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兵正凶巴巴地朝相反的方向望着,洋葱头已经走近了田鼠挖的地道口。他
用脚顶顶前面的难友。那人往左一跳,转眼就不见了。地面上只剩下一个洞,大小
足够一个人跳下去。洋葱头于是向一圈人传话说:
“每一圈我用脚顶谁谁就跳下去。”就这么办。每一圈都有一个人向左跳到洞
里没了影。为了不让柠檬乒看见,圈子另一边的人就叫:
“唉哟,唉哟!”“你那儿又怎么啦?”柠檬兵很凶地问。
“我的鸡眼给踩了一下!”老是这个回答。
“你们今天怎么搞的,净是你踩我的鸡眼我踩你的鸡眼。你们小心着点!”五
六圈走下来,柠檬兵看看那圈绕着他走的囚犯,开始不放心了。
“奇怪呀!”他心里想。“我可以发誓,人少下来了。”可他后来断定,这只
是他的幻觉,这些人能上哪儿去呢!大门锁着,墙又那么高。
“不过,”他嘟囔说,“我还是觉得他们人少了。”柠檬兵为了证实是自己看
错,开始给囚犯们点数,可因为他们是团团绕圈圈,他怎么也记不起是打哪一个人
点起的,把几个人点了两次。怎么也点不清楚,结果囚犯不是少了,而是多了。
“这怎么会呢?”他想。”他们又不能乘。算术这鬼东西!”诸位一定已经明
白,这个柠檬兵算术不怎么好。他于是一再重数。囚犯的人数一会儿少了,一会儿
多了。最后他决定不数了,省得把头搞昏。可这时候他向那圈人一看,吓得拼命揉
眼睛:这可能吗?囚犯差不离少了一半!
他抬头望天空,想看看是不是有人飞到云端里去了,可正当他抬头看时,又有
一个人跳进地洞不见了。
现在囚犯只剩了二十八个。其中包括洋葱头,他一个劲在想他的爸爸。
每一次他面前有人跳到地底下,他的心就一阵收紧:“唉,这个人是我爸爸就
好了!”可老洋葱关在他那个牢房里——怎么也想不出办法去救他。
最后洋葱头拿定主意,要帮助所有的囚犯逃走,自己却留在监狱里跟爸爸在一
起。爸爸不能跟他一起获得自由,这种自由他也不要。
现在囚犯只剩了十五个……十个……九个,八个,七个……
柠檬兵目瞪口呆,心不在焉地继续敲他的铜鼓。
“这是跟我开的什么鬼玩笑!”他心惊胆战地想。“走一圈不见一个人。
我怎么办呢?离放风结束还有七分钟——规则是规则。万一到时候他们全不见
了,那可怎么办?……现在剩几个啦?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
我说到哪儿了:他们已经只有五个了!”洋葱头难过到了极点。
他叫田鼠,可听不到回音。他只想跟他这位好朋友说明,他自己为什么不逃走
……
这时候柠檬兵一下子明白过来,决定结束这场使他那些囚犯一个个神秘地失踪
的妖法。他大叫一声:
“站住!不许动!”洋葱头和另外四个囚犯停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快逃,”洋葱头叫道,“趁柠檬兵还没报警!”几位囚犯不等他再请,一个
接一个都跳到地洞里去了。洋葱头伤心地在后面望着他们,可忽然觉得有人抓住了
他的脚。难友们猜到了他决定留下,不用怎么商量,就把他拉下了地道。
“你别傻瓜,”他们说。“只要你自由了,你可以更快地救出你爸爸。
趁还不晚,咱们逃吧,逃走吧!”“等等我!”柠檬兵终于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一下子叫起来。“我也跟你们走!别把我丢在这里。你们走了,柠檬王要绞死我的!”
“好,咱们把他带走吧,”洋葱头同意了。“咱们能够逃得这样顺利,多少也亏了
这位柠檬兵。”“你们快一点,”他后面传来那暗哑的声音。“这里亮得受不了,
我绝对不想亮瞎眼睛,或者害上日射病把命送掉了!”“我亲爱的老田鼠,”洋葱
头说,“你想想吧,难道我可以逃走吗?我爸爸生着病,关在他那个牢房里!”田
鼠搔搔后脑勺。
“我知道他的牢房在哪儿.”他说。”你给我送来的监狱地图,我都仔细研究
过了。可咱们来得及吗?你早该告诉我了。”他一声召唤,一下子来了近百只田鼠。
“孩子们,咱们还得挖一条地道———直通到监狱那头,”老田鼠说。
“怎么样,咱们挖吗?”“没问题!一刻钟就挖好。”田鼠们二话不说,动爪
就干。几分钟工夫它们就挖到了老洋葱的牢房。
洋葱头第一个爬上去。他爸爸正躺在板床上说胡话。
他们刚把老人家抬进地道,一群柠檬兵就冲进牢房。他们正在整个监狱里搜捕
逃犯,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逃走的。
等到狱卒们最后弄清楚出了什么事情,知道免不了要受柠檬王的处罚,怕得要
命,一下子都扔下武器,也纷纷钻到田鼠们挖的地道里去了。
他们到了外面田野上,分别躲到农民家里,脱下身上的柠檬兵制服,赶快扔掉,
换上劳动服。
据说他们把帽子上的铃档也扔悼了。让咱们把这些铃铛给收集起来,都送给孩
子们吧——好叫他们拼命地丁丁当当摇啊摇!
那么洋葱头呢?他接下来怎么样了?
老田鼠和洋葱头以为逃出监狱的柠檬兵是在追他们,于是给自己挖了另外一条
地道。柠檬兵们没追上他们,就是这个道理。
他们现在在哪儿呢?
等一等——诸位这就知道了。
第二十七章 障碍赛马
柠檬王在举行一个盛大节日。
“我的臣民需要一场玩乐。”柠檬王拿定了主意,“这样他们就没工夫去想他
们的不幸和贫困了。”他想到了赛马,规定一品、二品、三品柠檬官都得参加。当
然是作为骑师而不是作为马。
边场赛马很特别:马要拉刹住的车子。
比赛开始前,柠檬王亲自检查所有的刹车,保证车子都刹住了。
刹车非常灵,车轮根本没法转。因此车拉起车来要难上一百倍。
柠檬王一发信号,马就顿脚,全身肌肉爆出来,马嚼子上流下口沫。可是车子
一动也不动。于是柠檬骑师们挥动长鞭。这起了作用。车子走了儿毫米,柠檬王乐
得直拍手。接着他亲自走到场子里,一匹马一匹马地抽。显然,这样做使他得到很
大的乐趣。
“陛下,请也赐我的马一鞭子!”柠檬官们叫道,要逗他高兴。
柠檬王用尽浑身力气劈劈啪啪抽鞭子。骑师们也站在车上抽马。鞭子每抽一下,
马背上就留下长长一道白鞭痕,柠檬王可不在乎这个——他对自己想出来的这玩意
儿十分得意。
“要是没什么障碍,每一匹马都会跑,”他说。“我就是要看看车子给刹住了
它们能不能跑。”那些可怜的马匹又痛又紧张,都发了狂,累得腿都站不往观众很
气愤,可是被逼着只好看这种野蛮的比赛——老实说是在看拷打。柠檬王既然决定
要人们娱乐,他们就非娱乐不可。
可柠檬王举起鞭子,突然一动不动地呆住了,眼珠突出,好像就要打眼眶里蹦
出来似的。他两腿发抖,脸色更黄了,黄帽子下面的头发直竖,于是金铃铛一阵抖
动,拼命地丁丁当当响起来。
柠檬王眼看着他脚边的地面裂开。不错不错,是地面裂开了!
先出现了一道裂缝,接着又出现了一道裂缝,随后场子里耸起了一个小土墩,
就跟田鼠在田野上留下的那种土墩一模一样。接着土墩顶上开了一个口,这个口越
来越大,打里面露出一个脑袋两个肩膀,一个生物用胳臂时和膝盖又顶又撑,很快
地打地底下钻了出来。这正是洋葱头。
地洞里传来老田鼠担心的声音:
“回来,洋葱头,咱们走错路了!快回来!”可洋葱头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他
看见柠檬王就站在他面前,脸发青,满头大汗,手里举着鞭子一动也不动,像变了
一根盐往。洋葱头一见柠檬王,气得浑身发抖。
洋葱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向柠檬王冲去,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鞭子。柠檬王还
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洋葱头已经把鞭子在空中一抽,啪嗒一声,像试一试它,接着
一甩鞭子就抽在柠檬王的背上。柠檬王呆若木鸡,也没想到躲开抽到他身上来的这
一鞭子。
“噢噢噢!”柠檬王大叫起来。
洋葱头一甩鞭子,又给了他一下,比原先那一下更重。
柠檬王回过身子,撒腿就逃。
这是一个信号。逃出监狱的其他囚犯全跟在洋葱头后面打地底下钻出来。周围
的人向他们欢呼。做父亲的看到儿子,做妻子的认出了丈夫。
一转眼工夫,一长排警察给冲散了,人群拥进场子,拥抱得到解放的囚犯们。
参加赛马的柠檬官们坐在马车上,恨不得赶快策马逃走,可是不管他们怎么抽
马,车轮一动也不动。人们抓住这些柠檬官,把他们的手脚捆起来。
可柠檬王本人还是跳上了他那辆马车。这辆马车不参加比赛,因此没刹住,于
是柠檬王及时地溜走了。可他不想逃进王宫,却狂叫着赶马向田野上冲去。听话的
马跑得那么快,马车最后翻了个身,柠檬王脚朝天插在一堆准备当肥料用的垃圾上
面。
“这地方对他来说再合适没有了!”洋葱头要是看到柠檬王的这个下场,一准
会这么说的。
第二十八章 番茄骑士宣布要抽天气税
正当城里发生上述事情的时候,樱桃女伯爵的城堡大厅照例甲作法庭,番前骑
士把所有乡民召集起来,要向他们宣布一个极其重要的决定。
庭长当然还是番前骑士本人,律师是青豆先生,芹菜先生担任书记。芹菜先生
左手记录双方的说话和法庭的决议,右手抓住他那条格子手帕,他几乎每一分钟都
用得着它。
人们真正是心惊胆战,因为每开一次庭,他们总要倒一次大霉。
上次开庭决定的是,不但乡村的土地属于两位樱桃女伯爵,乡村里的空气也属
于她们,因此呼吸空气的人都得付钱。每月一次,番前骑士在乡村里挨家挨户地走,
逼着农民在他面前深呼吸。他一个一个测量他们呼吸以后肺部的容量,然后计算每
个呼吸空气的人该交多少钱。
大家知道,南瓜老大爷一直叹气,他交的钱自然比别人多。那么,现在城堡主
人还要农民交什么税呢?
番前骑士首先发言,他在一片寂静中说:
“最后期间,城堡的收入显著减少了。诸位知道,咱们这两位可怜樱桃女伯爵
又是孤儿又是寡妇,只靠她们这点土地收入过日子,而且不仅要养活自己,还要养
活她们的两位小叔子,就是蜜柑公爵和橘子男爵,不让他们饿死……”葡萄师傅偷
偷地看了看坐在角落里的橘子男爵,只见他谦虚地垂下眼睛,正大吃大啃烤兔子配
麻雀在充饥。
“不要东张西望!”番前骑士很凶地叫了一声。“你们再把头转来转去,我就
要把你们都赶出去了!”葡萄师傅赶紧把眼睛盯住了自己的鞋尖。
“两位仁慈的女伯爵,咱们最尊敬的女主人,根据法律向法庭提出了书面要求,
希望确认她们一项不可剥夺的权利……律师先生,请您宣读一下文件!”青豆律师
站起来,咳了声嗽,吸了口气,就开始慢慢地、庄严地念起文件来:
“‘申请人——樱桃贵族的大女伯爵和小女伯爵——认为,本人既占有其私产
内的空气,自然也应该占有一年四季降下的所有雨雪冰霜。为此请求法庭裁决,每
一乡民应按下列规定向本人纳税:下普通雨一百里拉,下雷雨二百里拉,下雪三百
里拉,下冰雹四百里拉。’下面签名:‘大樱桃女伯爵。
小樱桃女伯爵。’”青豆律师念完就坐下来。
庭长问道:
“您说,这一要求是写在水印纸上的吗?”“是的,庭长先生,”青豆律师又
跳起来回答说,“是写在水印纸上的。”“两位女伯爵的签名都确凿无疑吗?”
“都确凿无疑。”“很好,”番前骑士说。“既然这一申请书写在水印纸上,签字
又都确凿无疑,那就全清楚了,现在休庭,进行裁决。”番前骑士站起来,把老是
从他肩膀上滑下来的黑外衣重新披好,就到隔壁房间去作出决定。
梨教授碰了一下旁边的小葱大叔,轻轻问他说:
“依你看,下冰雹纳税公道吗?下而下雪对庄稼有好处,这我还能理解。
可下冰雹本身已经是大灾害,倒要纳最高的税!”小葱大叔没答腔——他沉思
着抹抹他的长胡子。
葡萄师傅茫然地掏他的口袋。他在找锥子搔他的后脑勺,可突然想到,在走进
大厅以前,乡民都得交出冷热武器。他们没有热武器,就是火器,锥子却被认为是
冷武器。
在等待法庭裁决的时候,芹菜先生的眼睛紧紧盯住在场的人不放,并且在他的
本子上记下:
“梨嘁嘁喳喳说话。小葱抹胡于。南瓜大嫂缩起身子。南瓜老头长叹了两次。”
小学生就是这样在石板上记同学的名字的,这是说,当老师要到走廊同什么人说话,
叫他看好全班同学的时候。
在“好”这一栏里芹菜先生写道:
“蜜柑公爵态度极好。橘子男爵态度非常好。他不站起来,保持安静,在吃第
三十四只小麻雀。”“唉。”葡萄师傅用指甲代替锥子搔着后脑勺想,“咱们的洋
葱头在这儿就好了。要是他在这儿,事情就不会搞得这样乱七八糟!洋葱头坐牢以
后,他们把咱们当作奴隶。咱们的一举一动,这个芹菜先生都在他那个该死的小本
本里给记上。”要知道,芹菜先生在“坏”这一栏里记上谁的名字,谁就要被罚款。
葡萄师傅几乎天天要交罚款,有时一天还交两次。最后法官,就是番前骑士,回到
会议厅来了。
“起立!”芹菜先生吩咐说,可他自己坐着。
“注意!现在我宣布法庭的决定,”番前骑士说。“‘听取了两位樱桃女伯爵
的申请以后,本庭议决:承认上述两位女伯爵有权对下雨、下雪、下冰雹以及种种