的头发,像她一样,又长又乱又纠结。却不像其他印第安
人,又多又直。而他也没去试着改变他的头发。
他仍穿着白人的军裤和黑色的长统马靴,虽然上身挂着印
第安人的护甲,但这打扮,看来仍然是那么自然。
她沉思着,最后下了一个结论。认为与狼共舞,是一个诚实
的人。每一个人,都会在众多人之间,找到自己最欣赏的一种特
性。对站立舞拳来说,就是诚实。
这一夭,她就这么不断地想着与狼共舞,就这么过了一个下
午。她一直想像着,日落时分,他骑着西斯可归来的情景。想着,
接下来,就是他俩在帐篷里的情景。
这天黄昏,当她跪在河边,用河水冲洗罐子。她的梦想又多
了一层,但愿在帐篷里只有他俩多好。他谈论着他自己,而她则
凝神倾听。就只有他们两人。
踢鸟走了。
6
过了好几天,她的白日梦变成了真的。
原本,他们三人围坐在一起,正在谈着话。这时十熊临时差
人来找踢鸟,他正要召开临时会议。
踢鸟被叫去了。突然,就只剩下他们而人独处了。
帐篷中的沉默气氛好凝重。每个人想开日说话,但又不知该
说什么,该怎么说,因而欲言又止,两人都相视无语。
最后站立舞拳决定,还是由她先开口说话,但迟了些。
他已经转向她,带着几分羞涩,可是口气却坚定有力。
“我想多知道有关你的事。”他说。
她转过头,试着好好想想。说英丈,对她来说,还是一件很费
劲的事。搜索枯肠,好不容易才拼凑出几个字。
“你……想知道……什么?”她结结巴巴的问题。
7
结果,就在这天上午,踢鸟走了之后,她对他谈着她自己。中
尉聚精会神;听着她讲述。她谈及小时候,是白人家庭中的一员。
后来被苏族人掳获之后,从此许多年头,她就像印第安人般过着
日子。
当她打算结束故事时,他又问了新的问题,有许多问题,她
愿意回答,也有许多问题;她不愿面对的。
起初,他问她怎么会叫站立舞拳,这么奇怪的名字呢?她告
诉他,这得从许多许多年前,她初来印第安这个营区的时候开
始。初来几个月的事,她有些记不清了。但是,她得到这名字那
天的事,她倒是记得很清楚。
起初,并没有任何入领养她,她也不像这村子中的一员。她
只是工作个不停。如果她顺利地把交代的事做好了,一定又有新
的工作堆下来。她愈勤奋工作,大家愈是把她当作做工的奴才,
她在这群人中,是卑下的,有些女人,更是苛刻地挑剔她。
有一天早上·她在帐篷外正在工作,一个最苛刻的女人,又
来找碴。她忍无可忍,虽然年纪小,个儿矮,也没学赤拳击,但她
气得狠狠地朝那女人下巴,挥上一拳。不知怎地,那女人竟然应
声倒下了。她再也没料着,自己一出拳,就把这女人解决了。余
恨未消,她又踢了踢那个昏了过去的女人身躯。她小小的个儿,
恨恨地握紧双拳,站在那儿,面对着其他的妇人。这个白种小女
孩,准备对任何要走上前的人挑战。
结果,没有一个人走上前,要向她挑战。她们只是瞪大了眼
睛看,隔了一阵子,她们纷纷转头走了,各自继续原先的工作。只
留下被她打倒的女人,还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从此以后,没有人再对这个小女孩找碴了。踢乌一家也就收
养了她,而且对她很好,常常照顾她。她成为一个苏族人的路,也
因此但顺得多了。从那个时候起,她就被称为站立舞拳。
当她讲述着这段往事时,帐篷中的气氛,变得特别温暖。邓
已中尉很想清楚知道,她是用什么方法,把那可恶的女人给打倒
的。站立舞拳毫不迟展,用她的膝盖,轻触他的下巴。
她这么做了之后,中尉呆呆地瞪视着她。
他慢慢转动着眼珠,然后装出翻倒的动作。
太好笑了,她笑坏了,故意呵着他腋窝的痒,让他爬起来。
这么一来,倒使他们彼此之间的气氛,变得轻松活泼起来。
但这样突然熟捻之后,也使站立舞拳有些担心,她可不喜欢他间
些太私人的问题,但她感觉到,他迟早要问的,如此想来,又使她
心绪不宁、紧张,和他的沟通也困难了些。
中尉感到她的退缩,也使他紧张,不知怎么跟她沟通才好。
顿时,两人之间又再度沉默了。
可是,中尉自己也不知为了什么,他一定要问一个一直横在
他心上的问题。如果此时此刻不同,他可能会再也不间了。
他尽量装出不经心的样子,伸伸腿,打了一个哈欠。
“你结婚了吗?”
站立舞拳垂着头,把目光盯着她的膝盖。她短短的摇摇头,
很不自在他说:“没有。
中尉正想再问为什么,这时他注意到,她慢慢把头埋到双手
之间。等了一阵子,心中纳问,到底是哪里错了。
她一动也不动。
他正要开口,她突然镇定下来,站起身子,走出帐篷。
邓巴还没来得及叫住她,她已经走远了,他一个人被扔在那
儿,木然坐在帐篷里。恼恨自己间了这样的问题,希望将来还能
补偿铸成的错误。可是,他这时却一筹莫展。不但不能请踢鸟给
他忠告,甚至不能把这事告诉踢鸟。
他一个人沮丧的坐在帐篷里,约莫过了十分钟之久,然后他
起身走向马群,需要出去走走透透气。
站立舞拳也骑上马,涉水渡过河流。她只想整理一下自己纷
乱的思绪。
她并没有太幸运。
她对与狼共舞的感觉,实在太混乱了。还不是太久以前,她
恨自己去想他。接下来的日子,她除了他之外,什么都没去想。而
且,还有大多其他的矛盾。,
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都忘了她死去的丈夫。曾经,他一直
是她生活的中心,现在她全然忘了他,她心中充满了罪恶感。
她骑马折了回去,强迫自己不去想与狼共舞,在心中为她冗
去的丈夫祈祷。
她走得太远了,极目远望,全然看不到村子。这时她的马抬
起头,喷着鼻息。马这么做时,表示它内心害怕。
她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听了那东西发出那么大的声音,
她知道是什么,那是“熊”。她连忙策马奔回家。
她再度涉过河水,这时突然在脑海中闪现过一个想头。
她自个儿想着:我不知道,与狼共舞是否看到熊。
然后,站立舞拳顿住了。她不能让与狼共舞碰上那只熊。愈
想到他,就愈无法忍受那可怕的想像。
这时,她已经到达河的对岸。她定下心来,想自己只是为两
个言语不通的男人,担任翻译的工作罢了。这只是一份工作,没
有什么,她不该想得更多更远,甚至不该搁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