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没这麽难吧?是小鹏太看轻她了,还是小鹏也以为世间的女子都没有什麽威胁性?
「你是小孩,怎麽救人?现下你也被关在这里啊!」
「我是小孩,可比你有用多了!自然懂得利用人嘛。」
「利用人?」沈非君脑筋转得极快,想起之前那年轻小伙子所提金光闪闪的大金主,脱口:「你是说,那个冒充当你爹的人?是你余叔叔吗?」她终於注意到沈小鹏身穿极为「贵气」的衣服,说得难听点,是「俗气到金光闪闪的地步」。小鹏的品味有这麽差吗?
「不,不是。」沈小鹏迟疑了一下:「那人……那人也是来救人的,我硬是死缠著他,才能跟著他一块被掳上寨。」
「他也是来救人的?难道是跟我一起被掳来的那姑娘是他的亲人?」沈非君松了口气,见沈小鹏一脸迷惑,她解释道:「昨儿个我瞧见有个小姑娘路经此地,瞧起来就像是外地人,原要好心告诉她这附近有盗匪,结果你娘还来不及走两步!就看见一群山寨跳出来掳人。」
沈小鹏闻言,心里突觉有异,半眯起眼,小心问道:「娘,那时你在哪里?」
「我躲在树丛後面嘛。」
「为什麽你躲在树後,还会被发现?」他的口气略略拔尖。
「呃……小鹏,你在骂娘吗?你在气娘吗?呜……娘好难受……」
就算是他娘掉了一湖的泪,他都不再心软了!可恶!可恶!他气得快要暴跳如雷了,气到若是突然头炸开来,他也不会感到惊讶。
他拼命地深吸气,低语:「娘,其实你躲得好好的,对不对?其实你可以躲过这一劫的,对不对?其实,你没有主动发出声音来,到不对?你根本是故意引他们注意,一块被掳上山的,对不对?你以为你可以救那个天杀的小姑娘,可是你忘了你也是一个女人!一个会教人垂涎的女人吗?」
「小鹏,你别生气嘛……」她委屈地说道。
「我不气,我不气!」他的头,气得好晕啊!如果阎王爷把他的寿命给判短,他知道那病因一定是被他娘亲给活活气死的。「娘啊,你根本就没有想到我,对不对?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根本不知道当我发现你被掳来时,我有多害怕,对不对?你宁愿为了救一个陌生的女人,就把小鹏从你脑中剔除,你知不知道我……知不知道我……」他眼眶遽红,哑声说道:「我唯一的亲人就是娘,你不好好保重,你要我时时刻刻为你担心受怕,你一点也不心疼吗?」
沈非君闻言,眼泪直掉,紧紧抓住他的手,可怜兮兮地说道:「娘才没有忘了你呢。」这小孩平日别扭得紧,不肯说一句真心话,只有今天看来最可爱了,呜。
「你有!」
她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娘有没有告诉过你,娘是怎麽到天水庄的?」
他微楞,以为她要转移话题,但也只好顺著她答道:「是鸣祥救了娘的。」
「那娘有没有告诉你,那时你已经在娘的肚子里好几个月了?」见他点点头,她很委屈地说道:「当初,娘掉下崖,能保住我俩的性命,全仗娘亲反应快,但娘从来没有说过,娘掉下崖虽是不小心的,但若不是有人追著娘,娘也不会失足。」
沈小鹏心中闪过惊悸,脱口:「是他们……他们……让你落崖的?」
「就是他们让我可爱的小鹏差点瞧不见这世间了!」沈非君恼道:「你刚出生时,脸丑身小又有点病痛,我跟鸣祥都不知道为什麽,只奇怪女子怀胎理应十月,为何我未及十月便产下你,直到後来找了有经验的大夫问,才知是娘落崖促成的。」
沈小鹏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脑中只打转这山寨里的人竟曾害得他娘亲差点死於非命……
「当年我落崖之际,将追我的人全给记得详细,但好奇怪,娘至今没有见到一个当日逼我落崖的强盗呢。」
「娘……」他柔声说道:「你别管,这都交给我,好不好?」见她张口欲言,怕她贸然地跑去报仇,只好立刻转移话题,道:「我听人说,娘,你在大云楼落河,被莫不飞他四师兄给救了?」
沈非君一听自己儿子提他,心跳漏了一拍,点点头,小声说道:「亏得他救命。」
他娘哭到毁容的脸有些红,沈小鹏暗暗压下心里那股对莫遥生不爽的感觉,轻声问道:「然后呢?」
「然後……」她完全红了脸,讷讷道:「然後等我醒来,就发现自己……自己……」
他心里立刻充怒。「那姓莫的欺你?」果然!
「呃,也不算啦……」
「想不到他一表人才,却是个人面兽心之辈!」
「呃……小鹏,我怕你这样骂他,以後你会後悔……」
「我才不会呢!」沈小鹏顿了下,见她有些心虚,不由得心生怀疑:「娘,你是不是瞒了我什麽?跟那莫遥生有关?」
沈非君口唇掀了掀,正要含糊带过,忽闻身後一句——
「哟哟,哪儿来的骚娘们?」
她惊跳一下,循声转身,第一眼就瞧见两、三名汉子之间发出炫丽的闪闪金光,差点害她当场瞎了眼。现在的山寨土匪都拿金子当武器吗?
再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一个男人穿著俗气到浑身镶金戴银的衣服,连头冠也好……「贵气」啊。
那一身炫耀,摆明了就是直喊著「来抢我啊,来抢我嘛」!
她心里微讶哪儿来的怪人,再往那人的脸细细瞧去,她惊喘了下;直到沈小鹏暗暗用力压了她的掌心,她才回过神来。
莫遥生怎会在这里?
莫遥生显然与她同样错愕,原以为要花不少工夫才能找著她,不料会突然见著她,又见她哭肿了眼,知她向来不爱哭,心里一急,脱口道:「你怎麽了?是谁欺负你?我杀了他!」
沈非君张口欲言,沈小鹏抢道:「爹!」才喊一声,就见他娘惊跳起来,他虽觉奇怪,但仍急促地说道:「别都被掳来了,还在那里骗女人!家里的二娘、三娘、四娘、五娘被你骗得还不够吗?」
莫遥生闻言,微微回神,瞧见身边的人怀疑地看著他,他才强压下心中的杀气,勉强清清喉咙含糊地应了一声:「男人不管到哪里,总是没法缺女人的。」
「爹,」沈小鹏注意到他娘又受惊地跳了一下,道:「你写了信没?教他们送出去了吗?快点送,赎金一来我就要脱离这又臭又脏的地方,可恶!」他直偷瞄他娘,心里直跺脚,这娘到底懂不懂他的暗示?
「喔,喔,写了写了。」莫遥生被迫慢慢走向小木屋,目光直落在沈非君哭得难看的脸上。
她……瞧起来除了哭得很惨外,其它似乎没有什麽损伤。但,他记得的非君是少落泪的,她几乎不曾掉过泪,会掉泪必是受到什麽巨大的伤害,一思及此,他就恨不得毁了这山寨。
这山寨虽小,但人数并不算少,虽与他想像中的恶形土匪有点差距,但他自知自己的武艺要以一抵数十,救出沈非君绝非易事,只能忍忍忍,先救了人再说。
他眯起眼,及时叫住走向沈非君的矮胖男子——
「你做什麽?」
「这骚娘们的身材不错,我从背後瞧,嘿,真有那麽点味道呢。」
莫遥生闻言,心中狂怒,双手被绑,他暗暗运气,却无法挣脱。
沈小鹏用力拉著铁栅,恨自己不是力大无穷,大叫道:「你没瞧见她老吗?她长得这麽丑、这麽老,这种女人你也要?」
「老子我要不要关你这小鬼什麽事?给你几分颜色,你倒连老子爽不爽都要干预起来了?」那矮胖男子色迷迷地望著沈非君的身子:「这骚娘们若不看脸,身子倒挺有形有状的,不知道尝起来是不是带劲?」
沈非君皱起居,见这人离自已愈来愈近,泪也不流了,她双拳紧握,就待他一靠近,正要出手时,忽然听见莫遥生与沈小鹏同喊:「住手!」
莫遥生突地冲过来撞开那矮胖男子,趁众人不及回应时,被绑的双手一伸,将她套进自己的双臂里。
「搞什麽……」
「这女人是我的,谁敢动她,就是存心找死!」莫遥生怒道,紧紧地抱著她。
「见鬼了!一个阶下囚也敢跟老子抢女人?老子现下就把你杀了,反正信也寄出了,赎金照样拿得到,哼!」
沈非君闻言,低喊:「你快放开我,我有办法……」
「我绝不会让旁人碰到你半分毫发!」
这人……沈非君瞪著他,恼道:「你是傻了吗?」一阵撞击,让他俩连跌两步,她才发现那矮胖男子下了一记重脚。
她惊喘一声:「你放开我!」
「我不放!死也不放!」
「你是蠢了吗?」他明知她的武功比他好,绝非三脚猫之辈,何必自已受罪?「你放了我……啊啊,住手!你要把他打死啦!」
「打死了正好!他奶奶的,老子要个女人,谁敢跟我抢?这没用的男人想抢?啐,去阎王爷那里抢吧!」
沈非君见他下手愈来愈重,莫遥生却死也不肯放开她,心里愈来愈慌,不由得对上他那一双会勾人的眼。
他自始至终都定定地望著她,不曾移开过。眼里……还是那赤裸裸的情意,是对她的。
他这傻楞子!傻楞子!
远处,好像传来小鹏急怒的喊叫声,她却听不真切;拳头落下来了,打在他的身上,她也瞧不见了,她的眼里只看见他的眼睛,看见他十年未曾改变的情意。
「莫遥生,以前你不是一个会失去控制的人。」
「是人,都会变。」他哑声说道。
她心一颤。她变了,他也变了吗?但他的变化终究没有她来得大啊。
「你终於承认你是非君了吗?」他露出喜悦的笑来。
这种笑,多像他少年时的笑,既乾净又满足。他能变多少?
「就算我承认了,也非过往的沈非君了。」
「只要你是我的非君,那我就算死也不会再放手了。」
沈非君注视他良久,才叹口气,低语:「你会後悔,然後宁愿不曾遇过我。」
莫遥生闻言,知道她终於有留在自已身边的心意了,心里大喜,感激得连打在他身上的拳头都毫无感觉了。
「我永远也不会後悔!」他望著她的泪眼,深情地轻声承诺:「我也永远不会有这个‘宁愿’,所以,你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第五章
「娘,你们……是旧识?」
谁在喊娘?是那个死跟著他的小子?原来,那小子跟著他混进来是为了救他的娘啊,难怪死缠著自己,冷言相稽也不肯离去。
「呃……我是认识他啦。」
非君?是他听错了吗?
「娘,为什麽我老觉得你说得很心虚?」
「没……没有嘛,小鹏!你当娘是犯人在拷问吗?呜,小鹏,让娘抱抱,娘好像很久很久没有抱过你了——」
过了一会儿,沈小鹏的声音压抑地响起:「娘,你抱够了没?我快断气了。」
「呜,小鹏一点也不想念娘,对不对?自从娘离开你之後,日日夜夜都在想念你软软的小身体。」
不,不会是非君,非君的性子不是如此……莫遥生昏昏沉沉的,想要挣扎著清醒过来,眼皮却极重。
「娘,我迟早会长大。」
「是啊,你一长大,就不让我抱了,呜呜呜,还是你小时候可爱,我亲你,你也会笑呵呵地回亲我,现在只肯让我抱,连让娘亲一下都不愿意,呜呜呜……」
这女人的眼泪听起来很廉价,动不动就哭,这女人不可能会是非君——
「不管我长得多大,你爱抱便抱,行了吧?娘,不要哭了好不好?就算你的眼泪是假的、就算你是故意转移话题的,我都不吭声了,好不好?瞧你眼睛都肿成这样了。」
这小孩知她是假哭?既是假哭,这小孩在那里心疼什麽?他心中不以为然,神智又在飘浮,他极力想要张开眼睛瞧沈非君到底在哪里,却力不从心,他感觉到自己勉强伸出手臂,立刻有一只手握住他。是非君吗?
「娘,若是小鹏能出木屋,小鹏也会像他一样护著娘的!」
这小孩的语气有些酸,对谁?随即他又听见那像非君声音的女人哭哭啼啼地抱住那小孩……恶心死了,他从小到大可没有见过哪一对母子像他们一样腻成这样。
莫遥生再度醒来时,心里一惊,脱口大喊:「非君!」
他惊悸地张开眼,发现自已仍待在小木屋里,转头一看,瞧见假冒他儿子的沈小鹏正费力站在凳子上,透著窗子著急地往外看,角落里则缩著一名眼生的小姑娘,他心里直觉那是小鹏的娘,虽年轻有些过小,但他并未深想,立刻又看了木屋一眼,脱口道:「非君呢?」
沈小鹏转过脸,诡异地看他,答道:「她出去了。」
「出去?」莫遥生闻言大惊失色,要爬起身来却发现身上伤痕累累。他暗暗抽气,撑著身子狼狈地走向门。「是那胖子将她抓走的?」
「不,是她自个儿出去的。」沈小鹏虽不甘愿,但也实话实说:「就算你被打得昏迷不醒,你仍死也不放手,害得那胖子想碰她都不成,只得将你们一块关进来。是我跟她费尽力气才让你放手的。」
「那她怎会不在?」
「你放心,是别的人带她出去的,她说那人不会害她,她只是要出去为大家弄点吃的,很快就会回来。」
「弄吃的?」她当她是这里的大厨,得喂饱山寨里的所有人吗?
沈小鹏彷佛看穿他眼里的难以置信,轻声笑道:「我当你跟她很熟呢,原来你不知她挑食得很。你以为她这麽好心帮人做饭吗?是这里的伙食难吃得让她想哭吧。」
莫遥生听出他的语气有些得意,心里颇为奇怪,但他无暇细想,只微怒道:「就为了吃,她冒著危险出去?」他的记忆中,非君并非贪嘴挑食之人。
沈小鹏心里赞同他的看法,嘴里却道:「你当你是谁,管得著她吗?」
「我与她的关系密不可分,她是我的……」忽地住了口,及时发现这小鬼是在套他与沈非君的关系。
为什麽?他的眼角瞄到角落里垂首微抖的姑娘,再往沈小鹏看去。
这小鬼有他自己的娘,怎麽对非君百般注意?
沈小鹏见他不再答,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